第3章 伺候(1 / 1)

月娇娇强忍着痛楚自己慢慢挪到床边,单脚下地努力的想要离开大床。

“嘶……”

因为用力,原本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扯到,月娇娇的贝齿咬住下唇,却依旧没有忍住溢出口的痛呼。

赵战像是长了顺风耳一样立马进到房间,看到月娇娇站在床边摇摇晃晃,整颗心高高提起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扶住她的细腰。

触手绵软,盈盈一握,感觉还没有自己的大腿粗。

赵战像是握着云朵一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姑娘的腰也给折了。

事已至此,月娇娇也顾不上害羞,借着赵战的力气站稳了便学着古代的措辞出声询问,“茅房在哪儿?”

赵战没有吭声。

他平时就一个人住,家里根本就没有盖茅房这个东西。

茅草屋背靠深山,他一个男人,还是个猎户,平时基本都待在深山里,要不是因为月娇娇需要照顾,他最近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家。

久等没有回应,月娇娇扯了扯赵战的衣摆,水灵灵的双眼望着他,“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赵战小心翼翼,“你先坐一下,等我收拾一下再抱你过去。”

月娇娇看着他脸上的局促,顺从的由着他半扶着在床边坐好。

糙汉子糙汉子。

肯定是因为茅房不堪入目。

月娇娇也不想进脏兮兮的地方,尤其是她还瘸着一条腿,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她一定会悔恨终生。

估摸着大约等了五分钟,月娇娇才看到赵战进了房间。

看到他是洗过手过来的,月娇娇满意的由着他当自己的人形轿子。

赵战她抱到了隔壁房间。

这个房间比刚刚睡觉的茅草屋还小了一半,里面空荡荡的,只在正中间放了只桶还有一个中间被劈空了的椅子。

赵战把月娇娇放在椅子上,然后走到门边背对着她,语气仓皇,“好了喊我,我会收拾的。”

月娇娇有些意外于对方的体贴和心细。

从醒过来到现在,发生的桩桩件件已经让月娇娇完全没有害羞的想法了。

真是要继续害羞尴尬下去,那她也干脆不要活了。

只不过她到现在都没有想起原主记忆的迹象,即便是后续想要感谢人家,也一时半会想不到办法。

赵战再进来想把她抱回房间的时候,月娇娇倚在她的怀里喊住了他,“我不想回去躺着了,我想在院子里坐一会,可以吗?”

院子被赵战收拾的很干净。

除了两间茅草屋做正屋外,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的东边搭了一个棚子做厨房,搭棚子的柱子两边挂着弓箭,院子角落摆着些利箭头和斧头之类的工具。

月娇娇一脸好奇的看着对方,“你是猎户吗?”

“对,我在村子里没有地,所以平时靠打猎为生,我打猎的手艺还不错,从十五岁开始到今年一共六年,不仅养活了自己还攒了点银子。”

月娇娇感觉他特别像在做相亲时的自我介绍,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故意打趣,“你攒那么多银子本来是要娶媳妇的吧?现在是不是都花我身上了?”

“没有,”赵战完全不敢对方的脸,双手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没花什么钱,你别放在心上。”

事实上,他攒的银子几乎花了个精光。

月娇娇就在院子里,赵战也没有走开,默默的找了个角落在做木活。

他手脚麻利,结实的臂膀随着手下的动作能看见肌肉的轮廓,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了层金边,因为干的卖力,额上的汗珠滚落到地上,整个人都迸发出一股浓厚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月娇娇美滋滋的欣赏。

现代的小男生比她还瘦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难得见到一个真人版荷尔蒙满满的男子汉,月娇娇权当自己是在欣赏风景了。

赵战在她越来越灼热的目光下,像是凭空生出了无限的力气一样,更加卖力的干活。

“你是在帮我做拐杖吗?”

月娇娇支着下巴,声音懒洋洋的。

赵战闷头干活不忘回应,“有根拐杖你就不用整天闷在屋子里了。”

“不会啊,我想去哪不是都有你吗?”月娇娇表情促狭,笑弯了眼盯着对方紧张的样子,“现在给我做拐杖,是嫌我是个麻烦了吗?”

赵战将手里做的差不多的拐杖放在了一旁。

“不做了,以后你想去哪,我都抱着你去。”

“好啦,我就是看天黑了你做活费眼睛,想做的话可以明天再做,”月娇娇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两滴泪来,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肚子,“我好像又有点饿了。”

赵战看着她生动的表情有些呆住。

月光下,小姑娘清瘦白嫩,一颦一笑都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子一样。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赵战到棚子底下摸出了油灯点上,他平时都是摸黑做饭,反正他的夜视能力极好,东西放在哪儿也是摸熟了的不怕找错。

可因为担心小姑娘怕黑,他完全不心疼自己的油灯。

“我都可以,你看着随便做点什么就好,不过你可以帮忙把我挪到棚子下面看你做吗?”

她有些好奇,这人是怎么能把东西做的那么好吃的。

赵战熟练的将人抱着挪到了棚子底下,怕她无聊,还搬了张小桌子放在她的跟前,从筐子里摸出一封用油纸包好的糕点放在上面。

“我昨天去镇上卖猎物的时候特意给你买的枣泥糕,你先尝尝垫垫肚子。”

他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呵护珍宝,月娇娇葱白似的指尖在快碰到糕点的时候又缩了回来,皱了皱鼻子尾音上扬,“你可以帮我打开吗,我怕把手弄油了。”

赵战甘之如饴。

小姑娘是个爱干净的人。

他先去洗了手,然后把糕点拿出来放在一个洗干净的盘子上,做完这一切又找了一块没用过的布巾用热水打湿拧干放在月娇娇的手边。

“待会捏糕点手油了就用这个擦擦,凉了我再给你换热的。”

服务态度堪比海底捞本捞。

月娇娇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猫儿似的坐在小椅子上,一边看着赵战做饭一边抓着糕点。

布巾凉了都不用喊,立马就换上了热的。

赵战一直在留意她的反应,见她高兴的眯着眼睛,自己的唇角也悄悄的勾起,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比打了很多猎物还要高兴。

赵战晚饭用瓦罐熬了一锅鸡肉粥,贴了饼子,又做了两道菜。

一道青菜,还有一道是炒鸡蛋。

“我抱你回房?”

赵战把饭都盛好洗了手蹲在月娇娇的跟前,“去房间里吃吗?”

“我不太想去,”月娇娇摇了摇头,头发被风吹动有几缕发丝贴着脸颊,声音柔和,“房间里闷的很,那被子都没晒,整个屋子都有一股霉味,我想在外面透透气。”

“是我不好。”

前半个月娇娇一直躺着也没有清醒的意思,她的医药费太贵,赵战除了照顾她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泡在了山上。

她养伤的这段时间,门窗一直紧闭,想也知道在里面待久了不会舒服。

而且,在这之前他也已经许久没回来了,那房间里确实本来就有些闷久了的味道。

赵战有些后悔自己做的还是不够细致。

“这个你先披上,”赵战回房间里找出来一张硝制好的皮子温柔地披在月娇娇的背上,然后才把饭菜一一端到桌子上,“虽然刚到秋天,但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凉。”

“你身子虚弱,要穿的暖和一点才好。”

他说着,熟练的将勺子递到月娇娇的唇边,“先喝口粥暖暖。”

月娇娇虽然人如其名有点娇气,但她吃饭只挑味道不挑食材,白天的排骨汤在她这里得到了认证,现在对赵战递过来的粥她也没有抗拒。

大部分肉粥熬不好都会有肉的腥臊气。

但赵战做的,每一粒米都软烂的恰到好处,被鸡肉和青菜混合的清香包裹着,不油腻反而恰到好处了烘出了米香。

小青菜和鸡蛋都完美了保留了它们原有的色泽不是黑乎乎的一团。

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每一道菜都保持了最质朴的味道,完全不像现代,不仅食材本身有太多药品催化残留,就连饭菜都是用各种佐料混合出来。

月娇娇一不小心又吃的有点撑。

她吃饭的时候嘴巴紧闭,只两腮一鼓一动。

赵战莫名的就想到在山上吃草的兔子。

看到月娇娇吃饱了瘫在椅子上,赵战火速的把厨房收拾了干净然后蹲在她跟前,“要不要我扶你在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

月娇娇谢了一声然后把手臂伸了出去。

说是扶着在院子里走一走,但月娇娇折了腿,还没刚动两下就有些娇声娇气的耐不住疼,赵战急出了一脑门汗就像深受重伤的人是他自己,到最后几乎是将月娇娇搂在怀里,带着她在院子里看风景。

赵战的茅草屋立在杨柳村的最东边,周边没有别的人家。

茅草屋后面就是巍峨的落日山,这会儿天都黑透,落日山上繁茂的树木高高的耸立着。

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有一种世外桃源一般的静谧。

月娇娇半倚在赵战的怀里,嗓音天生带着甜意,“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赵战吞了吞喉咙,他不敢跟小姑娘贴的太紧又怕他摔倒,比上山狩猎时还要紧张,连声音都绷得很紧,“我叫赵战。”

“我叫月娇娇,你可以叫我娇娇,”月娇娇笑了起来,像山间的风,“不过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的脑子好像被摔得想不起来东西了,所以我可能还要继续待在这里麻烦你。”

赵战听到她轻飘飘的语气有些心疼,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欣喜。

这样的话,在她想起来之前是不是一直都能待在这?

被自己的想法唾弃到,赵战补救一样的笨拙安慰,“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我能照顾你。”

许是环境催生心思。

月娇娇不否认自己竟然有一点被戳到。

看他在自己面前笨拙又紧张好像憨憨傻傻,但偏偏做起事来又体贴麻利。

“风大了,咱们进屋吧?”

赵战看她失神,怕她因为没了记忆伤心,急忙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困了吗?”

月娇娇顿住脚步,吃力的在赵战的怀里转过身子。

怕她摔倒,又不敢阻止,赵战的两条胳膊紧张的环在她的两边。

“赵战,”月娇娇软着嗓音,仰头看着对方,声音清凌凌的又带着点委屈,“我想洗澡,不然我睡不着。”

黑沉沉的夜色遮住了赵战从脖子到脸的红晕。

洗澡?

怎么洗?

她后背上都是擦伤,虽然慢慢开始结痂了,但也不能保证伤口遇水的时候不会裂开,更何况她那么娇嫩,赵战只要想想她红着眼圈娇声喊痛,就恨不得那个从山顶摔下来的人是自己。

等了一分钟没有回应,月娇娇捏了捏对方的手臂,“赵战?”

“我在呢,”赵战的喉结滚动,打量着月娇娇的表情斟酌开口,“家里没有浴桶,要么我烧点热水,今天先擦一擦?明天我一定把浴桶给你做出来。”

月娇娇垂着眼,有点失落。

“我去给你借,”赵战实在是看不得她有一点不高兴,立马补救,“我去村子里借一个回来。”

“我不要,”月娇娇别开脸,“我才不用别人用过的浴桶。”

村子里有浴桶的人家肯定都是一家人共用一个,这会儿又没有一次性浴垫,月娇娇犹豫了一瞬还是觉得自己会有些介意。

“就听你的,今天先擦一擦吧。”

月娇娇在院子里动了半天,感觉比躺在床上时浑身骨头上锈的感觉好多了,再加上吃了两顿饱饭,她觉得自己现在擦个身子的力气应该还是有的。

赵战宝贝一样的把她抱回房间坐好又回到厨房,等水烧开了他兑了个合适的温度端进房间,又拿了两条干净的布巾在凳子上放好,重新备了一份热水在锅里随时等着小姑娘喊凉的时候给她拿进去。

房间里点了油灯,月娇娇看了几眼自己脱掉的衣服。

鹅黄色的裙衫应该是被洗过,上面不见脏污但是有很多粗糙的缝补痕迹,想来赵战捡到她的时候这衣服应该被刮破的不成样子。

月娇娇又低头打量了一眼的身体。

明媚少女。

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没有嫁人。

冷意袭来,月娇娇没再多想,坐在板凳上拧了热布巾给自己擦洗身子。

她洗的费劲。

在院子里给她做拐杖的赵战听着里面不时撩起的水声,一颗心高高提起,唯恐月娇娇洗澡不成伤上加伤。

原本做到一半的拐杖已经做好,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赵战门神一样的立在院子里。

“哗——!”

“砰——!”

赵战立马奔到门边,提起的声音带着紧张,“娇娇?疼吗?”

等了片刻,才听到里面的小人传来虚弱的猫一样的声音,“疼……”

“我站不起来了……”

“我能进去帮你吗?”

月娇娇没想到自己洗的时候忍住了疼,洗完站起来的时候竟然一个趔趄碰到水盆直接跌坐在地。

尾巴骨疼的像是裂开,月娇娇动弹不得,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听到赵战的询问点了点头,“可以,你进来帮我。”

房门打开。

月娇娇看到赵战的眼睛上竟然蒙了一道布条。

“赵战,我在这里。”

赵战在打猎的时候经常靠着一双耳朵辨别猎物的方向,虽然眼睛被蒙上看不见,但是听见月娇娇的声音他便像常人一样转了方向,然后蹲下身子用自己进来时拿的皮子把人裹好抱着放在了床上。

月娇娇给自己裹好了被子躺平,因为疼痛还没缓解嗓音带着点哭腔,“赵战……你把布条解开吧,我盖好被子了。”

赵战听话的将布条摘掉,担心的看着对方,“伤到了吗?”

“好像还好。”

昏暗的光下,月娇娇浓密的黑发铺散开来,越发衬得她的小脸莹白如玉,柳叶眉,剔透的双眼因着泪珠像是有雪花点缀,檀口不点而红,像是一只能够魅惑人的妖精。

赵战眼尖,他看到放在一旁擦身子的布巾上有点点血迹,他从床头的箱笼上把药膏拿下来,紧紧的握在掌心,“你的伤口流血了,我给你重新上点药。”

话音落下,床上的月娇娇已经昏了过去。

赵战担心她的伤势,依旧走到床边给月娇娇上了一遍药,动作轻柔的像是指尖点着一枚雪花。

月娇娇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像是有感应一样,她刚睁开眼睛,赵战便风尘仆仆的推开了房门,在对上月娇娇双眼的时候,赵战脚步一顿立马后退。

“赵战,你站住!”

赵战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的不敢再动。

月娇娇穿着赵战的衣服从被子里坐起,瞪大眼睛看着站在门口怂眉搭眼的赵战,“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身上那么脏还有血?你去打猎受伤了?”

赵战不想被她知道的。

但是衣服都在房间里,他不进来拿不到。

“这不是我的血,这是猎物的,”赵战第一次撒谎,眼睛都不敢看着对方,“我把猎物搬到镇上去卖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洗干净。”

他说着,忙把自己身后的包裹取下来打开,“我给你买了几套衣服,你原来的那身衣服太破了,我给你洗好收起来了。”

“买几件衣服你好换着穿,我去回春堂给你换了种药,大夫说你醒了涂这个药会好的快一点。”

“这里还有几封糕点,我昨天看你喜欢吃,又买了点别的馅的。”

“这包子还热着你要不要尝尝?”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完全收了回去,赵战不知所措捧着包袱,眼巴巴的看着月娇娇,“我错了。”

月娇娇俏脸寒霜。

赵战每说一句,她就更生气一分。

她读过那么多书,哪怕是架空的古代也多多少少能估量出来对应的物价,赵战的积蓄本来就花的七七八八,他一定是因为自己醒了,才在夜里冒险进山打了凶猛的猎物拿到镇上。

他昨夜一定很凶险。

腰腹处虽然被腰带挡住了,但血迹已经泅开,若是那猎物的爪子再深一些,她今天就见不到这个人了!

“你别生气了……”赵战一动也不敢动,嘴上道歉,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担心我!

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生气!

房间内气氛凝滞,篱笆院外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其中有一道尖利刺耳的女声在门口大声叫唤,“赵战!赵战!大白天锁什么院子?屋子里藏妖精了啊!”

“快给婶子开门!婶子看你来了。”

旁边还有男人在旁边附和,“是啊赵战,叔和婶来看你了!你快把门开开。”

赵战下意识的把包袱裹好藏进箱子整个人挡在月娇娇的身前。

“外面的人是?”

“是我爹的弟弟一家,我叔和我婶她们,”赵战的语气低沉,眉眼处带着烦躁,与这两天在月娇娇跟前的忠犬形象完全不同,“不知道来干什么。”

“赵战!你快开门!你藏在屋子里磨磨唧唧干什么呢?婶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月娇娇戳了戳赵战的后背,“赵战……你婶子的声音好难听,吵到我了。”

“我去让他们走,你待在房间里别出来。”

听到小姑娘嫌吵,原本打算跟从前一样装听不见的赵战立马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冷着眸子看着外面的两人,“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上山了。”

赵婶子看到赵战出来,立马隔着篱笆巴巴的朝里看,“小战啊,你怎么不给婶子开门呢?婶子在门口站着多累啊,你让婶子进去跟你说话,啊?”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绕开赵战朝房间里面瞅,抓心挠肝的好奇。

当家的明明说在镇上的成衣铺看到赵战在里面买姑娘家穿的衣衫,还一买买了好几套。

能有钱娶媳妇买成衣,莫不是打了什么厉害的猎物或者捡了宝贝发达了?

当婶婶的,来见见侄子的新媳妇,顺带着帮侄子家里规整规整,再跟侄子要点辛苦费难道不是应该的?

赵战的双脚杵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在山上有一个栖身的洞穴,可以说一个月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住在洞穴里,这其中除了有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原因在,更多的是他不想跟这对叔婶打交道。

每次他们上门,都要打着关心的幌子拿点什么走。

他又不傻,一次两次的他还真相信,可这样的次数变多,他怎么都发现了点不对劲。

但是碍于他们对自己有养恩,赵战没办法跟他们撕破脸。

“赵战!”赵二叔面对老婆唯唯诺诺,对着自己的侄子却吆喝了起来,“你婶子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还不放我们进去?”

“你九岁的时候就克死了你爹娘,后来都是我们养你的,你不会想当个白眼狼把这件事给忘了吧?”

赵婶子一双吊梢眼滴溜溜的乱转,跟着帮腔,“可不是,虽然说你十六岁就自己出来住,但那也是因为你弟弟要娶媳妇家里实在是住不下了,婶子怎么说也养了你七八年,就算你出来住,婶子也一直关照着你呢吧?”

“怎么现在发达了,就想不认叔叔婶婶了?咱们可还没分家呢。”

“你的户籍,还放在婶子家里呢!”

提到户籍,赵二叔细长的双眼闪过一道精光,而后语重心长,“小战啊,你今年二十岁年纪是太大了,想娶媳妇都是正常的。”

“但是媳妇藏在屋里,你不去里正那报备上户口可不行,你打开门跟叔回家,叔把你的户籍给你,总不能让人家无名无分的跟着你吧?”

赵战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开玩笑,小姑娘这种天上来的仙女,要多么想不开才会跟他这个天生孤刹又满身血腥的人在这里过贫贱的生活?尤其是她们两个人的出现,彻底戳醒了他这几天的梦!

“你快点开门!我们还有事呢!”

赵婶子见赵战又跟平时一样摆出那副聋子哑巴一样的作态,耐心已经耗尽用力的推门,扯着嗓子朝里喊“被赵战藏在屋里的小狐狸精,长辈来了怎么都不知道出来迎一迎,难道也是聋子哑巴不成?”

“真是没家教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没名没分……”

赵婶子‘咕噜’以下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站在她跟前面色黑的吓人的赵战,第一次有点发怵,后面的脏话下意识被吞了回去,“你,你想干啥?我可是你婶子!”

赵战的脸色黑的吓人。

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猎物的鲜血,平时在山上摆开气势一般的小动物都飞速的逃走。

赵婶子被他的影子拢住,拽了拽赵二叔的袖子,干巴巴的开口,“那个……我们就是想见见侄媳妇。”

“当家的,你快说句话啊!”

赵二叔的腿也有点软。

这个平时闷葫芦一样又好欺负的侄子怎么这么吓人?那眼神活像是要把他们吃了一样。

门口对峙间,月娇娇拄着拐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开口轻喊,“赵战……”

像是冰雪消融,赵战周身冷冽的气势瞬间收起,快步走到月娇娇的旁边低声关心,“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外面太吵了?”

“是我赶他们赶得太慢了!”

月娇娇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人,“我刚刚在屋里都听见了,是他们死皮赖脸,他们是来看我的?”

本来她认为这是赵战的家事不好插手,但她在屋里听了几句渐渐的觉出不对劲来。

这就是那些里提到的极品亲戚啊!

不出来帮忙,就赵战那个性格,还不得被欺负死?

月娇娇身上穿着的,是赵战今天刚买的新衣服,她在屋子里连头发都打理了一下,这会儿一露面,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齐念了一句‘乖乖。’

这张脸,这个身段,这真是山上的妖精变的吧?

该不会是赵战平时打猎打的多了,山神派了妖精想来把他害了哦。

两个人七七八八想的太多。

月娇娇已经一边拄着拐杖一边由赵战护着走到了门口,“赵战,叔叔婶婶来了怎么也不开门?被人看见了要说我们做晚辈的没有礼貌了。”

“是是是,小战你就是没礼貌,还不快给婶子把门打开。”

赵战闷头开了锁,赵婶子挤开她凑到了月娇娇的跟前,伸手就想去拉她的手。

月娇娇后退着蹦了一步,一脸嫌弃。

“你是哪个村的?怎么会到我们杨柳村来?”

“你是赵战买来的媳妇吗?”

赵婶子揣着手,‘啧啧’看着月娇娇白嫩嫩的脸,心里嫉妒的跟什么似的。

那皮肤,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那头发,怎么就能比家里的黑芝麻还黑呢?

那眼睛鼻子嘴巴,怎么就哪儿哪儿都长得那么正好!

“我跟你说,咱们这些农户,这长相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生养,会不会干活。”

“你看我,我可是一连生个三个儿子,这村子里谁提我不都是一句羡慕?”

“我看你虽然长的好,但是个跛子,这家里家外的估计也收拾不来吧?”

“婶子既然来了,帮你进屋收拾收拾。”

赵婶子扭着腰绕开月娇娇就朝屋里走,月娇娇不动声色的把拐杖伸了出去。

“哎呦!”

赵婶子脚底一绊摔了个狗吃屎,月娇娇夸张的惊讶,“婶子这是怎么了?怎么长了两条好腿也能绊倒呢?”

“可惜我腿脚不好,不然就能把婶子你扶起来了。”

月娇娇掩唇轻笑,嗔怪的看了一眼赵战,“阿战,你怎么也不扶一下婶子?哎呀我忘了,你说过你那双手只扶我一个人的。”

“对不住了婶子阿,我们家阿战就是太疼我了,哎…”

赵婶子的脸都快埋在地里了,被月娇娇一句一句气的直翻白眼,她也不爬起来,就那么趴在地上闭着眼睛怒吼,“赵老二你是个死人阿!没看见老娘摔倒了吗?!”

赵二叔这才舍得把眼睛从月娇娇脸上暂时挪开,走过去把媳妇扶起来扭头呵斥赵战,“你就由着这小蹄子欺负你婶子?你眼瞎了看不见啊!”

月娇娇‘仓惶’的躲到赵战身后止不住‘战栗’,娇声开口,“阿战,他好凶,我好害怕!”

一直关注着她的赵战怎么可能错过月娇娇眼里的笑意,却顺着她的动作挡在她面前看着赵二叔他们,“我没钱,你们也不用进屋翻了,找不到的。”

“倒是刚刚叔婶说没分家提醒到我了,”赵战摸了把腰上的血伸向对方,“我伤的很重,大夫说想治好要很多钱,叔婶能不能借给我一点?”

提到了钱。

赵婶子立马跟斗鸡似的叉着腰瞪向赵战,“我哪有钱借给你?!我没钱!谁让你自己不小心!你人高马大的流点血怎么了?”

“怎么家里藏了个小娇娘,你也跟着变娇气了是吗?”

“咱们农村人都是一条贱命,可不兴破了点皮子就哭天喊地的要去镇上看病。”

“哪有钱啊?一分都没有!”

饶是早就知道这两个人对自己是没什么感情的,但听到这话,赵战依旧忍不住心寒。

粗糙的大手被一只软嫩嫩的小手握住。

赵战垂眸,忍不住反握的更紧。

“婶子不借钱也行,刚刚不是要帮我们收拾房间吗?你看我和阿战这身体都不太好,那房间就麻烦婶子了。”

“对了,我这个人最爱干净,还希望婶子能好好的给我擦一遍,那个床单被套都拆下来洗洗干净。”

“唉……阿战这个人平时粗心大意的,哪哪都能被他塞银角子,婶子要是看见了,待会可一定要记得给我,千万别偷偷藏起来啊,毕竟我和阿战也想要点银子治伤呢。”

赵婶子越听眼睛越亮,只觉得月娇娇是个傻子。

三句两句的把老底都透给了别人还不知道。

她急忙吆喝着赵二叔冲进房间。

月娇娇挠了挠赵战的指尖,倾身凑近了他的耳朵,“去喊里正过来。”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窝,赵战忍不住颤栗,耳垂红的快要滴血。

眼看他呆呆的站着,月娇娇又晃了晃他的手,尾音低低的像是在耳边呢喃,“快去呀,别傻站着,她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赵战深深地凝视着月娇娇,而后手臂用力将人抱在怀里紧紧贴住自己的胸膛。

“阿战?”

赵战的喉结滚动,将心尖尖抱起来走到棚子底下将月娇娇放在了凳子上,而后从旁边拿了把砍柴刀放在她的脚边,单膝跪地仰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我马上就回来。”

月娇娇忍不住笑,“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快去吧。”

眼看着赵战要走,月娇娇又拽住他的衣摆,语气软软的,“别跑太快,小心身上的伤。”

赵战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影还踉跄了一下。

月娇娇满脸笑意,怎么她也被影响的黏黏糊糊的?

等赵战的身影看不见了,月娇娇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然后拄着拐杖挪到院子跟前,抬手利落的将院门锁上,然后便施施然的坐回了凳子上,手里拎着砍柴刀看的入神。

“赵战肯定把钱都花在小妖精身上了,就找到几个铜板。”

“这几身成衣可都是好东西,赵战竟然舍得给小妖精买细棉做的里衣,老娘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东西!”

“颜色虽然嫩了点,但我也不是不能穿!不给那几个一心惦记娘家的儿媳妇,等她们给我生个孙子再说,一生就是丫头片子,没有一点我的能耐。”

“哎呦,当家的,这块好皮子给咱儿子做夹袄穿!”

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动静很大,坐在院子里的月娇娇眼皮动没动一下。

“赵战啊!你这些东西都脏了,二婶拿回家给你洗洗!”赵二婶抱着一堆东西费劲的朝门口挪,小碎步迈的飞快,“二婶家院子大,能晒过来。”

走到门口却没法出去,赵二婶火急火燎。

“你个天杀的把门锁了干啥?”

她被堵在院内,扯着嗓子扭头四处看,“赵战?!你给婶子把院门打开!”

赵二叔抱着一堆皮子腿都在哆嗦,这会儿没坚持几分钟,东西就全摔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扯了一把赵二婶,“别嚎了,赵战指不定上山去了,让那小妖精给我们开门。”

“赵战护她护的跟眼珠子似的,不可能不给她留钥匙!”

“你们是在说我吗?”月娇娇温温柔柔,说话的时候还有一点羞意,“你们是要这把阿战走的时候留给我的钥匙吗?”

月娇娇笑的甜美,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上握着一把比她手臂还大的砍柴刀,刀尖上摇摇晃晃的挂了一把钥匙,“你们自己来拿呀~”

有风刮起,月娇娇如瀑的长发随风飞舞,双眼剔透红唇轻勾,声音像是来自山间的蛊惑,“婶婶怎么不来拿了呀?”

赵二叔和赵婶子下意识靠在了一起。

妖精!

她一定是妖精!

她是不是把赵战也给吃了?

“来人啊!妖精害人了!救命!”

赵二叔不停的咽着唾沫,半个身子都缩在了赵二婶的肩后,哆嗦着话不成句,“她她她……”

赵战远远的听到院里传来的动静,心急的厉害,“里正,咱们能不能快些?”

里正今年快五十岁腿脚完全没法跟赵战相比,走在赵战的旁边气喘吁吁,“走、走、走的很快了!”

“哎哎,你干什么?!”

身子陡然腾空,里正怕的心口疼。

赵战将里正扛在肩上,甩开了步子朝家里跑,“我担心家里,只能委屈里正了。”

里正这一路被晃得脑眼昏花忍不住想吐。

到了赵战门口听到赵二婶她们鬼哭狼嚎更觉得脑袋疼的厉害,下意识张嘴呵斥,“闭嘴!大白天的号丧呢!哪里有什么妖精妖精的!”

看到赵战来了,月娇娇拄着拐杖就想过去开门。

可赵战却已经着急的一个用力将门卸掉,也不管还在门口按头的里正,奔进院里上上下下将心尖尖打量了一遍,一颗狂跳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赵战~”月娇娇语气娇蛮的指着赵二婶她们,“她们把咱们的家都抢了,你给我买的新衣服被她碰到了,好脏。”

“还有,她一直在叫啊叫,我的耳朵都听疼了。”

“还有,他们刚刚霸占了我们的屋子害我一直待在院子里,我都待累了!”

心尖尖的撒娇让赵战的心都疼化了。

他转身蹲下,结实的后背对着月娇娇,“上来,我背着你歇一会儿。”

月娇娇心动的趴了上去。

这个后背!看起来也太好趴了!

“赵战!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婶子了?”赵婶子见到有人来了又壮了胆,坐在地上顾不得地上的衣服被弄脏都搂到自己身边抱紧,“她是个妖精!要送去村里泼狗血!烧死她!”

“你闭嘴!”赵战怒瞪着对方,手臂的肌肉鼓起,“你吵到她了!”

赵二婶:?

终于缓过来的里正清了清嗓子盯着这院里的一团乱,忍不住烦躁的看着赵二婶,“你在赵战的院子里干什么?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哎呀,里正怎么来了?”

赵二婶还坐在地上,看到里正下意识的将身边的衣服抓的更紧,“我就是来我侄子家看看。”

里正在杨柳村里还是有点威望的。

尤其是赵二婶清楚,里正对赵战是有关照在的。

赵战的爹当年跟里正是村子里唯二两个去镇上读书的人,两人有同窗的情谊在,后来里正考了三次童生没考上就回了杨柳村继承了他们家祖传的里正位置。

也因为这,赵战当年寄养在她家的时候,里正就时不时的过去看,搞的她都不敢对赵战太过分。

“来侄子家看看?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来看赵战带那么多东西呢。”

杨里正讽刺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还有早就缩成一团想把自己当隐形人的赵二叔,“你个怂货,一个大男人整天跟着自己的媳妇跑到侄子家打秋风,说出去我都嫌丢我们杨柳村的人!”

“还不把东西还给人家,赶紧走!”

“以后再让我抓到,信不信我把你们家逐出杨柳村?”

赵婶子脸‘唰’的白了。

这时候被逐出村子就足以证明这个人犯了非常严重的罪过,娘家的哥嫂对赵婶子根本就不待见,要是离开杨柳村,她根本无处可去。

“里正啊……你不太知道,”赵婶子腆着脸,看着里正讨好地搓了搓手,“我没想拿小战的东西,我就是看他院子小,想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给他洗洗晾一晾。”

“您不知道这赵战带回来的媳妇,可什么都不会干啊,就是个懒得,还是个残废。”

“媳妇?”里正这才注意到趴在赵战后背的月娇娇,“赵战,你什么时候娶的媳妇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这个媳妇是哪个村的?”

赵战托着月娇娇的手臂下意识地用力,“他是我在镇上救回来的,吓得有点记不清事情,所以我就想着让她留在这。”

“她一个姑娘家,要是贸然跑出去,万一遇到了危险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赵战讲的半真半假。

他以前从来不会说假话,可现在因着这个心尖尖却一再破例,视线飘忽了一瞬,“你们别乱说,她不是我……”

“我是他媳妇。”

月娇娇打断了赵战的话。

赵战的双手托得很稳,月娇娇松松的搂着他的脖颈完全不需要费力气,惬意的趴在赵战的肩头看着里正。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所以我理所当然是他的媳妇,”月娇娇表情娇憨,“里正叔,这成了亲,我和阿战的户籍是不是就落到一处去了?”

里正家里没有闺女,几个儿媳妇的性格也都跟母老虎一样凶的厉害。

现在难得见到那么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再加上她还知道感恩做了赵战的媳妇,替他解决了一桩心事,里正现在看月娇娇真是一百个满意,对她的问题更是答的爽快。

“当然,叔今天回去就给你落户口,到时候让赵战带着你一起去,叔带你熟悉熟悉咱们杨柳村,以后你也是咱们村的人了。”

“可是里正叔,我刚刚听这位婶子说,她一定要把我家阿战的户籍捏在手里,这样我们两个人才能任他捏扁搓圆随意磋磨,反正我们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分家,她当长辈的,管着我们天经地义呢。”

月娇娇虽然有点作有点娇软,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别人打了还不知道还手的性子。

相反,她不仅会以牙还牙,她护短也护的厉害。

眼睁睁的看着赵婶子二人来家里祸祸了一遍,不把他们扒层皮下来,月娇娇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这个院子?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还知道自己是赵战的亲叔叔亲婶婶啊!”

“单单看你们两个做的事,我以为你是他的仇人呢!”

里正看着坐在地上没个正形的两人吹胡子瞪眼,怎么看他们都不顺眼。

好不容易赵战的婚事解决他轻松了一点,现在竟然有两个拖后腿的想搞破坏?

怎么可能?

当他这个里正是死的吗!

“你,”里正指了指一直低头不敢顶嘴的赵二叔,“你现在回去把赵战的户籍拿回来,你媳妇留在这先扣着。”

“什么时候把户籍拿回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滚。”

“我不知道户籍在哪里啊!”赵二叔哭丧着脸,“家里的东西都是这婆娘收的,我根本就不清楚。”

“里正叔,”月娇娇接着拱火,“您看到地上那堆衣服了没?那是阿战为了娶我给我准备的新的,我还没穿过呢,现在都被她坐在屁股底下沾了她的臭气,您得让他们赔!”

“赔什么赔!这衣服我又不穿,不就是掉地上弄脏了吗?还给你就是了,有什么好赔的!”

提到钱,就跟戳了赵婶子的肺管子一样,瞬间就骂骂咧咧的把衣服揉吧揉吧朝着月娇娇的方向丢。

泥土飞溅,月娇娇嫌弃的把脸缩在赵战的后脖颈处。

“啊……!赵战你干什么?!”

“你要打你婶子吗?你敢打长辈?!”

月娇娇只感觉到身下的男人颤动了一下,再看向赵婶子的时候就发现那些衣服都皱巴巴的散在她的旁边,她的头发还有脸上全都是脏兮兮的泥巴。

明显赵战把那堆衣服踢了回去还正好盖了赵婶子一头。

噗。

月娇娇嬉笑了一声贴在赵战的耳边,“干的漂亮!”

赵战表情冷峻,但是通红的耳朵泄漏了他的内心。

他看着赵婶子,声音里压抑着沉沉的怒气,“你吓到娇娇了!”

“这些衣服已经脏的配不上娇娇了,你赔银子我带她重新去买!”

“还有那些皮子,本来我想拿来做个毯子给娇娇天冷了用的,现在被你们碰了还弄脏了,你们一起赔了吧,你们看是上山打猎自己硝制好给我,还是我现在告诉你多少银子,你赔银子给我。”

赵战很久都没说过那么长的一串话了。

可刚刚看到赵婶子把那些衣服丢过来的时候,饶是他知道有他在不会让心尖尖沾上分毫,他也依旧紧张的一颗心高高提起。

他那么爱干净的心尖尖!

绝对不能碰上脏东西,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赔!赵老二,你现在回去拿户籍,还有银子,不知道在哪就问你媳妇,今天东西要是拿不齐,你们今天晚上就连夜离开杨柳村吧!我们杨柳村不需要你们这种人在这玷污空气。”

“里正叔。”

赵婶子听到月娇娇的声音就一个激灵,眼神吃人一样的望着月娇娇。

要不是这丫头讲话像是给人吃了迷魂药一样,里正怎么会一股脑的向着他们!

月娇娇顿了顿,然后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把下巴搁在赵战的肩上,“阿战,她好凶,我好害怕!”

赵婶子:!!!

拳头硬了!

赵战也冷冷的盯着对方。

赵婶子感觉自己像是被山上的大虫盯住了一样,望着赵战黑沉沉的眸子,咽了口唾沫没敢骂骂咧咧。

可只要一想到要赔银子,就跟有人拿刀子在割她的肉一样,忍不住避开赵战的视线低声咕哝,“这些东西我顶多赔你三两银子。”

“阿战,你今天给我买的这些衣服花了多少银子?”

“赵战扫了一眼地上的衣服,一板一眼,“那套粉红色的,花了800个铜板,还有旁边那套跟你原来的衣服很像的鹅黄色的,花了一两银子,其它的衣服是裁缝铺里最好的细棉做的,花了二两,算下来一共是三两加八百个铜板。”

“我给你买的被她们又拿又吃的糕点,也花了一两银子。”

“还有那些皮子,我每次都是攒起来卖给冬天才来的外地货商,这些皮子加起来能卖个十八两银子。”

“所有的银子加起来,婶子你要赔我们二十一两外加八百个铜板。”

“什么?!”赵婶子的嗓子都喊破了音,“这堆破东西你要我赔你二十多两银子?”

她也不敢骂人,只‘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你是要逼死我哦!”

“我辛辛苦苦养了你那么些年,你现在要我赔你那么大一笔银子。”

“就算是把我卖了,我也还不起啊!”

“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侄子要逼死他亲婶婶,难道就没有人来管管吗?”

“里正叔,今天既然你在这,那咱们不如一并把分家的事情也给算清楚了吧?”月娇娇没理会赵婶子的哭嚎,小脸上满是认真,“我记得阿战的父母去世之后,他家的房子土地都是让婶子暂管的吧?银子作为阿战这么多年的伙食费我们就不计较了。”

“以前阿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我们既然成家了,那房子和土地是不是也该还给我们了?”

月娇娇说着,指了指院子里破破烂烂的一间半茅草房,‘忧愁’地叹了口气,“这马上就要下雨了,这茅草房万一撑不住,我和阿战可就没地方去了。”

她说的可怜,声音高高低低地听的里正都跟着揪紧了心思。

是啊!

当时赵战的爹去世之后,那房子和土地都被赵老二他们两夫妻霸占着。

尤其是赵战家的那房子,本来两家中间还有个两人肩宽走路的地方,可赵战爹娘才死不久,赵老二他们就把两家的院墙拆了合成了一处。

现在看看,分明早就打算了霸占人家田地和房产的主意了!

他身为一位读过书深明大义的里正,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战带着小媳妇无处可去!

早在月娇娇提到分家,赵婶子的哭声就呜呜咽咽的止住竖着耳朵在听。

这会儿眼看着里正的眼睛看过来,赵婶子双眼一翻,麻利的装晕。

要是再清醒着,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小妖精就是个邪性的!

赵二叔看着自己的媳妇晕了,咬了咬牙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反应的那么慢。

月娇娇悠悠的看了她们一眼,“里正叔,咱们去棚子底下坐会儿吧,这天马上要下大雨了,等婶子醒了,我们再跟她接着谈。”

里正倒是不相信什么下不下雨的,他主要就是站的累了,想要去棚子底下坐一会。

赵婶子打算装死到底。

赵战还能真就由着她一直躺在地上不成?

怎么说她也养活了赵战好几年,就对方那个只知道跟老黄牛一样干活的性格,今天顶的这几句嘴肯定都是小妖精教的。

要真眼睁睁看着她躺在地上,赵婶子估摸着他做不出来。

赵婶子想到这还有些生气,赵战明明一手打猎的好手艺,偏生住在她家的时候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早知道随随便便几张皮子就能卖那么多钱,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把赵战撵走。

“娇娇,饿不饿?”赵战在棚子底下闲不住,摸出来家里剩的最后一个野鸡蛋锅里烧水打算给月娇娇蒸个蛋羹,“我先给你随便弄点你垫垫肚子,然后我再接着做饭。”

“还有里正叔,您今天中午就在这儿吃吧,不然下半晌你还要再跑过来一趟。”

里正点了下头‘哎’了一声,“行,今天叔就在你这吃一顿饭。”

“哎呦,这是闪电吗?”

一道强光闪过,里正下意识看了眼天色。

原本天上万里无云,可这会儿远处已经被大块的乌云彻底的遮挡住,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还真是要下雨了,”里正惊奇不已的看着月娇娇,“赵战家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月娇娇自然不会说她是凭感觉。

从小到大,她就好像天生有着趋福避凶的能力一样,第六感灵的不可思议。

刚刚她想想天气,就直觉马上要下雨。

“我的眼睛比较好,刚刚就看到山那边的乌云了,”月娇娇坐在赵战的怀里,骨折的那条腿搁在了凳子上,“你们听,雨点下来了。”

“哗啦!”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躺在地上的赵婶子,脸被雨点子砸的生疼。

可她依旧咬牙死死的忍着,想着再撑一下,赵战肯定会心软。

院子里的泥地很快就坑坑洼洼的混了一堆泥水,赵二叔先撑不住狼狈的想走却见院门又被锁了,“小战,你要淋死你亲叔亲婶吗?”

赵战闷头做饭,被月娇娇掐了一把听见了也闷不吭声。

月娇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雨要下个三天三夜呢,叔,你不想想办法把婶子弄下去吗?在水里这么泡下去,多伤婶子的身体啊,万一有个好歹,这以后要是真有了小孙子,估计也看不见摸不着喽。”

“你这个人怎么恶毒!”

赵婶子猛地蹦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你咒我早死!”

这小妖精的嘴巴毒的很。

说下雨就下雨,谁知道说别的会不会灵验?

他们两个人像两只落汤鸡一样站在雨里,身上的衣服被打的湿透粘在身上,冷的直打哆嗦,“你放我们回家,我给你们拿钱。”

“我把钱赔给你们。”

她心疼的去搂那堆皮子和衣服,对着赵二叔吼,“还不快跟老娘一起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别平白的糟践东西,刚刚没听说吗!这皮子卖了还能有十八两银子呢!”

“婶子,这分家的事怎么说呀?阿战那房子,还有地?”

“对对对,赵老二家的,趁着今天一次性把事情说完,”里正捧着碗热茶喝了一口,一点都不觉得冷,“那房子和地本来就是赵战的,你们赶紧还给他。”

“怎么给?没法给?他爹是个穷读书的,死了能留下几个钱?赵战那么一个大小伙子,在我那吃了六年饭,吃了我多少钱?”

“那地要不是我们家种了早就荒掉了,现在被我们养的那么肥,我不跟你们要钱就不错了!”赵婶子被冻得受不了也不想管那么多,把手里的东西朝赵二叔身上一堆,自己走过去把院门给卸了,“只赔你二十多两银子,别的没有。”

“我不要那房子了,你把地给我就行。”

赵战把月娇娇抱着放在椅子上,披着蓑衣冲进雨里挡住了院门,“那地你要是不给我,以后你种什么我刨什么!”

本来他自己住有没有地无所谓,可现在,他想种很多种新鲜的菜给心尖尖吃。

一头是房子,一头是地,赵婶子都不舍得。

没等她做好决定,赵战又盯着她沉沉开口,“那房子被你们住过了不干净,娇娇住着会不舒服,你把房子也折成钱给我吧,我现在就去你家拿。”

里正没有蓑衣,站在棚子底下清了清嗓子帮腔,“赵老二家的,就依赵战说的,也省的你们搬家了,你们拿的皮子不是能折不少钱吗?”

“那房子也不大,就三间堂屋两间东屋,外加一个小院和厨房,那房子是土砖砌的也不是砖瓦盖的,你就给折个五两银子吧,加上刚刚那二十多两,一起给了吧。”

里正不想跟赵婶子再磨叽下去,板着张脸语气很冲,“钱要是不给,我就把你们扭送官府!”

“算了算了,就给他们吧,”赵二叔嘴唇冻得发青,跟人家打也打不过赖也赖不掉,推了把赵婶子,“还不赶紧回去拿钱?今天要不是你非要来,咱们也不会把这么多年攒的银子都赔出去了。”

“你闭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教训你侄子啊?!”

月娇娇听的很烦,软绵绵的喊了声赵战,“阿战,我饿了,早去早回呀。”

赵战立马开口催促,“你们快点!”

前有赵战,后有里正,赵婶子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灰溜溜的带着赵战回去,从钱匣子里把银子数清楚了交给赵战。

这事她做的偷偷摸摸。

要是被几个儿媳妇知道她把公中的钱都赔出去了,非得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不行。

拿了银子,赵战回去就撸起了袖子开始做饭,等用完了饭雨还没停,他把蓑衣给了里正让对方回家,把碗筷收拾了干净之后凑到月娇娇的跟前,“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

月娇娇盯着他的眸子,在里面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眼神认真而专注,月娇娇忍不住揪了揪赵战的耳朵,满意地看着上面浮起的红,“是坐的有一点累了,可是阿战,我不想淋雨,湿答答的不舒服。”

赵战看着没有这个雨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而后他把腰带解开,身上的外衫敞开来,“你趴在我怀里,我用衣服裹着你进房。”

月娇娇被赵战牵着站了起来跟他面对着面,而后赵战将人拉在怀里,用外衫把月娇娇紧紧地裹住。

赵战的身量很高。

月娇娇的脑袋刚好到他的下巴。

延绵不绝的雨声中,外面的雨幕将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开来,月娇娇整个人都被赵战的气息包裹着,耳听着对方‘咚咚咚’急促不已的心跳,月娇娇忍不住贴在他的胸膛轻笑了一声,“阿战,你的心跳吵到我了。”

赵战的心脏跳地更快了,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渐上升。

原本还有些冷的月娇娇感觉自己被一个暖烘烘的炉子烤着,她的双臂自然地环在赵战的腰上,两个人的距离贴地极近。

“阿战,这样比在房间里暖和,我不想进去。”

“娇娇……”

赵战低吟一声戛然而止。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只能本能的把衣服裹紧,生怕怀里的心尖尖冷到。

他的双臂一用力,被他拥在怀里的月娇娇哼了一声,指尖轻轻的戳了他一下,“松一点,你勒的我好疼。”

赵战慌里慌张的把手臂放松一点,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

怎么一碰到心尖尖?他整个人就像是失了神智一样,傻愣愣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自动发生反应完全不受他控制。

而偏偏,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控制。

他只觉得,心尖尖真软啊,怀里的她比棉花还要软,不知道跟天上的云朵比起来,她们谁会更软一些?

“轰隆”一声响惊醒了赵战浆糊一样的脑袋。

他瞬间捂住月娇娇的耳朵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在这磅礴的大雨里,茅草屋塌了一大半,月娇娇休息的那间房顶塌的不像样子。

赵战心里无比庆幸。

幸好,幸好娇娇刚刚说不想进去了。

要是心尖尖被这房顶压在了下面,赵战只要想想,就觉得自己会痛不欲生的疯掉。

他拍了拍月娇娇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急忙低头打量她,声音轻柔的不可思议,“怕吗?”

月娇娇摇了摇头,“这个茅草屋果然装不下我的福气,它撑到现在已经算是有出息了。”

赵战下意识牵了牵唇角。

他从来不笑,月娇娇捕捉到这个笑容,软嫩的小手摸着他的唇角按住,指腹一下一下的在他脸上摩挲,“阿战,你笑起来真可爱,现在房子塌了,你打算怎么安顿我?我可不去借住哦。”

雨还在下,想去修都没办法。

可去哪儿,赵战都觉得配不上娇娇。

“阿战,你在山上一定有秘密基地吧?”

赵战想到自己山上那个乱糟糟的山洞,忍不住有些心疼,“娇娇,山洞住着不舒服,我带你去镇上的客栈住,开个最好的房间。”

“这雨不会停的,从这里去山洞,是不是比去镇上快多了?”月娇娇仰头摸了摸赵战的下巴,“我都知道的事情你忘了呀?”

赵战不再犹豫。

等雨停下,他一定立马就把心尖尖送到镇上去。

怕他们现在站的棚子待会也塌掉,赵战冒着雨跑到那堆废墟里,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一大块油纸,厚厚的折了几层,而后像刚刚那样先把月娇娇抱在胸口,又用油纸在她的发顶遮好,生怕漂进去哪怕一点儿雨丝淋到心尖尖,这才甩开了两条腿朝山上飞快跑去。

赵战打猎的时候经常住的地方,在一个山里比较偏向深处的地点。

他走的很快,但是抱的很稳,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心尖尖的腿生怕她伤上加伤。

等到了山洞,月娇娇连一个雨点都没有沾到。

“有点乱,我先收拾一下,娇娇你先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赵战有一种老底都被看到的羞耻感,急忙转身先去把睡觉的地方收拾出来,“这个地方有点脏,娇娇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看看外面的风景。”

月娇娇坐在洞口打量里面的情形。

这个山洞不大,看起来差不多十五个平方左右,里面没有床,能看出来赵战平时就睡在一堆稻草上,洞口边摆着一个不知道怎么被扛上来的水缸,再旁边整整齐齐的码了一堆柴火。

洞壁上砸了不少钉子,上面挂着米面和肉。

东西摆放的都很规整,并不是一眼看上去就脏兮兮乱糟糟的样子。

月娇娇没有阻止赵战。

雨幕从洞口落下,她像是躲进了水帘洞,朝外望去满眼依旧有些碧绿,连空气都是与现代不同的清新。

“累了吗?”赵战收拾好洗了手走到月娇娇的跟前,看着她出神的望着外面小心的凑到她的身前半蹲,“我把床收拾好了,要不要睡一会?”

月娇娇听着雨声确实有点困了。

她伸手搂住赵战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了起来。

睡稻草又硬又刺人,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心尖尖。

赵战在洞里搭了一张吊床。

山洞里没有被子,赵战把自己放在山洞里的换洗衣服拿出了一件厚实的夹袄盖在了月娇娇的身上。

“你先凑合一下,等能出去了,我给你换更好的。”

赵战的衣服上有一股洗干净的皂荚味,月娇娇没有嫌弃,点了点头很快便进入了睡眠。

看着她睡的很香,赵战小心的在山洞的四周洒了一圈防虫蚁的药粉,然后在山洞口不会被雨淋到的地方生了堆火,用来阻止野兽靠近。

做完这一切,赵战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山洞。

他没穿蓑衣,大雨淋在脸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可他的脚程极快,原本需要一个半时辰才能走到的镇上,他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裁缝铺的老板上午才卖给他一个大单,自然还记得赵战,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进到店里,一边让伙计准备茶水,一边堆起笑迎了上去,“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跑出来了?您要是有什么需求说一声便是,保管给您准备妥妥的送到家里去。”

“我要买两床干净的被子,还有早上在你这买的那些衣服……”

赵战说完,想到那些衣服可能会被赵婶子穿在身上,卡壳了一下。

跟赵婶子那样的人穿同样的衣服,岂不是委屈了心尖尖?

老板的大气都不敢喘。

他一口气卖出了那么多成衣,对方可别是冒着大雨来找麻烦的。

就自己这小身板,加上伙计也打不过眼前这魁梧的汉子。

“老板,你这还有其它样式的成衣卖吗?”

老板的一口气喘匀,忙不迭的点头,“有的有的,不过客人你上午挑的那些已经是咱们一楼最好的成衣了,你要是想要点其它的款式,不如去二楼看看?”

楼梯上满是从赵战身上滴下来的水迹。

他重新给月娇娇选了三套新衣服外加换洗的里衣,然后将买的东西暂放在老板这又去了镇上的其它店铺。

裁缝铺老板看他再回来的时候雇了一辆马车,然后让伙计帮着把东西抬了上去。

因着大雨,马车到杨柳村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多少人。

赵战让车夫在山下等了一会,他护着东西来回跑了几趟搬进了山洞,然后结了车钱又立马跑回山洞

身上湿透的衣服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月娇娇身子依旧虚弱,躺在吊床上睡的很沉。

赵战趁着她还没醒,把刚刚买回来的东西规整了一遍,然后跑到距离山洞不远的河里洗了个澡,再回来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开始煮饭。

月娇娇是被一阵饭香勾醒的。

她趴在吊床上,莹白细痩的小腿搭在外面,随着吊床晃啊晃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阿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赵战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立马移开视线。

山洞昏暗,可白嫩嫩的皮肤就像是反着光一样。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赵战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呼吸,再开口的时候嗓音都有些沉沉的哑,“熬了锅粥红枣粥给你驱寒。”

山洞里做饭条件有限,只有一个瓦罐架在火堆上。

赵战平时都糊弄着煮点米或者煮点肉,泡着饼子就吃了,可心尖尖的肠胃弱,不能跟他这个糙汉一样过。

煮粥之前,赵战还用瓦罐炒了盘肉,用盘子装好放在罐口,既能当盖又能保温。

月娇娇的困意还没完全过去,咕哝着闭眼又忍不住睁开,像是小猫叫唤直朝人心上挠,“这粥好香,可床上也舒服。”

赵战洗了手走到吊床边,半蹲在地上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月娇娇的小脸。

白嫩的脸颊上带着两片红晕,让赵战下意识的想到天边的红霞。

他的心尖尖就是像红霞一样美好的姑娘。

被这么灼热的眼神盯着,月娇娇故意迅速的张开眼然后蹭到赵战的跟前,她的指尖抓住赵战的衣服,勾起唇角笑的像是一只小狐狸,“你把我吵醒了。”

心跳迅速失衡。

肩膀上传来的那一点点力道,对于赵战来说还不如小猫挠他一下用的力气大。

可偏偏他一个看起来比她要壮实三四倍的糙汉,竟然完全没法挣脱。

“阿战,你这脸上……”月娇娇捏着赵战的下巴偏了偏他的脸,凑得更近了一些,“你的脸上什么时候被刮到的?怎么也没上药?被雨水泡了可能会发炎的。”

“还有你的腰上,上药了吗?”

赵战躲开了月娇娇的视线。

“赵战,”她娇声喊道,“你再这样不听话,我要生气了!”

“我错了,”赵战紧张的跑去把药拿过来放在月娇娇的手里,眼巴巴的把脸凑过去,“我上药。”

他蹲在吊床旁边,像一头熊一样壮实。

可他却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生怕心尖尖生气。

月娇娇又气又觉得好笑,凶巴巴的看着他,“你不保护好自己,怎么照顾我?”

理直气壮,偏生赵战觉得她说的对极了。

月娇娇趴在吊床上给赵战的脸上上了药。

“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腰腹上的伤口。”

“腰上没事,已经处理过了,”赵战摇头拒绝,声音都不敢太大,“你别看了。”

月娇娇眉头皱起,“你要是不给我看,以后也别指望我给你上药了。”

眼看着自己一再的拒绝惹得人家要发脾气,赵战立马闭嘴,乖乖的把外衫脱掉里衣解开,露出了腰腹的伤口。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宽肩窄腰八块腹肌,在他紧实的小腹处,一道约手掌长度的伤口狰狞的横亘在上。

伤口被大力地清洗过有些泛白。

月娇娇攥紧了手里的药罐。

被心尖尖盯着,赵战浑身紧绷身上沁出了一层汗来,伤口因着他的紧张,沁出了点点血丝。

战损妆。

月娇娇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掠过了这三个字然后被她迅速甩开,指尖抹了药细致的给他涂上之后又自己爬下吊床拿了干净的纱布过来。

她圈着他精壮的腰,低垂着眉眼,葱白一样的指尖在灵活的跳舞。

赵战手脚僵硬秉住呼吸,身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阿战,你那么热?”月娇娇低着头,说话的鼻息洒在赵战的胸口,“是门口的火堆把山洞的温度弄的太高了吗?”

“不是,”赵战嗓音暗哑,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月娇娇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缠个伤口,赵战感觉比他打头野猪还要辛苦。

他逃一样的后退两步然后把衣服穿好,面红耳赤的去看了眼瓦罐,“粥好了。”

月娇娇这才发现山洞的不一样来。

这山洞跟原先什么都没有相比,现在东西堆满了很多,原本放稻草的位置用被子铺了张床,山洞的一角用湿漉漉的木棍打进地里,临时搭了一个隔间,里面除了恭桶之外,还摆了一只浴桶。

有几件新衣服放在敞开的包袱上,山洞口重新生了一堆火,旁边搭了个晾着湿衣服的木架。

原本泥泞的山洞口,一根根木头排列整齐铺了段路,洞口的顶端,赵战也将木头扎在一起搭在上面,然后盖了一块油布,做饭的地方就挪到了这个临时搭出来的洞檐下。

这个地方被收拾的,被茅草屋里还要齐整。

而她现在睡觉竟然完全没了防备,要不然这么大的动静她肯定会醒。

“阿战,你脸上的伤就是为了收拾这些东西弄出来的吧?”

赵战默默的把饭盛好放在从家里搬来的饭桌上,然后从那堆晾起来的湿衣服后面拿出了一捧花来。

粉白色的。

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出去砍柴的时候看到的,就想着摘回来给你看一看。”

月娇娇收到过很多娇艳又名贵的玫瑰花,那些花都没有逃脱掉被扔进垃圾桶的命运。

可她看着捧着花的赵战,忍不住‘噗哧’一笑眉眼弯弯,“傻不傻啊你。”

赵战看她笑了,心里也止不住的开心,走过去一把将人抱在了凳子上坐好,“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摘。”

“这山上有很多种花,等天晴了我背着你,带你去看看,整个杨柳村,没有人比我对这个山更熟悉。”

提到这座山,他的神采都有些飞扬。

月娇娇一脸认真的听着,好奇的开口,“这山上除了兽类,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吗?”

话刚出口,她托着腮认真道,“等三天后雨停了,我们一起去山洞的东边看看。”

东边?

赵战打猎的时候,一直会下意识的避开距离山洞更深一点的东边方向。

因为他曾经在那边无意间碰到过狼群。

好在他当时没有发出动静,及时的走掉,不然被狼缠上,杀了一只,记仇的狼就会记住他的气味死死的盯着他。

可心尖尖想去,迟疑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三天后,如柱的大雨停了下来。

月娇娇又在山洞里待了两天,等山上的泥泞干了,她才被赵战背着出了门。

赵战一只手托着月娇娇,空出来一只手拿了个背篓,背篓里面放了弓箭和砍柴刀,额外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差不多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月娇娇拍了拍赵战的肩膀让他停下,指着前面的一片枯黄的植物眼睛发亮,“阿战你看,那里有很多黄豆!”

见到黄豆,月娇娇就联想到了豆腐、豆干、烤面筋等等各种豆制品。

尤其是烤的略有一点焦的面筋,撒上一把辣椒面,她自己能吃好几串。

赵战加快了步子走到那片黄豆跟前,把背篓里的板凳拿出来放到树下的阴凉地让月娇娇坐好,看着眼前这一粒一粒裹在荚里的小东西,“这个叫黄豆?可以吃的吗?”

月娇娇一愣,下意识反问,“你不知道黄豆吗?”

豆腐从西汉末年就被制作出来了,可这个地方竟然连黄豆都未曾出现过。

“不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山上见到这个东西,”他从背篓里选了把镰刀拿在手上,“不过既然是能吃的东西,那我把他们全都割下来带回去。”

“能吃,黄豆是个好东西,可以做豆浆、豆腐脑、豆腐等等一大堆东西,等回去了,我教你做。”

“教我?”

赵战忍不住惊喜。

这种别人不知道的方子都想捂的严严实实,可心尖尖却说要教他,难道她跟里正说的成亲的事情是真的?她真的不会离开?

月娇娇可不知道赵战竟然想了那么多。

她只不过是因为想吃,但是懒得动,顺便还想靠着这些东西赚点钱改善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

虽然赵战已经做的足够周到,但她并不介意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变得更好一些。

月娇娇发现的黄豆东一片西一片的加起来足足有两亩地的样子。

赵战除了中间照顾月娇娇吃了顿饭外,就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等将所有的豆子割好捆好,天已经有快黑的迹象了。

赵战不敢耽搁直接月娇娇回了山洞。

接下来的五天,赵战一直在山里早出晚归。

豆子割下来,还要把豆荚里面的黄豆单独摔打出来弄干净收好。

他天不亮起床,先把早饭做好温在罐子里,然后再去打豆子,中午抽空回去给月娇娇做个午饭,照顾着她吃完把碗筷收拾了再接着出门。

他一个人忙碌了四五天,山洞里足足装了几大麻袋的黄豆。

月娇娇这几天也弄清楚了她如今身处的这个朝代,大荣朝,不同于真实历史上存在的任何一个国家,只知道今年是康元二十三年,至于其它的什么皇帝是谁,几大家族,赵战不清楚,月娇娇也不关心。

反正杨柳村天高皇帝远,只要天下太平,她的日子就能过的舒舒服服。

“娇娇,黄豆已经全都收回来了,”赵战这几天风吹日晒,脸上的小麦色又深了一些,偏一双眸子无比晶亮,“还有你说的那个石磨,我也已经做出来了,现在被我放在山下的院子里。”

“镇上有三家客栈,他们的一楼平时都是用来招待客人吃饭的,这三家我都去看过了,今天晚上你就去住升云客栈。”

“他们家的房间打扫的比较干净,客栈的老板和活计也都比较和气,到时候我把你用惯了的被子枕头都带去重新铺一下床。”

住在山洞里越久,赵战越觉得心尖尖在受委屈。

所以雨一停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跑到镇上把客栈都跑了一遍。

“好,都听你的,”月娇娇腿上的木板已经被拆掉可以正常走路,只不过暂时不敢做大幅度的动作,“那我等会下山教你一遍怎么做豆腐。”

“好。”

说是教。

但是赵战全程只让她坐在旁边指点,要是挡到月娇娇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楚了,赵战就跑过去给她把小板凳挪一下。

豆腐做的很成功。

月娇娇只在旁边边看边说教了一遍,赵战就顺利的把豆腐做了出来。

最难的一关解决了,月娇娇顺带着又让他压了一板豆干出来。

赵战把豆腐和豆干放在棚子底下晾晒,然后端着一罐心尖尖说的什么豆芽,背着她就去了镇上。

月娇娇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来到镇上。

望山镇并不算大,有东西南北四条街。东街多住的是本地普通老百姓,南街住的富贵人家多一些,西街是个开了不少铺子的集市,北街鱼龙混杂,多是贩夫走卒和沿街叫卖的小摊贩。

赵战说的升云客栈,坐落在南西街的交叉口,店铺一共三层,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两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啊?”

刚一进门,店小二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住店,帮忙开一间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

“等一下,”月娇娇站在赵战的身侧,不等伙计答应便开了口,“不用最好的,开一间中等的就行。”

月娇娇一开口。

伙计只看了一眼赵战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位谁的话管用,立刻笑呵呵的大声应了,“好嘞,两位客官跟我来。”

中等客房在二楼。

赵战一进房间便忙活着刷洗和收拾,月娇娇趁着他忙的时候抱着一个罐子下楼找到了伙计,“借用厨房的话怎么算钱?”

“咱们院里有一间单独的小厨房是免费给客人用的,如果要用到食材的话,店里才会跟客官您收点钱。”

还挺人性化。

“我可能要用到一点猪肉,还有葱姜蒜什么的。”

伙计一听对待月娇娇的态度更客气了一点,“一听客官您就是个讲究人,咱们普通老百姓平常做菜这三种调料都用的上的还真不多,咱们店里也只是做一些大菜的时候才会舍得把这些调料都给用上。”

“小的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您要做个什么吃食?”

月娇娇本来就等着他问,听到这话便把罐子里的东西给他看,“是我自己在家里做得豆芽,这东西能补气血和清火毒,你看我家相公虽然是下面村里的,但他长的高高壮壮,就是因为我们家里经常吃这个菜。”

把赵战拉出来当活招牌,月娇娇都想夸一下自己聪明。

“待会等我做出来,伙计你可以尝尝,保证是你没有吃过的味道,就当是我感谢你的关照啦。”

“你这小丫头长的漂漂亮亮的,怎么那么会骗人的?”

月娇娇扭头看向大堂里哄笑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又没有吃过,怎么就有底气说我是骗人的?”

“老子吃过的好东西比你这辈子吃过的还多,看你穿的也不是多么华贵的料子,你那罐子里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望山镇也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说这升云客栈好,可这做出来的饭菜也就堪堪能入口罢了。”

说话的方脸男人夹了一筷子盘子里的青菜,眼神轻蔑,“就这青菜在我府上也就是给下人吃的,到了这,竟然说是难得的蔬菜。”

“真不是老子看不起你,实在是你们这地方啊,就没有什么能让老子看的起的地方。”

大堂里围坐在方脸男人身边的随从哈哈大笑。

伙计急忙赔笑,“是我们客栈招待不周没让客官您满意,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他边说,他不着痕迹的冲着月娇娇摆手示意对方赶紧离开。

月娇娇冷笑一声从罐子里抓了把豆芽出来。

近乎透明的白色根茎上有一颗金灿灿的豆子,被月娇娇捧在手里越发的显得不凡。

方脸男人收起嬉笑凝神打量,然后脸色难看的冷哼一声,“这东西不过就是长得讨巧罢了,味道嘛一看就很寡淡,好吃不到哪去。”

“是吗?不过不管这东西有没有我说的那么美味,反正没有见过更没有尝过这东西的你,肯定是不知道他的味道如何的。”

“你都没吃过,那别人评价味道的时候,你可没什么资格插嘴。”

“你这个小丫头好生狂妄!”方脸男人猛拍桌子站了起来,“真当老子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吗?”

旁边的随从纷纷站起出声附和,“我们方少爷你也敢惹?不想活了?”

月娇娇故意惊呼,“原来你姓方呀?不得不说,这个姓跟你长得真像!”

方天俸平时最讨厌别人说他脸方。

这会儿被一个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他怒气冲冲的朝着月娇娇走了过去。

“真是牙尖嘴利,今天老子就让你说不出话,长的这么漂亮,不知道待会哭喊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月娇娇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她越是不怕,方天俸便越是生气。

“啊!疼疼疼!你放手放手!”

手腕被人死死扣住,方天俸表情扭曲,走到一半站住不停叫唤,“你快放开!断了断了!”

“你快放开我们少爷!”

他的随从围做一团,看着擒住自家少爷一脸凶气的赵战,脚步踌躇不敢上前,“我们少爷可是淮县方家的独子,弄伤了他你跑不掉的!”

赵战的手劲越来越大。

只要一想到他要是来的晚一点心尖尖可能就被这个人渣碰到,他就恨不得把对方的爪子剁掉。

方天俸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碎成渣渣了。

他的方脸被眼泪鼻涕糊住,完全没有刚刚找人麻烦的劲头,“好汉饶命!饶命啊!”

“客官能不能给老夫一个面子,放过他吧。”

被伙计匆匆找过来的李掌柜走到跟前一脸焦急,“这位是方远镖局家的少爷,客官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阿战,别打了。”

听到月娇娇的声音,赵战才甩开了手。

他的力气太大,方天俸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重重的戳到了桌子拐角。

“少爷您没事吧?”

“少爷!”

“滚开,一群没用的东西!”方天俸气的呼吸急促,一脚踹开身边的随从,死死的盯着站在月娇娇身前的赵战,“你!你!本少爷记住你了!”

“你该打!”赵战眼神慑人,丝毫不惧,“你刚刚要是碰到了她,我一定把你的手腕捏碎。”

方天俸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一圈乌黑的青紫高高肿起,别说拿筷子了,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钻心的疼。

这到底是哪里出来的煞神?

一身气势比他镖局最厉害的大师傅还骇人。

眼见事态平息,自己的桌子板凳都保住了,李掌管出声安抚,“客官刚刚不是要用厨房?我让伙计的带你过去。”

月娇娇点头道谢,“有劳掌柜的了。”

赵战亦步亦趋的跟在月娇娇的身后,而后扭头看着方天俸,给了他一个无声的警告。

“方少爷,今天您桌上的菜就给您免单了,打扰到您用餐真是对不住!”

“不然这样,我让伙计给你烧点洗澡水,您先上楼歇一会?待会厨房给您做个夜宵填填肚子。”

“本少爷需要你给免单?我有的是钱还差一顿饭钱!”方天俸斜睨着李掌柜,“本少爷也不去休息,我倒是要看看,那丫头刚刚手里抓的那个玩意能有多好吃。”

“掌柜的,待会你就跟她们说,让她多炒一盘,银子本少爷给你出,你要是做到了,我就不让我爹找你们客栈的麻烦。”

掌柜的一脸为难。

这方天俸是不是脑子有病?

刚刚找人麻烦被打了一顿,这会儿还想吃人家的东西?

他还知道他去了人家不给吃,就来为难自己?

“怎么?掌柜的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吗?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把今天这事情告诉我爹,你看他会怎么治你!”

“别别别,您让小的去试一试。”

李掌柜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刚刚娇蛮无比的小丫头坐在凳子上捧着碗蛋羹吃的正香,而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这会儿哪有一点凶悍的样子,正认真的拿着锅铲在炒菜呢。

炒的正是刚刚他们提到的豆芽。

月娇娇看到来人,眉梢轻挑,她刚刚下的套,看来已经有猎物进去了,“掌柜的,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个请求,”李掌柜有些抹不开脸,却不得不接着说下去,“您这个叫什么豆芽的菜,我能不能花钱买一份。”

想到方天俸还在大堂等着,这事估计瞒不住,李掌柜小声开口,“刚刚那个方少爷,想要尝尝您这菜的味道,所以您看……”

“这事啊,”月娇娇一脸轻松,“就一盘菜的事情,简单的很,就是不知道这银子是您出,还是那个大方脸出?”

“银子方少爷给。”

“那就更好办了,掌柜的可能不知道,我这黄豆芽,要是掌柜的买的话,我不要钱送您一盘,要是那个大方脸买的话,十两银子一盘。”

“毕竟这价格也不便宜,要不您先去问问他舍不舍得?”

把宰人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恐怕也就只有月娇娇了。

掌柜的求救似的看着赵战,希望他能说两句好话管管自己的媳妇,毕竟再宠媳妇也要有个度不是?总不能由着媳妇在外面胡来给自己招仇家不是?

感受到掌柜的目光,赵战一脸不解,“怎么了?掌柜的您就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好了,我媳妇不会有错的。”

月娇娇忍俊不禁,“掌柜的你去跟他要银子吧,先给银子才能给菜。”

赵战附和地点了点头。

李掌柜:!!!

李掌柜无法理解。

就冲你这宠媳妇的做法,你媳妇怕是早晚要给你捅个大篓子。

可掌柜的也舍不得自己出这十两银子。

望山镇是个小地方,这两年又开了两家新客栈,他的生意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钱能壮胆,不舍得更是能刺激胆量。

掌柜的一边让赵战先给他炒上,一边走出去找方天俸,“方少爷,刚刚那两位客官性子都比较好,知道是您想吃也爽快的同意了,只不过他们说着东西比较金贵,弄起来也麻烦,他们也是费了不少劲头才得了那么一小坛。”

“所以这菜的价格也不是很便宜。”

李掌柜绞尽脑汁的想把这菜编的贵一点。

“这破镇子还有本少爷吃不起的菜?”方少爷把怀里的荷包‘砰’的一声砸在桌上,“你让他们好好炒,银子有的是。”

掌柜的满脸踌躇,小心开口,“方少爷,您可能需要先付银子,十两。”

“不愧是村子里的泥腿子,眼睛长到钱眼里去了,”方天俸满脸嘲弄,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银锭子扔到桌上,“拿去给他们吧。”

“哎!”

李掌柜的拿着银子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谁能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傻子不自知的人呢?

月娇娇收了银子让赵战拿好,然后把刚炒的一盘五花肉炒黄豆芽给李掌柜让他端了出去。

李掌柜闻着这菜的香气,只觉得自己刚吃饱不久的肚子又有些饿。

五花肉片切的很薄,在锅里煸出油脂表面带着点焦黄,混合着黄豆芽既金灿又清爽的颜色,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直朝他的鼻子里钻。

赵战在山洞里只用瓦罐做出来的东西就足够好吃,更何况客栈的厨房东西齐全。

吃惯了他做的饭,月娇娇尝了一口客栈饭菜的味道也觉得不过如此。

李掌柜刚一进到大堂,方天俸就闻见了香味。

他本就是个嘴馋的,今天能出现在杨柳村,也是因为听说了这镇上有一家新开的食肆用的猪肉都是山上的野猪肉。

哪想到一吃到嘴里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这才砸了人家的店来到了升云客栈。

这会儿闻到这股香气,方天俸只觉得饥肠辘辘,“磨磨唧唧的,快把菜给本少爷端上来啊!”

“来了来了,”李掌柜小跑两步将盘子放在桌上,“方少爷请用。”

围站在旁边的随从们都努力瞪大的眼睛瞅着桌上的那盘菜。

这东西,还真没见过。

瞧着倒是好看又富贵,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可要是不好吃,这香味实在是太霸道了啊!

方天俸按捺不住的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李掌柜站在旁边也下意识伸长了脖子等他的反应。

可他半天都没说话,偏那筷子使得跟飞的一样,不过片刻那一盘菜便见了底。

方天俸满意的用帕子擦了擦嘴巴。

“李掌柜,去跟那两个泥腿子说,这个叫什么什么的菜我要了,让他有多少算多少都送来,不差他银子。”

大堂里本身就还有别的客人。

原本他们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可这会儿一个两个的都忍不住的围了过来,看着被方天俸清了的盘底子很是好奇,“李掌柜,这个菜当真如此好吃?”

“就是就是,李掌柜你这一手可不厚道,这么好的菜怎么也不给咱们尝尝。”

“哎呦,谁说不是呢?要不李掌柜你去帮咱们问问,这道菜还有吗?你不能让咱们闻到味了,又不给尝尝这不是为难人嘛!”

“大家别急别急,”李掌柜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声音小些,“大家稍安勿躁,待我去后厨问一问。”

月娇娇和赵战早就吃完了饭,这会儿正坐在厨房里等着李掌柜回来。

赵战只觉得心尖尖话说的真准!说李掌柜一定会跟他们合作,果然对方就找上了门来。

路都铺好了,剩下的事情月娇娇懒得动弹,戳了戳赵战精瘦的腰腹让他出面。

“在下李水成,是这间升云客栈的掌柜,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李掌柜姿态摆的很低。

“赵战。”

“李掌柜有什么事吗?”

赵战言简意赅,不会咬文嚼字,“要是没事的话,我和我娘子这就给你结了材料钱上去休息了。”

“是有一件事情想跟赵公子商量商量,”李掌柜语气郑重,在心里斟酌好字句接着说道,“实不相瞒,今天这道五花肉炒黄豆芽,方公子非常满意,除了他,店里的其它客人也对这道菜好奇的紧。”

“这话说出来可能多有冒昧,但在下还是想要问问,赵公子能不能将食材售卖给小店,这样也能给家里添一个稳定的进项,不知道您觉得如何?”

赵战头一次跟人你来我往的谈生意,一颗心绷得很紧。

以后能不能让心尖尖过上好日子,这第一单生意至关重要。

他心里紧张,面上却让人猜不透,只沉吟了一瞬然后将问题抛了回去,“不知道李掌柜,打算怎么个收购法?”

“想来两位今天这闹得这一出,也是为了想要跟客栈合作吧?”李掌柜摆出生意人的精明,意味深长,“方少爷的出现应该是一个误打误撞的巧合,更好的将你们这道菜给宣扬了出去,依我看的话,您这菜里用的黄豆芽,应该也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吧?”

“有一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物以稀为贵,”赵战不落下风,挺直了腰板,“所以,李掌柜打算出价多少?”

李掌柜完全收起了自己轻视的心思。

他原先以为这两个只是个有点聪明的农户,可两句话谈下来,话语权全然落在了对方手里,他苦笑一声接着开口,“您可真是寸步不让,那我也说个实在的价格,这菜炒出来,我们客栈也卖不到十两银子一盘。”

“毕竟像方少爷这样愿意为了一盘吃的出大价钱的,京城多,咱们这儿不多,我也不瞒你们,我打算定价二两五钱银子一份,份量我刚刚也估算过了,一盘大概用了半斤不到的样子,所以三两银子一斤这个价格您觉得怎么样?”

赵战飞快的算了一下账。

这李掌柜倒是确实没有压价。

“可以,”赵战爽快地点了点头,“这黄豆芽我们可以三天给你送一次货,一次只能送十斤左右。”

被赵婶子种的地已经收了回来,这黄豆也不能完全依赖山里,家里的黄豆虽然看着多,但是还要留一批用来做种的。

除此之外,还有豆腐豆干什么的都需要黄豆,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太多的黄豆能够拿来做豆芽。

小心点用,撑到下一季黄豆种出来还是有可能的。

“十斤有点太少了,更何况你们还是三天送一次,能不能再多一点?”

“这客栈的生意要是好起来,十斤黄豆芽可能也就只是一天的量而已啊!”

“李掌柜,”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月娇娇笑着开口,“刚刚我相公说了,物依稀为贵,这黄豆芽虽然是个稀罕东西,但真让大家天天吃也早晚都有吃够的那天。”

“三天十斤,您每天固定推出一定数量的这道菜,让来您店里吃饭的客人消费到一定金额才能点单,至于其它想尝尝但是又不舍得花大银子的,您可以每三天给凡是来店里消费过的客人一次抽奖的机会,消费金额不论大小,但奖励一道菜可是实打实的。”

“如此一来,既能让客人保持对这道菜的新鲜感,也能刺激到您店里的消费,这样不是双赢吗?”

“再者说,您这个要求一提出来,那在整个望山镇,大家是不是就都知道凡是尝过这道菜的人,无一不是有点条件的?说出去还能给自己长面子,这样他们花的也高兴,你赚的也高兴。”

李掌柜茅塞顿开。

看着月娇娇的眼神炽热,“姑娘真是聪慧伶俐,老夫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还不如姑娘信口提的点子,真实让人惭愧。”

“掌柜的不必过谦,我也只不过是把别人的点子拿来说给你听。”

这种促销手法,现代简直不要太多,月娇娇随便想想,就能给他提出十个八个的。

李掌柜一脸感动,“姑娘善解人意,那这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双发立了字据,合作一事便已经敲定。

月娇娇抬头看了赵战一眼,这才发现对方一脸的闷闷不乐,语带疑惑开口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赵战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又摇了摇头。

月娇娇眉梢微挑,而后了然开口,“你是觉得我恢复记忆了,还是觉得我跟别人说的当你媳妇这件事情是假的?”

正在朝浴桶里倒热水的赵战,手里的木桶‘啪’得一下落在地上。

“看来被我说中了?”月娇娇赤脚走到他跟前,双手捧着赵战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阿战,这两件,你更在意哪件事呢?”

赵战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在冒烟。

他心慌意乱的‘被迫’看向心尖尖,胸口在急促的起伏,“我……”

“你恢复记忆了吗?”他努力平复呼吸看着心尖尖,“大夫说你的脑袋里有淤血,如果恢复记忆的话,代表你的淤血在消散,是好事。”

“娇娇,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永远不要再受一点点伤。”

他这么认真,倒是让月娇娇不好意思再逗弄他。

月娇娇指尖动了动想要把手收回,赵战却按住她的手背,然后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深吸了口气才在心尖尖的耳边低喃,“娇娇,不管你说当我媳妇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媳妇。”

“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我媳妇,我也一样。”

“不过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你恢复了记忆,那你想走的话就……”

后面的话卡了壳。

月娇娇乐不可支,待在赵战的怀里止不住的颤抖。

“你哭了?”赵战紧张的后退一步看看她的表情,发现自己被骗了松了口气,“是我错了。”

“你是错的挺离谱的,明明舍不得让我走,还逞能想说说看,怎么说不出来了?”

赵战被自己卑劣的心思照的无处遁形。

“我怕你跟着我,会吃苦。”

“我也还没想好呢,”月娇娇实话实说,无辜的摊了摊手,“我承认目前为止,我对你很有好感,不过如果以后你让我不开心了,那我就不会管自己有没有恢复记忆,都会选择离开。”

“能让我现在站在这里跟你讲话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赵战心花怒放。

这比他第一次成功的打到猎物还没有受伤的时候还要高兴。

他把月娇娇高高举起转了好几个圈,直到听心尖尖喊头晕才恋恋不舍的把人放下,“我给你弄洗澡水。”

月娇娇洗澡的时候,赵战就杵在门口当门神注意着动静。

等到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赵战先是把她换洗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好,然后又把房间整理了一遍,这才躺到了房间的软榻上。

只要能像现在这样陪伴在心尖尖的身边,他就觉得自己兴奋的能打死一头大虫。

上次从赵婶子那里得到的三十多两银子,这段时间添置东西花了一半,剩下的十几两银子要是想盖个好房子根本就不现实。

赵战在软榻上翻来覆去。

现在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把房子盖好,不然天冷土层太硬,想动工就要等到开春化冻。

不能让心尖尖一直住在镇上的客栈,她的相貌实在是太过招眼,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生怕别人欺负了她。

定下了跟李掌柜合作的事情之后,月娇娇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也跟着赵战回了杨柳村,把发豆芽的方法交给了他。

昨天做的豆腐已经好了,中午赵战按照着月娇娇描述的,做了一盘煎豆腐。

“要是有辣椒就好了,”月娇娇来到这个地方嘴巴就没碰过辣味,这会儿想起来就控制不住的有些馋,“阿战,我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以后做菜是不是可以放点辣椒了?”

“辣椒?”

“是跟黄豆一样的新鲜东西吗?”

赵战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辣椒是个东西。

“不会吧?这里难道连辣椒也没有?”月娇娇顿感绝望,苦着一张小脸只觉得生无可恋,“就是那种尖尖的红红的小米椒,跟我小拇指一般大小,吃起来嘴巴跟着火了似的。”

“还有一种大一点的,青的红的都能吃,表皮看起来皱皱的,你在想想你在山上有没有见过?”

赵战听到她的描述眼睛微微一亮,而后不经意的避开了月娇娇的视线没有吭声。

月娇娇难过的坐在凳子上,感觉盘子里的豆腐也不香了。

她这顿饭吃的还不如平常一半多,赵战默不作声的等她吃完将碗筷收拾干净,看她没什么精神有点犯困,就将人抱着去了山洞睡个午觉。

月娇娇一睡着,赵战就背着弓拿着刀去了山林深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心尖尖说的辣椒他应该是见过的,只不过那地方比较危险,带着心尖尖一起去,他怕到时候照顾不到她的安全。

赵战独自在山里走了半个时辰。

越朝深处,越觉得山里一片死寂。

赵战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看着前方,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旁边的动静。

很快,他变走到了记忆里的地点。

那个皱皱巴巴的辣椒他没看到,但是如小拇指一般粗细红红的小米椒,却有一大片都在他的眼前。

赵战背着背篓迅速采摘。

他的动作很轻,时不时的就会查看一下四周的动静。

“吼——!”

不远处传来一声动物的怒吼,赵战眉眼不动,手上的速度丝毫未停,一个背篓摘得满了他就把随身带的包袱拿出来继续摘。

山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猎物破坏,他多摘一点,心尖尖就能吃的时间长一点。

想到月娇娇,赵战忍不住分神了片刻。

就在这时,一头蓄力已久的老虎上前一个猛扑。

耳听着身后传来的风声,赵战第一时间护好身边的辣椒,就地滚开的时候将背篓挪到了树根的低洼处。

一击不成,老虎的鼻息喷吐,金色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赵战。

赵战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这片本身就是老虎的领地,他闯进来的时间太久,这会儿被发现了。

半蹲在地上的赵战双手悄悄触碰弓箭,一旁的老虎听见动静迅速奔了过去。

弓箭还没抽出,老虎已经到了跟前。

獠牙露出,涎液挂在嘴边,饿了许久的老虎盯住了赵战这个猎物。

——

月娇娇是被山林深处的虎啸惊醒的,这才发现赵战竟然不在山洞,她又看了一眼赵战平时放打猎工具的地方,弓箭和长刀都不在。

虎啸一声比一声急促高昂,明显是遇到了威胁的叫声。

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急如焚。

天擦黑的时候,山洞口传来了动静。

“娇娇?”赵战远远的看着心尖尖站在洞口,下意识提高声音加快了步子,“怎么出来站着了?是我不好,回来的晚了。”

他身上裹挟着水汽,凉意扑面而来。

“饿了吗?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赵战心底忐忑,献宝似的把背篓还有包袱放在地上,“这个红红的,是不是你说的辣椒?”

红尖尖的辣椒看起来非常喜人。

“你知不知道,你的衣服都破了。”

月娇娇一把抓住赵战衣服的破洞用力朝下一撕开,露出里面几乎被血浸透的里衣来,“你身上的血,是山里那头老虎的?”

她说着,上前将他的里衣也扒了下来。

赵战没有防备,整个上半身都露了出来。

他的胸前纵横交错了两道伤口,明显是被利爪挠出来的。

伤口很深,鲜红的血肉泛开两边。

和伤口几乎粘在一起的里衣被硬生生的撕下之后,不断有血朝外冒出。

“娇娇,”赵战心慌的厉害,想上前抱着心尖尖却又怕身上的血迹太脏,手掌握紧又松,眸子炙热的看着对方,“你别怕,这伤很快就好。”

他的脸色苍白。

因为失血过多,说话的时候脑袋一阵一阵的头晕。

月娇娇抿着嘴没有吭声,一把拽住对方的手,娇声呵斥,“你还不去床上躺着?想看着自己血流干然后死掉吗?”

“会弄脏被子。”

赵战死活不愿躺在床上,只拿了自己的衣服垫在身下躺了上去。

月娇娇把金创药当不要钱的玩意朝他的胸口上面洒,赵战的意识逐渐昏沉,一遍一遍的呢喃,“娇娇,我把辣椒给你带回来了。”

这个傻子。

月娇娇心里气的要命,任劳任怨的照顾对方。

夜里,赵战的身体发起了烧。

好在山洞里还有烈酒,月娇娇将他身上的衣服脱光,给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烈酒,方便进行物理降温。

天蒙蒙亮的时候。

赵战被洞外的阳光刺到,眉头紧皱而后慢慢的睁开眼睛。

心尖尖的脑袋就靠在自己的肩头,呼吸平缓睡的正熟,在感觉到自己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的时候,赵战宛若一只烧熟了的虾子。

他就这么?

这么跟心尖尖躺在了一起?

颈窝处的气息让赵战浑身的骨头都变得酥软,伤口处的疼痛丝毫与这相比仿佛不存在一样。

尤其是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赵战的呼吸粗重,粗糙的大手像是被粘在心尖尖的身上一般。

体温逐渐升高。

‘唔。’

躺在他旁边的月娇娇被烫到,嘤咛一声眼看就要从睡梦中清醒。

赵战仓惶的掀开被子,躲起来随便批了件衣服就朝山洞后面的河里走去。

总觉得要是再降温,他可能会控制不住直接爆炸。

赵战直接跳进了河里。

脑海中莫名的有浮现出月娇娇睡着时候的娇憨模样。

赵战忙甩了甩头,整个人都浸在了水中。

秋日的池水带着刺骨的冰冷,赵战在里面待了快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按捺住那股不可言说的冲动。

明明昨天晚上还虚弱的半死的男人。

今天早上就开始‘精神抖擞’。

他自己给身上的伤口重新又换了条纱布绷紧,然后蹲在洞口开始煮饭。

月娇娇熬夜的太累,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晌午。

看到赵战蹲在洞口,月娇娇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阿战,你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赵战听到动静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走过去,“你要再睡会还是吃完饭再睡?午饭我已经做好放在瓦罐里温着呢。”

“先吃饭吧。”

月娇娇起床洗漱了一遍,在看到今天的菜里放了红通通的辣椒时,月娇娇高兴了多吃了一个饼子。

“娇娇,待会我要去村子里,把家里的那两块水田拿回来。”

“黄豆辣椒我都留种给你种上,这样以后也不会断,那地如果再不去拿,等他们最近翻好种上东西就不好拿回来了。”

月娇娇懒洋洋的靠在赵战专门给她做的小板凳上,百无聊赖的点了点头,“去吧,不然靠山吃山,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吃不到这两样东西了。”

赵战家的地,距离他们的茅草屋不算特别远。

杨柳村人口不多,村落里的房子横着排三排,一排也就十几户的样子。

赵战家的老宅,坐落在杨柳村第二排的中间户。

而从茅草屋到那两块天地,要穿过半个村子。

作为村子里唯一的猎户,赵战本就受人关注,有时候村子里的人家逢年过年的想吃个肉,偶尔也会去找赵战看看他最近有没有打到什么猎物。

如果恰好碰到赵战打到野鸡野兔什么的,从赵战的手里直接买,总要比去集市上买要便宜好几个铜板。

也因此,村子里除了赵婶子一家,其它人家跟赵战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月娇娇刚醒来的时候吃的鸡蛋,就是赵战在村子里借的。

“快看,赵战旁边跟着的,是咱们村里的姑娘吗?没见过啊。”

“这姑娘长的可真好看,跟那画里的仙女一样。”

“哎,他婶,你家赵战旁边跟着的姑娘是谁啊?”

杨柳村中间的粗壮大柳树下,一堆妇人拿着箩筐围成一团做针线活,在看到赵战带着月娇娇走过来的时候议论纷纷,“赵战这小子可真了不得,一穷二白没房没地的,还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小媳妇。”

“他婶子,你快说说看,赵战这小媳妇是什么时候娶回来的?咱们怎么都没听见动静?”

赵婶子被这群人围住,脸色边提多难看。

自从那天下大雨她又是被淋个透又是赔了那么一大笔银子,直接病倒烧的晕晕乎乎一直到今天才有点力气出门。

真是晦气。

赵婶子撇了撇嘴心里暗想,面上却将针线用力扔在了箩筐里,指桑骂槐,“这青天白日的可都别乱说啊,我跟赵战早就分家了,他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也不知道最近你们有没有听到咱们这村子后面的望山又开始有狼叫了?你们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啥?有狼叫?真的假的?”

离赵婶子最近的妇人一脸惊慌,“这有狼可是大事,咱们村子离这望山最近,这以前可是出过狼祸的。”

“你别着急,我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吗?”赵婶子神神秘秘,“你知道什么东西最招狼吗?自然是因为咱们村子里出了个白眼狼啊!”

“这白眼狼和山上的狼都是同一品种,那哪是人啊?那是畜生你们说是不是。”

赵婶子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瞥着逐渐靠近的赵战,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坐在她旁边的人都悄悄的坐着离她远了一点。

若说刚刚还没反应过来,那么这会算是彻底听明白赵婶子是在骂谁了。

“阿战,这大白天的,为什么会有老鼠在吱呀吱呀的叫呢?”

经过几人身边的时候,月娇娇不经意的开口,“是不是因为鼠辈都是躲在暗处聒噪的,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她啊?”

“哈哈哈。”

“赵婶子,你这个侄媳妇的嘴可真是厉害,她这是说你是老鼠呢你听见了吗?”

村子里跟赵婶子最不对付的钱婶子笑的声音最大,一脸揶揄的看向赵婶子,“你说你最近病了那么久,不会是被自己的侄子气的吧?”

钱婶子就住在赵婶子家隔壁。

她俩本来就是从同一个村嫁到杨柳村的,还是姑娘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就时常掐尖,都想当村子里最好看的姑娘。

就连相看的时候,两个人也都互相比较着谁嫁的更好。

钱婶子嫁的人家境殷实,当时可是让赵婶子不甘心了许久,可后来,赵婶子的肚皮争气连生了三个男娃,而钱婶子,生了三个闺女之后才拼来一个男娃。

赵婶子算是狠狠的踩了一把钱婶子。

两个人彻底撕破了脸皮。

“钱翠花!你一张嘴整天巴拉巴拉就你会说是吧?那小妖精哪句话提到我了,你上来就把屎盆子朝我头上扣!我看人家说的是你吧!”

“哎呦呦,赵兰妞你点名道姓的骂谁呢?”钱婶子拍着大腿站起来想要去拉赵战,“你婶子都骂你旁边的小姑娘是小妖精了!你就那么能忍?”

赵战避开钱婶子的手,牵着月娇娇后退一步神色冷淡,“钱婶,我现在要去我家的地里看看。”

钱婶子一听就兴奋了。

“哎呀呀,怪不得说分家了呢,赵兰妞你这次咋那么大方呢?怎么连地都愿意分给赵战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那地就是你家的吗?”

“你们都不知道吧?自打赵战的爹死了之后,赵战在他家里那过的哪是人过的日子啊,天不亮就起来,喂牲口扫院子做饭,家里杂活都是他干,就这,吃饭还不许人上桌,那每天蹲在门口吃的那哪是饭,那碗里的米汤都能照出来人影。”

“赵战十五岁的时候,要不是因为他发着烧一直不好,大夫说他再拖下去可能得痨病,你也不舍得把他那么大的一个小伙子扔出去吧?”

“要我说啊,要不是赵战福大命大这病好了不说还有一手打猎的好手艺,恐怕早在那年大冬天你把人家分出去的时候就活不成了!”

钱婶子的嘴吧嗒吧嗒的语速极快。

赵婶子还没来得及捂,她就把什么都添油加醋的说了出去。

啊——!

钱翠兰我跟你拼了!

赵婶子一把薅住钱婶子的头发。

两个女人很快就扭打到了一起。

旁边围坐的妇人听了那么一场大戏,一半人去拉架,另一半人将赵战和月娇娇团团围在了中间,“赵战,这是你媳妇不?”

“婶子们好,”月娇娇面带笑容落落大方的跟她们打招呼,“再过几天我们家要盖房子,各位婶子家里有农活忙的差不多的,可以让家里人去跟我家阿战说一声。”

“我们家想把房子早点盖好,需要的人还挺多的。”

有活干啊!

妇人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年头马上要躲在家里猫冬了,冬天一到那家里是一分进项都没有,如果能趁冬天到之前赚几个铜板,说不能过年还能给家里添个肉菜。

一年到头全指望地里那点产出,省吃俭用也攒不下几个铜板。

“我回去就跟我家那口子说,”李苗挤到最前头,亲亲热热的跟月娇娇讲话,“赵战家的,你是哪个村的啊?你们俩打算摆酒不?如果要摆酒的话,嫂子到时候去你家给你帮忙。”

“你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看就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是怎么跟赵战相看上的?”

月娇娇语调温柔,“阿战人好,打猎的手艺也很棒,很少有打不到猎物的时候,这样踏实稳重的汉子,一直没被人看上才是最奇怪的。”

“可不是,我跟你说我一直都觉得赵战是个有出息的,要不是因为没有地没有房,他那门槛估计早就被人踏破喽。”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对于赵战以前过的日子,她们虽然说不上十分清楚,但模模糊糊的还是大概知道赵战过的不怎么样的。

李苗嫁到村子里的时候赵战十三岁,大冬天的生了一手的冻疮,她实在看不过去,还让家里的男人悄摸的给赵战抹过两回药。

可有药也抵不过人家的磋磨。

这会儿听到月娇娇夸赵战,李苗巴不得小两口能白头到老。

“嫂子,现在没钱不怕,只要勤快总能把日子过起来的,”月娇娇对李苗观感不错,语气温和,“你看,我们这也没多久,不就打算起房子了?”

“到时候嫂子你们家要是没什么事,就来我家帮忙啊。”

“盖房子的我们一天给六个铜板,管中午和晚上两顿饭,只不过我不会做饭,嫂子要是愿意的话到时候来帮忙做饭,一天给你五个铜板。”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李苗一脸兴奋,“行!我不敢说我做饭有多好吃,但绝对不会让他们吃不下去。”

说起来,李苗也就只比赵战大三岁,这年纪换到现在也就大学毕业不久。

可她的面容蜡黄皮肤粗糙,看起来像个三十岁的妇人。

“那我们房子准备动工的时候,我提前让阿战去跟你说一声。”

“这就巴结上了?不就是一个盖房子的活计吗?我还瞧不上眼呢。”

一脸嫉妒说话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梳着个妇人的发式,那眼睛落在月娇娇的身上跟带了刀子一样。

“赵战,你媳妇在外面这么出风头,你都不管管吗?”

月娇娇玩味的看着这一幕。

这意思,妾有意郎无情?

柳小晚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看着赵战的眼神里满是不甘心的怨气,“赵战,亏你还是杨柳村最厉害的猎户,我当你多有种呢,原来这样都能被媳妇骑在头上啊。”

“疼媳妇,跟有没有种没关系,”赵战眸底冰凉,看着柳小晚轻叱一声,“娇娇在我这里,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

柳小晚委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娘家一穷二白,下面还有两个拖后腿的弟弟等着她的彩礼娶媳妇,当年还有媒婆让她和赵战相看。

跟村子里整天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不同,赵战长相俊朗,气势慑人,还被秀才爹教导的认识几个字,更好的是,嫁给赵战不用受婆婆磋磨。

柳小晚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相中了赵战。

她回家说了赵战的情况之后,家里那时候又给他相看了现在的相公。

彩礼能多出五两,还有地有房,家中独子,以后她也能帮扶弟弟。

她本来都做好跟家里抗争的准备了!

可媒婆竟然说,赵战没有结亲的意思,就连相看柳小晚,也是媒婆当时设计让他俩撞上的,事后要不是媒婆提起,赵战对她根本就没印象。

赵战不同意,她的娘家自然高高兴兴的收了别人的彩礼就把她嫁了。

可她现在的丈夫,身高才堪堪到赵战的肩膀,整个人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不说,还事事都听他娘的,她嫁过来说是媳妇,其实就是个伺候婆婆的丫鬟。

月娇娇大大方方的挽着赵战的胳膊,抬起头对他笑的很甜,“阿战,从今天开始,你怕媳妇的名声可就要传出去了?”

对着心尖尖,赵战哪还有一丝凶煞的气息,“你说的都是对的,为什么不听?”

“你们俩这感情好的嘞,我这牙都要被酸倒了,”李苗把柳小晚朝后拽了一把,笑着打圆场,“这当人相公的就是要知道心疼人,要不然咱们整天累死累活的图什么?”

“嫂子说的没错,我们家阿战才不是怕我,他就是比较愿意娇惯我,要不然你说他有什么好怕我的呀?他那一个拳头,可是能把野猪都打死的。”

“赵战这打猎的手艺可真是羡慕不来,咱们村子里要不是有他,一年到头吃肉不知道要多花费多少钱。”

“嫂子你们慢慢忙,我和阿战先去地里看一看,还有盖房子的事情,嫂子帮我张罗一下,到时候找阿战就行了,这种事情他自己做主就好了。”

月娇娇已经在心里想好要盖什么样的房子,等晚一点她把自己的设想跟赵战说一声,然后只要等着住进去就好。

听到他们要去地里,一直躲在别人身后的赵婶子,翻了个白眼。

看看看。

还想种地?我看你们怎么种!

赵战看到自己地里情形的时候,一张脸黑如锅底。

虽然早有疑惑赵婶子竟然能干脆的把地交出来,可真见到这地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之后,赵战的双手紧握成拳,内心无比愤怒。

“阿战,这两块是我们的地吗?”

杨柳村一年只种一季冬小麦。

秋末冬初种下的,来年六月份左右的时候收成,中间空档的几个月大多拿来种点青菜,然后挑到镇上去卖好给家里添一点进项。

这时候玉米还没有出现,但是顶多再多一两个月这冬小麦就要下地。

所以这会儿农家的地里,青菜也都收的差不多,然后慢慢开始犁地给地里蓄肥,为的就是来年能多收几斤小麦。

可赵婶子还给赵战的这两块地,虽然每一块都很大差不多有四亩左右,但是这两块地坑坑洼洼的全是水。

月娇娇扫了一眼便看明白了。

赵婶子这是心底有怨气,知道这地不可能赖着不还,所以便将上面的青菜全拔了,若只是拔了就算了,偏偏她还趁着这段时间雨水多,不嫌累的给把这田地四周的土朝上堆了堆,让雨水全都积在了田里。

这该蓄肥的田地不仅没添肥料,田里的土都快变成淤泥。

这种情况,即便是把种子种下去,这种子也会在土底下被泡烂,生不出什么好芽。

“娇娇没事,这几天我没事就来地里放放水,等这地干一点,我就去挑点肥料来把这地给肥上,不管是黄豆还是辣椒,一定都能来得及种上。”

“你是不是傻,”月娇娇用手指了指太阳,“有它在,你费那个劲干嘛,这件事她做的挺好的,尤其是田垄边被她堆起来的土,你完全不用去铲开,只要忙活肥料的事情就行。”

这时候用的肥料大多都是农家肥。

月娇娇连想都烦得慌,只想了一个现代用肥料和烂树叶沤肥的法子跟赵战说了一声,“方法我跟你说了,其它的我就不管啦,臭的慌。”

“我全都记住了,不过这样的话我就要忙起来,到时候就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住在镇上要注意安全。”

知道心尖尖娇嫩怕脏也怕臭,当初他把心尖尖抱回家的时候,上药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有些红痕全都是睡在他的硬床上给硌出来的。

也因此,赵战把她救回来的第二天就去镇上买了最厚的一层褥子。

就这,月娇娇醒过来的时候依旧觉得有一点点不舒服,但看在这条件已经是尽力做到的份上,她没有吭声挑破。

“我觉得镇上好是好,但不如住在山上,你不是最近给我打了个树屋吗?我就住在那里蛮好,比待在客栈还舒服。”

这会儿的客栈完全没有隔音的需求。

月娇娇住在里面一天到晚也没个安静的时候,经常会被隔壁的鼾声吵醒。

山里静谧,凡是她需要的东西或者可能用到的地方也都被赵战收拾的干干净净,住起来反而更自在。

“也行,住在村子里我还能来得及给你做饭。”

月娇娇用力点了点头。

目前为止,月娇娇还没找到有比赵战手艺更好的人,她才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胃。

“赵战!我刚说去你家找你呢没想到来地里转一圈还看到你了,”里正双手背后远远就喊了起来,走到两人跟前看到这地,眼睛顿时瞪大,“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把人家的地祸祸成这样这是要坏了人家的收成啊!”

“真是黑心肝的玩意!”

“这是赵婶子还的地,我和阿战今天来验收,里正叔,您看看这地,我和阿战被这么一耽误,什么都来不及种。”

“这天一冷,地硬的跟什么一样,您说她是不是成心的?”

月娇娇及时开口拦住了赵战的话。

即便她有感觉这块地不会被这么糟践,但她最起码要让村里人都知道赵婶子干了什么好事。

“你们放心,待会我一定去他们家走一趟好好说说她!这还是当婶子的,哪有这么狠心对亲侄子的?”

“对了,赵战家的,你的户籍办下来了。”

“谢谢叔。”

月娇娇把自己的户籍接过来,薄薄的一张纸上是她的名字,她说不出自己的来头也拿不出路引,要不是里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把户籍办下来有的是麻烦。

有了户籍,以后她再想去哪里,就能拿着户籍去办路引。

“我刚刚一路走过来,听说你们要盖房子?”

里正对待赵战就像对待自己的半个儿子,忍不住为他操心,“前两天我去看了,你那茅草屋也都塌了,既然塌了那现在要盖新的也没什么,如果你们想跟村里另外买块地皮也不是不可以。”

“老宅给了你婶子,你那茅草屋巴掌大的地方能盖什么房子?还离山里那么近,这以后万一赵战不在家,猎物冲进房子里把人伤了可怎么办?”

“叔,村子里的地皮就算了,我们那边住习惯了也清静。

跟村子里那些长舌妇住在一起,赵战单是想想,就知道那么喜欢住山里的心尖尖不可能习惯。

“叔,我那茅草屋旁边有一小块地,那个要是没主的话,要不然您把那块地皮批给我,多少银子我给您,这样两块地方加起来,我就能盖一个大点的院子了。”

被赵战这么一说,里正还真想起来他那茅草屋旁边原先是外村的一个老太太,一路乞讨到这村子里就在那儿住下来,后来这老太太不见了,那茅草屋一年一年的没人做,早就看不出来原来还有个屋子的痕迹了。

“那块地,你要的话给你,不用给银子,那地方也无主,到时候我在地契上把两块地写成一块就行了。”

“你婶子还给你这样的地是叔没看好,一块小地皮就当是叔赔给你的。”

“里正叔,一码归一码,您今天给我地皮,那我明天贪心了跟您要别的也不给钱行吗?”赵战从荷包里摸出二两银子,“我知道村里的地皮都什么价,我那地方不好,所以抹掉一两给你二两。”

他几乎是半强硬的把银子塞到了里正的怀里。

“你这孩子!这么较真干什么?”

“赵老二家的赔给你那三十多两银子,你是想盖个土坯房?”

赵战摇了摇头,“我想盖个砖瓦房。”

土坯房夏天热冬天冷,住在里面还闷的慌,尤其一眼望过去都是泥巴,这样的房子,就算是心尖尖同意,他也不可能忍心。

“盖砖瓦房要找镇上的大师傅,这我还真不认识人,不过你可想好了,你那两块地皮想用砖瓦盖两间房,没有个四五十两可下不来,你身上的银子够吗?”

“快够了。”

其实远远不够,就连那三十多两银子,这么几天花的也就只剩十两。

赵战在心里迅速的算了一笔账,如果黄豆芽发的顺利的话,那从李掌柜那三天就能得三十两银子。

再加上豆腐和豆干的收益还没算。

黄豆芽都能卖到这个价,这两样东西的价格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只不过这么大的量,李掌柜那一家客栈未必都能收下。

他想了一下月娇娇跟他说的房子的样子,估摸着没有个两百两盖不下来。

他这辈子都没摸过两百两的银子。

尽管银子没有,但是心尖尖想要,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大不了,再进一次深山找一找上次和他打的两败俱伤的老虎,把那头老虎打了,盖房子的银子可不就有了。

“行,既然你心里有成算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娶媳妇了,是该好好修个房子。”

里正说完转身离开,月娇娇这一路从家里走到地里又站了那么久,这会儿走两步就娇声娇气的喊累。

赵战立马将她背在身上,一步步走的很稳。

刚到家里,月娇娇便轻声开口。

“阿战,你去把夜里做好的豆腐,切这么大一块出来,”月娇娇比划着豆腐的大小,“我教你做一道菜。”

住在镇上的时候,月娇娇便去药房买了花椒。

虽然豆瓣酱她现在还没做出来,但赵战摘回来的辣椒里面有很多干瘪的,她让赵战把那些干透的辣椒捡出来磨成了粉末。

红辣椒面在油里炒一炒,同样能做出红油的效果。

麻婆豆腐做好,月娇娇第一时间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比起现代加了很多深加工的豆瓣酱的味道来说,赵战做的麻婆豆腐充分发挥出了豆腐本身的豆香味。

一点点咸香配上刺激味蕾的辣,月娇娇吃的嘴唇红润。

赵战的眼睛控制不住的朝她的嘴上飘。

辣椒让月娇娇略有些热,她的双颊带着薄雾般的粉红,嘴唇很润。

赵战的眸子不自觉的变得幽深了起来。

旁边传来的视线太过慑人,月娇娇咽下最后一口豆腐转头看过去。

空气的温度逐渐上升。

赵战感觉有火星子在耳边噼里啪啦的炸响。

他抬起手轻抚月娇娇的脸庞,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莹白的脸,他的双眼装不下任何人,只有眼前的心尖尖。

月娇娇有点愣住。

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不等她细细思考,赵战下意识的倾身上前,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月娇娇的后脖颈。

脆弱娇嫩。

赵战小心到几乎不敢触碰,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伤了对方。

他的掌心太过灼热,月娇娇忍不住动了动。

鼻尖相蹭,赵战的呼吸近乎暂停。

他全然不知为何一碰到心尖尖就像是上瘾一般,他的额头快要与月娇娇贴在一起。

呼吸缠绕。

赵战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胸腔发出‘砰砰砰’急促的声响。

他的指腹不停的蹭着月娇娇后脖颈娇嫩的皮肉,像只幼兽一样忍不住蹭了蹭月娇娇的脸。

可这样,不仅没能解决他的问题。

反而让他的身体迸发出更为强烈的渴望。

赵战感觉自己快要被渴死。

他从一开始的小心蹭脸,力度越来越大,直到他的双手捧着心尖尖的小脸,赵战直勾勾的盯着她嫣红的唇畔,眸底宛若有火光燃起。

月娇娇感觉自己被蛊惑到了。

平时只知道埋头做事的男人,这会儿气势慑人,让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炙热的气息包裹住。

水凌凌的双眼有些迷蒙,月娇娇眨了眨。

四目相接,赵战倏然后退。

他的双手不自然的交握叠在身前,从脖子到脸红了个彻底,直接转过头背对着对方,“我刚刚……”

赵战无比庆幸自己的衣袍宽大。

要不然,他的窘迫恐怕会无所遁形。

“我去给你烧水洗澡。”

赵战不敢再多待下去,慌里慌张的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大冷天的,他愣是跳进了河里又泡了一炷香的冷水,感觉自己终于恢复正常了之后才跑回去开始烧水。

月娇娇原本有些恼怒。

在看到赵战的反应知道他什么都不会甚至可能都不懂的时候,便乐不可支的捂着肚子在山洞里笑了起来。

哼。

她是绝对不会教他的!

除非他求她!

赵战全然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让他错过了多少,又少过了多少次幸福生活,他只是单纯的庆幸着心尖尖没有生气。

月娇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战已经坐了牛车去镇上。

里正家每五天就会固定驾着牛车去镇上,一般村里人没有急事的话,都等这个时候挑了地里的青菜去镇上卖呢。

赵战平时嫌牛车太慢宁愿走着去,但是今天因着篮子里装的豆腐太过脆弱,他才舍得花了两个铜板坐上牛车。

牛车一般天刚亮的时候就在村口等着出发了,这个时间,月娇娇还在睡梦中。

赵战舍不得喊她,只是走之前提前把早饭放在了罐子里温着,确保月尖尖只要起床就能吃到。

今天恰好也是给李掌柜送豆芽的日子。

赵战直接去了客栈的后门。

伙计看到是他,高兴的一拍大腿,“您可算是来了,我们掌柜的这几天等你等的头发都白了。”

“你先进来等等啊,我去把掌柜的喊过来。”

“哎呦,赵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李掌柜一脸喜色,走到跟前急忙把赵战手里的罐子接了过来,“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这客栈的客人可都是来问那个黄豆芽的,上次咱们签了合同之后你就回家去了,那个方公子醒来一阵好找。”

“要不是您当时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一点,我让厨房做了打发了他,我这客栈还不知道要倒什么大霉呢。”

他说着,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赵战的手里,“这是三十两银子,你点一点。”

“我这后厨啊,今天就等你这道菜去填前面那些挤满了的客人的嘴呢。”

“掌柜的给银子我放心,”赵战把荷包放在怀里然后将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提着的篮子放在地上,“我今天给你带了两个新菜,你看看您的客栈收不收。”

“能不能借您后厨一用?我做出来给您尝尝。”

“当然,”李掌柜盯着赵战手上那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看来您这又是一个稀罕东西,老夫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这个是豆腐。”

赵战拎着豆腐进了后厨,有大师傅看到李掌柜也跟了进去,识趣的给他让出来一个灶台。

“不知道咱们厨房可有高汤备着?”

“有的,我们客栈的高汤全都是用整鸡炖出来的,你想用的话可以尽情的用。”

赵战今天打算做一个鸡汤豆腐。

他只需要简单的将豆腐切成小块,用一点点的油两面将豆腐煎一下然后加入鸡汤炖煮,煮到豆腐块微微蓬松变大了一点的时候,再洒上一点葱花稍等片刻,将豆腐连汤盛在深口的盘子里,保证鸡汤刚好没过豆腐。

“李掌柜,您尝一口,这道菜一定要趁热吃才能吃出滋味来。”

李掌柜心里有点怀疑。

就炒一下加个汤,这菜能好吃?

他试探着用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入口很烫,可他却完全不舍得吐出来。

白嫩的豆腐吸饱了汤汁,入口豆香肉香和鲜咸美味全都齐了,而且这豆腐被炖煮的极软,李掌柜以前觉得那个黄豆芽是顶好吃的食物了,可尝过这豆腐,他才知道什么叫最好吃。

“这个东西怎么卖?我们客栈收了!”

李掌柜迫不及待,生怕赵战一个不满意就把这种好东西卖给了别家。

“掌柜的别着急,还有一道菜你还没尝,”赵战的刀工很棒,他拿了两片豆干出来切成均匀厚度的条状,又摘了半把芹菜,锅里下了肉丝之后快速的炒了一盘芹菜豆干炒肉丝出来。

一道小炒,一道清炖。

掌柜的完全没有怀疑的心思,直接拿起筷子就迫不及待的夹了豆干尝尝。

“能吃出来这个跟刚刚那个豆腐是同一个原料做的,老夫能否猜一猜,你那个黄豆芽,跟它们都是同一样原材料做出来的?”

“李掌柜的舌头很灵,”赵战拿起帕子将手里的油污擦拭干净,笑着看向李掌柜反客为主,“李掌柜方不方便咱们去别的地方谈一谈?”

“方便!当然方便!”

一个黄豆芽,就让他店里的生意好到爆满,如果再加上这两道菜,李掌柜完全相信自己的客栈再也不用半死不活的撑着了!

“掌柜的,这次的豆腐做起来要比黄豆芽废不少功夫,而且我刚刚做的那两道菜的菜谱也可以抄给你,不知道您打算定价多少?”

李掌柜在心里默默盘算。

定少了他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去了别家,可定高了,这毕竟是两道素菜不是肉菜,他也心疼。

“如果掌柜的没有想法,不然我说个价格您看看行不行?”

李掌柜心里有些忐忑。

上次见到对方,他在他娘子面前别提有多憨厚,可单独跟他见面,李掌柜直觉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虽然聊天的时候他还有些青涩,但不得不说他完全稳得住场子,从表情上根本出来他真正的心思。

“这个豆腐和豆干,我打算和李掌柜分成。”

李掌柜顿时有点坐不住,忍不住开口,“一道菜它赚不了几个银子啊,你是不是不太了解客栈的生意,别看人多,但桌子一共就那么多,你跟我分成,还要担风险,何必呢?”

“您说的问题我想过,从上次的黄豆芽到今天这两道菜,虽然说我是为了把我的东西卖给您,但菜谱,我也是免费教了您的伙计的。”

“这豆腐的做法有很多种,我今天给您展示的只是其中一种,如果您跟我分成的话,那我可以免费提供给您菜谱。”

“我想李掌柜应该了解过,一口价买断一道菜是多少银子吧?”

李掌柜忍不住高看了赵战一眼。

对方不过一个普通的猎户,竟然能把事情想到这方面,简直是一个天生的生意人。

“如果按照分成的话,大家五五开吧,”李掌柜摇头苦笑,“你实在是太会做生意,看来老夫是真的老了。”

“我六您四,”赵战表情平静寸步不让,“原材料我出,豆腐也是我做的,菜谱我也会提供,您觉得这个分成怎么样?”

李掌柜还想挣扎一下,“可客人全都是因为我的客栈才来的,而且那些做菜用的其它材料还有人工钱,都是老夫出的啊。”

“李掌柜,我是因为相信您,和您合作黄豆芽也是我做的比较正确的选择,所以这豆腐生意我第一个找的就是您,没有再找别家。”

命门被人按住,李掌柜无奈摇头,“你和你娘子,都不是一般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你六我四,我现在立契,如何?”

赵战一直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这才微微松开,掌心里面一片汗意。

他从前也不过是一个打了猎直接卖给后厨负责采购的伙计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独自跟人谈生意,说不紧张是假的。

“契约已立,那以后咱们每五天便盘一下账给你结一回银子如何?”

“可以,这豆腐不会像黄豆芽那么耗费时间,我每隔一天就会送来一次,这东西不耐放,一次间隔时间太久会酸掉,到时候让客人吃坏了肚子砸了自己招牌。”

“行,赵公子日后的成就绝对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望山镇给困住。”

李掌柜是真的看好赵战,年轻有为敢拼敢干,为人实诚对待娘子又呵护备至。

这样一个有担当又爱家的好男人,他要是有女儿,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女婿。

“对了李掌柜,我想起个房子,砖瓦结构的,不知道您认不认识盖房子的师傅?小工都是我们村子里的人,现在需要找一个靠谱的大师傅带个头。”

“我还真认识一个,从客栈前门出去朝东走,门上绑了一个红布条的就是,最近快冬天活计多,你可以去碰碰运气看看他在不在。”

“谢谢您,我这就去看看。”

赵战从客栈出来按照李掌柜指的路就去了大师傅家了,他去的巧了,大师傅昨日崴了脚,今天那脚肿的跟馒头似的完全没办法出门,正在家里唉声叹气。

这一年到头也就最近的生意好点。

快过年了大家都想趁着土没冻上的时候修修房子,可他没想到自己的脚这么不争气,竟然这个时候撂了挑子。

赵战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是孙师傅家吗?”

“直接推门进来吧,我在家呢。”

孙师傅不敢从里面把门拴上,一直坐在门口等着呢,就担心万一有活计找上门他还能跟人家商量商量开工的日子。

赵战推门进去,眼睛扫了一下孙师傅的腿,“您这脚……”

“就是崴了一下,很快就可以好的。”

孙师傅急忙解释,眼巴巴的盯着赵战,“不知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您帮忙起个房子,”赵战将放在怀里仔细叠好的纸张拿了出来放在手上,“我打算最晚在一个月后就要动土,算上提前买材料之类的杂活,恐怕几天后就要忙起来。”

“我看您的脚肿的很严重,最近几天最好还是不要动,一般像您这样的大师傅身边都跟着几个徒弟,如果您徒弟空着的话,您可以让他先去看看然后着手算一下银子和耗费,我们好先采买材料。”

“后面等您脚好了,开工的时候你去盯着。”

“我没有徒弟,也没有小工,您找我干活,小工要自己配,”孙师傅想到往事眉眼黯淡,强打起精神开口,“我这脚看着严重,但你这房子盖得不急,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十天后我去你家看看地基。”

“然后再看看你想盖什么样子的,刚刚听你说采买材料,你应该是想盖砖瓦房对吧?”

“是的,图纸我带来了,地皮我也量过大小,尺寸都给标注在上面了。”

孙师傅接过赵战的图纸,看的眉心直跳。

这个房子简直比镇上的几户人家还要气派,如果能接下这个活计,那他这个冬天就不必为家人的药钱发愁了。

赵战的图纸,是按照月娇娇的口述来画的。

心尖尖只嘀嘀咕咕的跟他描述了一遍想要住进什么样的房子里,赵战一边听一边将内容默默的刻在心里,今儿个到镇上豆腐都没卖,就先去镇上的书店试探着画一画房子的样子。

自从爹娘去世,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摸过纸笔,这张图,是他画废了接近十张纸才觉得堪堪能看的样子。

图确实画的不是很棒,但该有的标注很清楚,孙师傅略微动点脑子,还是能差不多理解到他的意思。

“你这个房子要想盖出来,至少要三百两银子,”孙师傅示意赵战靠的更近一些,“你这个房子呈日字型,进门便是天井然后东西两间厢房,天井后有回廊,然后一间正房,额外还有两间厢房并一间书房。”

“除了这些,你这正房的边角,还标注了一个洗澡间,我看你这洗澡间画了两笔,不知道画的这是什么意思?”

洗澡间是心尖尖强调了三遍的东西。

赵战只是听,但完全想象不到是什么意思,只能照葫芦画瓢的学给孙师傅听。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

孙师傅实在是不想错过这个活计。

他以前也是淮县盛名在外的大师傅,要不是被人算计,他也不会回到望山镇守着祖宅,每日只能接一下修补土坯房之类的散活。

赵战想盖的房子,激起了他心里很久都没涌起的斗志。

要不是今天看到这图纸,他恐怕还没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浑浑噩噩了那么久。

“还有你想要盖成这种白墙灰瓦的样子,院子里全都要铺青石板,恐怕要去淮县,咱们这个小小的望山镇买不到材料。”

“银子的事情不用担心,只要这房子最后能盖出来就行。”

“能盖是肯定能盖出来,就是这工期也不会短。”

赵战心里担忧,“下雪之前,能住进去吗?”

“下雪之前肯定住不进去,咱们这边的天气那说冷就冷了,满打满算也不过就两个月的时间,想这么快把房子盖好住进去,不太可能。”

赵战是绝对不会让心尖尖在山洞里猫冬的。

现在天气不算冷,她喜欢住在那边倒是没什么。

但到冬天的时候,那雪足足能下到小腿深,山洞里又冷,烤了火又招小动物,实在不是能住的地方。

“这样,您先把要买的东西跟我说一遍,然后打地基之前我那块宅基地要先收拾成什么样,我这两天就开始忙活起来,等你这脚好些了,我们就直接开工不等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一口气攒够三百两银子再开始盖房子肯定来不及。

赵战不想再等,反正这三百两也不是一下子全都要拿出来,边盖边挣吧。

“我这脚本来是打算自个养养的,既然你那么着急,那我去找大夫开几帖药,不能耽误你住。”

跟孙师傅说好,赵战在镇上逛了一圈给月娇娇买了点东西,他没有直接回家,半路便转了道直奔山上。

上次那只老虎被他用匕首狠狠的伤了一只眼睛,这次他想进山再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撞上那只老虎。

即便换了条路,赵战也很快便找到了那片生长辣椒的地方。

他故意在山里闹出来点动静,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老虎的踪影。

知道今天不一定能碰到,赵战索性在原地挖了个陷阱。

等他忙活好,日头高悬已经到了正午,担心月娇娇在家里还没用饭,赵战收拾好东西就先回了山洞。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月娇娇懒懒躺在椅子上,一只脚悬在外面翘啊翘的,说话的时候偏头看了眼赵战,“你又去后面洗澡啦?刚刚进山打猎去了吗?”

“没打到什么猎物。”

赵战不想让她担心模棱两口的回了一句,而后把背篓里的点心摆在盘子里放在月娇娇触手可及的地方,“你先吃个糕点垫垫肚子,我去煮饭。”

盘子旁边,还贴心的摆了一块随时擦手的温热帕子。

月娇娇感觉自己被养的有点废,但谁不喜欢被人这么娇宠着呢?

“阿战,今天的太阳是不是很大?这两天你不用穿厚袍子,都说秋老虎秋老虎,怎么也要热个四五天吧。”

随着月娇娇动了动,赵战这才发现她的衣衫是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的,虽然里面穿了里衣挡的严实,但他依旧耳圈红了红,慌张的避开视线。

月娇娇扯了扯领口。

没办法,赵战给她买的衣衫都有些偏厚,再加上里面还要穿一层里衣,习惯了空调的她实在是觉得有些闷热。

更何况,她依旧遮的严严实实好不好,只不过略有一些衣衫不整罢了。

赵战用帕子擦了一下额上的汗。

如果这天气真的能热四五天,那两块被婶子糟蹋的全都是水的田地,岂不是可以成功的晾干了?

“娇娇,黄豆的种子我已经按照你教我的办法先弄在山下的棚子里发芽了,肥料我也挖好了坑,这两天我就把他们沤起来,到时候等那两块地不会泡烂种子了,我就把它们都种下去。”

心尖尖真的是个福星。

只要是她说过的,全都变成了真的。

可心尖尖那么娇憨又天真,如果被别人知道心尖尖有那么大能预测祸福的能力,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保护不了对方。

月娇娇一颗心七窍玲珑,瞥了一眼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阿战,你是在想为什么我又说准了是吗?”

“不是,”赵战摇了摇头,而后一脸认真,“我是在想,我要变成多厉害的人,才能护住你。”

月娇娇伸手抵在了他的唇上,弯唇轻笑如花儿绽放,“你是不是傻,我是因为相信你才会让你察觉,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赵战心急,“可你能预测未来。”

“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月娇娇的手指压了压他的唇角,“我可不会预测未来,我只是如果心里某一个想法比较强烈的话,就能有一点模糊的感应,其实就是一种直觉。”

“比如说你在山里打猎的时候,肯定也有过那种明明什么都没发现,但就是有种危险的感觉对不对,我也是这种,只不过我的这种直觉,比一般人要强烈和清晰一点而已。”

“以后这种直觉你只要用在自己身上就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就算我拼上性命,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微动,月娇娇的指腹微痒,忍不住蹭了蹭他的唇角。

话到一半蓦然顿住。

赵战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站住不动。

脸颊绯红,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月娇娇感觉对方像一只乖巧的大金毛站在自己的面前,毛绒绒的尾巴还一直在摇啊摇,失笑一声抬手rua了一把赵战的脑袋。

“乖,我好饿。”

赵战火烧尾巴一样的立马跳开,“我现在就去做饭。”

山中岁月长,月娇娇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无聊的时候就看看话本。

赵战整天窝在山下的棚子里,做豆腐发豆芽,抽空还要给黄豆和辣椒育苗,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即便这样,他也一天三顿不忘记准备心尖尖的饭。

月娇娇见他太忙下山了一回想要帮忙,可她只是抬了抬手,赵战就立马心疼她太累。

试了两次发现自己帮忙只会让赵战心疼,反而直接打乱对方的节奏,月娇娇索性一直窝在山洞里舒舒服服的当了个米虫。

秋老虎持续了四五天的时间。

赵战在最后一天将黄豆苗和辣椒苗全都种进了地里。

一共两块田地,有一块半都种了黄豆,另外半块也有两亩大小都种了辣椒。

杨柳村这么多年,从来就没遇到过这种稀奇事。

这眼看人家要种小麦的时候,赵战在地里种一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苗苗。

杨柳村除了赵战这一支,其它的人家都姓杨。

李苗家的地和赵战家的相连,杨大山为人憨厚,这几天赵战忙活着种地的事情,他碰见了还会搭把手。

这会儿干的累了,他蹲在地头上盯着赵战家地里的苗出神。

“大山哥,”赵战跟前几天一样先将所有的苗连根带土的挑到地里,看着杨大山问了一句,“在这看什么呢?”

杨大山心里憋了好几天,这会儿看旁边也没旁人终于忍不住,“赵战啊,你这地里种的到底是个啥?我琢磨了几天也没琢磨出来这是个什么菜。”

赵战就等着他开口呢,听到他问,赵战将东西放在一旁,也蹲在了他的旁边,“大山哥,我这地里种的是稀罕东西,叫黄豆和小米椒,这种子是我媳妇带来的嫁妆。”

嫁妆的说辞,是月娇娇和赵战商量好的。

这毕竟是村子里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再说他在山上找到这两种东西的地方本来就算的上是深山了,除了他,村子里不会有人敢进深山。

这段时间他也抽空将这个山的外围看了一圈,没再发现过黄豆和辣椒。

把东西说成嫁妆,也可以避免日后这东西赚了钱,被村子里的人说他发现了好东西不告诉别人。

但月娇娇心里清楚。

如果现在直接让别人跟他们一起种,杨柳村根本不会有人愿意,等别人看到这东西带来的好处了,到时候不用他们去求别人多种,那些人会主动找上门来。

但是现在,如果有人就是对他们无比信任愿意跟着一块种,那也算是意外之喜。

既然想靠豆腐这种衍生品发财,只靠自己来生产原材料,那完全是在限制发展。

赵战把两种苗拿出来分别指给杨大山看,“最近地里的活你一直都帮忙,我媳妇说晚上想请你去吃个饭,让你把嫂子也带上,上次她跟嫂子聊了几句觉得挺投缘的。”

“你跟我那么客气干啥?都是乡里乡亲的帮把手还不行?再说了,当初我娶媳妇的时候多亏了你手艺好,要不然就凭我那没什么肉的席面,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夸。”

“大山哥,你就当是帮帮我,我那茅草屋上次被雨淋塌了之后一直也没修,一直让我媳妇委委屈屈的住在山上,她到咱们村子这么久都还没怎么见过村里的人,我怕她整天一个人闷在家里孤单。”

“你就当是让嫂子跟我媳妇熟悉熟悉,以后我媳妇也能多一个说话的人不是。”

杨大山自个儿是个疼媳妇的,但这会儿也不得不夸一句赵战实在是太过体贴,更何况他心里也惦记着这什么黄豆小米椒的,正好能借着晚上吃饭的功夫好好问问。

“行,那等天快黑的时候我带我媳妇一起过去。”

“那我到时候先回去做饭,等着你。”

赵战爽朗的笑了起来,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先去把这点苗种完,就剩这最后一点这两块田地就全种完了。”

“我给你搭把手。”

杨大山跟着站了起来去帮赵战的忙去了。

赵战把地种完回去就跟月娇娇说了请客的事情。

“大山哥还没分家,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种,毕竟这东西我们自己也还没种成。”

月娇娇安慰有些忐忑的赵战,“我觉得你做的很好,不管他愿不愿意,至少你已经把他请到家里来跟他聊了。”

“而且,你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任何你心里想做的事情,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全都可以当成积攒经验,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完全可以慢慢来。”

赵战平时在外面常常冷着张脸,一身的气势摆出来,出门做事从来都是顶靠谱的一个人。

可在月娇娇面前,他就想做的再好一些。

想的多了,心底就凭空生出了些不安。

月娇娇看的分明,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这些都是我出的主意,要是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发现它们。”

“所以你很重要,非常重要!”

赵战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他只是一个以打猎为生的糙汉,无父无母,唯一的叔婶还是那幅势力的德行。

可能是上天也看不过去他的可怜,派了位仙女到他的身边。

所以他的内心一直都有一种迫切感,迫切的想给心尖尖盖个‘金屋子’,把人好好的藏在里面不让她经受一点风雨。

最好就让她一直这样快快乐乐待在家里做她想做的。

“好啦,既然是招待客人,晚上把豆腐和豆芽全都拿出来做一做吧。”

“好。”

赵战用力的抱紧了月娇娇然后松了手,背着心尖尖下了山给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踏踏实实的坐着,自己去忙活晚饭去了。

杨大山和李苗到的时候,赵战刚好把所有的饭菜都摆上了桌。

月娇娇跑过去打开院门,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大山哥,李苗姐,快进来,阿战刚好做完饭。”

杨大山第一次见到月娇娇。

原先他还不信自个媳妇把人家说的跟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这会儿见了真人他完全信了。

只不过他也没多看,一双眼睛基本全都放在自个儿媳妇身上。

“娇娇,你咋就生的那么白?”李苗亲亲热热的牵着月娇娇的小手,忍不住开口,“还有你这手,滑溜溜的,不像我,跟老树皮一样。”

“那是因为我不像李苗姐你那么勤快,我这是因为前段时间一直在家里养腿什么都没干。”

李苗这才看向月娇娇的双腿,忍不住惊喜,“我就说村子里的人传你是个瘸子都是瞎说,我那天见你也就是走的慢了点没看出来瘸,原来是脚伤了,现在可都好了?”

“都好了,现在能蹦能跳的。”

两个人说着便走到了饭桌边,赵战看到她过来,一双眼睛就钉在她的身上没动过,贴心的搬好了板凳扶着心尖尖坐好,又拧了一块温热的帕子放在她的手边,坐下的时候第一筷子给月娇娇夹了块红烧肉放她碗里。

“娇娇你可真有福气,我真没看出来赵战平时闷不吭声只知道打猎的人,对你那么好。”

李苗说着斜睨了一眼杨大山,“这样一比,你对我也就一般般。”

杨大山憨厚的笑着,老实的不知道说什么。

月娇娇揶揄的看着李苗,笑着打趣,“李苗姐,我看大山哥对你挺好的。”

她说着,拿公筷给李苗夹了一些豆腐和豆芽,“你尝尝阿战的手艺。”

李苗看着碗里又是白嫩嫩又是金灿灿的东西,稀奇的不行,“这个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我们就是来随便吃个饭,你怎么能准备那么金贵的稀罕东西呢,这多费银子。”

“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你先尝尝。”

月娇娇很欣赏李苗这种大大方方又不爱占别人便宜的性子,而且她性子爽朗但是又能细心的替别人着想,相公杨大山也是个憨厚的。

杨大山完全没想到那么多,直接夹了一筷子豆腐放在嘴里,瞪圆了眼睛惊讶开口,“这是什么?怎么那么软,还特别好吃,我第一次觉得有东西比肉还好吃的!”

“大山哥,你再尝尝这个黄豆芽,”赵战朝着桌上的盘子点了点下巴,“这个就是黄豆芽。”

杨大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

“这个也好吃,不过这个吃起来感觉怎么说呢,”杨大山憋了半天没想出来,“我也不认识几个字,只会说好吃,好吃。”

坐在他旁边的李苗第一个笑出了声,“哎呀,反正咱们跟娇娇都熟悉了,就算不会说也不觉得丢人。”

“不过娇娇,你这个东西是怎么做的,这也太好吃的,这眼看着冬天快到了,我那地窖里存的都是大白菜,你这个菜,冬天里也能吃到吗?”

“当然可以,无论是豆腐还是黄豆芽,冬天里都能吃到。”

“不过种地的事情一直都是阿战再管,你要问他。”

李苗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跟种地有什么关系吗?”

一旁的杨大山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也已经是田地里的老把式,这会儿眼睛一亮看向赵战,“这不会就是你最近在地里种的那东西吧?那个菜苗,能长出来这两种东西?”

“大山哥,无论是豆腐还是豆芽,它们都是黄豆做的,”赵战侃侃而谈,条理清晰,“黄豆收成了之后再加工一下,就能变成很多种不一样的食材,我们今天做的,其实只是其中两样,其余的吃法还有很多。”

“而我今天种的那个小米椒,大山哥,你可以尝尝这盘鸡肉。”

桌上那盘鸡肉杨大山一坐下就看到了。

只不过那东西红红的,他不知道是拿什么烧的,心生犹豫才没有第一时间动筷。

这会儿听到赵战让他尝尝,杨大山没忍住夹了一筷子鸡肉。

赵战做的是辣子鸡,月娇娇在旁边负责动口他负责动手。

只不过考虑到杨大山夫妻俩第一次吃辣,承受能力不知道怎么样,所以他并没有放很多辣椒。

炸的焦香的鸡丁混合着切成段的辣椒,中间还掺杂着花椒的麻,杨大山放进嘴里又想吐又舍不得,囫囵着咽了下去。

“大山,你咋啦?”

李苗在一旁关心的询问,原本已经快夹到鸡肉的筷子微微迟疑,没有放下去。

“苗苗,这个鸡肉,”杨大山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缓过来又迟疑的开口,“吃起来舌头有点麻还有疼,不过比喝酒还要带劲,吃完了一块我突然还想再吃两块。”

“大山哥,你多吃一点,甩开了膀子吃千万不要客气。”

赵战喜不自胜,将鸡肉朝他的跟前又推了推,“这道菜叫辣子鸡,就是用小米椒做的。”

饭吃一轮。

杨大山和李苗全吃撑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家的饭菜太好吃了,谁知道这动了一筷子就没忍住。”

“苗苗姐,待会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家一份,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待会让阿战跟你说怎么做,你拿回家自己试一试。”

“娇娇,饭都吃了,我觉得咱俩也很合得来,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想问一问就你们这个黄豆的和小米椒的苗,你们还有吗?”

“如果有多余的,能不能匀一点给我们种,”李苗虽然强撑镇定,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绝对不白拿,我们给你银子。”

“苗苗,你胡说些什么的,这些东西是弟妹的嫁妆,咱们怎么能跟他们要,再说了,咱们都还没分家,哪有地可以种。”

“这是你的嫁妆?”

李苗知道嫁妆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她有些后悔自己心直口快,“姐真不知道,娇娇你没怪我吧?”

“苗苗姐,说实话我们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种的,”月娇娇笑的温柔,仔细解释,“我和阿战可以用这黄豆做很多东西,所以我们自己那两块田地种的不够自己用的,如果你们要是愿意跟我们一起种的话,只要有收成,我们肯定花银子收。”

“而且你放心,粮铺里小麦是8个铜板一斤,这黄豆,我们按照12个铜板一斤来收,不会让你吃亏。”

赵战适时的抓了把黄豆和小米椒放在桌上,“小麦一年的亩产量大概是300多斤,这黄豆是我前段时间收的,一亩地大概收了将近500斤。”

“差那么多?”杨大山小心翼翼的把黄豆放在手里,捏了一粒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我看这不叫黄豆,这叫金豆子还差不多。”

他说着,然后遗憾的叹了口气一脸为难,“不是我不想跟你一起种,只不过我还没有分家,家里的地种什么都是我爹娘在做主,他们恐怕不愿意。”

想到自己的公婆,李苗也长长的叹了口气,握着娇娇的手眼圈霎时就红了,“娇娇我也不怕什么家丑外扬不外扬的,你看我跟你大山哥,成亲快八年到现在我连个孩子都没有。”

“去年好不容易说怀上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没保住,然后到现在再也没有动静过。”

“所以公公婆婆平时就算给我脸色看,我也只能受着,可不算我们俩整天在地里拼死拼活的赚多少银子,从来都到不了我和大山手里。”

“我想跟你们种这个,也是因为我想攒几个铜板,至少能有银子去找大夫,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李苗像是要把心里的苦全都说出来一样,眼泪止不住的流。

杨大山的双手捂住脸,无力的垂下头。

月娇娇无声的递了张帕子过去。

赵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挪到了月娇娇的旁边,藏在桌子底下的大手将心尖尖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掌心,无声的捏了捏。

“算了娇娇,是我太贪心了,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大山。”

“为什么不分家呢?”

月娇娇可没有什么即便公婆磋磨我,我也要毕恭毕敬在一旁伺候的想法,她眉梢轻挑眸光冰凉,“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分家呢?”

“分家?”李苗一脸愣怔的抬头看着月娇娇,下意识开口,“可我没生孩子本来就有错,如果再闹着要分家,公公婆婆会不会把我给休了?”

“你是大山哥的媳妇,就算是休你,也要大山哥同意。”

“苗苗,我不会休了你的,咱们又不是不可能有孩子,就算真没有,大不了咱们过继一个,哪怕过继个女娃都行。”

“大山哥,”一直在旁边默不吭声的赵战突然开口,“为什么不分家呢?你们家里的六块田地都是你和嫂子在侍弄,可叔婶她们却连让你带嫂子去看病的银子都不愿意出。”

“而且,你上面还有两位兄长。”

“就算分家了,你们依旧可以孝顺他们,每年给银子给粮食,地里的活平时也可以帮着干,但是你们总归是可以余一点银子在手上。”

赵战忍了忍,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他想说,长辈不慈,后辈大可不必愚孝。

尤其是,他的愚孝是委屈自己的枕边人才得来的。

月娇娇有些意外赵战的觉悟竟然如此之高,偏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大山哥,杨里正这个人做事公正,只要你们找他做主,不仅能分家,还能公平的被分出去。”

“大山,”李苗不敢相信的看向对方,嘴唇哆嗦着,“我们,要么去找里正问问看?”

杨大山下意识看向赵战。

赵战和月娇娇看着他,鼓励的点了点头。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们现在就去找里正。”

“赵战,那些苗你先给我留两天成不?等我分到了田地,就留一块地来种你的黄豆和小米椒,剩下的田地我种点小麦留着交税和自己家里吃。”

听到杨大山下定决心,李苗立马就把他拽了起来,“走,去找里正。”

“苗苗姐,”月娇娇站起来握住她的手,略一用力的捏了捏,而后笑的温柔,“分家之后,你明年一定会有一双孩子。”

李苗一愣。

想说月娇娇在开玩笑,可看着她的双眼,她的心里竟然凭空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的嘴动了动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好!”

送走了两人,月娇娇刚将院门插上,然后整个人突然天旋地转被赵战拥在了怀里。

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月娇娇动作一顿,而后伸出双臂回抱住对方,声音软的像水,“怎么了?”

“娇娇,如果以后我让你掉眼泪的话,你可以尽管骂我,打我,”他说到后面声音艰涩,闭着眼睛艰难开口,“但如果你离开我,我可能,会死。”

“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敢奢求自己能留下什么。”

月娇娇的身子动了动,赵战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近乎呢喃,“我的爹娘离我而去,他们是死在了深山里,死后尸骨无存。”

“现在他的坟是一座衣冠冢,我当猎户,也是因为想着或许有一天我能在山里找到关于我爹娘的痕迹。”

“爹娘死后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那时候我养了一条狗,有一天那狗也不见了,婶子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却看到她儿子为了五个铜板就把我的狗给卖了。”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不配拥有任何珍贵的东西,可你,是我宁愿违背上天诅咒也想强行拥有的珍宝。”

“如果上天有眼,有什么反噬的话,我希望全都落在我的头上。”

月娇娇在心底长叹了口气,只是环抱着赵战的双臂愈发用了点力气。

李苗的哭诉勾起了赵战心里的惶恐。

从救了心尖尖,到她竟然愿意留下来甚至还说嫁给自己的时候,赵战感觉自己每一天都在惶恐和幸福中交替度过。

他晚上和杨大山喝了点酒。

这会儿酒意上头,整个人就是有些犯迷糊,抱着月娇娇喋喋不休,一声声的呢喃,“娇娇,娇娇,我背你回山洞,你肯定困了。”

月娇娇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安慰对方整个人就蓦然腾空被抱在了怀里。

赵战垂着眼看向心尖尖,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我带你回家。”

真是个傻子。

月娇娇摇头失笑,伸手捏了捏赵战的下巴,“你明天清醒了还能记得自己今天喝醉酒说过的话吗?”

赵战闷头看路。

抱着月娇娇像是捧着容易流掉的泉水一样,姿态呵护备至,“回山洞去,我给你烧水洗澡。”

好在赵战虽然醉了,但走路倒是依旧稳当。

月娇娇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他的怀里窝着,一路颠着到了山洞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赵战坐在床边,看到心尖尖醒来眼睛一亮又迅速的低头,耳朵浮起一层可疑的薄红,“醒了吗?饿不饿?我煮了粥。”

“阿战,”月娇娇懒洋洋的动了动,半趴在枕头上笑吟吟的看着对方,“你也醒啦?昨天是第一次喝酒?”

“是第一次,”赵战垂着脑袋像是一只大型毛绒动物,“我昨天,是不是对你……”

话到一半,赵战立马转过了身子。

他看到了月娇娇露在被子外面的白皙娇嫩的手臂。

她的衣服呢?

赵战敲了敲脑壳,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别敲了,本来已经够傻了,再敲下去是不是真想变成傻子,”月娇娇坐起来将卷到肘部的袖子拽好,“昨天晚上你喝醉了还把我稳稳的送了回来,醉成那样还知道烧水帮我清洗,我很开心。”

“我没伤害你?”

“当然没有,”月娇娇好笑的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能怎么伤害我?”

赵战急忙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的温度逐渐上升,全然不知道杨柳村已经闹翻了天。

赵婶子挤在人堆前面叫的最为起劲,“我就说赵战那媳妇是个妖精,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战扛着锄头刚到村里就听见吵吵嚷嚷,他脚步没停,丝毫没有去看热闹的兴趣。

“哎,那个是不是赵战?”赵婶子眼睛最尖,指着他的背影大声叫嚷,“咱们把他喊过来问问,看看他那媳妇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说的是,最近大家都在说赵战这媳妇漂亮的跟妖精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历,说不定还真是妖精。”

“对对对,把他叫过来,叫过来我们问一问!”

赵战早在听见赵婶子说他名字的时候就转了方向朝这边走过来,这会儿听见这些人竟然在讨论心尖尖,一张脸面沉如水,“我媳妇在家里好好的每天连门都没出,她能做什么?”

他说着,抬脚逼近赵婶子,“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婶子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我媳妇怎么惹到你了,让你一次两次的在后面这么编排她?”

他平时寡言,可这会儿却气势大开声音又沉又怒,“你跑到我家里抢了我媳妇的衣服,抢了我辛苦处理的皮子,明明已经分家了,你还故意把我那两块地弄得泥泞不堪,这些事情我们都不应该计较?”

“难道就因为您是长辈,就要让我把委屈朝肚子里咽吗?!”

“再者,您只是我们已经分了家的婶子,怎么也管不到我们家头上吧?”

赵婶子被逼的连连后退靠在树上,嘴唇哆嗦着声音直抖,“你…你媳妇撺掇别人分家,本来就不对。”

“对,赵战!以前你是我们村里多好的孩子啊,”杨大山她娘走了出来,指着赵战开口就骂,“我家大山那么老实的孩子,就因为去了一趟你家,回来就找了里正要跟我分家。”

“虽然他们两口子咬死了没说是你们撺掇的,但你要说这事跟你那媳妇没关系,我老婆子可不信。”

杨大山他娘身子佝偻,眼皮耷拉着,满脸刻薄,“我不跟你说,你把你那媳妇叫出来,她都嫁到杨柳村多久了,怎么不能见人吗?”

“整天闷在那山上,不是妖精的话,能在山里住那么久不下山?”

“大娘,我的媳妇我宠着,我乐意让她过这样的日子,”赵战双眼黑漆漆的,眸光扫过围成一圈的众人,“以后谁要是在说我媳妇的坏话之前,最好先好好想一想自己能撑住我几拳!”

杨柳村众人一片哗然。

大山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点王法啦,这么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我老婆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坐在地上胡搅蛮缠,也不提月娇娇了,一字一句都逮着赵战骂。

“娘,你这是做什么?”听到动静的杨大山和李苗匆匆跑了过来,“你这样不是让别人笑话吗?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好好商量!”

“回什么回?你那脑子早就被小妖精给吃了!还找里正来分家,我跟你爹是死了吗?爹娘在不分家,你是不是想咒我跟你爹早点死?”

“我跟你说,这个家我不可能同意分,以后你少跟他们来往,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娘!”站在杨大山后头的李苗忍无可忍,“分家不是别人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别人帮了自己反倒被埋怨的如此难听,李苗忍无可忍,索性当着大家伙的面坦白说了,“我和大山每天要做多少活计我就不提了,村里的大家伙都有目共睹。”

“您要是实在不想分家也行,这么多年我和大山给家里赚的银子,您拿十两给我,我要去镇上,不,去县里找大夫!”

“要不是您把我和大山身上抠的一个铜板都没有,我们又怎么会跟你分家?还不是因为您把我们逼急了!”

“我逼你们?你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还说我逼你们,我给你们银子干嘛?万一你揣着银子跟别人跑了,你把我们家大山的脸朝哪搁。”

大山娘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着李苗一脸憎恶,“还有脸跟老娘要银子,你的脸怎么那么大呢??”

“娘!”杨大山语气悲痛,怒不敢言,“李苗是我媳妇,您说她,不就是在把我的脸朝地上踩,家里的银子我多少有个数,十两虽然有点多,但您不是拿不出来。”

“我哥在外面做短工的钱都是他们大房自己留着,每次我妹妹回娘家您也都会补贴一星半点的,您看看我媳妇,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嫁给我时做的嫁妆,上面的补丁都打了两层。”

“您偏心,我不说,那就按我媳妇说的,要么您给我十两银子让我带媳妇去找大夫,不管成不成我回来都死心塌地的干活,要不然咱们就分家,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去找大夫!”

“想分家,那你别想从老娘这里拿走一分银子!这么多年你们俩吃家里住家里的老娘还没跟你算钱呢!”

“你分家之后,以后也别想过继你哥的儿子,只要我活着你想都别想,以后你们俩就算是死了,也没人给你摔盆!”

大山娘眼睛跟有刀子一样剜着两人。

昨天里正上门,竟然想让她把家里的房子银子还有田地全都分一份给杨大山。

想从她手里掏银子,怎么可能?

“娘,您这样,是要逼死你儿子儿媳!”

杨大山双眼通红。

原本他还因为分家的事情心有愧疚,可这会儿,却只觉得心里冰凉,就像是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一样。

“我们分!”李苗狠狠的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扶着已经站不直的杨大山,“银子房子我们都不要,都留给你心爱的大儿子,但是家里那么多地,你总要给我们几块,不能让我们被饿死。”

大山娘冷哼一声,“你们俩什么都听赵战忽悠,怎么不跟赵战学打猎呢?!”

“大娘,咱们村杨里正一向公正,大山哥和嫂子现在做了退步,我劝您不要把人逼急了,您家那么多地,分两块地给大山哥并不过分,要是连这都不同意,那只好让里正过来评评理。”

赵战的语气分不出喜怒,表情严肃的看着大山娘,“就算人人都说爹娘在不分家,但是也没有哪条王法规定爹娘不慈的话儿女不能要求分家的!”

大山娘气的直哆嗦,“你一个死了爹娘的!”

“大娘,以后您家跟我家,最好还是避着走,您要是再编排我爹娘和我媳妇,下次见到您大儿子,我一定跟他好好聊聊。”

“你……!”

大山娘浑身颤抖,指着赵战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这可是个手上见了不知道多少血的猎户,自己那个文文弱弱的大儿子,要是被赵战盯上了,那是一拳头也撑不下去啊!

“这么热闹啊?”

赵战听见声音回头,面上的冷然收起,温柔的走到月娇娇的身边,“在屋里待闷了出来走走吗?”

“不是,就是那个柳小晚,跑到家里来说让我赶紧过来,我要是自己不来的话,村子里的大伙就要亲自去抓我。”

柳小晚没想到月娇娇不害怕就算了,竟然还拆穿自己,下意识抱着孩子朝人堆后面躲一躲。

站在她旁边的婆婆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你想害我儿子被赵战打死吗?回家再收拾你!”

月娇娇似笑非笑的朝着她的方向斜睨了一眼,而后又扫了一圈众人,“怎么了?我就是想来问问,大家为什么要抓我,我犯罪了?”

“娇娇,都是我和大山不好,昨天去完你们家之后就想着反正都出门了,就去一趟里正家算了,结果我婆婆把分家的事情怪到你头上去了。”

李苗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人家是为了她好才出了那么一个点子,而且也是她自己同意的怪不到别人身上。

“苗苗姐,看这样子,你婆婆没同意你分家呀?”

月娇娇眼波流转,俏生生笑了一瞬。

她本就生的极美,乌黑的发,雪白的肤,琉璃一样清澈的眼珠和嫣红的唇。

这会儿红唇轻勾,眼尾弯弯,围成一团的人们直接看的呆了。

不像那些说书的说的妖里妖气的狐狸精。

干干净净的,倒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乖乖,赵战到底是从哪里把人娶回来的,杨柳村几辈子也没出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就说那柳小晚,算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媳妇,可跟她相比,那就是地上的泥巴非要跟人家天上的云相比,那叫一个磕碜。

“大娘,您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儿子分家呢?”月娇娇打量着大山娘的脸,在脑子里尝试着跟杨大山的脸对上,而后不经意的碰了下大山娘,掩唇惊呼,“大娘,大山哥怎么跟您一点都不像啊?我就说嘛,这天下哪有不疼儿子的亲娘呢。”

“这也难怪,毕竟是捡来的,难怪怎么使唤磋磨都不心疼呢。”

“我的嫁妆单子上有一个能识别双方是血亲的办法,东西都是现成的,要不然试试看?”

“大娘,您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我就是好奇心比较重。”

“娇娇,”李苗惊呼一声,“我家大山不是捡来的。”

“不是吗?”月娇娇一脸疑惑,而后指了指大山娘,“可我看大娘的表情,还以为这是一件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呢。”

旁边的人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

可不是么!

要换平时这大山娘早就跳起来,可看她这一脸心虚的样子,难不成这大山还真不是她亲生的?

可以前也不是没人开玩笑一样的说过这大山不像他们老两口,哪次不被大山娘骂的灰头土脸,可今天她怎么就心虚了呢?

杨大山心里一突,下意识抬头,“娘,我真是你捡来的?”

大山娘双手叉腰,强撑气势,“你当然不是。”

“大娘,我那里有东西能试一试哦,要不然我出银子咱们去县里找大夫验一验?”

大山娘恨死月娇娇了!

她看起来浑身都是贵气,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死心眼的跟了赵战这个穷猎户。

都说大户人家道道多,指不定说的那个什么能验血亲的就是真的!大山娘憋得快要吐血。

“娘!你咋不说下去了?你说啊!”李苗心疼无比,步步紧逼,“我家大山真是你捡的?”

大山娘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愣是不说话。

看到这一幕,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苗心疼死自家相公了,这会儿紧紧的抱住杨大山的手臂,“大山,咱们跟她分家!”

“大娘,您要是不说清楚大山哥是从哪里来的,事情要是闹到了衙门,您可是要被治一个拐卖人口的罪名的,看您这么大年纪,这要是被多判几年,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您了。”

月娇娇出现之前,就默默的站在不远处把这边的动静听了个分明。

这老婆子蛮不讲理,指着赵战的鼻子骂。

她月娇娇看上的男人,只能被她自己欺负,别的人想欺负一点都不行。

她也就是碰了大山娘感应了一下直觉,没想到还真试探出来了。

“啥?坐牢?”大山娘也不装了,瞪大了眼珠子一脸土色,“关我什么事他又不是被我拐的,我捡到他的时候他病的都快死了!肯定是人家嫌弃治病要花钱才给扔了的!”

“谁想到他后来福大命大的两口米汤也喂活了!我怎么说都是救了他一命,凭啥让我坐牢?”

月娇娇眯着眸子打量她。

什么都捅出来了,大山娘索性破罐子破摔,“分家,赶紧分家,你不是要那两块地吗?那两块地分给你们,其它的想都别想了!”

杨大山都不是她亲生的,要不是知道这事闹到里正再来一趟,她不仅要给地还要给银子,她是绝对不会让杨大山分到一根毛的!

知道再多她也不会掏出来了,月娇娇后退一步斜倚在赵战身上,“苗苗姐,剩下的就是你们家的事情了。”

杨大山心灰意冷一字不吭,李苗咬了咬牙当场同意,愣是逼着大山娘回家把田契拿了出来。

赵婶子眼看挑事不成没让月娇娇倒霉,悄悄的朝人后躲着想要开溜。

“二婶?”

月娇娇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到赵婶子的耳朵里却让她的头皮发麻。

“二婶要是想我和阿战了可以去山上看我们,不必整天在村子里念叨我想让我出来见你,对了,这山上啊,狼多虎多的,你上山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一点,这万一被哪只动物记住了,说不定半夜就悄悄摸进你家门找你去了。”

赵二婶在脸上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不想你,一点都不想,这都快正午了,我赶回家煮饭去了。”

她说着,夹着尾巴就溜。

啧。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月娇娇又看向柳小晚。

柳小晚后背冰凉,抱着孩子拔腿就跑。

“各位大娘婶子们,”月娇娇看向还围着看热闹的众人,笑的极甜,“下次想跟我聊天可以去我家串门的,我平时比较害羞不好意思出门,所以大家可能见我的次数少了一些。”

已经对她很是了解的赵战适时开口,“累不累?是不是有点渴了?回家我给你烧点水喝?”

旁边人看到赵战这个样子。

就算有什么想问的也不敢问了。

反正这么娇里娇气的女人她们可看不惯。

怎么着?就算以前你过的是泼天富贵的日子,可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嫁的是什么人。

一个穷酸猎户还学人家娇养媳妇?

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些人在想什么,月娇娇看的分明,可嫉妒本就是常态,她能怎么办?以后让这些人嫉妒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她要是在意的话,那整天也别干其它事了。

月娇娇不在意,赵战更不会理会别人怎么说,他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径直转身半蹲在月娇娇的身边,像忠诚守卫的骑士一样,“站那么久脚疼吗?我背你回家。”

“是有点疼,”月娇娇旁若无人的趴在他的后背,“我有点饿了。”

“我先不去地里干活了,回家给你做点好吃的。”

两个人逐渐走远,剩下的人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直接炸开了锅。

“哪有赵战这样宠媳妇的?”

“听刚刚那话的意思,这是在家里连饭也不做?”

“这赵战忙活地里还要打猎,他媳妇不干活就算了,怎么能连饭都不给男人做?”

“我看就赵战这个宠法,他这媳妇也未必是个知足的,说不定哪天碰到个有钱的就跟人家跑了,或者跟赵战过够了就回家了,就咱们村里这条件,她能过几天?”

后边酸言酸语,另一边已经快到家的月娇娇戳了戳赵战的脸,“等一等,先别去山洞,苗苗姐他们肯定要来找我们的。”

赵战听话的拐了方向去茅草屋。

杨大山和李苗一左一右的蹲在他们的院子门前,见到两个人回来立马起身,“你们回来了?”

月娇娇拍了拍赵战的后背示意对方把自己放下,而后走到李苗跟前,“苗苗姐,分家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吗?”

“都弄好了,给我们两块地。”

李苗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没再接着开口。

月娇娇心下了然,打开院门请他们进去,从身上掏出了十两银子,“苗苗姐,这是给你的定金。”

“娇娇?”李苗声音哽咽,“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一旁的杨大山嘴唇动了动,只紧紧贴在李苗旁边,“谢谢,真的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也只是把几个月后要给你们的银子提前给了你们,这十两银子就当是你们帮忙种黄豆和小米椒的定金,等到时候收下来称好斤两,缺的银子我们再补给你们。”

“我们两块地都用来种那个黄豆和小米椒,”李苗看了一眼杨大山,见到对方没有反对,语气更坚定了一些,“这个黄豆芽和小米椒一年至少能收成两季,比种粮食划算,而且价格也比粮食高,我们大不了花银子去买粮食吃。”

“我来之前去找了里正,他说可以给我们批一块宅基地起房子,我想就在你们家旁边要一块宅基地,你们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我们家也没个邻居,你能住在我们家旁边,以后我无聊的时候还能去找你玩。”

“十两银子足够我们起一个土坯房了,我和大山也没孩子,先起个一间堂屋一间厨房足够了。”

李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跟村子里的其它妇人一起嚼舌根子的,可只要对着月娇娇,她下意识的就想什么事情都问问她的意见,对她就是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苗苗姐,孩子说来就来了,到时候你再想多盖两间房子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精力了,”月娇娇指了指赵战,“我和阿战打算过几天起房子,因为买的砖瓦多价格便宜,你们要是想要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买。”

“砖瓦房?那我不敢想,我和大山要是没有你这十两银子都想跟人借钱搭个茅草屋先凑合着住。”

“你可以不用砖瓦盖院子,盖一间正屋分东西两间卧房,中间用来做堂屋,然后在院子东边盖一间厨房,再让大山哥和阿战一起去弄点篱笆围个院子,到时候等孩子生下来房子也够住。”

“银子要是不够可以先打借条,阿战和孙师傅的关系处的比较好,让他去说和说和肯定可以宽限你们一段时间。”

赵战瞬间明白了心尖尖的意思。

孙师傅做一家生意拿一家钱,给多少钱盖多少房子从来都不存在可以赊欠的说法。

心尖尖这么说,不过是打算他们来先行垫付这个银子罢了。

赵战没有任何意见,他跟着补充,“大山哥,嫂子,我觉得娇娇说的对,索性都要盖房子,不如直接盖一个好的,不然现在盖个土坯的,以后推倒了再盖也麻烦,还白白浪费一份银子。”

月娇娇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赵战会意,抓住月娇娇的小手接着开口,“我们家最近又要盖房子,我还要做豆腐什么的比较忙,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大山哥和嫂子要是有空,不如来帮帮忙?你们俩每天每人只要来半天就成,五个铜板一天。”

“不用不用,”李苗连忙摆手,“有银子也不是这么个洒法,我知道你们是觉得我们俩日子难想要帮忙,但是也不能自己贴银子给我们。”

“明明不缺人帮忙还要找我们,那不是白给我们送钱吗?我不能这么厚脸皮。”

“苗苗姐,阿战说的没错,他确实忙不过来,”月娇娇声音清晰,“你知道阿战什么活都不让我做,我也想找人帮帮他,我找你们只是因为信任你们,没有别的原因。”

“而且不止你们,以后我们可能要找更多的人来帮忙的。”

“这个茅草屋虽然塌了,但是你们可以这两天收拾收拾凑合着住,等房子盖好,咱们一起搬新家。”

一直沉默的杨大山突然开口,“苗苗,我们借钱,盖砖瓦房!我相信跟着赵战干,这银子早晚能还上。”

“只有我们比老宅过得好,她们才不会看不起我们!”

自个儿相公都这么说,李苗咬了咬牙便也不再拒绝,只默默的将月娇娇的好记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用心的给她帮忙。

有了李苗和杨大山两个人的帮忙,赵战就基本上闲了下来。

除了点豆腐要用的卤水他自己把控没告诉二人,其它琐碎的活计,她们夫妻二人基本上分担了一大半。

难得抽出点空来,赵战又去了一趟山上。

上次他做陷阱的抓到了两只兔子,他围着陷阱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那老虎的影子。

难不成是受伤严重跟别的动物打架的时候被咬死了?

赵战试探着又朝林子深处摸了摸,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这几天他和李掌柜又交了一回货然后还结了一次分成的银子,现在他手里有将近一百两,距离盖房子的三百两,还差远远一大截。

孙师傅后天就到杨柳村,想赶在冬天把房子盖出来搬进去,银子的事情已经拖不得。

“阿战,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月娇娇第很多次发现赵战的心不在焉,伸手蹭了蹭他的下巴,“跟我说说?”

“我就是在想上次在山里跟我打架的那只老虎去哪里了。”

“老虎啊?”月娇娇仔细感应了一下,她没真正见过那老虎的样子,这会儿就朦朦胧胧的不太能察觉出来,随意的摆了摆手,“算了你别想它啦,说不定他过两天就主动撞到你手上了。”

“你别走神啦,锅里的粉蒸排骨做好了没?”

粉蒸排骨的香气已经充斥了整个洞穴,月娇娇用力地吸了一大口而后挪着小板凳朝赵战的跟前凑了凑,“这个粉是我说你调出来的,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蒸的差不多了,我夹一块出来尝尝,如果不好吃的话,我重新再给你做一份,”赵战说着揭开了盖子,蒸笼上的粉蒸排骨颜色鲜亮,他夹了一块吹了吹放在嘴里,而后笑着点了点头,“你应该会喜欢。”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手快的将粉蒸排骨端了下来。

这种连骨头的肉,平时都是卖剩下的并没有多少人喜欢。

可赵战发现心尖尖喜欢,尤其是最嫩的那几根肋骨,她每次都会多动两筷子,像肋骨两头的那种形状不规则的排骨,一般都会被剩下来进到他自己的肚子。

除了粉蒸排骨,赵战还炒了一盘蔬菜,然后单独给心尖尖蒸了了一个蛋羹。

他从盆里拧了一条热帕子过来帮月娇娇细致的一根根手指都擦干净,然后递了一双筷子到她手上,“尝尝看,喜欢的话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

月娇娇夹了一块排骨。

排骨软烂,根本不需要费力去嚼,外面的粉裹得很薄,但又恰到好处的将味道衬托的正好。

尤其是赵战知道她喜欢吃辣,额外在粉里面放了一点点辣椒面。

只是看到她的表情,赵战的心里就全是满足感。

甚至他有时候还会感谢当初赵二婶逼着他做饭,要不然他又哪里来的能让心尖尖喜欢的厨艺?

“娇娇,我想明天去一趟淮县,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天快冷了,去淮县给你置办些冬天的衣服。”

“镇上做成衣的细棉布都不够精细,我担心会扎到你,淮县应该会有更好一些的细棉。”

“淮县啊?”月娇娇吃饱了懒洋洋的靠在山洞前欣赏景色,嗓音糯糯的,“县里应该会比望山镇有好玩的东西吧?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因为她要同行,赵战等她睡着了深夜敲响了里正的家门,给了铜板让里正家的牛车明天把他们送到镇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

月娇娇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人抱着半靠在对方怀里,在反应出来是赵战之后,她放下戒心重新睡了过去。

看到赵战抱着月娇娇坐上牛车的时候,杨里正目瞪口呆,“赵战,你这是……”

赵战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压的极低,“赶路辛苦,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里正叔咱们走吧。”

再多的话也被憋了回去。

杨里正还能说啥,他连牛都不敢催,生怕自己的动静太大吵到睡的正香的月娇娇。

见过宠媳妇的,还真没见过那么宠媳妇的!

可不管怎么样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反正人家赵战愿意这么宠着,他有什么资格去多嘴的讨人嫌?

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到望山镇的时候,天光已经蒙蒙亮。

虽然赵战一直用帕子给她细心的挡着阳光,但感应到光线的月娇娇还是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察觉到环境不对。

“醒了?”

赵战将帕子挪开微微低头,用手给她遮了下光线怕刺到她的眼睛,“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

月娇娇摇了摇头。

察觉到她的动作,赵战顺手将她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拿起背篓里的水囊递给她,“漱漱口,先将就一下,等会我们换马车之后你就可以刷牙了,我带了牙刷和盐巴。”

这人,真是细心到什么都考虑了。

月娇娇用的牙刷,还是她描述出来样子之后让赵战给她做的,怕她嫌弃,赵战也从用柳条枝和盐水漱口改成了用牙刷和盐巴。

“醒了啊?”杨里正停好牛车,笑眯眯的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不是要去县里?赶紧去吧,从咱们望山镇到那边坐马车还要一个半时辰呢。”

“娇娇你在这等我一下。”

赵战让心尖尖乖乖坐好,自己跑到一旁的小摊贩那边买了点吃的又跑回来,“麻烦里正叔特意跑一趟了,吃个包子。”

“你跟叔还客气啥,你都给铜板了怎么是白跑呢。”

杨里正推辞不过,接了三个肉包子。

这两个孩子都是实诚又善良的孩子,以后村子里要是有人再乱编排,他一定要站出来好好教训那几个爱嚼舌根子的。

赵战可不知道几个肉包子让里正想那么多,他正小心的端着一碗小馄饨,用勺子拨了拨上面的热气,声音里带着笑意,“前几天不是说想吃刚出锅的小馄饨?尝尝这家的好不好吃?”

碗放在牛车上怕不干净,也担心她自己端会烫着手。

赵战的双手很稳,碗端在手上全程连抖都没抖过,月娇娇刚睡醒不是特别饿,拿着勺子吃了一大半皱了皱眉。

“饱了?”赵战递过去一方犹带余温的帕子,“擦一擦吧。”

赵战趁着月娇娇擦擦的功夫,端起碗来三两口就把剩下的小馄饨吃了个干净。

难怪心尖尖没有吃完。

小馄饨的用料不够扎实,里面的肉不仅不嫩还有些柴。

以后再出门,还是把早饭做好一起带出来,这样心尖尖吃的还能舒服一点。

赵战迅速的反思了一遍,然后将碗给馄饨摊主还了回去,自己潦草的啃了一个烧饼。

“里正叔,那您先回去吧,我们先去县里。”

“你们今天回来吗?要不要我赶牛车过来接你们?”杨里正估摸着赵战也是舍不得让他媳妇走回去的,开口多问了一句,“大概跟我说个时辰,我到时候过来。”

“今天回来的话就太赶了有点辛苦,”赵战将月娇娇从牛车上抱了下来然后伸手牵住对方,摇头拒绝了里正的好意,“我也不太确定是明天还是后天回,您不用来接的。”

“那行吧,那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一些。”

“您放心吧。”

告别了里正,赵战带着月娇娇去雇了一辆马车。

望山镇到淮县的官道修的不好,一路都很颠簸,月娇娇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些后悔,这种颠簸程度堪比摇摇车,想要靠在马车上休息脑袋都磕的疼。

月娇娇的面色苍白,眉头微颦很不舒服。

赵战随身带了个大包裹,他把里面的毯子拿出来折成两层,“娇娇,你躺在这里然后枕我腿上,这样应该会舒服一点。”

这人……出个门是把家当都背出来了吗?

月娇娇心里感慨了一句,乖乖的躺在了毯子上。

赵战半抱着她,为了不让自己跟着马车摇晃的太过剧烈,他浑身绷得笔直,等到了淮县的时候,他浑身的肌肉都变得酥麻僵硬。

月娇娇晕了马车,原本打算到了淮县就去逛逛也彻底没了心思。

赵战来之前就和李掌柜打听过淮县哪家客栈最好,他给车夫结了银子就背着心尖尖去要了一间上房。

“掌柜的,能不能借你家厨房用一用?”

看到月娇娇虚弱的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赵战盘算着给心尖尖做点吃的。

这会儿刚到正午正是饭点,掌柜的摆了摆手,“大厨房小厨房都在用,你要是想吃什么可以跟伙计说,待会给您送到房间里去。”

“您放心,我们店里的饭菜味道是一顶一的好,要不然也会刚到饭点就忙成这样。”

“客人您体谅体谅,看看菜单想吃什么?”

淮景客栈,是淮县最大的客栈,它的饭菜生意甚至比淮县最大的酒楼客来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掌柜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望山镇的升云客栈?”

赵战今天穿的是月娇娇给他挑选的靛蓝色长袍。

长身玉立,明明是斯文的长袍却被他身上猎户的野性冲掉,他的五官深邃,眸光幽深,气势慑人让人不敢轻视。

掌柜的沉吟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开口,“莫非是那个最近在做黄豆芽和豆腐的客栈?”

说起升云客栈,掌柜的这段时间可真是听的耳朵都要痒了。

淮县方远镖局家的方公子,突然跑遍了淮县的每一家食肆声称一定要吃到黄豆芽,如果哪家客栈或者酒楼能做出来,赏金百两。

这么好的噱头砸下来,可是在淮县砸出来好大一片动静。

单单是听就知道,这个黄豆芽是个稀罕东西,要是哪家真能做出来,必定能让自家店里的生意更上一个台阶。

可偏偏,没人知道这个黄豆芽是哪里来的。

后来还是方公子的随从在外面喝多了跟别人吹牛,透露出来第一份黄豆芽竟然是小小的望山镇上的客栈做出来的。

掌柜的也带着客栈的大厨亲自去升云客栈走了一趟。

他去的巧,不仅吃到了黄豆芽,还品尝到了另外两种极品美味,豆腐和豆干。

尤其是那豆腐,无论是豆腐羹还是鸡汤豆腐,就连煎豆腐都好吃的恨不得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可大厨根本看不出来这个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无奈,他们只能去和李掌柜商谈,希望李掌柜能透露这个食材是从哪个高门望族传出来的。

李掌柜对赵战瞒下了这个消息。

无他,李掌柜只是想先瞒几天,等自己先赚一笔,再亲自介绍赵战和淮县的这些掌柜们认识,到时候也能做个顺水人情。

李掌柜看的出来,赵战手里的东西绝对不止这么一点,得罪他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处。

淮景客栈的周掌柜心思流转间已经想了很多,再开口的时候态度便放的更低了一些,“公子如果是想点升云客栈的新奇菜,那本店没有,但公子如果是想提供些关于那新奇菜的消息,我们可以里面详谈。”

赵战摇了摇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可以提供给掌柜的一道不输升云客栈的新菜式,如果掌柜的愿意把小厨房借给我用一用的话。”

周掌柜哪能不乐意,立即便让伙计通知厨房无论怎样都要腾出一个灶来,自己亲自跟了进去。

赵战要做的,就是粉蒸排骨。

来淮县给心尖尖置办东西是主要目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他想挣一笔银子。

昨儿夜里,他拉着杨大山夫妻二人,在山下的茅草屋将从药房买的十三种材料全都磨成粉末,然后按照心尖尖说的配比,将十三种材料全部汇合,再把糯米和大米磨成粉末跟它们混合。

一切弄好之后,赵战用油纸把所有的粉料包好放进背篓。

后厨房有上好的肋骨,赵战熟练的架锅烧水把粉蒸肉做上。

弄完这一切,他又用了厨房的高汤,将里面的油脂滤了三遍只留下清澈的汤汁,然后煮了一碗面条,上面盖了点青菜和荷包蛋。

面条做好,粉蒸肉也可以出锅。

“掌柜的,这道菜是我送给你尝尝的,如果满意的话你可以去房间里喊我一声。”

他生怕耽误太久碗里的面条会坨掉,匆匆说完顾不得等周掌柜开口便端着面条上了楼。

月娇娇躺了片刻,恶心反胃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听到门响,她走过去把房门打开,看到赵战满头大汗的急忙伸手去接碗。

“小心,你去椅子上坐着等我,”赵战避开了月娇娇的手,三两步走到桌子旁边将碗放下,“你现在吃油腻的会更难受,我给你煮了碗面。”

“你自己的呢?”

月娇娇站在赵战的身边,拿起帕子细致的给他擦了额上的汗,“只知道惦记我,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也弄点吃的。”

被她提醒,赵战才发现自己还真忘了。

他一路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心尖尖的身上,这会儿看她脸色不再苍白,才后知后觉的也有了些饿意来。

“阿战,你对我好的时候也不能太不拿自己当回事呀,”月娇娇环抱着赵战,将脑袋轻轻的贴在他的胸膛,“我听楼下吵吵嚷嚷的一定很忙,掌柜的怎么愿意把厨房借给你用的?”

月娇娇生怕他为了自己受委屈。

赵战三两句将刚刚楼下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后扶着月娇娇坐在椅子上,难得霸道的将筷子放在她手里,“你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吃一点垫垫,别饿坏了。”

月娇娇拿了个小碗把面条拨出来一点,荷包蛋也一人一半,然后将大碗里剩下的面推到赵战的跟前,“你也吃,我吃不完那么多,我还想待会去街上逛逛吃点别的。”

心尖尖真是对自己太好了。

他明明只是为了她做了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心尖尖就是会心疼他。

赵战感觉自己的胸口激荡,眼窝都有些酸,拿起筷子和月娇娇面对面一起用饭。

空气中有化不开的暧昧逐渐弥漫开来。

被心尖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赵战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水壶烧开一样在灼灼不断的冒着热气。

“赵公子。”

有人敲门,赵战三两下把面条扒完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把房间里的月娇娇挡的严严实实,“周掌柜?”

周掌柜不敢朝房间内看。

这赵公子刚刚可是抱着这位姑娘进到客栈的,只不过那姑娘的脸一直埋在赵公子的身前,掌柜的看不清楚面容。

但能被这么娇宠着的,想必容貌也差不到哪里去。

眼前这位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财神爷,掌柜的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了他,忙低声开口生怕惊到了月娇娇,“赵公子,您刚刚那道菜可真是绝了,咱们后面说?”

“周掌柜稍等一下。”

赵战重新关上门跟月娇娇交代了一声,又给她在盆里调好温水,这才关了房门跟着周掌柜去了后院。

“赵公子,我也不瞒你说,你刚刚那道菜我们厨房的大师傅研究了一下,秘诀应该就是您裹着那排骨的调料,所以,您这个调料方子?”

“调料方子不能卖,那是我娘子的嫁妆,”赵战一脸认真不容反驳,“不过这调料,掌柜的想要多少都可以。”

“这个调料不仅仅可以蒸排骨,五花肉片用同样的办法裹一层粉去蒸,味道也不错。”

“说起来,要不是今天想跟你借小厨房,这道菜我原本是打算和客来香合作的,毕竟客来香是酒楼,而您这,是客栈。”

若说一开始和李掌柜谈生意的赵战还比较青涩,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已经飞快成长,甚至已经摸到了一些你来我往论价挖坑的技巧。

主动权在别人手里,周掌柜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

趁着淮县这股讨论新菜式的东风,他完全可以打着不输豆腐的旗号推出这道新菜。

甚至那个为了一道菜能拿出百两银子的方少爷,他也完全可以借着这股风激对方一把,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从方少爷那里得到一笔大钱。

周掌柜的眼睛转了转,心里已是有了主意,“赵公子开个价吧,但是在您开价之前,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赵战抬眼看了眼周掌柜,神色让人看不出喜怒,“周掌柜请说。”

四目相对,周掌柜沉声,“我希望这道菜,在整个淮县只能我一家独有。”

赵战沉吟片刻。

房间里静默无声,周掌柜一开始还面色坦然,后来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有些定不住。

这是两个人的博弈。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周掌柜想要说话的时候,赵战淡定开口,“可以,但这样的话,就等于您买断了菜谱。”

“这个价格,是要另算的。”

周掌柜的后背出了一层汗,闻言深吸了口气连连点头,“这个自然。”

他也不拿乔让周战报价,自己主动将心理的预期价格报了出来,“这道菜,我以两百两银子买断,另外那个粉,我们看不出来原材料,还是您来说吧。”

蒸肉粉,里面最贵的材料就是那十三种药材。

赵战买的时候,就狠狠的心疼了一次,可想着如果成功卖出去可以赚的更多,他才按捺住心疼买了一大堆。

“那个粉,一斤十五两银子,如果按照今天做的份量来蒸的话,一斤粉可以蒸七份排骨,如果换成五花肉片的话,可以蒸个八份甚至九份。”

掌柜的迅速在心里计较了一下价格。

这样一来的话,一盘粉蒸排骨最贵的就不是肉而是粉了。

可想想升云客栈豆腐的定价,周掌柜只略一犹豫便下了决心,“一斤十五两银子我答应了,但是如果买的多,能不能略微的……”

后面的暗示大家都懂,赵战点了点头,“买十斤的话,我可以多送你半斤。”

半斤也是七两五钱银子了,这个便宜可真不算少。

周掌柜立马支了银子,拿起纸笔跟赵战签订了契约。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贵府取货?”

“不必,我已经带来了,我这次一共带了十一斤来,掌柜的是全留下还是要一部分?”

“全要全要!”

周掌柜乐颠颠的,想到以后自己的生意会更好甚至能超过客来香那个酒楼,他就忍不住笑的开怀。

到时候再开个分店,以后谁听到他周掌柜的名头不都要赞一声?

赵战去房间里把背篓拿了下来交给他,然后揣着荷包重新回了房间。

第一次摸到银票,他的双腿都打飘似的。

月娇娇看着他呆愣愣的靠在门上犯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傻啦?得了银子那么高兴?”

赵战难得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笑,听到月娇娇的声音回过神来将荷包一脸认真的塞到她的手里。

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心尖尖的小手,“娇娇,盖房子的银子,我赚回来了。”

月娇娇很给面子的把银票和一些碎银都都拿出来数了数,然后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三百六十四两,怎么有那么多,掌柜的这是把一年的蒸肉粉都跟你定了吗?”

赵战把刚刚和周掌柜讨价还价的内容说了一遍,一双眼亮亮的看着月娇娇,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真傻。”

月娇娇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然后将六十多两的零头给了赵战,剩下的三百两自己贴身放好,“我们家阿战这能干,走,我带你去把淮县好好的逛一遍。”

她说着,牵住了赵战垂在身侧的手。

赵战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大了,直到出了客栈还在傻乐。

“娇娇,你饿不饿?如果想吃东西的话,那我们就先去西街逛一逛,不过我们先去东街也可以,西街的都是摆摊的小商贩和食肆,环境复杂一点,东街就不一样了,东街都是铺子和酒楼,待会逛累了你可以找个酒楼坐一会歇一歇。”

“像这淮县最大的酒楼客来香就在东街,大家都说他们家的酥皮鸭是淮县一绝,来了绝对不能错过。”

“你这都是跟掌柜的打听的?”月娇娇牵着他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兴致高昂开口打趣,“听起来像是客来香的小二在给自家店里拉客人。”

“我想着多了解一下,就能少走一些冤枉路,我担心你累着。”

“既然你都调查的这么详细了,那我们先去东街吧,等在东街逛完一圈,咱们再去西街看看有没有什么小吃买一点尝尝。”

心尖尖说什么,赵战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淮县有一个很大的码头,每天来来往往的客船和商船都很多,所以淮县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贸易交换中心。

正因如此,淮县的店铺开的遍地都是,琳琅满目。

望山镇的街道与它相比,就像是货郎和京城百宝阁之间的区别。

而东街,又是淮县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

从淮景客栈走到东街,大概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这会儿民风开放,女子上街不必头戴面纱遮盖的严严实实。

月娇娇身姿窈窕花容月貌,因为今天晕车的缘故,整个人都带着一些破碎的美感。

与她并肩而行的赵战,宽肩窄腰,五官俊美,眼神一直就没有从他身边的心尖尖身上挪开过。

路旁的众人看到他们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被那么多人注视,月娇娇倒是没什么感觉,走在她身旁的赵战却忍不住悄悄挺直了脊背,偷偷的更加握紧了一点心尖尖的小手。

中午两个人都没吃饱,这会儿心情大好更是觉得肚子有些饿。

“阿战,我们先去客来香吧?虽然这个点酥皮鸭可能卖完了,不过我们可以买一点别的尝一尝。”

“前面应该就是。”

客来香不愧是淮县最大的客栈,她们两人进去的时候,店里还有不少桌客人在用饭。

伙计见到这个点还有人来,懒洋洋的开口,“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月娇娇抬头冷冷的看了那伙计一眼。

赵战下意识挡在了她的身前,眸光也带了一丝凉意,“你们这里还有什么?”

“我们这里的菜太多了,你们可以先点菜,如果厨房师傅说没有的话我再来跟你们换。”

店小二被赵战的气势吓到,态度略微好了一些。

只不过他讲话的时候东瞄西看声音也轻飘飘的,一副觉得麻烦的样子。

赵战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菜牌。

客来香竟然在卖牛肉。

官府一直不允许百姓私下宰牛,除非这头牛即将老死,可以跟里正或者官府报备之后将牛宰杀。

“来盘牛肉,酥皮鸭也来一只,再炒个鸡蛋和青菜,然后人参鸡汤也要一份。”

他语速极快的报了几个菜名。

“客官这是来砸场子的吧?”店小二突然怒气冲冲,斜着眼睛看向赵战,“我们客来香的牛肉只有初一十五才售卖,而酥皮鸭一天也只售卖一个时辰,您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炒鸡蛋和青菜有,至于人参鸡汤,”他说着,将赵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人参很贵的,这个汤十两银子一盆,您要点吗?”

等他说完,赵战早已经面沉如水。

找茬的明明的就是伙计。

他竟然连累了心尖尖被人嘲笑奚落?

赵战怒不可遏上前一步,伸手拽住伙计的领口,将人拎的双脚离地,“既然吃个饭有那么多的限制,牌子上为什么不写?”

“过了饭点你想休息不想招待客人,你大可以躲起来别干这个活计,对客人挑三拣四你很高兴?”

这可是淮县脚下。

竟然还有这种说动手就动手的莽夫?

伙计面如土色开口讨饶,“对不住对不住,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公子饶了小的吧。”

他不过就是听这男人的口音是外地来的才慢待了一点,哪想到就惹上了个硬茬!

“掌柜的!掌柜的!叔你救我啊叔!”

伙计的两条腿在空中扑腾,客来香的客人见到这边闹了起来,生怕自己受到波及结了账直接跑了。

客来香的掌柜听到这边鬼哭狼嚎匆匆从后院走了进来,发现自己的侄子被人拎起来之后快步走到跟前拱手施礼,“不知伙计犯了什么错让这位公子如此生气,我是这店里的掌柜,我替他跟您赔了不是。”

见到做主的来了,赵战随手将伙计朝旁边一丢,这才开口,“你们的伙计不尊重人,我只是教了他点东西。”

“叔叔!他要吃牛肉和酥皮鸭,我只是跟他讲了一下吃不到他就动手!”伙计被摔到地上直接滚到了掌柜的身后,大声嚷嚷,“是他无礼在先,我们报官!告他伤人!”

“你闭嘴!”

掌柜的低声呵斥一句。

这个侄子什么德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平时就眼睛长在头顶上只知道趋炎附势,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

“想必两位客官应该饿了,那这样,牛肉和酥皮鸭今天确实吃不到,正好我们店出了一道新菜式,菜牌子还没做好所以没挂到墙上,不如我让厨房做一份给两位尝尝?”

一直被护在赵战身后的月娇娇蓦然开口,“什么新菜式?”

看清楚她的容貌,伙计惊艳的嘴巴都没合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赵战嗓音冰冷,“你的眼睛是不是不想要了?”

伙计鹌鹑似的缩了回去。

“你给我滚到后厨去!别在前面丢人现眼,以后你就在后厨帮忙不许到前面来!”

掌柜的眼看自己侄儿不安生,一脚踹了他的屁股将人扔到了后厨,然后看着月娇娇语气讨好,“这道菜是豆腐羹,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过?”

月娇娇和赵战对视一眼。

李掌柜不可能将豆腐卖到淮县来还不吭一声,除非他们看错了人。

本来因着这伙计太过扫兴,月娇娇想换个酒楼吃饭,可掌柜的提到豆腐羹,她便拉着赵战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施施然开口,“自然是听过,不过一直都没有尝过什么味道,没想到今天倒是因祸得福凑巧了。”

“是两位客官天生富贵,就该运气好,我这就去后厨给你们安排。”

等他走了,月娇娇戳了戳赵战结实的肌肉,“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碰了他也不嫌脏了自己的手呀?”

“他不该那样对你,”赵战这会儿余怒未消,可对着心尖尖,他周身的怒火自然的熄灭收到心底,“下次要是还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定让他连把话说完的机会都没有。”

“你怎么那么可爱?”

刚刚如果不是赵战及时将她拉到了身后。

她有一百种办法让那个店小二知道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会有多倒霉。

可赵战出了头,月娇娇乐意懒懒的躲在他身后不去费那个力气。

“等会尝尝那个豆腐羹什么情况,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话,等我们回去就把这里的事情告诉李掌柜,让他出面解决。”

赵战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的功夫,掌柜的亲自把菜端了上来,“两位客官,豆腐羹来了,还有你们点的鸡蛋和青菜,请慢用。”

“这不是豆腐,”赵战只看了一眼,就凑到月娇娇跟前低声开口,“就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做的?”

月娇娇用勺子盛了一点到盘子里,然后碾碎观察了一下,又凑到跟前闻了闻。

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造假真是亘古不灭的问题。

“这是用鸡蛋鱼肉和面粉做成的,”月娇娇把碗放在赵战的跟前,一语道破,“就只是看起来像豆腐而已,吃起来实际上跟豆腐没什么关系。”

“你仔细闻一闻还是能闻到一点腥味,他们不知道豆腐那么白是怎么弄出来的,只能找相似的食材代替,后厨做饭的师傅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竟然能将腥味遮盖的差不多。”

“我尝一尝有什么区别。”

月娇娇按住了他的手,“谁知道刚刚那个伙计在后厨有没有对这几道菜干什么,别吃,脏的慌。”

赵战乖巧的收回了手。

客来香二楼。

掌柜恭敬的站在一个男人的身后,跟他一起盯着楼下两人的一举一动,弯腰语气尊敬,“少爷,他们怎么不动筷子?难不成他们还尝过真正的豆腐不成?”

“他们有没有尝过真正的豆腐我不知道,但是那个男人刚和淮景客栈的周老匹夫做了笔大生意这我知道。”

“你那个侄子打发了吧,坏我大事。”

“本来是想跟楼下这个男人打好关系的,可既然已经把人得罪了,那干脆就换个方式。”

他的眸光阴冷的落在月娇娇的脸上。

东西他要。

女人,他顺带着一起收了吧。

不然白白浪费了这姑娘的好容貌。

已经和赵战一起走到门口的月娇娇似有所感的抬头望了一眼,正好跟男人的视线对上。

察觉到心尖尖的脚步变慢,赵战跟着回头,二楼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掌柜的一脸歉意的冲着赵战拱了拱手。

“阿战,你看到了吗?”

月娇娇的声音一向软糯,可这会儿却掺杂着狐狸班的狡黠,“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哦。”

两人说着离开了客来香。

赵战戒备的四处看了一圈,而后轻声开口,“是刚刚站在二楼偷看我们的人?”

“嗯,暂时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哦。”

月娇娇才不是那种明知道遇到了危险还害怕对方担心就选择隐而不说的人。

她才不要费心费力的一个人去防备。

“我一定会的!”赵战紧紧的握着心尖尖的小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眼前的人儿弄丢了。

月娇娇全然没有紧张害怕的心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还能放赵战。

她完全不担心。

淮县的成衣店单是大小都比望山镇那家三倍还大,赵战已经知道了好东西都在楼上,直接让伙计带着他们去了二楼。

月娇娇开开心心的挑选衣服,他就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一个劲的说好看。

买买买的快乐让人欲罢不能。

她给自己挑了六套衣服,有一点点厚和特别厚的,然后又给赵战也挑了几套。

“娇娇,我不用,你给自己再多买几套。”

心尖尖给自己挑选衣服,赵战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可银子花在自己身上他实在是舍不得,“你给自己买的太少了,再买几件每天都换新的。”

“我给你挑的你还嫌弃不成?”

心尖尖这么一说,赵战就没话反驳。

他哪有嫌弃,他恨不得把这些衣服珍藏起来每天都看一遍。

这可是心尖尖亲手放在他身上比划过的!

月娇娇将东街的铺子几乎全逛了一遍,她买的多的,店家会帮她送到客栈,有些店里买的少的,赵战就全都仔细的拎在手里。

等离开东街,赵战的两只手全都拎满了东西,只不过他常年在山里背着猎物跑惯了,即便拎着这么多东西也丝毫不会感觉到累,尤其这些还是心尖尖的东西。

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下来,赵战这才惊觉原来他们竟然逛了这么久。

“是不是累了?”赵战停在月娇娇的身前,担心的看着她,“走了一个下午脚疼吗?我背你回客栈。”

他说着,便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挂在了脖子上,然后熟练的蹲在了心尖尖的跟前。

月娇娇趴了上去。

赵战的后背对她来说已经再熟悉不过,还没到客栈,月娇娇便晃晃悠悠的睡了过去。

“少爷,他们进去了。”

林云旭一身黑袍。

他站在淮景客栈斜对面的房间中,在看到两个人亲昵的动作时,眸底阴沉,“你们去想办法把方天俸引过来。”

“那个蠢货上次不是说在望山镇被一男一女弄的没脸吗?如果这个卖给周掌柜新菜式的男人就是方天俸说的那个人,先让他们狗咬狗,我们等时候差不多了再出手。”

“是!小的这就去!”

“赵公子,”周掌柜见到赵战进来直接迎了上去,“能否上去详谈?”

“掌柜的稍等一下。”

赵战声音很轻,要不是掌柜的离得近,恐怕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在看到趴在他后背上的姑娘时,周掌柜识趣的让开路让赵战先回房间。

这位姑娘怎么见两次都在睡觉?

身子骨这么弱呢?

月娇娇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人安上了身体虚弱的名头,赵战刚走到床边想把她放在床上她就醒了过来。

“我不要躺上去,身上的衣服脏,”月娇娇睁了睁眼觉得困倦又重新闭上,双臂搂着赵战的脖颈,轻声呢喃,“弄脏了我晚上就没地方睡了。”

“那你趴我背上再睡一会,等你醒了我给你准备洗澡水,洗漱好换了衣服再躺下。”

怕吵到心尖尖,赵战小心的将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放到桌上,然后双手稳稳的托住对方,就那么站在原地。

“不睡了,再睡我晚上要睡不着了,”月娇娇的声音带着些还未睡醒的娇憨,她说话的时候樱唇意外的蹭到赵战的脖颈,带起一阵酥麻。

赵战被激的双臂一颤,脖子红了大片。

被这么一颠,月娇娇的困意消散了大半,只是还剩了些懒劲。

她趴在赵战的脖颈低低的笑出了声,然后脑袋蹭了蹭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抖了一下?”

“我的瞌睡虫全都被你震跑了。”

心尖尖的声音软绵绵,带着化不开的甜。

赵战整个人都快化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是我不好,娇娇乖,让你受委屈了。”

月娇娇小猫似的哼了哼。

听她这样,赵战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送给她。

“你把我放在旁边的软榻上吧,让我趴一会儿。”

赵战摸了摸软榻,觉得有些硬就把今天坐马车时带着的毯子铺在了上面,然后又拿了个软枕放好,这才把月娇娇珍宝似的轻轻放了上去。

“周掌柜不是还找你吗?快去吧,”月娇娇一到榻上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低声叮嘱,“我想吃烧饼可是我有点累了,阿战,你跟掌柜的谈完去外面帮我买回来好不好?”

赵战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我去买,你再躺一会儿,”赵战的指腹留恋的碰了碰心尖尖滑嫩的脸,然后小心翼翼的攥住指尖像是上面带有月娇娇的温度,“我很快就回来,你在房间里等我,注意安全,一个人别乱跑。”

他还惦记着客来香的事情,这会儿就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月娇娇‘嗯嗯’的一一应了,赵战才依依不舍的关了房门。

“周掌柜,麻烦让人盯一下我住的房间,我不太放心。”

周掌柜一脸担心,“不知道贵夫人患的是什么病症?怎的如此虚弱乏力?我在淮县多少还认识几个大夫,要不然我叫他们来帮贵夫人看一看。”

“伙计也会帮你盯着房间的,赵公子放心便是。”

“我娘子没有患病,她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掌柜的莫要胡说。”

赵战难得在外人面前情绪外露,略带点谴责的看了一眼周掌柜。

真是乱说话!

这不是在咒心尖尖吗?

“瞧我瞧我,不知内情就乱说话。”

周掌柜可算是见识到了。

敢情人家不是生病,人家就是乐意娇宠着娘子,他经营客栈那么多年,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周掌柜叫我是有什么事吗?”赵战有些心急想去买烧饼,说话便直奔主题,“现在天色不早也该用晚饭了。”

“老夫今天无意间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客来香弄出了豆腐,本来他们打算今天晚上挂牌对外售卖的,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推迟了,”周掌柜语气迟疑,“赵公子是望山镇杨柳村的人,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升云客栈的豆腐,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他边说边观察着赵战的表情,而后接着说道,“赵公子有所不知,那客来香的掌柜并不是真正的主家。”

赵战蓦的想到了今天在客来香里心尖尖回头望的那一眼。

难不成,盯着他们的人是客来香的背后的主家?

“掌柜的掌柜的!”

房门外突然有伙计嚷,周掌柜打开房门语气含怒,“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方远镖局的方少爷来了,点名要吃咱们店里的新菜式,”伙计的一脸害怕,声音仓皇,“这方少爷的鼻子怎么这么灵,咱们这道菜要明天才开始卖呢。”

来的竟然是个熟人。

赵战眉头微皱,有些想走。

那方天俸是个拎不清的傻子,他本来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不想这时候再横生枝节,免得给心尖尖带来危险。

“他既然来了,那就把他留在大堂,后厨的师傅今天已经试做了十次这道菜,口味没什么问题,如今方少爷只是比我们预期的来的早了一些,倒是省了我不少心思去想办法怎么把他引到这来了。”

“伙计,你去后厨说一声,给方少爷把粉蒸排骨和粉蒸肉全都备上。”

周掌柜匆匆交代完,就扭头一脸歉意的看向赵战,“真是对不住赵公子,事情突然,我先去解决了这件事,有什么事我们可否待会再聊?”

赵战点了点头,“周掌柜客气了,当然可以。”

“姓赵的!”

赵战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

“方少爷,这是后院,您还是先去大堂坐一会!”

伙计伸手去拦,却被逼的步步后退。

“起开!不就是个后院吗?又不是藏了什么娇娘子本少爷进不得,”方天俸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伙计,手指指着赵战,“竟然让本少爷在这儿逮到你,上次在望山镇你跑得太快本少爷没抓到,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撞上本少爷的地盘了。”

周掌柜扭头看向赵战,满脸意外,“赵公子?你们认识?”

赵战是望山镇人,这个方天俸就是在望山镇吃到的那新菜式。

那这赵战……

周掌柜心思电转间无比庆幸自己没得罪赵战。

虽然是个泥腿子,但跟他打好关系,这豆腐和黄豆芽什么的说不定他以后有幸拿到。

“方少爷,没想到又见面了。”

既然对方躲不掉还是撞上了,那赵战也完全不怵,抬眸直视对方,“有点巧。”

“你在这里干什么?”方天俸一脸鄙夷的看向赵战,“从本少爷这得了十两银子就得瑟到淮县来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了十两银子,就有钱了?”

“本少爷跟你说,这十两银子在淮县,扔到水里都听不到个响。”

赵战面不改色,看着对方语气淡淡,“你是为了粉蒸排骨来的?”

“你怎么知道?!”方天俸快走两步站在赵战的面前,“这粉蒸排骨难不成也是你和你那小娘子做出来的?”

“方少爷,您可别这么大声嚷嚷,您今天来的巧了能得第一份粉蒸排骨,这东西,望山镇都没的卖,在淮县也是头一份。”

“知道您是个喜欢吃的,赵公子又是个非常会做吃食的人,您何不跟他打好关系呢?”

周掌柜可不想让这两人在他的店里闹起来,双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尤其是他已经确定了那豆腐就是这赵战弄出来的。

“方少爷,您好些时日没找到什么新鲜的吃食了吧?您和赵公子都是青年才俊,交个朋友不是正好?”

看到他俩在窃窃私语,赵战转身就要离开。

“你给本少爷站住!”方天俸把掌柜的扒拉到一旁,快步追上赵战伸手就要去拽他,“本少爷要跟你交朋友你这是几个意思?”

赵战闪了两下避开他的动作站定,一脸不解的看着对方,“交朋友?”

这人脑子是进水了吧?

“对!就是跟你!”方天俸挺了挺胸膛,“怎么样?你是不是感觉很荣幸,倒也不必这样,只要你以后琢磨出什么新东西的话先让我尝一尝,你放心,钱我不会少给你的!”

在望山镇吃到黄豆芽之后他回来就忍不住日思夜想,后来没忍住冒着被爹打断腿的风险他又带着随从悄悄离开了淮县。

结果那次他竟然尝到了豆腐还有豆干什么的!

那次他在升云客栈足足住了七天,反反复复的将所有豆腐做的菜全都尝了一遍才回淮县,然后就一直被禁足到现在。

今天要不是随从跟他说这淮景客栈出了一道不输豆腐的新菜式,他也不会在没解除禁足的时候就跑出来。

他这个人,读书读书不行,做生意也不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不是押镖的好苗子,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个吃。

周掌柜说的很对,要是跟这姓赵的弄僵了,以后人家点名新菜式就单独不给他吃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还看不起本少爷不成?”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就只是不想跟你交朋友。”

眼前这人阴晴不定,赵战才不想跟他多打交道,“你的粉蒸排骨差不多刚刚出锅,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还不去大堂?”

“你别走,我都要跟你当朋友了,是不是该一起吃个饭?你放心我请客不让你花钱。”

“还有掌柜的,这道菜要真能和豆腐不相上下,那一百两银子我一定给。”

周掌柜喜不自胜。

一百两银子呢,买菜谱的钱这不就赚回来一半?

赵战被他拦不住,进不得退不得。

尤其是这个方天俸不管是嫌恶也好高兴也好,那情绪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虽然他说话很欠揍,但是赵战这会儿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我有事,没空跟你一起吃饭,”赵战心底惦记着月娇娇,语速很快,“你自己吃没人跟你抢不是正好吗?”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吃饭?你不跟我一起吃饭,我就不让你走!”

这人胡搅蛮缠。

“下次,下次有机会跟你一起吃饭!”

他说完,趁着方天俸走神的功夫直接越过他奔向门外,然后舒了口气朝西街去。

淮县的烧饼都是放在炉子里用炭烤的,放一点猪油在薄薄的面皮上一起揉开,然后在表层放上葱花,烘烤出来的不是脆到掉渣的那种,但是裹上一层店家特制的酱菜,十足的香。

赵战将街上看到的烧饼的类型全都买了一份,回去的路上发现有卖糖葫芦的,又掏铜板买了一串。

因为担心经过大堂的时候会被方天俸缠上,赵战走了客栈的角门,伙计们对他的脸熟,见状爽快的开了门也没拦他。

“你回来啦?”

月娇娇正百无聊赖的趴在软榻上看话本,见到赵战回来立马跳了下来。

看到她只穿了一层薄袜,赵战三两步走到桌子跟前把东西放下,然后冲过去单手将月娇娇抱了起来,“地上凉。”

他回来的时候还没洗手,这会儿抱着心尖尖的时候手指完全没有碰到对方,只手臂用力将人揽在怀里,“先坐在椅子上,我去给你拿鞋。”

被放在椅子上的月娇娇不再乱动,一个一个的在看桌上的油纸包。

赵战洗了手去拿她的鞋子,蹲在地上仔细的给她穿好,“我看街上有很多家卖烧饼的,你每一种先掰一口尝尝,不喜欢的先放在那里待会我来解决。”

他说完又重新去洗了一遍手回来,把烧饼都掰下来一角,“先尝尝,你小心别弄的自己一手油。”

说话的功夫,他又拧了一块热帕子,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这才踏踏实实的坐在月娇娇的旁边,“待会吃腻了就吃一串糖葫芦,我在小厨房熬着一锅小米红枣粥,待会我去盛一碗回来。”

现代的科技这么发达,月娇娇生活的那么娇惯,也不像现在这样她还没想到之前就有人面面俱到的准备好了一切。

“阿战,你什么都准备的那么好,以后你要是不在家,那我岂不是什么东西也不会?我现在连家里的东西放在哪里都不清楚了。”

烧饼很香,月娇娇吃的时候唇角蹭了点油。

“你只要负责把银子收好就够了,”赵战拿起热帕把她嘴角的油擦掉,自然的捡起她吃剩的部分,“其它的我都会帮你准备好。”

“阿战。”

月娇娇低声轻唤,赵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月娇娇朝他的跟前坐了坐,双腿搭在他的腿上,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赵战感觉自己病得越来越严重。

现在的他,有时候只是心尖尖这样牵着他的手,然后软软的喊他的名字,他就感觉自己渴的要命。

体温逐渐升高,赵战的额上浮现了一层汗意。

月娇娇放在他身上的小腿偏生还不老实,说话的时候双脚轻晃,低头把玩着赵战的手指,将自己的掌心和他相对,“你的手怎么那么大?不过你的手好粗糙,扎的我好疼。”

赵战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

“别动,让我看看你。”

月娇娇低头看的认真,然后柔软的指腹轻轻蹭了蹭他手上的厚茧,“这是握弓握出来的吗?不过你的指腹上怎么也有茧?”

赵战的喉结滚动,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小的时候每天都要练字,那个时候磨出来的,后来我怕忘记也经常拿树枝当毛笔用,茧子就一直都在。”

“哦,”月娇娇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朝他的掌心吹了一下。

赵战瞬间抽回了手。

双手突然一空,月娇娇愣愣的抬头看她,委委屈屈的开口,“阿战,你吓到我了。”

她说着,就别过脸想要坐的离赵战远一点。

赵战心慌意乱急忙按住心尖尖搭在自己身上的腿,下意识伸手拽住月娇娇的手臂略一用力便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稳稳坐好,“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月娇娇不理他。

“娇娇,”赵战的后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本能的搂紧心尖尖,“别害怕,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月娇娇动了动身子,别过头轻轻的哼了一声,“真的吗?”

“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吓到你。”

“好吧,那我先不生气了,”月娇娇转过头埋在她的怀里,动了动身子想要找一个舒服的坐姿,“你的腿怎么硬梆梆的?”

赵战欲哭无泪。

心尖尖坐在腿上,他紧张的浑身肌肉全都绷紧。

这会儿听到月娇娇的话,他又生怕硌着她努力的放松自己的身体。

可坐在身上的人儿,根本就不老实。

“娇娇,我抱你去软榻上坐一会好不好?我给你买了新话本,我看你最近看的话本都翻了两遍。”

赵战努力的转移话题。

他发现他又开始控制不住的自己身体。

如果让心尖尖发现他的异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

赵战下意识抱着月娇娇朝膝盖的方向的挪了挪,远离关键的地方。

“你先看会,我去给你打洗澡水,还是你想先喝粥?”赵战说到一半停了下来闷哼一声,“唔。”

月娇娇已经从他的身上下来站稳。

她刚刚那一下,好像按到了不该按的地方?

“我是不是,按疼你了?”

在现代网上冲浪的时候她什么文没看过,虽然没有什么亲身经验,但该懂的都懂。

“娇娇,我出去给你盛粥。”

赵战风一般的离开,月娇娇站在原地半晌,然后摇头失笑,“看来这么多年赵战久居深山,还真是无欲无求所以什么都不懂。”

赵战习惯性的想出去冲个凉,可他人在客栈,这个想法实现的可能性不大。

他在后院吹了很久的凉风,努力的甩头想将满脑子的旖旎都扔出去。

客来香。

赵战的脑子里突然划出来酒楼的名字。

那个盯着他和心尖尖的男人是谁?

想到这,他满脑子的乱七八糟全都消失不见。

压着这样的心思,他给月娇娇盛了碗粥端回房间,然后又给心尖尖准备洗澡水,等水温调的差不多,月娇娇的一碗粥刚好喝完。

一切弄好,赵战等月娇娇睡的熟了,就悄悄的去了周掌柜的门口。

“赵公子?”周掌柜今天难得留宿客栈,他刚睡下就被吵醒这会儿满脸困倦,“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一下掌柜的,方便进去说吗?”

“当然。”

周掌柜让开了房门,走到里面把油灯点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今天和周掌柜只聊了一半,想问问周掌柜和客来香后面真正的主家,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赵战将自己在客来香发生过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而后沉声开口,“我怀疑客来香背后的主家,他想从我身上得到豆腐,或者粉蒸排骨的秘方。”

“一个能想的出造假这种办法的人,应该没什么底线,而他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知道了周掌柜得了新菜式,想必这淮景客栈有他的眼线。”

周掌柜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哪还有犯困的心思愤怒的一掌拍在桌上,“姓林的欺人太甚!”

“看来周掌故跟对方真的认识?”

赵战观察着周掌柜的表情,语气试探,“不知道周掌柜方不方便跟我说一说?毕竟我们现在站在同一艘船上,如果一方有问题,那么谁也逃不掉。”

周掌柜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清楚他的来历,只知道别人都称他为林大少,五年前他要买下我这家店,但这是我祖上的基业,我不可能卖给他。”

“后来他买下了另外一间酒楼改名客来香,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十足十的小心眼。”

“这几年他一直都派人来捣乱,祸祸我这店的口碑,我没办法只能将酒楼改造成客栈避开他,后面因为淮县也陆陆续续开了其他酒楼,他这才没空盯着我。”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一直都在这些店里安插了眼线。”

赵战眉眼微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他太过急切没想到竟然这么惹上了其他人的注意。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连累到心尖尖。

心里装着事,赵战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了一整夜。

月娇娇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听到动静,赵战顺手将水温调好,然后坐在月娇娇床前的脚踏上,“醒了?你想在淮县再逛一会儿,还是我们直接雇马车回望山?”

望山是他的地盘。

如果那个姓林的真的找到了杨柳村,那么在山上的他只会让对方有来无回。

没有人比他对落日山还要更熟悉。

他一定要再强大一点,赵战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想要变强的欲望。

“砖瓦和青石板都定好了吗?”

“都定好了,等我们这次回去,就顺道去望山镇通知一下孙师傅,如果他的腿脚好的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准备盖房子。”

“既然都弄好了,那我们就回去吧,”月娇娇把包子递到赵战的嘴边,“你别光顾着看我吃,自己也吃一点呀。”

赵战张嘴一口咬住了包子。

温热的舌尖不小心碰到了月娇娇的指腹。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赵战拿起一旁的热帕子握住月娇娇的手,“我给你擦一擦。”

月娇娇缩了缩手指避开了他的动作,而后抬手按住赵战的唇角,“不用擦,我又不会嫌弃你。”

“娇娇。”

赵战眸光温润,里面的情意浓的像是要成为实质。

“赵战!赵战!”

客房门口吵吵嚷嚷,月娇娇皱了皱眉,“我怎么听着像是望山镇那个讨厌鬼的声音?”

“就是他。”

赵战有些不耐被方天俸打乱的气氛,皱着眉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月娇娇听的乐不可支,“他要跟你交朋友?原来是个吃货。”

“吃货?”

“就是为了吃的能放下很多事情,”月娇娇随意的解释了一句,然后推了推他,“怎么不去看看他找你干什么?”

“对了,”月娇娇附到赵战的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听明白了吗?”

赵战点了点头走过去把房门打开。

“你娘子也在吗?”

方天俸自来熟的伸头就要朝里瞧,脑袋刚动了动就被赵战用力按了回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有什么好看的?”赵战拎着方天俸的领子将人朝楼下大堂里带,“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你吃饭啊!昨天你不是说今天跟我一起吃饭吗?我可又是冒着被我爹发现的麻烦过来找你的。”

方天俸想把胳膊搭在赵战的肩膀上,试了试竟然有点勉强,悻悻的收回了胳膊。

“昨天我可是为了你那粉蒸排骨又花了一百两银子,要不是我私房银子多,还真吃不起,哎,你能不能再给我弄点新鲜的好吃的,我没尝过的那种?”

“你想吃?”赵战瞥了一眼对方,“那你跟我回望山,我现在正好出门去雇马车,你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去望山,你能给我弄好吃的?”

“可以,不过你不用偷偷跑去,你可以先回去跟你爹说一声,你去给那些押镖在外的伙计们找能存放住的肉去了,”赵战按照月娇娇的交代如实开口,“我保证到时候让你对你爹有个交代不会被罚。”

“这敢情好啊!”方天俸的眼睛都瞪大了,用力拍了把赵战的后背,“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你等着,我这就去回家找我爹。”

“你也别雇马车了,我们家就是马车多,这些琐碎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赵战没有拒绝。

去外面雇佣的马车实在是不太干净,方天俸既然愿意,那他也乐意让心尖尖回去的路上更舒服一些。

用了人家的马车,赵战也对方天俸也不再那么反感。

“半个时辰后,我在客栈门口等你。”

“你一定等着我啊,我马上就回来!”

方天俸跟赵战又强调了两遍而后带着随从撒腿就跑。

趁着这会儿,赵战拐去西街买了一堆东西才回到房间,“娇娇,我买了糖葫芦,山楂糕还有酸杏,待会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吃一点。”

“要是还晕车,到时候就躺着休息,不然我们就把马车停下休息等你缓一缓。”

听他一直在絮絮叨叨,月娇娇忍无可忍的走过去捂住他的嘴,“够了,阿战,你好啰嗦哦。”

心尖尖的掌心滑嫩嫩的,碰到嘴唇的触感像是蛋羹。

赵战下意识张了张嘴。

“阿战,你学坏了!”

月娇娇故意惊呼,然后踮起脚双手捏住他的嘴,“看你还动不动了。”

赵战努力按捺唇角的笑意,在心尖尖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双臂虚虚的环在她的身侧。

月娇娇重心不稳,一个趔趄直接向前扑了过去。

“娇娇。”

赵战将人拥在怀里退了两步,后背抵到了墙上手臂却稳稳的拥住对方。

“唔。”

月娇娇的鼻尖磕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一阵发酸,眼泪直接成串的落了下来,“好疼。”

“我错了,是我没接住你,”赵战将心尖尖拉开了一些,低着头去看她的鼻子。

鼻尖红红的。

心尖尖皮肤太过娇嫩。

赵战想用手碰一碰又怕把她弄的更痛,只能笨拙的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还疼吗?”

疼也就是最初的那一瞬间。

月娇娇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但看到赵战紧张的样子,月娇娇仰起小脸,露出一张娇美的容颜,“你帮我吹吹。”

吹?

怎么吹?

赵战笨拙的凑近,嘴唇动了动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动作。

趁他愣怔的时候,月娇娇向上蹦了一下,脸颊和他的嘴唇贴了一瞬又快速分开,然后粲然一笑,满室生花。

“阿战,你不乖哦,占我便宜。”

她眉眼弯弯笑的狡黠,像在森林里和自己捉迷藏的小狐狸。

赵战呆愣愣的捂住自己的唇畔,整个人都有些飘。

他的眸子定定的落在月娇娇的嘴唇上,脑袋不受控的浮想联翩。

“走啦,再不出发,我们回到村里都要天黑啦。”

对心尖尖的话,赵战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我这就来收拾东西。”

两人刚走到客栈门口,方天俸坐在马车上刚好也到了,“赵战!我来了!后面那辆马车是给你们准备的。”

他的眼睛只匆匆的在月娇娇的身上掠过一瞬。

这赵战的娘子确实生的花容月貌。

但也只能让他多看一眼,跟美人儿相比,还是吃的更重要。

他已经很给赵战娘子面子了,换做平时那些街上的姑娘,他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带给的。

“娇娇,走吧,我们去后面那辆马车。”

赵战牵着月娇娇的手,另外一只手大包小包的拎着一堆东西,小心翼翼的护着心尖尖上了马车。

马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车厢内壁还做了一排暗格,赵战没有乱动,只把自己的东西放在角落,然后将心尖尖抱着坐在了自己腿上。

“睡会儿吗?还是想吃点东西?”

月娇娇哭笑不得的撑着他的胸口从他的身上下来。

“我吃了睡,睡了吃,你把我当小猪养吗?”

“你昨天晚上一晚上没怎么睡吧?”月娇娇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借你靠靠?补个觉怎么样?”

“我昨天晚上吵到你了?”

“没有,我就是睡的太多半夜睡不着,感觉到你没睡着,而且你看你的眼睛都有点红,快趁现在睡一会,待会到望山镇还要赶路呢。”

看他半天不动,月娇娇索性按着他的脑袋朝自己这边压,“乖,闭眼,睡觉。”

“我靠着后面睡,我的脑袋重,待会压坏你的肩膀。”

赵战握住心尖尖的小手让她不要乱动,乖乖的靠在车厢的另一边。

心底的大石头暂时放下,心尖尖又在自己的身边,赵战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月娇娇尝试着收回自己的手,但她刚一动作,赵战的眼睫便动了动像是要被惊醒,吓得她不敢再动,只用另外一只手摸出画本,倚在赵战的肩膀上看的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豪华马车的减震效果确实非同一般。

月娇娇看的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赵战头靠着头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才发现车厢内只有她一人,而马车静静的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

“赵战,我们都在这站了半个时辰了,要不这样,你让她睡,我让我的随从在这里守着,你先带我去吃东西呗?”

方天俸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从外面传来。

只不过他明显压着嗓子讲话,不敢大声嚷嚷,“赵战,好兄弟,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呗?你对你娘子也太好了!”

“小声点,赶路辛苦,我娘子累了休息一会不是正常?”

“阿战,”月娇娇撩开车帘,“我醒了,我们在这里吃个午饭再回村子吧?”

她话音落下,然后借着赵战的力气下了马车,看着方天俸轻声开口,“方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赵娘子好,我想去你家蹭饭,你不介意吧?”

“阿战答应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拒绝,”月娇娇摇了摇头,“方少爷既然不嫌弃,那就跟我们一起回去便是。”

把方天俸带到身边,为的就是防备那个林大少。

自从赵战跟她讲了那方天俸竟然突然得到了淮景客栈有新菜式的新消息找过去之后,月娇娇便反应了过来这其中必然有客来香那位林大少的手笔。

对方想借刀杀人,她照葫芦画瓢的把方天俸拉到自己这方的阵营,同样也能让那位林大少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娇娇饿吗?要不要去升云客栈吃顿饭再回去?”

面对心尖尖,赵战完全变成了一副温柔的态度,“我们现在去李掌柜那?刚好到了分成的时候。”

方天俸见鬼一样的看着赵战。

这个冷面神,他就没见到对方笑过,而对自己态度好一点都没有。

怎么对他娘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管怎么样,他有饭吃就行,跟着赵战,他就不用费劲巴巴的排老长的队才能吃到心心念念的美食。

一行三人在升云客栈用了午饭,临走时李掌柜给赵战结了二十两的分成银子,又催着他赶快再送一些豆制品过去。

方天俸死活不愿意待在客栈,跟着他们一起回了杨柳村,同行的还多了一个孙师傅。

豪华的马车进到村里引起了一阵围观。

赵战和月娇娇都待在马车内没有露面,村民们眼看着马车朝村尾驶去议论纷纷,“这不会是赵战家的马车吧?”

“你说他们去淮县,是不是回他那小娘子的娘家打秋风去了?”

马车停在了茅草屋跟前,赵战自己一跃而下然后把月娇娇抱了下来。

李苗听到门口的动静看过来直接跑了出来,“你们俩回来了?听说了赵婶子家的事情吗?”

“赵婶子?”月娇娇摇了摇头疑惑开口,“没听说,刚刚经过村子的时候也没听见别人议论。”

赵战早就带着方天俸进了院子。

李苗拽着月娇娇到拐角小声开口,“赵战走的时候叮嘱我和我家大山盯一下你们山上那山洞里的动静,怕有人趁你们不在的时候上去拿东西。”

“我和大山就寻思着,反正现在地里的东西也种完了,我们两个人就轮流上去守着,可就今儿早上大山过来喊我上去的时候,赵婶子就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她在你家那山洞门口,撞上了一头瞎了眼的老虎!”李苗一激动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哎呦,你是没看到,那赵婶子下来的时候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裤子都湿了。”

“里正都被惊动了,还问赵婶子说既然碰到了老虎怎么还能跑的掉的,不过那赵婶子吓掉了魂整个人都傻了,也没问出来个啥。”

李苗说着,指了指茅草屋的后面,“村长让人在山脚下用绳子系在树和树中间,提醒大家伙不要上去怕那大虫伤人,我也就没敢再上去。”

李苗说着还有些歉意。

月娇娇看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还好你和大山哥没事,不然我和阿战事后想想肯定没办法原谅自己,不过这山上遇到大虫的事情我要跟阿战说一声。”

“对对对,赵战是猎户,以前那是连野猪都打过的!是该跟他说一声。”

“阿战。”

听到声音的赵战快步走了过来。

李苗没在旁边听,看他过来自己转身去找了杨大山。

“怎么了?”

“阿战,你上次在山里遇见的那头老虎,他在你肚子上挠了一爪子,你把那老虎怎么了吗?”

“我弄瞎了它一只眼,”赵战紧张的看向心尖尖,“你碰到那头老虎了?”

“我天天跟你待在一起有没有碰到老虎你不知道啊,”月娇娇力气轻的跟揉了下他的耳朵一样,“是你二婶,她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去山洞里不知道想干什么,结果说被吓坏了,只说出来在山洞口遇到了那头老虎,其它的就问不出来了。”

“娇娇,你先去里正家待着,我去山上看看。”

赵战说着就要去拎自己的弓箭。

“等等,”月娇娇拽住他的衣摆,“就算老虎瞎了眼那也是一头老虎,二婶没逃掉肯定是因为那老虎没想伤她。”

“我们去赵二婶家看一眼。”

两个人到赵二婶家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刚从里面出来的里正。

“赵战你回来了?”杨里正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一把拽住赵战的手腕,“落日山上有老虎,这可咋办?这老虎要是下了山跑进村子里伤了人,那可真是要命哦。”

杨里正愁的眉头直打结,眼巴巴的看着赵战,“你有什么办法不?”

“里正叔,老虎不像狼那样记仇,”

话刚出口赵战也有些不太确定。

按理说,老虎绝对不会循着气味找上仇家的门的。

可赵二婶却是在他的山洞口撞上的老虎。

“我今天晚上不会休息,里正叔,你去村子里召集几个壮丁,晚上大家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轮流守着村子,让大家把家里趁手的锄头镰刀的什么的拿着,那老虎瞎了一只眼,我们人多的话不是拿不下它。”

“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召集大家伙。”

总算知道自己应该干点啥的杨里正立马匆匆的离开。

“娇娇,你是跟我一起进去?还是在外面等等我?”赵战握着月娇娇的手担心的看着她,“进去的话,她们可能……”

“没事的,如果他们凶我的话,不是还有你在嘛,我有什么的好怕的,”月娇娇挠了挠她的掌心唇角轻勾,“就算要害怕,那也是他们害怕。”

“那我们进去问完就走。”

赵战说着,把月娇娇半挡在身后进了赵二婶家的院子。

“赵战!你来我们家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赵二婶的大儿子赵文财刚出堂屋抬头看到来人,张口就骂,“要不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我娘怎么可能现在被吓得躺在床上像个傻子一样?!”

“文财哥你说错了,”赵战挪了下脚将月娇娇挡的严严实实,抬头冷冷的看向对方,“二婶她为什么要上山?她上山的话为什么会摸到我的山洞?她不去的话就不会撞到老虎。”

“我这次来是想问二婶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要不然等老虎冲下山跑到你家来,你能挡的住吗?”

“你!”

赵文财手指着赵战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赵战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吗?什么时候转性的?

看到对方只知道干瞪眼,赵战牵着月娇娇绕开他进到了里屋。

赵二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吓掉了魂。

缀在赵战身后的月娇娇一进房间便注意到了赵二婶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拽了拽赵战的衣摆让他别吭声,自己走到了赵二婶的床边,“二婶?你还能认出来我吗?”

赵二婶没有吭声。

月娇娇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二婶?”

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月娇娇故意惊讶出声,“阿战你看,那是不是二婶的钱箱子?我怎么记得她还少我们银子呢?”

“你放屁说我少你银子!我都赔给你三十多两了你还不知足你个黑了心肝的玩意。”

赵战第一时间将心尖尖揽在怀里怒视着对方,“看来二婶你是好了?你为什么要跑到我家去?你对那头老虎做了什么?”

赵二婶眼神躲闪,重新直挺挺的躺了回去装死。

“别装了,我们进来的时候的你这门口一大堆人呢,这会儿肯定都听见了!”月娇娇倚着赵战,声音轻飘飘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已经上山去看过了。”

她说着,摆弄着手指一脸认真,“让我来算算啊,我们那山洞里这次少的东西又值多少银子。”

“阿战,”月娇娇嗓音甜软,“你给我买的那些好东西值多少银子来着?”

“别算了别算了!我没动你那的东西!我都没进去!”赵二婶再也忍不住的坐了起来,看着月娇娇的眼神又怒又惧,“那老虎就在那山洞门口转悠呢,我怎么可能进的去!”

赵战只冷冷的看着她,“那头老虎伤哪儿了?”

“就瞎了只眼啊,”赵婶子不敢对上他的目光,眼神躲闪着强撑气势,“那头老虎那么吓人!我怎么敢去仔细看她伤哪儿了!”

她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赵战也不再多问,牵着月娇娇走到门口然后头也不回的开口,“你最好是希望它晚上不会来找你。”

他说完,直接拽着月娇娇去找了里正。

杨里正看到他来欢喜的招了招手,“你快来看看,这些人够不够,晚上守夜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一定要保护好咱村子里的老百姓啊。”

杨里正一共召集了十一个人,杨大山赫然也在其中。

“五个人一组,”赵战直接指了中间将这十一个人分成两拨,“你们到时候在村子里巡逻,大山哥和我一起去山脚下那边守着。”

山脚下可是最危险的地方。

其他人一听放心了一些。

最危险的地方有赵战这个猎户守着呢,他们心里就不那么慌。

等巡逻的事情安排好,赵战便带着月娇娇回了茅草屋那边。

刚回到村子就遇到这事,还没把方天俸和孙师傅的住处安排好,望山镇的李掌柜还等着他送吃食过去,后天淮县的砖瓦和青石板就会陆陆续续的送到,等大后天正式开工之后还要管帮工们两顿饭。

他原本打算回到村子之后趁着心尖尖睡着的时候上山去打点猎物,这样到时候就不用再额外买肉,多少可以省下一笔银子。

赵战边走边想,事情太多,他要逐一理顺才行。

他想的入神,在发现旁边的心尖尖突然站着不动的时候才立马惊的回头。

月娇娇站在落后他一步的地步,手还被紧紧的握在赵战的掌心。

“脚疼吗?”赵战担心的走到心尖尖旁边,下意识就想蹲下去。

“阿战,”月娇娇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又眉头皱了皱可怜巴巴的垂着眼,“我喊了你一遍,你没有理我。”

实打实的娇娇人。

可月娇娇就是要对着赵战委屈,她伸出青葱一样的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这里,是不是已经没有我啦?”

赵战手忙脚乱。

他下意识把月娇娇直接抱了起来,乖乖的开口,“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不见了,不会因为想事情就忽略你的声音。”

月娇娇晚了弯唇,借着机会说出她的要求,“那你带我上山吧。”

赵战迟疑。

见他不动,月娇娇轻声开口,“你刚刚那么问二婶,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你怕有动物跑过去伤到我,在山洞的附近布置了陷阱?”

“那头老虎摸到了我们的山洞,不可能没遇到你布置的陷阱对吧?”

她说着,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下赵战的眉骨,然后温柔的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我们家阿战是个那么厉害的猎户,尤其是费了那么多心思布置的陷阱,一头瞎了眼的老虎,等它闯到了山洞那边肯定受伤不轻。”

“刚刚看二婶那样子,我总觉得是她看到那头老虎奄奄一息的样子,太过贪心想要去拔虎须结果差点被老虎伤到,这才吓破了胆朝山下跑。”

“娇娇,什么都瞒不过你,”赵战看着心尖尖的眼神亮晶晶,“我本来打算等夜里去一趟山上看一看,总不能真的等到老虎下山。”

“不然村子里那么多人,万一它发狂,我没有把握护住所有人不受伤。”

“要不然,你在山下等我,我现在上去帮你看看?”

“不要,阿战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能力,”月娇娇笑的狡黠,“我的直觉告诉我,上山的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赵战一向无法拒绝心尖尖的任何要求。

他打猎的工具都在山上,赵战无法,只能回茅草屋拿了一个锄头,然后找了半天塞给月娇娇一把尖刀,“这个好好收着,遇到危险的话防身用。”

月娇娇想说没必要,但看到赵战一脸紧张的样子,默默的将刀握紧。

他们小心地避开茅草屋的其它人,然后赵战背着月娇娇上了山。

“我们先不去山洞,”赵战脚步很稳,动作却很轻,声音在静谧的山中压得很低,“我们先去看看我在附近设的陷阱,有没有被动物碰到的痕迹。”

月娇娇没有拒绝。

毕竟他一门心思的,不过都是怕伤到自己而已。

“碰到了两处,”赵战检查完开口说道,“娇娇,待会如果遇到危险,你不要管我直接跑,下山的路还记得吧?”

月娇娇哼了一声没接他这句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娇声催促,“去山洞看看。”

赵战握紧了手中的锄头,掌心出了一层温热的汗。

他们两个人距离山洞还有大约两米不到的距离,一直趴在山洞跟前的老虎便焦躁的踱步,一双铜铃一样的金灿灿大眼定定的看着他们两人的方向。

赵战刚绕过一棵树。

一阵腥风袭来他背着月娇娇‘蹬蹬’后退两步。

两人一虎无声的对峙。

月娇娇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充满野性的老虎,拍了拍赵战,“放我下来。”

赵战托着他的双臂越发的紧实。

“没事的,放我下去。”

赵战扭头看向月娇娇,额上全都是汗水,眸子内是全然的紧张和担心。

月娇娇看的心软了软,然后飞快的吻了他的脸,温柔的开口,“相信我,真的没关系。”

赵战这才迟疑的将心尖尖放到了地上,只不过却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心。

虽然他比谁都相信心尖尖的能力。

可心里的担心与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却全然无法控制。

月娇娇止住了赵战想要向前的动作,独自一人轻轻的朝前走了一步。

老虎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打量她,然后转身便朝着山洞的方向走,时不时的回头看她一眼。

月娇娇让赵战跟在自己身后。

没想到重生一回,她的动物亲和力竟然扩大到了这个地步。

等两个人走到山洞跟前的时候,那头老虎从山洞里面叼着一只刚出生的老虎幼崽走了出来。

老虎幼崽差不多像成年的猫咪一样大小,橘色的毛发中间有着黑色的条纹,它的眼睛都没睁开,蜷缩成一团趴握在老虎的爪子旁边。

做完这一切像是耗尽了那头老虎全身的力气,它冲着月娇娇虚弱的吼了一声,然后用鼻子把幼崽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月娇娇这才发现,它的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只不过刚刚树林里光线昏暗她看不真切,这会儿到了亮处,才发现山洞口早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是……拜托她照顾幼崽?

月娇娇拦住赵战,自己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然后将幼崽温柔的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老虎的脑袋。

老虎非常不舍的,看了一眼幼崽,呜咽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月娇娇鼻子一酸,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她虽然娇气,但本身并不是一个情感多么丰富的人,可这一瞬却有些忍不住。

一直在后面紧张戒备的赵战直接冲上去先把月娇娇带着远离老虎一些,然后才自己凑过去试探老虎的鼻息。

“娇娇,它身上的伤口是被更凶猛的猎物伤到的,可能因为要护着小兽,所以肚子才被撕咬成这个样子。”

赵战叹了口气,然后摸出帕子给心尖尖擦眼泪,“我待会挖个坑把这头老虎埋了,不扒他的虎皮。”

月娇娇瞪了他一眼。

赵战不敢接着再说下去,急忙转了话题,“这头小兽,你想养吗?”

他并不太想让心尖尖养。

老虎不是普通的动物,它那么凶猛必定野性难驯,尤其是它的爪子和舌头牙齿都是伤人的利器。

心尖尖那么娇嫩。

万一这小老虎想跟她心尖尖闹着玩,很有可能就会伤到她。

月娇娇眉眼微垂,过了片刻才温声开口,“放在山上养吧,别让它和太多人类接触,小老虎注定是属于深山的,不能因为我喜欢它,就自私的把它养在家里帮我看家护院。”

“不过我们要换个地方养,我担心二婶会找上来。”

“那我以后带着他一起去打猎,”赵战听到心尖尖说的话一颗心才终于放下,伸手揉了一把小老虎的脑袋,“娇娇给它起个名字吧。”

“就叫乘风,希望它以后在山里自由自在,最好成为山中之王,”月娇娇想的开心,“到时候,阿战你都不需要打猎,乘风直接把猎物扔到你的脚边。”

赵战去山洞里找到了趁手的工具,将老虎埋在了它们第一次打架的地方,然后将小老虎临时放在树屋里。

他们两个人下山的时候,赵战身上脸上全都是血迹。

杨大山一个嗓子喊了出声,“赵战!你怎么了赵战?”

这会儿茅草屋围着一群在找孙师傅应征帮工的,听到声音齐刷刷的望了过去,然后眼神骇然齐齐后退。

杨大山直接将手上的东西扔在地上径直朝赵战跑了过去,到他跟前也不敢触碰,吓得半死,“你怎么上山了?是碰到那头老虎了吗?”

“我没事,这些不是我的血,”赵战声音镇定,“夜里太黑,我也无法确定我们这些人到底能不能守住,所以提前上山看了看。”

“这些血,本来是想遮掉我自己身上的气味的,”赵战条理清晰的把心尖尖叮嘱过的改良版事实说出来,“结果可能因为血腥味太重了,引来了两头狼,我带着我娘子躲了起来,那老虎本来就瞎了一只眼,没打过那两头狼。”

“等我们两个人从藏身的地方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那老虎被咬的尸骨无存,两头狼可能吃饱喝足就重新回到深山去了吧。”

说老虎是尸骨无存,是最好的结果。

不然赵二婶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如果知道老虎就被埋在山里,说不定还要胆大包天的上山去剥虎皮。

月娇娇不可能让她这么做。

“那照你这意思,咱们大家伙今天晚上不用守夜了对不?”赵文财躲在人群后面大声嚷嚷,“你早有这本事就该一回来就直接上山,结果现在白白折腾大家伙。”

“还是要守两天,”赵战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只提高了声音,“虽然老虎死了,但山上现在有狼在朝外面活动,天气越来越冷,这群狼可能是饿了所以出来抓猎物的。”

“大家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妙。”

这话并不是空口胡说。

老虎埋在深山的位置,赵战挖坑之前检查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确实发现了狼群活动的痕迹。

“什么话都被你说了!”赵文财‘呸’了一声,看着赵战的眼神内满是嫉妒,“你说有狼就有狼啊?你那么能耐,刚刚怎么不把狼打死算了,现在还出来吓唬大家伙,不就是因为听我说你折腾大家守夜所以才找了个借口呗。”

“我跟大家伙说啊,谁要是听他的谁就是傻子,老虎都死了还守夜,回家抱媳妇睡觉不香吗?”

赵文财就是看赵战不顺眼。

当年赵战住在他家里讨饭吃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他能随意使唤的下人。

后来赵战虽然成了猎户受村子里不少人夸奖,但这十里八村的根本就没有姑娘能看上他,赵文财甚至为此得意了很久,总觉得赵战这辈子都不可能比他强。

可这风向说变就变。

赵战娶到手的小娘子竟然生的那么漂亮。

凭什么什么好事都是赵战的?

要不是他们家当年养了他几年,他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

赵文财想到这儿冷笑一声,故意跟赵战唱反调,“行了行了,大家都别听他的,晚上该干嘛干嘛去。”

“孙师傅,”一直站在赵战身后的月娇娇冷不丁的喊了一声,“现在是在登记帮工的名字吗?”

孙师傅可不会认不清是谁给他银子。

听到月娇娇问立马回答,“是的,夫人是什么吩咐吗?”

月娇娇凉凉的瞥了一眼赵文财,漫不经心的开口,“吩咐倒是不至于,就是您只登记姓杨的就好,其他人就不必了。”

杨柳村有几个不姓杨的?只有赵二婶和赵战两家。

如今月娇娇的话就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赵文财,他们家别想有人来帮工。

他们想盖,月娇娇还嫌他们盖得房子不干净住了晦气呢!

只不过嘴上逞强了两句这眼看着快要到手的活计就飞了,赵文财表情狰狞原地跳脚,“有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吗?长成这个样子谁知道以前是不是个窑……”

“嘭”的一声闷响。

赵战神情冷厉,拳头握紧,愤怒的瞪向赵文财,“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文财!”

赵二婶刚到就看到自个儿的大儿子被赵战一脚踹到地上,下意识嚎了一嗓子就跑到赵文财旁边,扭头看着赵战张口就骂,“他是你大堂哥你怎么能对自己家人下手!赵战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你个杀千刀的!”

“他该打!”赵战冷眸看向对方,“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他胡咧咧,我打到他害怕为止!”

赵战说着,立马回头走到心尖尖的旁边,一脸担心的看着对方,“害怕吗?别理他,我下次踹的再早一点!”

月娇娇一脸笑意,摇了摇头,“不害怕,真帅!”

“你们两个人还在那眉来眼去!赵战!你赔我银子!”赵二婶心疼的揽着赵文财,看着他胸口的脚印一颗心直突突,“你没看到文财都起不来了吗?这要是骨头给我们踹断了,你少说要赔我一百两银子!”

赵文财立马配合的哼哼两声,“娘,我快喘不上气了,我起不来,我是不是骨头断了?”

“我只要一动,我这胸口就钻心的疼,娘,你快送我去看大夫。”

这两人一唱一和跟演双簧似的,月娇娇和赵战低头讲话谁都没有吭声。

孙师傅见状清了清嗓子,张口喊了一句,“这天都快黑了,大家要登记的快接着登记,别耽误明天开工。”

“快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还要回家吃饭呢!”

看热闹哪有即将到手的铜板重要,其它的村里人也纷纷收回看热闹的视线,一门心思的排起了队来。

表演无人问津。

赵文财和赵二婶干嚎了几声之后有点尴尬。

可苦头都吃了,不讹点什么,这娘俩谁都不甘心!

赵二婶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自个儿走到赵战跟前,“怎么说我也是你婶子,咱们才是一家人,那姓杨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坑你呢。”

“婶子也不为难你一定要赔钱,你也知道婶子上次赔了你三十多两银子把家底都掏出来了,你这不是每天要给这些帮工管两顿饭吗?你这样,把买菜的活计交给婶子,婶子也不多要工钱就跟他们一样就成!”

赵婶子越说越得意,唾沫横飞,“怎么样?到底还是一家人,婶子肯定不会坑你。”

女人家扯头花,再让赵战动手多少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月娇娇笑眯眯地挡在赵婶子和赵战的中间,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的赞叹一声,“婶子这算盘打的真妙,不过我也不想让婶子觉得我在为难你,如果你能做的到我的要求,那我就把买菜的活交给你怎么样?”

“娇娇……”

李苗站在不远处听个真切心里暗自焦急。

这娇娇怎么性子那么软就被糊弄住了呢!

赵婶子这种人无利不起早,现在想要买菜的活计,还不是因为想贪图那买菜银子,然后再以次充好随便糊弄糊弄。

赵战侧头,看着李苗微微摇了摇头,止住了对方后面的话。

心尖尖想做什么,他都没有任何意见。

赵婶子这段时间也没少在月娇娇手底下吃瘪,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反倒是七上八下的一脸不信,“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婶子。”

赵婶子顿了顿。

倒也说不上是骗她,也就是逼着她把不想赔的银子赔出去了而已。

“那你说说,是什么要求?”

“买菜的话自然是需要记账的,只要婶子能写清楚账目就可以,当然,字一定要写的好看,如果写的不好看的话,我看着就会心情不好,眼睛也不太舒服。”

“你怎么那么娇气?看个字还能眼睛不舒服!”赵婶子直接跳脚,“你就是在为难我,村子里的女人有几个会写字的?李苗会写吗?你还说你没骗我!”

赵战第一时间拽着心尖尖退了半步然后半个身子挡在了她的前面。

实在是赵婶子讲话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落到心尖尖的身上。

“李苗不需要会呀,因为又不是她买菜,”月娇娇暗戳戳从赵战的背后露出来一个脑袋,眼睛弯成了月牙,“谁让我家阿战顶了天的厉害,什么事情都能一把抓呢?有他在,我们不需要找人去买菜呀!”

“娘!你别求这个小……”

赵战将自己的拳头在赵文财的眼前晃了晃。

赵文财下意识的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吞了吞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他们就是在故意戏弄我们!不就是一份帮工的活计吗?跟谁稀罕似的。”

他的胸前还顶着一个鞋底印子,说话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下意识的藏在赵婶子的身后。

刚刚那一脚,可真是太疼了!

“看来婶子是干不了这份活计了,那婶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天也快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狼呢,毕竟那狼可是连老虎都能撕碎的家伙呢。”

月娇娇一脸‘关心’,“婶子回去的路上慢慢走啊,要不然跟村子里其他人搭个伴?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跟你一起回去。”

赵婶子还真有些心动。

要不是听说那头老虎被咬的尸骨无存了,她也不敢下床。

这会儿一听还有狼,她的心里就有些发毛,“真有狼?”

“有的呢,”月娇娇一脸认真,“不过婶子你应该不用担心,毕竟大堂哥刚刚可是说了,狼来了也不怕呢。”

“而且我看他现在站的好好的样子,虽然比不上我家阿战厉害,但也肯定能一拳打死一只狼呢。”

赵婶子默默瞟了一眼藏在他身后的赵文财。

怕赵战怕成这个样子,还打死一头狼?她娘俩一起被狼嚼吧嚼吧吃了还差不多。

“赵战!”在村里晃悠了一圈的方天俸这会儿刚好回来,嫌弃的看了一眼赵婶子母子二人,“他们谁啊?看着不像好人。”

月娇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战的嘴角动了动而后又压了回去,不自在的咳了声。

方天俸虽然嘴巴很贱,但他到底是淮县来的贵公子。

他的头上插着一根玉簪,那簪子尾部还浮夸的裹了层金丝,他的衣袍是上好的丝绸,这会儿衣衫底下的一圈沾了一层泥巴也完全不心疼。

他的手指上带着两枚翡翠戒指,腰上缀着一枚极品的祥云图案的和田玉。

一身打扮,只能用一句浮夸的富贵来形容。

赵婶子只看了一下就闪了眼。

这可是得罪不起的贵人,赵战又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位是……”赵婶子脚步不动,腆着脸开口,“我是赵战的婶子,不知道您是?”

“婶子?”方天俸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哪门子的婶子?当我是个傻的看不出来你们的关系不睦是不是,滚滚滚,你肯定就是给赵战拖后腿的那种穷亲戚。”

赵婶子还没动静,赵文财却羞愤的要死。

明明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就因为他有钱,就能随意的糟践他?

可对方一看就财大气粗,他不敢惹。

想到这,赵文财满脸怨怼,咬牙恨恨的一甩袖子也不管赵婶子了,转头就走。

“文财,你等等娘,”赵婶子拔腿就追,“你慢点,万一狼来了怎么办?”

看着他们走了,方天俸才咕哝着开口,“你们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

“你留下来可以,但是你那两个随从如果也留下来的话没地方住,”赵战不打算惯着方天俸的坏毛病,“你想吃东西的话,明天要帮忙盖房子。”

眼看着方天俸要炸,赵战急忙补充,“你只要帮忙,我就让你随便吃个够,还有新花样给你尝尝。”

方天俸顿了顿,一脸的不情愿,但又舍不得拒绝。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行吧。”

“那你先去把你那两个随从打发回镇上吧。”

支走方天俸,赵战牵着月娇娇到一个角落。

“娇娇,你要不要先去和嫂子待一会,走之前我让大山哥弄了木材和宽叶草,刚好孙师傅还有村子里的大家伙有不少人都在,我跟孙师傅说一声,让他先在距离咱们宅基地不远的地方搭几间茅草屋。”

“到时候方天俸、孙师傅还有大山哥夫妻俩一人一间,咱们现在这个补起来的就直接推倒打地基。”

“还有给李掌柜供货的事情,最近盖房子的话棚子也要拆,黄豆芽可以先放在大山哥的茅草屋里的,但是那石磨太重,不好搬上山,要换个地方放。”

豆腐是他们现在赚银子的主要来源。

还不到可以让整个杨柳村都知道的时候,因此必须要找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娇娇,我打算在镇上赁个小院,”赵战沉吟着说出心里的想法,“这边一开始盖房子之后,杂乱的糟心事太多,山上现在也不安全,虽然可以让你住在客栈,但是那地方人来人往的我也不放心。”

“今天晚上先去客栈将就一夜,明天我找李掌柜打听打听,找一个带院子的房子到时候我再把这边的石磨用马车运过去,我每天晚上在那边一边陪你一边磨豆腐,白天我就来这边忙活盖房子的事情。”

“就是要委屈你,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换来换去,也没有一个固定休息的地方,”赵战满眼心疼,语气愧疚,“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怎么对我都可以。”

“可以,就按照你说的做就好,”月娇娇倾身向前,仔细端详着赵战的脸。

她的气息越来越近。

“娇娇?”

赵战低喃一声,双手下意识搭在月娇娇的肩上,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神智飘忽。

“我就是想看看,阿战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厉害。”

月娇娇扑在赵战的怀里笑个不停,“不然你以为我刚刚是想干什么?”

赵战拉开月娇娇在她的额上响亮的亲了一下。

对方还没怎么样,他倒是脸先红了一片。

“哎呦,赵战你怎么在这呢?我找了你半天,”杨大山个不解风情的冲过来喊了一嗓子,“你快来看看吧,咱们那豆腐好像出事了。”

赵战走之前配好了卤水交给杨大山,让他帮着做一板豆腐准备回来的时候送到升云客栈去。

可这会儿杨大山竟然说豆腐出事了?

“我中午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压得好好的,可现在这豆腐就变样了。”

赵战不再耽搁,牵着月娇娇的手就朝棚子底下走去。

原本已经压制成型的豆腐这会儿碎的稀烂,原本的白嫩混合着红色的不知名的东西,红红白白的掺杂在一起,看着格外恶心人。

赵战第一时间捂住了月娇娇的双眼。

“别看,脏了你的眼睛,”他说着,先把月娇娇朝后面带了一点,“娇娇你站着这儿别动,我去看看是什么再回来告诉你。”

月娇娇乖乖的点了点头,羽睫轻扫了一下他的掌心。

杨大山已经对赵战宠媳妇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不就是一些污秽东西么,他们这些种地的泥腿子什么脏东西没接触过,也就赵战,把媳妇护的跟个眼珠子似的。

“这豆腐,不是变质了,是被人刻意弄成这样的。”

赵战走回去捏了捏豆腐,然后将手放在一旁的帕子上擦干净,“被人弄碎了之后泼了血,这板豆腐不可能再用了,扔了吧。”

泼了血?

“赵战对不住,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管的更小心一点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杨大山气恼万分。

虽然他不知道这豆腐能卖多少银子,但他知道那黄豆值多少啊,一板豆腐毁成这样,简直就是糟践东西。

“赵战,你把事情交给我,结果现在变成这样,银子我赔你,”杨大山咬牙开口,“虽然我现在赔不起,但是这钱你就从我工钱里扣。”

“我们家那砖瓦房我也不盖了,先把豆腐的钱给你还上。”

“现在不是认错的时候,”赵战面沉如水,“我只是麻烦你做豆腐而已,你做出来了,下午这边来的人太多了,有人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也很难发现。”

“先问一下,下午除了你和嫂子,这棚子的附近还有谁来过。”

杨大山一脸感激,“我现在就去问。”

“大山哥,小心一点问,别惊动太多人。”

“好,我先把这些东西清理一下。”

杨大山留下来收拾,赵战回身去找月娇娇,“是有人故意在豆腐上泼了点血,我让大山哥去问是谁了,下午虽然家里人多,但是应该不可能完全没人看见。”

“倒血?”

月娇娇眼睛一亮,声音雀跃,“我竟然把这道菜给忘了,李掌柜的升云客栈可以出一道新菜了。”

“血和豆腐?”

赵战想到刚刚那血腥的场面,眉头微皱而后试探着询问,“你说的,是已经变硬了的血吗?”

“阿战你好聪明,”月娇娇捧着他的脸揉了一把,“你这脑袋怎么转的那么快?我刚说你就想到了!”

“我想说的菜就是鸭血豆腐,用已经凝固了的鸭血和豆腐一起做,不过这道菜一定要用到咱们的辣椒,”月娇娇眼睛转了转,“辣椒面可以炒出红油,有了这个颜色,鸭血豆腐看起来才超正宗。”

“好,等明天新的豆腐做出来,明天晚上我就做这道菜给你吃。”

“不过这道菜升云客栈想卖的话每天应该也卖不了几份,”赵战说着搬了个小板凳让心尖尖坐着休息,自己看了眼厨房剩余的菜拿了个盆动手洗菜,“李掌柜盘账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客栈每天顶多也就用三四只鸭子。”

“三四只鸭子放出来的血的话,配上豆腐可能也就烧个五盘菜。”

“那我就不管了,”月娇娇摆了摆手,“反正我也就跟你说说,你肯定会做给我吃,至于李掌柜的客栈能不能卖,我不管。”

“我肯定会让你吃到,”赵战眸光温润的看着月娇娇,“我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做好饭,你是在这儿坐着陪我,还是去找嫂子玩?”

“我就在这儿,”月娇娇单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他,“你做饭的样子好看,我能看很久。”

“真是秀色可餐。”

正在摘菜的赵战慌乱地将菜根扔在了碗里,然后手忙脚乱的把它扔出去,将菜又重新洗了一遍,脸颊红的像是要冒烟。

虽然心尖尖总是说一些让他听不懂的话,但他就是会莫名的感觉到羞耻。

总感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一样。

晚饭刚做好,方天俸就闻着味蹭了过来,手也不洗就坐在了桌子旁边捏着筷子等开吃。

“先去洗手。”

刚拧了一条热帕给心尖尖擦手的赵战看到他这样一把将菜挪到旁边。

方天俸夹了个空,抬头‘不满’地瞪了赵战一眼,“你把那帕子给我用一用。”

赵战头都没抬,把刚刚用过的热帕拿回去重新烫了一遍拧出来放在月娇娇的手边,然后把筷子递了过去,“娇娇,可以吃饭了。”

被忽略个彻底的方天俸左右看了看没人理他,愤愤不平的跑去洗了手坐回去。

“赵战!你娘子的手艺也太好了?”

方天俸只吃了一口就将刚刚的不平全都甩在了脑后,一脸赞叹的看着赵战,“难怪你这么娇宠你娘子,我要是有厨艺这么好的娘子,我肯定天天给她银子花。”

“这是我们家阿战做的,”月娇娇慢吞吞的开口,然后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碗里,这才空出功夫斜睨了对方一眼,“你对你家娘子好还有前提条件的?我家阿战就不一样,他对我好是因为我这个人看着就优秀。”

“当然,阿战也很有眼光就是了。”

方天俸震惊的捧着碗朝赵战的跟前凑,“你家娘子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口一个‘你家娘子’听的赵战身心舒畅,一边给月娇娇挑最好的红烧肉一边开口,“不是真的,娇娇不是看起来优秀,是她本来就很完美。”

“能娶到他,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方天俸有点噎的慌。

他不想跟这夫妻二人同桌吃饭,拿了个空盘拨了点菜坐在了锅台边。

成亲真是太可怕了。

竟然能把一个人变成瞎子!

晚饭用完,赵战去套了马车带着月娇娇便去了镇上,李掌柜白天听赵战提过一嘴,一直留心着给他留了一间客房。

赵战把月娇娇常用的东西也都一起带上,然后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遍。

第二天刚蒙蒙亮,赵战便找到了李掌柜,“李掌柜,这镇上有没有比较清静又安全一点的房子租赁?”

“或者您有没有认识的牙人?”

“是因为家里在盖房子所以才要赁房子的吗?那也就是说你也只赁几个月。”

李掌柜微微沉吟,思索片刻,“咱们望山镇是个小地方没有什么成气候的牙人,都想着坑蒙拐骗有一个是一个,你要是想赁房子的话,我倒是有一位至交好友还真要将房子租赁。”

“要不我带你去看一眼?”

“不劳烦掌柜的再跑一趟了,您告诉我地点,我自己过去便是。”

“也行。”

赵战拿到了地址,先去小厨房给心尖尖准备了一份早饭放在灶上温着,交代客栈的伙计注意一下房间的动静,到时候及时把饭给端上去。

赵战早在决定盖房子的时候就有赁院子的想法,虽然那时候顾虑颇多,但他依旧细细的留意了镇上这些房子的布局。

李掌柜给的地址附近住的都是镇上一些相对富庶的人。

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家境稍微殷实一些的读书人,不像另外一片,虽然那里的房子看起来最为富贵,但住了太多生意人,每天迎来送往的不清静,赵战不放心让心尖尖住在那种复杂的环境。

也正因此,李掌柜给的地址,算是正中赵战下怀。

赵战到的凑巧,李掌柜的至交好友正指挥着人洒扫房子。

这房子并不算大,只有两间正屋外家盖在院子西侧的杂物房和厨房,院子很小但是归置的不错,最让赵战满意的是这院子里就带有一口水井,能够提供很大的方便。

因为担心后面的天气可能会拖延盖房子的进度,赵战花费了二十四两银子租了四个月。

月娇娇用惯了的东西他早在昨儿夜里便放在了马车里,这会儿房子定好,他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哪里有疏忽的地方重新弄干净,等一切布置好,就风风火火的去客栈把月娇娇接了过去。

“这段时间我可能白天陪你的时间比较短,我担心你在家里无聊,所以将书店里的卖的话本全都买了下来。”

“不过我到时候中午会准时准点的回来做饭给你吃,你什么都不用动。”

月娇娇打量了一眼房间的布置。

床上被布置的很松软,月娇娇走过去按了按枕头,是她习惯的高度。

床榻边摞了一层高高的话本,她完全不用下床随手就可以拿到。

鞋子也多了两双软底的,方便在房间里走动又不累脚。

房间的桌子上还放着一颗掌心般球状大小的香炉,里面的香味道很淡,但闻起来很是舒缓。

卧室内被屏风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也被按照她的习惯重新布置了一番,看起来干净的顺眼。

处处可见全都是能让她一眼看的到,动动手就能摸的到,但也同样做到了非常整洁干净的布置。

“阿战,你的心思怎么细?”月娇娇坐在床边朝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见她喜欢。

赵战一颗高高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

香炉是他自作主张,他只是想让心尖尖睡的更好一些。

这段时间虽然心尖尖嘴上不说,但他却发现心尖尖睡觉很轻,夜里常常因为外面的鸟叫兽鸣皱眉。

山洞里即便他花费心思布置的再舒服,但那也只是个山洞。

心尖尖躺在那里,身下垫着的根本就没办法做到有多柔软。

见他不动,月娇娇低声催促,“阿战,你过来呀?傻站着干什么?”

赵战立马走了过去。

“阿战,”月娇娇搂住他的腰腹,脸颊轻轻的蹭了蹭,“谢谢你。”

“我是不是太娇气啦不好养?”

“你一点也不娇气,”赵战深吸了口气,温热的掌心轻轻的放在月娇娇的后脑,“本来就是因为我,你才会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如果不是因为你把我从山崖底下救回来,我可能早就死了,死人怎么享受这些东西哦。”月娇娇说着仰起了脸,伸手拽了拽他,“你弯腰。”

赵战躬身,眼神乖巧,一点疑惑都没有。

他好乖。

月娇娇看的手痒。

她的指腹从赵战的额角一路下滑,然后重重地按在了他的唇角上。

赵战的喉结控制不住的滚动。

心里有什么想法蓬勃而出,赵战半跪在床榻前,眸光炽热的看着心尖尖,哑声开口,“娇娇。”

月娇娇眸光含笑,鼓励一样的开口,“怎么啦?”

赵战咽了咽。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流连,然后不断向下按在月娇娇的肩头,开口轻唤,“娇娇。”

月娇娇捏了捏他的喉结,“嗯?”

她的手指放在哪里,就像在哪里点火。

赵战感觉自己像一条干枯的河床,碰到心尖尖之后河床崩裂,从内涌现而出的全是炙热的岩浆。

那温度不断的灼烧他。

他觉得,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偏月娇娇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的,一边眸光水润的看着赵战,手指却一路滑过喉结碰到被衣领遮盖下的锁骨。

赵战的一双眸子通红。

“阿战,你是不舒服吗?”

月娇娇歪着脑袋凝神看她,笑的一脸‘天真’,“我看你眼睛红红的,身上的温度我摸着都有些烫手,你发烧了?”

赵战不知道发烧是什么。

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满脑子都是心尖尖那张一直说话的嘴巴。

他的手指轻颤,想要用力的将人按在怀里,不是那种虚虚的拥抱,他想将心尖尖和自己严丝合缝的嵌在一起。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赵战激灵灵回神。

他冲进院子里直接在水井边打了水朝自己的身上一桶桶的浇,一直到脑海中的想法彻底被压了回去,赵战才脱力的坐在井边。

他竟然会有想要伤害心尖尖的想法?

他刚刚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看心尖尖在他的怀里红着眼圈……

赵战甩了甩头。

坐在床边的月娇娇一脸懵的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哗哗’的水声,反应过来他干什么去了满脸无奈。

她原本打算不教的,本来今天也只是气氛到了破例想奖励他一点点。

结果这就能被吓跑?

这人不仅能忍,看来也不是一般的行,要不然怎么需要一桶桶的冷水毫不吝惜的朝身上浇个不停才能压下那股邪火?

要么以后不这么撩拨他了?

还是说,给他找两本书学习一下?

古代应该也是有那种实际战例的,只不过应该不像现代那么唯美写实,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看出来心理阴影。

月娇娇难得的有些纠结。

这个院子她一进来就看到有两间正屋,之前赵战一直在她的房间打地铺可能是没条件,但现在分明有两间屋子,赵战却把另一间卧室收拾成了书房。

月娇娇本来以为他是在暗示什么。

现在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房间内竟然有多余的铺盖才反应过来,赵战竟然只是想和她躺在一个房间罢了,即便是打地铺也心甘情愿。

月娇娇有些无奈,起身去箱笼里拿了赵战的衣服递了出去,“换身衣服,别穿这身湿的了,容易着凉。”

赵战没想到心尖尖会突然出来。

尤其是被她看到了自己那么窘迫的模样,像是心里所有龌龊的心思都无所遁形,赵战默默的接过衣服去杂物间换好,再出来的时候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午饭他做了一道鸭血豆腐。

月娇娇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冷不丁的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开口问了一句,“阿战,故意弄碎我们家豆腐的人找到了吗?”

赵战眼睛亮亮的抬头,“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月娇娇感觉有些好笑,“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觉得没问题就行,我不会生气的。”

看来心尖尖不知道他藏在心里的龌龊心思。

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赵战却莫名的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如实开口,“还没有查到,大家都说没见过有人进去。”

“不过村子里平时哪家吃肉的话瞒不了别人,我让大山哥趁着今天干活的时候多跟人聊聊,到时候看看有谁杀了鸡鸭放了血的,人就好找一些了。”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的话,一定要让它倒霉。”

“好,”赵战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碗里,温顺的点了点头,“到时候让它倒霉。”

午饭用完,赵战先去买了管饭要用的菜,然后马不停蹄的回了杨柳村。

毕竟是盖自己的房子,他多帮一点,就能多省下来一点钱给心尖尖买东西。

赵战刚进村里,杨大山便神神秘秘的凑了上去,“我问了,昨天村子里的吃肉的就三家,一个是我娘,还有一个是里正家,另外一个是赵文财,不过赵文财他不是家里吃肉,是有人在他的屋后面发现他偷偷摸摸的杀了只鸡。”

“那只鸡应该是被他跟他媳妇两个人偷偷用火烤了吃了,赵二婶不知道。”

杨大山说着,也有些讪讪。

这三个人里面,一个跟他有仇,一个跟赵战有仇,也就只能排除一个里正。

“先暂时不要声张,我想了一个办法。”

赵战低声和杨大山交代了一番。“还是你聪明,这种方法都能想到!”杨大山连连点头一脸赞叹,“这事包在我身上,你放心便是。”

“大山哥,这些菜你先拿给嫂子,我现在先去山上打些猎物拿下来,到时候让她自己看着每顿饭用多少。”

赵战说着,便将装满了菜的背篓递过去。

“那山上有狼,你可要小心一点!”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心尖尖养的乘风还在树屋里待着,赵战今天在镇上的时候看到有卖羊奶的,两个铜板就灌了满满一水囊,这会儿拿到山上先喂乘风,然后再带着幼崽去打猎。

另一边住在镇上的月娇娇,在赵战刚走不久的时候就听见了房门被人敲响。

她将话本放回桌上,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不是赵战。

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月娇娇谨慎的将院门只拉开了一条缝,语气平淡,“你是?”

“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邻居,今天听到了你们搬家的动静所以特意过来认识一下,”书琴将手里提着的糕点双手捧着,语气温和,“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提前熟悉一下比较好。”

月娇娇没有伸手去接。

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五六岁,身上穿着的罗裙料子不错但也算不上昂贵,一举一动的做派不像主人,倒像是个丫鬟。

月娇娇心里不耐,但是面上却让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冷冷淡淡的开口,“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们应该没什么机会见面的。”

“如果你没事的话,那我关门了。”

“等一下,”书琴着急喊道,话一出口便暗道不妙。

她表现的太过热情也太过急切了。

“我只是平时闲不住,所以就想跟你认识认识以后串个门什么的,”她努力想要找补,着急解释,“你不要误会,你看我们年纪也差不多大,应该很有话聊。”

“我这人长得脸嫩而已,你要是想跟我聊天的话,不如让你家大人出面?”月娇娇故意伸出头朝旁边看了一眼,语气惊讶,“你不会是背着家里长辈偷偷拿的糕点吧?要是这样我更不能收了,万一我吃了糕点你家长辈又找过来跟我讨,那我去哪里给你变去?”

“不是,我家里没有长辈的。”

“没有长辈?你一个小姑娘自己住啊?”月娇娇故意唏嘘,“那你也太不容易,日子一定过得很难吧?糕点快拿回去好好犒劳自己。”

书琴目瞪口呆。

她还能说什么?

单看态度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但这姑娘真是生的好一张利嘴。

女子不应该都是温柔娴静的吗?

书琴尴尬的捏紧手里的糕点,心里却暗啐了一口。

果然是乡下出来的泥腿子,彪悍无理,连女子应该有的品德都没有。

书琴努力的摆出一抹笑来,“这糕点我都拿出来了,也不至于再拿回去,不管怎么样你先收着,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事,你在院里喊一声我也能听见,到时候我好赶来帮你。”

“我不管是谁让你来的,又有什么企图,但是我劝你们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堵门也很累。

月娇娇一句话说完也不想再听对方开口,干脆利落的掩上了门,顺手把门从内拴上。

书琴碰了一鼻子灰,回到隔壁的院子就将手里的糕点扔在了角落。

“我们从淮县跟这个女人到了这,主子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这姑娘一看就没被人开过身子,主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脾性了?想要的话直接抢不就得了?”

“主子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你只要做好主子交代的事情就好。”

两人说话间,林元旭推门而入。

他接到消息风尘仆仆的从淮县赶了过来,进到房间冷冷的看了一眼书琴,“既然你对我交代的事情那么不情愿,那你回淮县去吧,这件事情以后不需要你做了。”

书琴没想到林元旭会过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知错,奴婢不该背后随便议论主子的决定,”书琴趴伏在地,脑袋碰到地面,声音止不住的发抖,“还请主子原谅奴婢一次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元旭一脚将书琴踹开坐到主位,“要不是我在望山镇没几个可用的人,这次绝对不会轻饶你。”

“下去弄点吃的端上来。”

书琴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的又磕了几个头,“多谢主子宽宏大量,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做点吃的。”

等书琴退下,林元旭这才抬眸看向旁边的随从,“怎么样了?可有找到那姓赵的做豆腐的秘方?”

“还没有,”丁立站在一旁低声开口,“那姓赵的昨天是在客栈住的,没有做豆腐,他们的村子我不敢靠的太近,不然一张生面孔突然进村很容易被人盘问。”

“主子,不过我看这赵战这几天搬了不少东西到隔壁,这两天我们注意盯着应该能找到那做豆腐的方子。”

林元旭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戒指,眸光阴冷,薄唇轻启,“仔细盯着,这姓赵的离开淮县竟然还能和周掌柜联合起来摆了本公子一道,这个仇不报,我气难平。”

“一个方子而已,我不信我还弄不到手了。”

“可有查到赵战娘子的来历?”

丁立猛地跪地,脑袋垂的极低,“回禀主子,只知道她的闺名叫月娇娇,其余的暂时还没查到,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月娇娇……”

林元旭玩味的呢喃,然后放肆的笑出了声,“还真是个娇娇人儿,真是听名字,就让人忍不住越来越喜欢了。”

晚饭做好,书琴用托盘端着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公子,要奴婢服侍您用晚饭吗?”

林元旭抬眼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

“过来。”

书琴内心欣喜,小步挪了过去,低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林元旭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前,指尖把玩着他的发丝,“你这张脸,跟娇娇小娘子可是差的远了,她没有你身上这股风骚劲儿。”

“不过到底也跟了本公子那么多年,勉强凑合着还能用。”

林元旭动作肆意。

书琴娇笑着配合,勾着他的脖子柔声开口,“别的姑娘看到公子都巴巴的想扑上去,那月娇娇是没见过您,如果见到了您,一定会抛弃她那没用的夫君。”

“毕竟别人哪有公子您龙精虎猛,那赵战要是真行,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和月娇娇行周公之礼。”

林元旭挑起她的下巴,眸中发亮,“当真?”

“自然是真的,奴婢跟了公子那么多年,那开了身子的姑娘家看起来是个什么模样,奴婢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那月娇娇柔柔弱弱,也就嘴巴厉害了一点,实际上还没体会过什么叫人间极乐的事情呢。”

站在一旁的丁立默默的退出房间将房门掩上,杵在门口像是完全没听见房间里放肆的动静一样。

吃饱喝饱。

林元旭在书琴的服侍下收拾了一番,而后换了身玄黑色的衣袍,衣服上面压了一层暗纹,手拿折扇风度翩翩的敲响了月娇娇的院门。

再次听到门响,月娇娇拿着话本的动作只停顿了片刻,然后泰然自若的接着看了下去。

这敲门的节奏一听就不是赵战的,她就算假装不在家,也没人会知道,她才懒得去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林元旭脸上的微笑都僵硬的快要保持不住,可眼前的房门一直都没打开。

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等以后方子到手,他不介意每个月多给她一点零花银子。

估摸着月娇娇可能是睡着了不方便开门,林元旭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暂时先回了隔壁。

赵战踩着月光回到小院的时候,刚一敲门,月娇娇只穿了双袜子就快步走过去将院门拉开,在看到赵战的时候她就直冲冲的扑到了他的怀里,娇声娇气的开口,“阿战,你怎么才回来?”

“你下午不在,我都被别人欺负了。”

明明是她把别人怼的哑口无言,这会儿却依旧能理直气壮的抱怨。

赵战心疼的看着月娇娇的脚,一边把人抱起来朝房间里走一边轻声询问,“是旁边的邻居吗?她们做了什么?我上门给你讨公道。”

“她带着糕点找上门,我不要,她还想逼着我要,”月娇娇熟练的找了个习惯的姿势躺着,嗓音软软的,“她都回去了还不死心,后面又不知道找了谁来敲门,吵到我看话本了。”

进到房间赵战也没有将月娇娇放下,听到她的话低头看了看心尖尖委屈的脸,满眼的愧疚,“我等会去看一看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院门再次被人敲响。

月娇娇满脸的不高兴,“你听就是这个节奏,肯定又是下午的那个人。”

“我去看看?”赵战询问的看向月娇娇,“你是在房间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过去?”

“我不想去,”月娇娇从赵战的怀里跳了下来,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阿战你去看一看吧,如果是个小丫鬟,你就直接关门就好。”

“如果是别人的话,你自己看着处置,我相信我们家能干的小猎户。”

心尖尖总是给他起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称呼。

可他听着就是很喜欢,‘我家的’这三个字,仿佛她们俩连为一体一样。

站在门外的林元旭听到有人走过来开门,摇着折扇单手背后,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姿态,在看到来人竟然是赵战的时候,面上的笑容一顿,而后文质彬彬的开口,“我是隔壁的邻居,想过来跟你们认识一下。”

他收敛的再好,但是说话的时候眼底的不屑却没有完全收起。

赵战点了点头迈出院子,顺手将院门关上,“下午也是你来敲的门吗?”

“是,小生只是……”

“我们在这里住不了几天,”赵战开口打断他的话,眸含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个乡下种地的跟你们读书人也聊不到一起去,所以你不必这么客气。”

“就还当和以前一样我们家没有住人吧。”

林元旭捏着扇柄的指节凸起,表情阴鸷了一瞬然后接着开口,“相逢就是有缘,合得来的话认识一天也能成为至交好友,合不来的话,认识再久也形同路人,我们都还没认识过。”

“我们不必认识,”赵战不想跟他咬文嚼字,他也说不来这种话,只摆了摆手,“以后别来敲我家门,你们吵到我娘子了。”

“还有你们家那个丫鬟,以后也不必过来,扰了我娘子的眼睛。”

这赵战看着人高马大,没想到竟然是个懦夫。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口一个都是‘我娘子’。

女人就该安于后宅服侍男人,什么时候需要这么顾忌她们的想法了?

不过他对这个月娇娇可真是更感兴趣了。

既娇气,又把夫君管的服服帖帖,要是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受他磋磨,想想就很美妙。

赵战一直留意着林元旭的表情。

在看到眼前的男人眼底突然露出淫邪的光,赵战的表情难看,拎着林元旭的领口上前几步将人狠狠的掼在了墙上,厉声开口,“收起你脑子的想法!不然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话音刚落,一直守在旁边的丁立便将两人分开,然后挡在了林元旭的跟前戒备的看着赵战。

赵战动了动手指,眸光冷厉的看着对方,“再有下次,即便你身边有随从护着,我也能找到机会收拾你。”

“别再来吵我娘子,不然我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的放过你。”

“你多虑了,我真的只是想来跟你们认识一下而已,”林元旭让丁立站到一旁,重新戴上温和的面具,“上来就动手,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不过罢了,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就不上赶着讨人嫌了,”林元旭整理了一下被拽的皱巴巴的衣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可以放心的回去跟你娘子交代了,小生不会再上门叨扰。”

他说着,抱拳施了一礼,而后带着丁立回到了隔壁。

赵战看着他们掩上院门才转身回家,跟心尖尖交代了一番便去了厨房。

月娇娇见他情绪不对,跟上去靠在门边,娇滴滴的唤了一声,“阿战,隔壁的坏东西欺负你了?”

“我只是在想,以后白天的时候我让苗嫂子过来陪你,盖房子那边做个饭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来。”赵战一边切菜一边开口,眉头打结,“苗嫂子来了,以后开门应付别人的事情你就不用做了。”

“要不然我把乘风也带过来?”赵战语带思索,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看向心尖尖,“我今天去树屋给乘风带了羊奶,它现在捕猎的力气还不够,但养两天看家护院应该还是可以的。”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把它带回山上,教它捕猎然后让它回到深山里去,不然现在若是有别的野兽嗅到了它的气息,它只有被撕咬的命。”

赵战的声音满是担心,月娇娇在门口听了几句就凑过去坐在他的跟前,单手托腮的看着他。

“娇娇,我……”

“我知道,”月娇娇眸光带笑,慢慢摇了摇头,“你不用这么自责,你又不会分身术,怎么也分不成两半对不对?”

“盖房子才是我们家的头等大事,你有担心我的功夫,不如每天多催催大家伙辛苦一点,我们的房子早些完工,我回到村子里住就不会有这些糟心事了。”

月娇娇说着,伸手抚摸赵战的眉心,温热的指腹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就照你说的,让苗嫂子来吧,刚好我也心疼你晚上还要做豆腐,让苗嫂子过来我们给她多开点工钱,最近就也可以轻松一点。”

“卤水的事情有我在呢,你别操心。”

这也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赵战只觉得自家心尖尖贴心到不行,一颗心又酸又胀全都是满满的愧疚。

刚好第二天是里正家的牛车来镇上的日子,赵战早早的去城门口守着,拜托里正在房子的不远处守着,他则驾着马车回村去接李苗。

月娇娇这会儿还在睡梦中,完全不知道赵战麻烦里正干的事情。

等她一觉睡醒懒洋洋的走到院子,就看到李苗在轻手轻脚的洗洗刷刷,见到她醒,李苗笑了一声将手里搓洗的帕子放下,“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这赵战走的时候叮嘱我动作一定要轻一点,可我这人闲不住。”

“你说你给我开了那么高的工钱,我还能就在你这院子里闲着?所以就把这压豆腐的长布洗一洗。”

月娇娇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这会儿还没到正午阳光最强的时候。

她穿着一身白裙,皮肤在阳光下是剔透的白。

李苗看到她娇憨又天真的模样,一双眼睛都有些发直。

乖乖。

明明整天都能看见这张脸,怎么她还能被月娇娇的漂亮给惊到。

“娇娇,你生的这么好看,你爹娘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吧?这十里八村的,我就没听过更没见过有你这么好看的女人,连你一半好看的都没有。”

李苗下意识的问出了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从没听对方提过娘家的事情,有些后悔的瞅着月娇娇的脸色,“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啊?”

月娇娇不耐烦打理这长到臀部的头发,只随意的用一根发簪在脑后挽了一下勉强齐整,她的鬓角散乱的垂着几缕发丝,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感。

听到李苗的声音她难得呆愣的抬头,“嫂子刚刚是在问我爹娘吗?”

“没,我就是随便说说,”李苗拿起一旁捶打衣服的棒子敲得‘梆梆’用力,没再继续刚刚的问题,“赵战弄了很多黄豆过来,我想着反正一天到晚的待在这,就把做黄豆芽的罐子也都带来了。”

“反正黄豆芽生起来简单,我干脆拿过来一块做了。”

李苗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声音含怒,“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毁了好好的一板豆腐,大山这两天说是赵战跟他说了一个方法,在村子里神神秘秘的想抓那个贼人呢。”

“阿战想的方法?”月娇娇把赵战早上给她留的早饭端到院子的石桌上,边吃边开口,“那嫂子你就放心吧,这个贼估计今天就能抓到。”

“嫂子你早上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反正阿战每次都会给我多留一点。”

李苗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早就吃过了。”

月娇娇吃完,因为有李苗在,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将碗放在桌子上不管不问,她刚一起身,李苗就快步走过去将碗筷收拾到了盆里,“赵战交代过了,什么都不用你做,我顺手洗掉的事。”

“你要是不让我做,我可不好意思收你那么多铜板,”李苗是真的觉得这银子拿的有点亏心,怕月娇娇不清楚到时候再跟赵战闹矛盾,说的一清二楚,“我在工地上做饭一天几个铜板,结果现在赵战硬是一天给我二十个铜板。”

“娇娇你说,我要是但凡让你干一点点活,我这铜板拿着都烫手。”

李苗说的恳切。

月娇娇也不再强求干活,索性舒舒服服的回房间拿了话本在院子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双脚搭在一个小板凳上惬意的一晃一晃。

院子里一静一动,很是和谐。

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墙头上有半个头顶露了出来。

林元旭租住的院子和月娇娇住的地方,院墙是紧挨着几乎没有缝隙的。

他的脚底下踩着一个凳子,整个人贴在墙头上竖直了耳朵听隔壁的动静,面上是势在必得的得意。

本来还以为得到这豆腐方子要费好大的一番功夫。

现在看起来,只要待会留意这个院子里做活的妇人手底下的动静,这豆腐的方子就到手了。

届时,他便将月娇娇一并带走。

等回到了淮县他的地盘,他一定让赵战偿还昨日他受的耻辱!

用石磨将黄豆磨成汁,是一件非常琐碎又繁重的事情。

好在赵战心灵手巧,做的石磨用起来稍微轻松一些,李苗这样力气大一点的妇人,用起来也就是多费一把力气的事情。

不做事心里慌。

李苗是按照两板豆腐的量来磨黄豆的,多做一点,给人家多赚一点银子,她这铜板才能收的踏踏实实。

豆浆磨好,放在锅里煮开。

月娇娇闻到味道进了厨房,盛了两碗豆浆出来加了些糖,美滋滋的端回院子里,“嫂子,你也喝一碗尝尝看。”

李苗看着碗里的豆浆,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黄豆真是个宝,能做那么多好吃的,这煮出来的豆浆能喝,还能做成豆腐,能做的花样真是太多了。”

“黄豆能做的东西不止这些,等以后阿战得了空,我让他一样样弄出来给你尝尝。”

林元旭的眸光死死的盯着月娇娇的碗。

这东西看起来白白的,是骨头熬出来的高汤?

如果是骨头的话,那肉的香味应该早就传出去了老远,他趴在那么高的墙头上更不可能闻不到啊。

“书琴,”林元旭不敢大声,招了招手让书琴站在凳子上,“你是院子里唯一会做饭的,你看看,她们喝的是什么?”

书琴的身高不够,只能努力的扒在墙头上踮起脚。

“主子,奴婢看不出来,”书琴盯着那一院子古古怪怪的东西,哪样都没有看明白,“还有那院子里的大石头,奴婢也没见过。”

“本公子要你有何用?”

林元旭一把将书琴踹到了地上,然后冷声吩咐一旁的丁立,“等夜深了,你潜进去把那石头旁边的东西偷一点出来。”

“不管她们喝的是什么,总归都是那东西变成的。”

“东西拿来之后,交给商老板,他经常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稀罕东西,说不定知道这是什么。”

林元旭和丁立说话的时候,没有发现李苗看着月娇娇惊疑不定的开口,“娇娇你听见了没?刚刚旁边好像有人在叫,听起来有点惨。”

月娇娇眉目清冷,眸底闪过一丝不耐,“隔壁住着几个喜欢跳脚的阿猫阿狗,本来我还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现在心里多少知道一点了。”

“那我们要小心一点,咱们院子里这些东西都金贵着呢。”

李苗说着就有些坐不住,一口将碗里的豆浆喝完就要去收拾。

“不用,他们就算看了也看不明白,”月娇娇闲适的翻了一页话本,看到有趣的内容依旧很有好心情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让他们忙活去吧,到最后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嫂子你不用表现的那么刻意,不然被隔壁察觉到我们发现了,他们说不定还要用一些其它的我们不清楚的手段,到时候更是难以防范。”

听月娇娇这么一说,李苗收起了左右乱看的心思,尽量像之前一样,权当刚才没听见隔壁的动静。

林元旭重新趴回墙头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一片安静。

他没察觉到异样,眼神侵略性的落在月娇娇的身上。

中午的饭是赵战走的时候做好放在那的。

担心月娇娇不喜欢吃二次回锅的菜,赵战做的都是能一直吊在瓦罐里保温的菜色。

李苗闲着没事,索性蒸了一笼包子,然后又将赵战做的饭菜端到桌子上忍不住感叹,“我早上就跟赵战说了中午有我在呢不用做饭,可他就是挂念你,要我说啊,咱们村里是找不到比赵战更好的男人了。”

月娇娇捏着一个包子抿唇轻笑,“阿战是很贴心。”

“嫂子,待会没事的话我们去街上逛一逛吧,我们不是都在盖房子吗?里面的家具什么的都要布置起来,不然等房子盖好了没有家具,想住进去都不行。”

“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我等会把豆腐盖好,咱们就走。”

两个人面对面吃完了饭,李苗将厨房收拾妥当,豆腐放在一旁等待压型,剩下的黄豆和豆腐一起放在了被收拾出来专门做活的杂物房,然后将锁挂上。

月娇娇走之前留意了一下那锁挂在门上的角度,然后锁上了院门去了街上。

住在她们隔壁的林元旭一直留意着两人的动静,见她们出门不在,便让丁立找个机会潜进院子把做豆腐的原料偷出来,而他自己,则精心打扮了一番之后缀在了两人的身后。

“我嫁给大山的时候就没打过新家具,这还真不知道镇子上有没有木工活计做的比较好的,”李苗出了门就有些后悔,“打家具应该要不少银子吧?”

“嫂子你放宽心,这家具打出来有可能要用一辈子的,就像房子一样不好随意对付过去,”月娇娇姿态闲适,表情轻松,“你可以先打几样最近常用的,这样就费不了多少铜板,其它的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找木工打就好了。”

月娇娇每次来望山镇的时候都有赵战陪着,基本不需要动什么脑子,这会儿自己带着李苗出来,只能自己找路人问了镇上的木工住在哪里。

陈师傅家里往上数五代都是做木工活计的,身边还收了几个学徒。

月娇娇和李苗找上门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堆了不少形态各异的家具。

有学徒见到她们小步迎了上去,“两位是来打家具还是找人?”

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像是黏在月娇娇的脸上一样,完全移不开。

“我们是有一桩大生意想跟你们聊聊的,”李苗说话的时候横在学徒和月娇娇的中间,冷哼一声,“你把你们师傅叫出来。”

被人挡了视线,学徒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的冒犯,红着脸认了错便急匆匆的进到房间喊人去了。

听到是有大生意,陈师傅从房内走出,双手抱拳行了个礼,“不知两位是要定做还是想买点东西回去?”

“我们想打点家具,”月娇娇嗓音清越,“老师傅可以先看一下,如果我要打这些家具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陈师傅急忙双手将单子过来。

“这位姑娘……”

李苗出声提醒,“我这妹子已经嫁人了,老师傅不要乱喊,她夫家姓赵”

“实在是抱歉,老夫眼拙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这位夫人要做的这十几种家具,有些东西老夫实在是看不明白,不知夫人能否提点老夫一二?”

“自然是可以的。”

月娇娇本来就没想过这些图纸给人看过之后,他们就能立马明白她想要什么东西。

她刚开口,门外便又进来一人。

“老先生,我这也有一单大生意想要和您做,”林元旭身着一身月牙白的锦袍,手摇折扇踱步迈进了院内,“我最近打算开一家酒楼,需要几十张桌椅板凳,如果老先生能先帮我赶工的话,我可以多付你一成银子。”

陈师傅左右看看,面色为难,“酒楼需要的桌椅板凳,我这里的徒弟都可以做,他们一起帮公子赶工的话,想必是来得及的。”

“再说,是这位赵夫人先来相邀的,老夫总实在是不好答应公子的要求。”

“赵夫人?”

林元旭状作疑惑的偏头看了一眼,而后折扇一敲掌心,语气兴奋,“我们是不是在淮县见过?”

这人惯会装模作样。

月娇娇避嫌一样的后退一步,眉目清冷,“我们应该不曾见过,我对公子的样貌实在是没有丝毫印象。”

林元旭的动作一顿,后面准备好的说辞顿时卡了壳。

不愧是被他看上的有个性的小娘子,瞧瞧这反应。

当初在淮县分明跟他眼神痴缠,想必现在是当了别人的面,才摆出这幅贞洁为天的样子。

林元旭自我说服了一通,面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想必赵夫人不记得我了,不过小生对夫人的相貌却记忆犹新。”

“不知赵夫人想要做些什么家具?很多杂书小生都有涉猎,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保证让你拿到的东西都是当下最为时兴的。”

心动了吧?

他能给的,可不是那个穷打猎的能说的出来的。

林元旭的下巴微微上仰,唇角带着一抹自信的笑。

“老师傅,我跟您说一说我这上面画的意思?”月娇娇权当耳边有苍蝇在吵,对着陈师傅轻声询问,“还有一点就是这些家具,我想两个月内拿到,不知道您这边能赶得及吗?”

家具打好,月娇娇想晾晒一下上面的木头味道。

不然她用起来,鼻子会很不舒服。

她要打的家具件大又多,如果陈师傅这边来不及的话,她就另外再找一个木工师傅一人一半。

“还有我要您帮忙刨制的这些木板,看着容易,其实每块木板之间也要费些心思的,不过如果您这边都能做出来的话,银子好说。”

眼看着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林元旭的脸上的表情有些龟裂,径直打断了月娇娇的话,“竟然还有小生没有见过的东西吗?不知道这图纸,能否让小生看一眼?”

“你一个外男,没事和不认识的夫人一直搭话作甚?”李苗肩负着赵战交代的使命,这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听你讲话应该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做起事来却这么没有分寸?”

“避嫌这两个字,你既然读过书,想必应该知道是怎么写的吧?”

接连受挫。

林元旭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耐心几乎消失殆尽。

月娇娇拽了拽李苗的手,声音轻飘飘的,“嫂子你不用跟他讲话,这人虽然自称是个读书人,但刚刚一进门就找大师傅要打酒楼的桌椅,满嘴谎话不能相信。”

“咱们这些弱女子,可一定要离这种人远一点,不然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包藏祸心别有企图呀?”

说是轻飘飘的,但月娇娇的音量可一点都没压低。

林元旭怒极反笑,冷着一双眸子放肆的看着月娇娇,沉声自报家门,“上次赵夫人在淮县的时候不是去过客来香?我是客来香的幕后东家,上次赵夫人临走的时候,我就站在客来香的二楼。”

“说了这么多,不知道赵夫人想起来什么没有?”

月娇娇眉头微皱,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恍然开口,“原来是你啊,那个卖假菜的!”

“啥?淮县的酒楼还能卖假菜?”李苗尖叫一声一脸的怀疑人生,“只听过有人卖其它的假东西的,这菜怎么个造假法?”

月娇娇便将在客来香尝到那假豆腐时的解释对李苗重复了一遍。

“这豆腐我一直以为只有望山镇才有,那日去淮县看到了家乡菜便心血来潮的想要尝一尝,没想到竟然上了当。”

李苗自然不会暴露这豆腐是出自她们之手的事情,只一脸不屑的看着林元旭,“就这样还是酒楼的东家,看来赚的都是黑心银子。”

不停吃瘪,林元旭的一张脸上青青紫紫。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定要将这个小娘子捆起来,狠狠的磋磨一顿才能泄出他心头的恨。

在淮县的时候是那赵战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竟然能让傻子方天俸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来到了望山。

要不是因为忌惮方家,他也不会只能做一个背地里窥伺的小人。

在他们二人离开淮县的第二天,客来香就将‘豆腐’这道菜推了出去,可没得到客人的青睐不说,还惹了一群人在客来香大闹说他卖的是假豆腐。

后来他费劲了心思才查到那些人竟然是方家的人。

那方天俸就是一个只知道寻摸吃食的傻子,怎么可能派人去他店里闹事?这里面要是没有姓赵的在里面出主意,他根本不信。

他们让他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他若是不将这个仇报了,恨意难消。

林元旭的眼神着实渗人。

被夹在他们中间的陈师傅都忍不住后背发凉,一脸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就是个老木工,实在是不想搀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可这赵夫人给的图纸,他又实在舍不得放手。

“这位公子,”陈师傅硬着头皮打破这诡异的沉默,“您刚刚也听到了这位夫人的要求,我们接了赵夫人的单子,两个月内怕是连学徒都没空去做别的活计了。”

“所以您想要订做的那几十张桌椅,要不然就等两个月后再说?如果实在赶不上的话,不然您看看其他的木工。”

“公子出手这么阔绰,想必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林元旭阴恻恻的看了陈师傅一眼。

这望山是跟他八字不合吗?怎么连一个老木匠都看不出来谁才是有银子的主?

“大师傅确定不接本公子这单生意?”林元旭威胁的看向陈师傅,“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这位公子,”月娇娇冷冷的抬眸,眼底不含一丝暖意,“你何必这么不依不饶的?你想干什么大可以直接动手,不必鬼鬼祟祟的搞这些伎俩。”

月娇娇虽然性格娇软也讨厌麻烦,但她做事向来不喜欢牵扯别人。

赵战是被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所以另当别论。

陈师傅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是帮她出头,她总不能真就那么看着他因为这事被林元旭欺压。

“要不然这样,我确实急着想要这批家具,你也不必为难大师傅,你既然要开一座新的酒楼,不知是开在哪里?”

月娇娇被林元旭缠的有点烦。

不就是费尽心思想要个豆腐方子?

这么一看,住在她隔壁的那个烦人精估计就是这家伙没跑了。

她特意出来给对方留了偷东西的时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狗皮膏药一样的亲自跟了上来,在这边扯一些有的没的无端端令人生厌。

她跟他玩够了,实在是不想再被他扰了清静。

既然对方那么上赶着,那她要是不顺手下个套子,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就开在这望山镇,”林元旭倾身向前,眸光直接的落在月娇娇的身上,“这升云客栈的生意我看了实在是眼馋的紧,所以想来这望山镇分一杯羹。”

月娇娇定定的看了他看一眼,面上扯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林元旭早知她生的极美。

可近距离接触,凑近了看她的一颦一笑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活色生香,气质天成。

如此娇嫩的美人,他勉强可以原谅一下她刚才的失礼。

更何况,她虽然嘴上嫌弃的厉害,这会儿不还是为他的财势动心,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

他就知道,没有人能逃脱他的魅力。

“如果赵夫人对酒楼的事情感兴趣的话,本公子不介意跟你谈个合作,当然,前提是赵夫人出的东西,能够让本公子满意?”

他的眼神太过放肆。

像是瓢泼大雨的天气却还被一只阴冷的毒蛇盯上。

他目光中的暗示意味太强,月娇娇内心嫌恶的几欲呕吐,“做生意的事情我不懂,你若是想谈的话,不如和我相公谈,你可以给我一个地址,届时我让我相公登门拜访。”

林元旭报出了他住的地方。

李苗一把拽住月娇娇站在旁边,小声嘀咕,“这地方我怎么听着,离你住的地方那么近?”

“就是隔壁那户。”

两人说话间对了一个眼神,李苗恍然大悟。

合着这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豆腐方子的来的。

她弄清了原委,面上却谨慎的没有让林元旭看出端倪来。

“地址我记下了,晚上我会让我相公去找你的,不知这样你可满意?如果你没什么的事的话可以先走了,你刚刚耽误了我和大师傅的很多时间。”

“那我便在家中静候你相公上门了。”

林元旭一甩袖子出了门,大踏步回了院子,丁立见他回来立马将刚刚偷来的一捧豆子递了过去,“她们这东西剩的不多我没敢多拿,所以用荷包装了一点。”

“我从未见过此物,公子见多识广,这会儿离近了看不知道有没有印象?”

林元旭低头瞅着掌心里那黄澄澄圆溜溜的东西,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到这东西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试了下黄豆的硬度,然后用牙咬开。

“这东西用他那院子里的石头可以磨出汁水,但他们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那汁水变成一块块的豆腐呢?”

“我尝过那豆腐,入口很软,但用筷子夹起的时候并不容易散碎,想要弄到豆腐,一个就是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豆子,另外一个,就是要弄清楚那汁水变成豆腐的秘诀。”

“可惜了今天他们院子里一直有人,我们也不好潜进他的房顶看看他们具体做了什么。”

“丁立,你先将这东西送到商老板那去,回来的时候给我仔细的盯着隔壁的动静。”

——

夜幕降临。

赵战最近包了里正的牛车。

每天早上里正从杨柳村把李苗带过来的时候正好把他带回去,晚上的时候再同样的把他送到镇上顺势把李苗捎回去。

他背着背篓将李苗送走,打开院门怀里便扑上来一个娇娇人儿。

“阿战,乘风带来了吗?”

白天人多眼杂赵战不好上山将乘风背下山,所以趁着夜深将它装在了背篓里。

“带回来了,”赵战解开背篓把乘风放在地上。

小小的一只幼崽四肢还软趴趴的没什么的力气。

月娇娇的心都快被萌化了。

“这小家伙现在怎么可能跟你打猎啊,它估计连一只兔子都追不上,”月娇娇蹲下身子把乘风抱在怀里,眼睛都不舍得从它身上挪开,“你白天不在,我要喂它吃什么呀?”

“我把吃的给它弄好,你不用对它费什么心思。”

赵战眼巴巴的看着月娇娇。

他一整天都没见到心尖尖,回来的路上心急的把里正撵到牛车上坐着,他亲自驾着牛车回来的。

中间鞭子挥的太用力,里正忍不住心疼的叨叨了他两句。

可这会儿心尖尖竟然一直抱着乘风。

他也想被心尖尖抱着!

察觉到赵战语气不对,月娇娇分神看了他一眼。

发现这人委屈巴巴的像只傻金毛,月娇娇表情促狭,故意背对着赵战,“乘风崽崽饿不饿?我亲手给你煮点米汤喝好不好?”

心尖尖的声音像加了蜜一样。

她哄乘风的声音,奶奶的糯糯的。

赵战见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垂在身侧的双手纠结了半晌,鼓足勇气走过去从背后把心尖尖拥在了怀里。

身体互相接触,赵战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傻猎户变得大胆了,月娇娇忍俊不禁,任由他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关心的开口,“阿战,你今天忙了一天累不累?”

“我不累,”赵战将人抱的紧紧的,闭着眼睛轻声开口,“只要想想你很快就能住进去,我就一点也不累。”

“不累的话……我给你找了个人打。”

赵战松开月娇娇,扶着心尖尖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面对面疑惑开口,“是隔壁的人又来找麻烦了吗?”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隔壁住着的竟然是林元旭,”月娇娇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你待会去隔壁的时候,你就这样。”

赵战仔细的听着心尖尖的吩咐。

“阿战,你小心一点,我们家杂物间的门锁今天被人动过了,黄豆肯定被他找人偷走了。”

赵战被愤怒席卷。

没想到这个姓林的竟然能追着他们到这儿来。

本来以为把方天俸捆在身边就能防着他的小动作,没想到对方是铁了心的要弄到这个方子。

“娇娇,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你什么都不要说,直接走开然后等我回来,我怕你陷入危险。”

心尖尖机灵狡黠又聪明的要命。

可不管她有多么厉害,在他心里,心尖尖永远都是要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那一个。

“我先做晚饭,然后等我们吃完饭之后你在院子里走一走,我把洗澡水烧好你洗漱完躺好,我再去隔壁。”

“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就让他们等着便是。”

月娇娇笑嘻嘻的打量赵战。

许是因为受了她的影响,原本老实巴交的糙汉子这会儿也学会了用一些手段。

不过月娇娇并不在意,反正她永远都是赵战的中心。

林元旭在听到隔壁动静的时候就巴巴的等在了院子里,商老板那边传来消息,即便是在西域,他也没有见过那种东西。

也就是说,他想要方子,偷不到,抢不到,原料不明白方法不明白,一切背地里的阴谋诡计都不好使,还真的只能跟对方正面沟通。

可他不能这时候放弃。

赵战在淮县给他来的那一出,大大的伤了他客来香的口碑,生意一落千丈。

他现在想要挽救,只有和赵战合作这一个办法。

一直到月上中天,林元旭困得一双眼睛都有血丝的时候,守在门边忍不住打起瞌睡的书琴才听到敲门的动静。

“主子,他来了。”

“快开门。”

林元旭灌了一杯浓茶强打起精神。

“林公子,”赵战进到院子便不再朝房间里去,冷声开口,“不知道能否到院子里详谈?房间太小,我担心施展不开。”

林元旭虽然有些狐疑赵战话里的施展不开是什么意思,但他只当是因为对方没有读过书,因此便撩起了衣袍踱步走到院内,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自然是可以,赵公子都这么说了……唔!”

话到一半。

他的脸颊便狠狠的挨了一拳!

林元旭蹬蹬后退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赵战快走两步站在跟前,拎起他的衣领一脚将人踹到了一旁,“不好意思林公子,我刚从山里出来,一时眼花以为你是什么畜生,这才失手打了你,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关于豆腐方子的事情了。”

林元旭捂住胸口重重的咳了咳,靠在墙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赵战!你……”

他刚一开口,肋骨就撕裂般的疼。

赵战一动不动,表情隐在暗中让人看不真切,“林公子这么小气?我已经说了我是看花眼了。”

欺负他的心尖尖。

他不打死他都算手下留情!

这人的拳头像铁锤一样。

林元旭心中暗恨,却也不敢跟赵战硬杠。

要不是丁立被他派出去干别的事情了,这个赵战怎么可能打了他还能轻松的站在这儿。

“你开个价吧,”林元旭在书琴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才能撑着站直,“你卖给升云客栈多少银子,我出双倍的价格买下。”

“李掌柜在我这花了一千两银子,你出双倍的价格,那就是要给我两千两?”

“除掉这条,我与李掌柜签的是分成银子而不是一口价,也就是说你除了要付我两千两银子之外,以后你每卖出一道与豆腐相关的菜便要分我一半的银子。”

“条件就是这样,你可听清楚了?”

“欺人太甚!”林元旭怒目元睁,瞪着一双眼睛看向赵战,“那升云客栈一年也未必能赚一千两银子,照这个价格来买一块破豆腐方子,他那是在傻乎乎的为你做嫁衣!”

“被你看出来我在开玩笑了?”赵战似笑非笑,“价格就是这样不会更改,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对了,这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赵战把放在门边的一个布袋子拎了过来放在地上,“供应给升云客栈的新菜式这里都有,你可以看一看,如果实在喜欢的话,就照着刚刚的价格我们签契约。”

“这些东西不收你银子,你放心大胆的用。”

赵战说着,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他没有立刻回到隔壁的院子,在镇上绕了两圈发现没人跟着之后,才悄悄拐到了一条街上。

等到一切忙完,已经到了丑时。

赵战轻手轻脚的回到家里,乘风被惊醒跑过去挨着他的脚,跟在他的身后。

月娇娇睡的正香。

赵战怕吵着心尖尖睡觉,拎了桶温水到院子里随意的冲洗了一番。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他回到房间将放在箱笼的铺盖拿出来铺在床榻不远的地方。

房间里没有点灯,赵战借着窗外的月光勉强看清。

铺盖铺好,他刚要躺下,旁边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怀里便扑进来一个香软的美人儿。

美人儿长发如瀑,一张素净的小脸竟是连月光都稍显逊色。

她的里衣穿的没有那么齐整,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的肩头。

赵战急忙拿起被子将心尖尖严严实实的捂好,低头去看她的脸声音嘶哑,“娇娇?”

月娇娇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不是十分清醒,双手下意识攀在他的脖颈低声咕哝,“阿战,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赵战生怕声音太大吵着怀里的娇娇人儿,艰难的试图只双腿用力站起来将人送到床上。

“你好烦,”月娇娇蹭了蹭他的胸口,雪白的贝齿寻了个地方轻轻的咬了一口,“阿战别动,我不想坐船被飘来荡去的。”

她的意识还在梦中,迷迷糊糊的全凭本能。

赵战完全不敢再动。

许是在他怀里的姿势太不舒服,月娇娇的小手在他的身上四处乱动,“阿战,你躺平,我困~”

她的声音像猫儿在叫。

赵战下意识的躺平,双腿绷得笔直,浑身的肌肉都紧张的梆硬。

月娇娇趴在她的身上,脑袋放在赵战的颈窝动了动,身下是天然的大暖炉,虽然美中不足的有些太硬,但她安心不已,心下一松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是轻松的睡了一夜。

苦了被她当褥子压了一夜的赵战。

身体在昂然的叫嚣绷得难受,他想如往常一样去院子里用冰冷的井水浇一浇,可他每次刚要动一动,怀里的心尖尖就不高兴的哼哼。

紧张的他一晚上几乎没睡。

“阿战?”

月娇娇神清气爽的睡醒,发现自己躺在赵战的臂弯,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的身上,她难得的有些羞赧,毕竟从前她的睡姿就不是很好,一直都喜欢抱着点什么。

来到这里,她一直都是自己睡都快忘了这个事情。

难怪,她昨天晚上破天荒的睡的香甜。

赵战眼底青黑一片,身子虚虚的向后弓着,听到心尖尖的声音却还是温柔的低头,“醒了?”

“你睡的好吗?”月娇娇躺平,脑袋却依旧枕在他的臂弯,唇角带着一抹甜意。

赵战罕见的沉默了片刻。

睡的好还是不好他不知道,但他要是再不起来去解决一下,他莫名的感觉自己可能要完。

“娇娇,我去给你弄吃的,”赵战小心的把手臂抽出来,然后拿了个袍子盖在腿上遮掩痕迹,“我先去打水。”

他落荒而逃的姿势着实怪异。

月娇娇反应了过来便在房间里笑出了声,这笑声传到屋外,让站在井边手忙脚乱打水的赵战心底一抖,手上的桶掉进了井里。

早上的尴尬两人都闭口不提,早饭用完,月娇娇便兴奋的催促着赵战出门。

“昨儿你回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事情是不是都办妥了?我们现在就出门。”

想想等会儿林元旭就能倒大霉,月娇娇这心里可真是太高兴了。

“从这儿到里长那要穿过两条街,我背你过去,”赵战背对着月娇娇将人背在身上,然后稳稳当当的迈步朝院外走,“要不要带个面纱?”

月娇娇沉吟了一瞬而后乖乖的点了点头,“戴上也好。”

自古民怕官究。

虽然她不是十分自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脸确实有些诱惑性。

跟里长这种手上有些权利的人打交道,能提前避免一些麻烦最好不过。

毕竟她和赵战现在无权无势,还是低调为妙。

赵战听她愿意,立马从身上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块包裹齐整的帕子来,帕子打开,里面赫然是好几块不同颜色的面纱。

月娇娇忍俊不禁,趴在他的背上提溜着他的耳朵,凑到跟前语带打趣,“原来你早有准备啊?老实交代,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买的。”

小心思被人发现的干干净净。

要不是背对着心尖尖还能勉强绷住表情,他恐怕会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从你第一次醒来,我在镇上给你买衣服的时候就买了几块面纱,”赵战老老实实的开口,“后来又悄悄多买了几块。”

“我要这块,”月娇娇从里面挑出来一块浅杏色,边角勾着几根绿藤的面纱,先放在手上试了下透不透才戴在了脸上,“我们阿战眼光真不错,我尤其喜欢这一块。”

她说着,朝上趴了趴,努力的伸长脖子歪着脑袋看向赵战,“阿战你觉得好看吗?”

赵战着魔一样的扭头看了一眼,而后一双眼睛便再也挪不开。

心尖尖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琉璃似的眼。

这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灵动的像是蕴含了千言万语一般。

她到现在还不怎么会熟练挽发,今儿因为出门,便用了一条长长的纱巾学着妇人的样子将长发全都束在了脑后暂当是妇人髻。

有发丝不听话的垂了下来蹭了蹭赵战的脸颊。

他小麦色的皮肤露出了一丝红晕而后迅速的把头转了过去。

好想把心尖尖藏起来!

为什么戴了面纱的心尖尖,看起来更好看了?

只看着这双眼,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加深入的探究被面纱掩盖着的,究竟是怎样好看的相貌。

甚至,他的胸口竟然忍不住激荡出一股暴戾的气息,想要让心尖尖温顺的被他困在一旁,红着眼圈水凌凌的望着他。

“走不走啦?你就打算一直背着我在院子里发呆吗?”

赵战用力的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一堆不合时宜的念头,然后背着月娇娇出了门。

望山镇里长的权利要比坐镇淮县县衙的县太爷小一些,但他受县令吩咐,协助处理镇上的一些简单案子,如果实在是有复杂的,才会报上县衙处理。

也因此,镇上有单独批给里长处理镇上事务的宅子。

守在门口的捕快看到来人,厉声询问,“你们二人有何要事?若是没事的话速速离开!”

“捕快大人,昨儿夜里我来找里长报案,里长知道的,劳烦您进去通禀一声。”

赵战说着,塞了一小块碎银递到对方手里,“劳驾辛苦一下。”

捕快瞄了一眼手上碎银的份量,语气比起刚刚略缓和了一些,“你且在这等着。”

月娇娇拍了拍赵战的肩膀让他将自己放下,与他并肩站在门口。

两人在门口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那捕快才从里面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进去吧,里长唤你们呢。”

赵战牵着月娇娇的手进到了院内。

行见里长不需跪拜。

赵战进到房内,将一直拎在手上的盒子弯腰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里长大人事务繁杂还要处理我们这等小事,一点薄礼是对昨夜上门叨扰的赔礼。”

许里长留着两撇小胡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那盒子的包装。

是镇上有名的糕点铺的封口。

他心下满意,慢悠悠的将茶盏放下,“你昨夜来报说是家中遭窃,丢失的东西是最近在镇上传的风风火火的豆腐等物,这豆腐最近在望山镇实在是太过热闹,你怎么证明那块豆腐是你丢的呢?”

“草民平时喜欢在家里钻研吃食,对那豆腐也多有好奇所以特意买回家研究一番,说起来惭愧,那些豆腐在草民琢磨的时候,不小心滴了几滴青翠碧绿的菜汁在上面。”

“想必大人应该知道,那升云客栈无论是豆腐还是豆干,都是雪白细腻之物,草民丢的那些染上了菜汁之后的东西,颜色着实不大好看。”

赵战说着,露出一副羞赧的表情来,“若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我花费几十两银子的高价从旁人手中得来,我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来麻烦里长您。”

赵战全程都将月娇娇半挡在身子后面。

里正倒是好奇的看了两眼,但见对方一直半垂着头还戴着面纱,虽然看着比平时村里妇人白净了一些,但一个泥腿子的娘子想必美不到哪去,只多看了两眼便也歇了心思。

“既然如此,那你可有怀疑的人?”

里长百无聊赖的喝了口茶,虽说收了人家的东西,但若因着这事大张旗鼓的到处搜查,他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偏赵战等的就是他这话,闻言立马开口,“住在我家西边的邻居最近一直鬼鬼祟祟,我拿豆腐回家的时候只被他家人看见过,还想劳烦里长搜查一番,若不是他,那草民便自认倒霉再不追究这事。”

“小事,你拿了这个牌子,让捕快带你走一遭吧。”

“多谢里长,请问若真是他家偷拿的我东西,会受何惩罚?”

里长抬了抬眼皮,看着赵战冷笑一声,“倒也未必会受多少刑罚,也就是打上几大板然后将人送到县衙,具体刑罚如何那要看县太爷,我一个小小的里长可没有那么大权力。”

“草民明白,多谢里长。”赵战低头道谢,然后将一个荷包放在了糕点的旁边,“今儿这事让里长您费心了。”

见他实在上道,里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模样,“我自会跟捕快说,如果确认你丢的东西是被他所偷,当场便让他赔你银子打完板子送到县衙。”

“既是赔银子,也是赔给里长的,草民只是想讨个公道而已。”

里长对赵战的好感止不住的上升,乐呵呵的摆了摆手让他带着捕快出去。

院门被人踹开的时候,林元旭拿着筷子就要发火,“是谁如此放肆竟敢踹本公子的大门?”

“是你爷爷!”

两名捕快得了吩咐,做事热情高涨,进门大刀阔斧的斥责了一句,而后目光落在林元旭的饭桌上哼笑一声,“做贼的胆子竟然都能那么大,拿下他!”

两名捕快上前一左一右便将林元旭按在了长椅上。

“敢问两位差爷,我这是犯了什么罪?”

“自然是偷盗罪!堵上他的嘴,打完押送县衙!”

林元旭恼怒又害怕,下意识的双手双脚挣扎不已,不等他扯着嗓子喊冤,嘴巴就已经被一块从厨房随手拿的抹布堵上。

板子打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站在门外听个真切的月娇娇笑的肆意,“活该,看这个姓林的以后还敢不敢在望山兴风作浪了。”

赵战看着她的样子笑的一脸宠溺。

“娇娇!出事了!你们快回村里看看吧!”

坐着里正牛车刚到的李苗急的满头大汗,看到月娇娇的身影语气焦急。

杨里正也下了牛车,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快回村里看看吧,杨大山都快急疯了。”

“娇娇,我先送你回房间?”

月娇娇摇了摇头拽住赵战的衣摆,“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吧,乘风的饭我都给他弄好了,它在院子里没事的。”

李苗急到不行,“这里有我呢,你们放心回去便是。”

赵战和月娇娇不再耽搁,坐上里正的牛车便回了杨柳村。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杨大山见到他们回来,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赵战走去,“上次我们那板豆腐不是被人破坏了吗?我按照你告诉我的方法,引那个人上钩。”

“我们抓到了赵文财,他慌不择路的时候跑到了山里,到现在都没下来。”

月娇娇低声询问,“进去多久了?”

“昨儿夜里抓到的,到现在也有快三个时辰了,他一直没下来,我们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事。”

杨大山颓然的抓了把脑袋。

虽然心里生气,但现在牵扯到了人命,他不可能不在意,都是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他个教训就行,谁也没觉得这事能值得他去死。

“赵战,你还是个东西吗你?”赵二婶眼睛都哭的肿了,跌跌撞撞的边骂边喊,“那是你表哥,你怎么就能那么狠把他赶到山里去?”

“赵战昨儿夜里都不在这,怎么也不能说是赵战把他赶到山上的!”杨大山攥紧了拳头看向赵二婶,“文财出事大家都着急,现在赵战回来了,有他带着,大家伙就敢上山去找了。”

“你现在骂赵战,是不想让他上山去了吗?!”

文财媳妇站在自家婆婆的后面,竖着一双眼睛瞪着月娇娇,“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小狐狸精,自从她进了杨柳村,我们家就没有过一件好事!这种女人,就该被拉出去浸猪笼。”

月娇娇刚要开口,就被赵战一把拽在了身后。

“你们如果还想在这儿继续耽搁下去的话,就在这站着,”赵战面沉如水,眸子黑漆漆的看向两人,“是娇娇让赵文财给豆腐泼鸡血的?昨儿夜里也是娇娇让他又偷偷跑过来的?”

“娇娇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镇上,赵文财自己作死,跟她有什么关系?”他说着,眸光如利剑一样看向文财媳妇,“我喊你一声堂嫂,不代表你就能随意的欺负我媳妇!”

“其他人如果有愿意的,拿好工具跟我一起上山,人不需要多,两三个就行。”

赵战扬声开口,杨大山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又点了两个动作灵活的人,自己把弓箭背上就要上山。

“阿战,”月娇娇握紧了他的手,闭了闭眼睛认真感受了一下,“你朝深山的西边走,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就不跟着去拖慢你们的脚步。”

平时没有要紧的事情就算了,关键时刻月娇娇并不会没有眼力见的硬跟上去。

赵战想把杨大山留在家里照看,但是被月娇娇拒绝了。

看着赵战带人上了山,文财媳妇冲上去就要去挠月娇娇的脸,“你这张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害了我家文财,你还有脸站在这。”

月娇娇后退一步避开她的动作,眼神冰冷,“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丢到山上喂狼。”

“你以为老娘怕你?你男人都上山了,管不到这里的事,你也就嘴上逞能,”文财媳妇嘴巴不干不净,斜着眼睛叉腰瞪着月娇娇,“真是晦气的玩意。”

月娇娇随手从地下捡起一块小石头丢了过去。

她一向手头很准。

石头丢出去的时候看着去势汹汹,实际上是故意擦着文财媳妇的边丢过去的。

“你这个……!”

月娇娇又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上掂了掂,冷冷的看着对方,“你接着说,我可不敢跟你保证这块石头不会砸到你身上。”

“反正我就算今天把你的脑袋砸了个窟窿,也顶多就是赔你几两银子的事情,我们家阿战那么疼我,根本就不会在意。”

“毕竟细说起来这些银子,还是你婆婆赔给我的呢,脑袋上有个洞,应该花不到三十多两银子吧?”

文财媳妇瞬间扭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娘!你啥时候把公中的银子赔给这个小、小蹄子了?!”

赵二婶就知道惹上这小妖精的话最后准是她倒霉。

她心虚的要死却依旧摆出婆婆的威风,“喊什么喊?那是公中的银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过问了?文财还在山上不知道咋样了呢,你这个丧良心的脑子里就只有那点银子吗?”

“娘!你都说了文财现在不知道咋样了,我不管,文财就算是伤的再重,你也必须从公中掏银子出来给他治病!”

这婆媳两人开始互撕头花,月娇娇将手上的小石子随意地扔在地上,想拿帕子擦了擦手。

能及时递上热帕子的糙汉子不在,月娇娇顿了顿,自己去拧了帕子。

习惯真是太可怕的一件事。

瞧瞧她被这糙汉娇惯成了什么样?

不知道赵战什么时候回来,但中午来盖房子的帮工却是需要管顿饭的,月娇娇想了想,走到了为了做饭临时搭起的棚子下,用布巾把宽阔的袖口扎紧,看了眼食材准备做两道菜。

她的厨艺其实还不错,只不过无论是过往还是现在,都鲜少有她下厨的地方。

但这会儿月娇娇也干不出来赵战辛辛苦苦去山上找人,她还心安理得的待在这山下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做饭这种事。

棚子上钓了几只宰好的鸡,应该是赵战昨儿猎了杀好钓上的。

月娇娇打算做一大盆炒鸡肉,外加一大盆青菜豆腐。

这个时空要是能发现土豆就好了,她有点馋大盘鸡。

鸡骨头很硬,赵战平时用来做饭的菜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月娇娇不过一只鸡都还没剁完,手掌便磨出了几个手泡。

她低头吹了吹,有点想念赵战。

“娇娇,”刚从山上下来的赵战就看到心尖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他随手将晕倒的赵文财丢到赵二婶的脚边,跑过去握住心尖尖柔嫩的小手,满眼心疼,“我们回镇上,去回春堂找最好的大夫。”

“你怎么才回来呀?”月娇娇皱了皱鼻子眼圈儿通红,“那把菜刀好重。”

“辛苦你了,”赵战的眉头紧锁,恨不得自己能替她疼,“都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回来。”

“不用去看大夫啦,把这个水泡挑破之后,很快就能痊愈了。”

赵战不敢挑破。

他平时打猎的时候射杀猎物眼皮眨都不眨,可对着心尖尖手上的水泡,却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月娇娇掌心白皙,有一个水泡因为有些磨破,边缘的红显得格外凄惨。

赵战握着针的手指松了又紧,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敢碰。

趁他不注意,月娇娇自己捏了一根在火上烤过的针将水泡直接挑了,吸了口气眼圈迅速积了一层水汽。

她本来就是一个敏感易痛体质,宛如现代版的豌豆公主,没想到到了这里,她的体质愈发明显,面上的生理反应完全不受控制。

“我们还是回镇上去找大夫吧?”赵战巴巴的看着心尖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不敢乱动,“上了药就不疼了,嗯?”

他的尾音很酥,月娇娇嗔笑了一下尽量忽视掌心的刺痛,“就疼一会儿,阿战你先做饭吧,等这边弄完我们再回镇上,到时候这手应该就好了。”

眼看着赵战想直接动手扛人,月娇娇软绵绵的瞪了他一眼,“你不听话。”

赵战不敢再动,不得不松了手继续心尖尖刚刚没做完的事情。

他这顿饭做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观察着月娇娇有没有流露出吃痛的表情,做出来的饭菜有失水准,唯独给心尖尖开的小灶,水平依旧在线。

只不过来帮忙的邻居们也吃不太出来,毕竟赵战的手艺即便略失一点水准,这有肉有菜的也比他们平时吃的好了太多。

吃饭的时候,孙师傅端着个碗凑了过去,“赵小兄弟,我看你这院子的旁边,还有一大片空地,要不要一起盖出来?”

当初买地基的时候里正收了银子,因此给赵战批的地基,比他要的那部分要大了一倍不止。

这块地方光秃秃的有些可惜,孙师傅琢磨了好几天这才跟赵战开口,“我看你那个豆腐生意,以后一定会越做越大的,你院子里留的那块地,以后可不一定够。”

“而且,你不是说你娘子喜欢清静?”

自从对淮县心灰意冷回到望山镇之后,孙师傅对盖房子的事情就有些敷衍了事。

他本来还想通过淮县打出名气盖到京城去,谁知道错信了人竟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赵战的房子虽然是盖在偏僻的杨柳村,但他要求细致,他娘子更是有许多奇奇怪怪但细想又都很有道理的要求。

也正因此,孙师傅对这个原本只打算多赚一点银子的房子,也逐渐上心更是一刻不落的蹲在旁边守着。

他想踏踏实实给人家盖个好房子。

“孙师傅,旁边空着的那块地大概有多大?”月娇娇见赵战没有开口,低声好奇询问,“我们家旁边还要盖嫂子她们的房子,如果我们加盖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她们?”

“不会,我已经仔细的看过了。”

孙师傅用手指了指那片空地,比划着,“那块地其实在你们两家的后面,地方比那杨大山家盖得房子还要再大一点。”

“如果空着要种菜的话,我到时候可以用剩下的材料在你们两家的门口铺条路出来,在路的对面,你们可以开出两块菜地来。”

月娇娇迅速的盘算了一下赵战在忙的生意。

以后黄豆的产量上来之后,豆制品的价格势必走低,到时候只靠赵战和李苗夫妻三个人是完全忙不过来的。

而且月娇娇最近在默写从前看过的酱油方子,到时候也需要用黄豆生产。

除了这些,赵战调配的料包也大有空间。

“孙师傅,您帮我在那块地方先建个厂房吧,具体要求等到时候我让阿战跟你说,”月娇娇接着开口,“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们还差多少银子?”

“如果还是用现在这些材料做的话,还差一百多两。”

“孙师傅您这边先盖着,厂子等宅子全都盖完之后最后再弄,”赵战想握心尖尖的手又担心碰疼她,小心翼翼的牵住她的手腕,“越快越好。”

“行,”孙师傅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我忙去了。”

“阿战?”

“娇娇不用担心银子的事情,我有办法。”赵战安抚的揉捏了一下心尖尖的手腕,语气温柔,“你相信我就好。”

既然赵战这么说,月娇娇便也不再提起这事。

就算现在开始做酱油,那也赶不上这房子的进度,反正赵战的想法都摆在脸上,到时候有为难的地方她在帮忙。

男人嘛,有时候就是需要这些事情来证明证明自己!

“我们回镇上?”

赵战还惦记着这事,低头小心的询问,“晚上那顿饭我交给大山哥做,这里没有我也没事。”

“赵文财怎么样了?”

赵战:“??”

他这心里只顾着惦记着心尖尖了,把赵文财扛下山之后就将人忘了个干干净净。

杨大山见状自然不会没有眼色的还拿这事来烦他,呼了两个人就把赵文财扛回家去了。

“确实是在深山朝西的地方找到的,他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自己找不到下山的路了就爬到了树上,不过他的腿不小心摔断了。”

心尖尖是个小福星,想什么都灵。

赵战犹豫了半晌才轻声开口,“娇娇,你的预感,对你真的没有伤害吗?”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心尖尖已经展现了很多次这种能力,尤其是今天刚用完,掌心就磨出了水泡。

赵战想了想依旧有些难安,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像当初突然出现一样的突然消失。

月娇娇眉眼弯弯,戳了戳赵战的眉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真当我是山上的妖精了?”

她说着,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腕递到赵战的唇边,“你要不要尝一尝,看看我的肉有没有带上小妖精的味道。”

少女天生带着浅淡的体香。

赵战的嘴唇贴着她的手腕,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动了动。

手腕处湿漉漉的,月娇娇抬头,瞬间跌入了赵战温柔的眼中。

“战哥!”

柳小晚看着腻歪的两人,眼底的嫉妒快要化成实质。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干的热火朝天的邻居们。

单看打地基的轮廓就知道赵战要盖的房子不是村子里大部分人家住的三间堂屋那种,那么大一块地全用砖瓦,还有那一块块摆的齐整的青石板,她这辈子都不知道院子里铺青石板是什么感觉。

凭什么月娇娇的运气就能那么好,赶上赵战有银子的时候遇到他?

要不然,这大房子说不定就是她的!

“战哥,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今天躲在这儿没在里面帮忙啊,”柳小晚挽着个篮子,像是看不到对面两人的亲密动作一样走上前去,“哎呀,娇娇今天也来了?”

“不是我说你啊,你也真是够狠心的,这家里盖房子你怎么能躲到镇上去呢?”

“一个月费那么多银子在外面赁屋子住,也就是战哥能干,但那也要他辛辛苦苦打猎换的。”

她说着,将臂弯上挎着的篮子放在灶台上,“我用今年天热的时候在路边摘的野花煮了壶水,战哥你渴不渴?娇娇你要是想喝的话也可以尝尝,以后想学的话我也能教你。”

“咱们做女人的,怎么能不好好的服侍在外面辛苦赚银子的男人的。”

月娇娇似笑非笑抬眼看了一眼柳小晚,而后淡定的将手腕抽了回来将袖子放下。

“做女人要好好服侍在外面辛苦的男人?”月娇娇眸子微眯,懒洋洋的调整个姿势靠在赵战的身上,“我看你做的倒是挺好的,不服侍自己的相公,反倒是巴巴的贴着别人的男人。”

月娇娇说完,便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不想讲话。

她的手还有点火辣辣的疼,着实没什么耐心跟柳小晚在这扯皮。

“战哥,你不管管你媳妇?”柳小晚跺了跺脚,“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想来跟你说说情,让大磊来你这帮帮忙。”

“你知道的,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都难,战哥你就让大磊来吧,每天赚几个铜板也能给家里多添点粮食填填肚子。”

“我这边的人已经够了,不需要别人,”赵战动了动身子让心尖尖靠的更舒服一点,满眼都是怀里的娇娇人儿,说话的时候眼都不抬。

柳小晚满面羞愤。

她今天特意穿了箱笼里最好的衣服,粉色裙衫上面带着点花的,这还是她嫁给杨大磊的时候买的嫁妆。

可赵战,怎么就能像个瞎子样子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如果月娇娇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忍不住学着开口讽刺,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战哥,为什么村子里那么多人都能来,我家大磊不行,当时他来找你报名的时候明明还没招满,”柳小晚愤愤的看着赵战,“是不是因为月娇娇嫉妒我,所以才让你不招大磊的?”

“不是娇娇说的,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媳妇的眼前有任何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赵战冷声开口,“她正好不喜欢你。”

柳小晚气的眼泪都掉了下去。

她本来确实没看上这盖房子的几个铜板。

可架不住自从这房子开工了之后,村子里的人都议论,能来帮忙的,每天不仅能拿铜板不说,一天两顿饭还顿顿都有一碗肉,馒头更是能敞开了吃到饱。

有不少男人都心疼家里人,时常会省下一碗肉带回家去。

可以说这几天,杨柳村就很少有几家没吃过肉的。

她婆婆和男人最近更是天天埋怨她,怪罪说如果不是她得罪了月娇娇,杨大磊就能来当帮工吃几顿了!

柳小晚也有些后悔。

她婆婆凶悍霸道不说,更是将儿子护的跟眼珠子似的,只有她这个嫁进来的媳妇是个外人,每天不仅要做家里的活,地里的活也要一把抓。

而杨大磊,那么大了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一家子全指望她一个人,一年忙到头挣出来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可婆婆管分饭,只会让她饿肚子。

如果当初,她咬定了主意一定要嫁给赵战的话,一定会过的比月娇娇更好!

眼看着柳小晚就那么站在原地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赵战直接将月娇娇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战哥!你真的不能帮帮忙吗?”

柳小晚追了两步,又舍不得辛辛苦苦煮的花茶被其它帮工糟蹋了,恋恋不舍的在旁边看着,“赵战!”

赵战走的更快了。

月娇娇在她怀里抬了抬眼,轻笑一声,“你怎么吓成这样?她看上你了,想挤掉我这个冒牌媳妇,她来当你的大房。”

“你不是冒牌媳妇,你就是我媳妇,”赵战搂紧了怀里的人,语气执拗又认真,“只有你一个人,不可能有别人。”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月娇娇真心觉得糙汉子可爱死了。

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在他怀里不老实的跟他打闹。

“赵战,”文财媳妇突然出现挡住两人的去路,“文财的腿摔断了,你要跟我们一起去镇上找大夫给他看,到时候要花多少银子得你出!”

文财媳妇的一边脸高高肿起,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你坑了我们家三十多两银子,想要让这件事过去,没门!”

“堂嫂,二婶她也从我家搬走了很多皮子,你们把皮子拿到镇上卖个一二十两不成问题。”

“至于文财的腿,那是他自己在山里跌断的,跟我没有关系!”

“什么皮子你这个黑了心肝的!你给我们的那些皮子全都发霉了,味道那么大,有谁眼瞎了会买一堆发霉的皮子,”文财媳妇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哭嚎,“我的命怎么那么苦,摊上这么一家子还有你这个糟心的亲戚。”

“如果我们家文财的腿以后坏了,我跟你没完!”

“皮子霉了,是因为当时淋了大雨没有及时晾晒吧?”赵战抱着月娇娇不露痕迹的后退一步,生怕文财媳妇突然发疯冲上来,“再说那都是二婶抢走的,你怪不到我头上。”

“我不管!我家文财现在还瘫在床上生死不知!你不能当没事人!”文财媳妇双臂张开,恶狠狠的瞪着赵战,“你要是不带文财去看大夫,我就让你家的房子盖不成!”

“他的腿下山之前我用木板给他固定过。”

什么都行,房子不能盖不成,遇到这种撒泼的,赵战眉头紧锁,“你借里正家的牛车给他两个铜板,把文财哥送到镇上便是。”

“你家的银子都是公中在管,那你便把二婶叫上,让她跟你去把银子掏了就好。”

“那个老虔婆要是能掏的出来银子,我至于来找你?”

文财媳妇狠狠的擦了把脸,“你要是不管这事,我就天天去你那新房子闹,我看那些人敢帮你接着盖吗?”

“你这种丧了良心的,有盖房子的钱,却连自己堂哥腿断了都不闻不问,小心以后遭报应!”

“嫂子,有些话如果说的不对,可能会遭反噬的,”月娇娇让赵战把自己放下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对面的文财媳妇,“你不是要救你相公吗?行啊,那你跟我们去找里正吧。”

“毕竟想送你相公到镇上的话,没有里正的牛车可不行。”

“真的?你愿意?”文财媳妇一脸不信,“你有那么好心?”

“你不相信就算了,”月娇娇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我相公好好的站在我旁边呢。”

“阿战,既然嫂子不愿意,那我们回去吧。”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文财媳妇急声开口,“正好有里正做主,我晾你们也不敢骗我。”

一行三人到里正家的时候,恰好里正刚好想要出门。“赵战?你们怎么来了?”里正看了眼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文财媳妇,压低了点声音,“可是让我去帮你们做主的?赵文财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闹得鸡飞狗跳的我正要去看看。”

“里正叔,”月娇娇声音含笑,“我们进去聊聊?我有件事情还要麻烦您一下。”

“你们背着我讨论什么呢?”文财媳妇竖直了耳朵也听不见,双手叉腰就要骂人,“就算今天里正在我也要说,你们休想赖掉我相公看大夫的银子!”

月娇娇都懒得理她,牵着赵战的手跟在里正的身后进了院子。

眼看着文财媳妇迈步就要跟进去,赵战偏头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娇娇既然都答应你了就不会不管,你不用时时刻刻跟着。”

被他的眼神吓到,文财媳妇缩了缩肩膀,杵在门边不甘心的瞪着里面。

“里正叔,您也知道文财哥的腿被摔断了,”月娇娇点名来意,“现在他们赖上我们,如果我们不管的话,都是一个村的,难保以后有人会戳阿战的脊梁骨,毕竟一条腿也算是大事。”

“但是二婶那个人您也知道,这笔银子如果是我们借给他们用,以后肯定不会还回来,所以我们想让您帮个忙,就说那银子是你借给他们的,然后具体需要多少我们再给你。”

“我想,就算他们再横,欠了您的银子还是不敢不给的。”

“你想的这个办法倒也不错,”里正沉思了一瞬便点了点头,“你们这样做是对的,毕竟都是一个宗族的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也不能真就狠心看着文财废了一条腿。”

月娇娇捏了捏赵战的手。

连里正的内心深处其实都认为他们俩应该借银子给赵文财看腿,更遑论村子里的其它人了。

他们以后还要住在这个村里,不可能跟村子里的所有人为敌。

月娇娇不介意帮赵战树立一个好形象,只有这样,日后他们在号召大家伙改种其它农作物的时候,才不会遭到那么多的抵抗。

里正驾着牛车到赵二婶家的时候,里面乱成了一团。

文财媳妇气不过赵二婶把公中的银子都赔给了赵战,回家就把这件事跟另外两个妯娌捅了出来。

自己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像个老黄牛,转过头竟然连一个铜板都见不到,赵家的媳妇婆婆打成一团,文财媳妇就是混战中被赵二婶扇了一巴掌,又听见赵文财哎呦喊痛,这才心里一横去找了赵战。

“都别闹了!一个两个的像什么样子!”杨里正见到赵二婶就忍不住皱眉头,多看一眼都嫌烦,他忍不住瞪了一眼蹲在角落的赵二叔,“你一个男人,家里的女人打成了这个样子你就不能管一管?”

赵二叔缩了缩脖子闷声开口,“我也管不住啊,根本就没人听我的。”

“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把赵文财抬上牛车,去镇长找大夫给他看腿,不然要是以后地里的活计重了,他瘸了一条腿根本干不了!”

赵二叔撇过了头不吭声。

见他这幅怂样,杨里正气的喘了口粗气看向赵二婶,“你儿子的腿你不救了?不救拉倒就让他瘸着吧!”

“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既然今儿里正来了,我我想当着里正的面问一问,”赵二婶的小儿媳,文收媳妇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瞪着赵二婶,“我也不知道这公中到底还有多少银子,但是给大哥看病的银子,不能三家平摊。”

“我不管这笔银子是从娘这里出还是跟别人借,大哥他们家自己还!”

“老三家的,我平时对你不薄!”文财媳妇一听就炸,指着三弟妹的鼻子骂,“我当大嫂的,平时家里的活计就属我干的最多,有时候你想偷懒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我们家文财腿摔了,你就背后戳我心窝子,你要不要脸!”

“大嫂,我也不是针对你,”文收媳妇翻着眼一脸的无所谓,“只是你也看到了,现在公中也没银子,大哥这也是个无底洞,你不能拖着三家跟你一起去死。”

“要不然咱们就直接分家,娘不是赔给赵战三十多两银子吗?咱们就按照这个数三家平分,嫂子你拿着十两银子去给大哥看腿不就行了?”

“分家?你们当我死了是吗在这喊分家!”赵二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指天骂地,“你们一个两个的翅膀都硬了是不是!都想跟赵战那个白眼狼学分家,老娘告诉你们想都别想!”

“文财看腿的银子,让赵战赔,不用从公中出,至于公中赔出去的那些银子,我把那些皮子还给赵战,让他把银子给我!”

“婶子你想的可真美,”月娇娇站在门外听不下去,走进了院内语气讽刺,“阿战的银子是我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指手画脚了?”

“里正已经答应借给你们银子了,至于之后谁来把这个银子还上,你们可以慢慢商量,”月娇娇俏脸带怒,“你们现在不带文财哥去镇上找大夫的话,那我和阿战就回去了。”

“你等一下,”赵二婶心急开口,“我们去,我们现在就去。”

“老大家的,你去我屋里把那堆皮子带上,到镇上想办法把它们卖了,”赵二婶说完又扭头瞪着其它几个儿媳妇,“分家的话除非等我死了再说,至于给你大哥看腿花了多少银子,以后等公中有钱了,我会记着你们那份不让你们吃亏的!”

文收媳妇不太甘心,“可是娘!”

“你闭嘴,没看娘都说了以后要补偿我们,再说那是我大哥,你非要现在让他寒了心吗?”赵文收劈头盖脸的对着他媳妇一阵骂,“你在家里,镇上你就别去了!”

被自家男人骂,文收媳妇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却完全没法发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镇上。

去的就是赵战之前给月娇娇拿药的百草堂,周大夫刚好给一个病人问诊结束,看到一群人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其中人高马大的赵战。

“赵公子?”周大夫快步迎到跟前,“你家娘子的腿应该好了才是,这次又是谁受伤了?”

“是我堂哥,”赵战牵住心尖尖的手,随意的指了指门外躺在牛车上哀嚎的赵文财,“他的腿断了,周大夫您找两个药童把他抬进去吧。”

赵文财的腿伤并算是十分严重,只不过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即便接好了,日后这条腿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直。

如果以后他走路的速度变快,还会有长短腿的问题。

周大夫弄完便让两个药童做后续工作,然后走了出来。

月娇娇和赵战面对面的站着聊天,整个人都被挡在了赵战的身后。

周大夫只看到赵战的背影,想了想走了过去,“赵公子,老夫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你匆匆过来的问我的事情,那天你走的匆忙老夫也没来得及跟你说。”

赵战的身形一僵,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心尖尖的反应,然后就想转身去阻止周大夫的话。

月娇娇的手指稍稍用力,看着赵战眉梢微挑,他便乖乖的站着不敢回头。

“赵公子,这里也没有人,你也不必如此放不开,更何况老夫只是年纪大了,但也是个男人。”

“你之前说你对着你娘子,经常会有身体发热,浑身冒汗,甚至有些地方完全不受控制的反应,不仅如此,你还需要大量的冷水来压制,作为大夫,老夫不得不劝你一句,有些时候必要的纾解是很重要的。”

“难不成,你娘子是个母老虎,还不允许你近身不成?我上次诊了你的脉象便知你的身体无恙,龙精虎猛身强体壮,当然你也内有燥热,肝火旺盛,当初你娘子病了你怜爱她还算情有可原,今后赵公子还是要注意才是。”

耳听着周大夫越说越深入,赵战的一张脸赤红无比,她急忙伸手捂住月娇娇的耳朵,然后偏头开口,“周大夫,我娘子在这。”

月娇娇笑的双肩直抖。

她怎么没看出来原来这个傻猎户竟然能因为这种事情来找大夫?

男人,对这种事情不应该都是无师自通的吗?

要么就是因为他从小父母去世没人教导,后来又整日在山上孤零零一个人,如此才变成了现在这种对那事一窍不通的样子。

“原来令夫人在这,是老夫逾矩了,”周大夫双手抱拳弯了弯腰,绕到了赵战的对面,“不过为医者无避讳,令夫人在这我刚好一并叮嘱。”

“周大夫,我已经懂了!”赵战低声开口,心里慌乱的不停的去瞄月娇娇的反应,“多谢周大夫的好意,真的不用再说。”

“周公子,老夫只是想提醒一下令夫人,夫妻敦伦乃是天经地义,就当是为了公子你的身体着想!”

“更何况,解决办法也不是单单一种,赵公子怎能次次都用冷水让自己阳气旺盛成这样?”

如果眼前有个地洞的话,赵战真想立马钻进去。

可他又不能把心尖尖一个人留在这里。

月娇娇忍俊不禁,眉眼弯弯,强行按捺住笑意点了点头,“多谢周大夫提醒,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我相公的。”

“也会多多帮他的。”

“如此甚好,”周大夫点了点头,卸下了心底的包袱,看着月娇娇的脸语气迟疑,“老夫多有冒昧,想问一下赵夫人是何方人士?老夫看你似乎有些面熟。”

赵战心底一紧,下意识攥紧了心尖尖的手,连刚才的尴尬和羞赧都暂时抛在了脑后,声音绷紧,“周大夫是在哪里见过的我娘子?”

心尖尖的记忆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的迹象。

她一日不恢复,赵战的心里就一天没有底气。

自从把心尖尖救回家之后,这还是第一个觉得她有些面熟的人,难道心尖尖也是望山镇的?

毕竟落日山连接的村落不止杨柳村一个。

“我想想……”周大夫捋了一把胡须,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月娇娇,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想想倒是觉得相隔太久,跟令夫人的年纪对不上。”

“况且那时我也是在淮县匆匆一瞥,现在想想,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

“周大夫,如果你以后想到什么的话,可以跟我相公说,”月娇娇低声开口,声音沉静,“您也知道我的脑袋受过伤,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楚,所以如果您说的那人真的是我或者是我家人的话,我和阿战一定会郑重的感谢您的。”

有没有记忆,并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

如今这么说,只是因为她担心这具身体的爹娘,在失去了女儿之后会不会无所依靠,终日以泪洗面。

“老夫答应你们。”

和周大夫聊完,赵战跟里正说了一声让他在这里等等李苗一起回去,便带着心尖尖先回了宅子。

赵文财的腿看着严重,其实也就花费了三两银子。

赵二婶咬咬牙将公中为数不多的碎银掏了出来,没敢真跟里正借。

“娇娇,我背你回去?这里离宅子还有些距离。”

月娇娇轻轻摇头,“不用,我们走走吧,你看天上的星星。”

月色撩人。

她在抬头看风景,赵战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娇娇,我……?”

月娇娇听到声音侧眸看了过去,唇角轻勾,温柔的嗯?了一声。

此时街道四下无人。

他们站在一条死胡同的路口。

赵战看着月娇娇的脸,嗓子干涸喉结快速的滚动了一下,眸子里的炽热温度像是要将心尖尖一起裹挟进去。

见他半晌没有开口,月娇娇笑了一声,“你放心,周大夫今天说你那个的事情,我保证当没听到。”

“不过你不是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媳妇?怎么以为自己身体出了毛病,还要背着我偷偷看大夫。”

“阿战,你现在学坏了,会瞒着我事情了。”

她说话的样子狡黠灵动,惑人而不自知。

“我不是,我只是……”赵战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只能呆呆的盯着她语气颓然,“我就是怕你嫌弃我。”

他低眉顺眼的太过可爱。

明明是那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现在看起来却有种蠢萌又刚硬的气息。

许是夜色总是让人想要肆意。

月娇娇拽住他的领口,娇声开口,“阿战,你弯腰。”

声音如涓涓泉水,又像夜妖启唇,赵战顺从的弯腰,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唇上传来一阵温热。

月娇娇微微踮脚。

赵战的眼睛猝然睁大,从尾椎骨泛起一阵酥麻直达脑门。

他下意识一手扣住心尖尖的腰肢,将人用力的朝怀里带了带。

本是她先起的头,却因为赵战的学习速度不得不节节败退。

月娇娇气喘吁吁。

赵战却依旧眼巴巴的盯着她唇上的嫣红。

“没有了。”

月娇娇羞恼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激动起来的样子和啃也没什么区别了,她转身想走,可双腿却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

赵战乖狗狗一样的被瞪也没有反应,他刚刚解锁了一个从未领略过的美妙境界,这会儿就有些想再一再二无穷尽。

“你背我,”月娇娇眸中水光盈盈,声音还带着点尚未平息的糯,“阿战,我走不动了。”

赵战立马蹲下,等心尖尖趴好便迫不及待的迈开步子朝家里走去。

趴在他背上的月娇娇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其它,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赵战,走起路来都格外的有劲?

两个人回到家里,一直守在门口的李苗小跑着迎了上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一整天我这心就没放下去过,怎么样,赵文财找到了没?”

赵战跟李苗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厨房烧水,月娇娇笑着开口,“嫂子你放心,找到了,不过他在山上乱跑腿摔断了,现在在镇上的百草堂呢。”

“嫂子你快去吧,里正的牛车就在那,等你到了正好一起回村。”

“那就好那就好,这事都怪我家大山,赵战交代的好好的让他只要看着那坏了豆腐的贼人是谁就行,可他当时气得没忍住,这才弄出了这种事来。”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文财哥也没事,嫂子也别怪大山哥了,他也是太担心了才会这样。”

“行,那我也不耽误你们休息了,我现在就去百草堂跟里正他们回去了。”

李苗说着,将自己身上的围裙解开放好,然后拎了自己的东西小跑着出了门,等她走了,月娇娇便转身将门从内插上。

“娇娇。”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拽进了赵战的怀里。

“我还想再学学,”赵战的眸子黑漆漆的,声音哑的不可思议,“你刚刚教的,我还没学会。”

月娇娇哭笑不得,她刚刚一时心软,结果这人还上了瘾了。

“我要是说不……唔。”

被赵战强势的气息包裹,月娇娇的后面的话全部被吞回了肚子里。

她背靠着院门。

赵战贴心的用手护住她的后背防止她被门上的凸起硌到。

厨房灶膛的火燃的滚烫,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沸开,有蒸腾不断的热气从厨房被卷到了院内。

被放开的时候,月娇娇头昏脑涨。

她软绵绵的推了赵战一把,明明是瞪人,眼尾却无限春水。

“娇娇,”赵战看了一眼又将人搂在怀里,“累不累?”

“你说累不累?”月娇娇闷声闷气。这糙汉子才刚开了个头就这么不得了,这要是真什么事都学会了,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我要洗澡,”月娇娇可不敢再像从前一样任由他这么抱下去了,急忙开口,“阿战,这么久了,水肯定烧开了,你帮我拎水吧。”

赵战点了点头,刚将心尖尖松开想了想又将人打横抱起,“刚刚在胡同那里你就腿软,我担心你现在也一样,你先在房间里等我,我马上就把热水拎进来。”

月娇娇:“……”

就你行就你行,行的还要靠媳妇教才能开窍。

被心尖尖意味不明的视线盯着,赵战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一点不妙,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凳子上便一溜烟的跑出去拎热水去了。

在杨柳村折腾了一天,月娇娇今天确实累的厉害。

等泡好澡出来,她浑身乏力勉强将里衣穿了个齐整,一步路都不想走,忍不住咕哝了一声,“好累。”

赵战一直守在隔间,听到心尖尖的声音急忙过去,将人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月娇娇湿漉漉的头发将他胸口的衣服沁湿弄的冰凉一片。

赵战顾不得去管,轻手轻脚的给心尖尖把被子盖好,然后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在腿上垫了一块干净的布巾,让月娇娇枕了上去。

“娇娇,你困了的话就睡觉,我帮你把头发弄干。”

今天实在是没力气,本来想想还要把头发晾干就有些绝望的月娇娇听到赵战的话,立马乖巧的躺在了他的腿上。

刚洗完澡精神亢奋,月娇娇拿起放在枕头边的话本翻开看了起来。

赵战看她看话本看的入神,眸光温柔,拿了一块大布巾小心翼翼的包裹住心尖尖的头发。

他平时看心尖尖弄干过的头发。

不能大力揉搓,要一点点把上面的水分擦干,然后再慢慢等它自然晾干。

赵战做的仔细,担心晾的太久影响心尖尖睡觉,他连续换了几块帕子不停的小心擦拭。

他的动作轻柔,月娇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手上的话本滑落在床,赵战看见,拿开看了一眼话本上的内容。

只看那美娇娘,哭哭啼啼的娇声软语,渴求书生怜爱自己。

那书生美色在前,竟是忘了家中娘子,与那小妖滚做了一团。

只看了两句,赵战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慌乱地将话本放好。

心尖尖会的那些东西,难道都是从话本上学来的吗?

要不然……他改日也去书肆里瞧一瞧?

想到这,赵战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房子能赶快盖好,如果心尖尖也能找回记忆的话……

赵战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若不然,他明日去落日山附近的村子里瞧瞧?

赵战第二日回村的时候,先去了一趟山上。

上次储备的猎物这几天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他正好打算今天去心尖尖摔下的地方看一眼,等下山的时候顺带着多打几只猎物带下山去。

从杨柳村后面上山,要先沿着山脚绕一大段路再向上爬,差不多便倒了月娇娇当初坠崖的地方。

赵战当初把心尖尖救回去之后,返回崖底找过但是一无所获,他今天想要去山顶看一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前段时间的大雨冲刷掉了许许多多的痕迹。

赵战奋力的登上山顶之后,他把那附近的一大片边缘都摸索了一遍,然后在一块凸起的石头跟前找到了一道破旧的布条。

他用水囊清洗了一下上面的脏污,确实是从心尖尖当时掉崖的时候穿得那件刮下来的。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只银钗。

银钗制作精良,钗头的花蕊是用纤细的银丝一点点完成,一看就价值不俗。

赵战小心翼翼的将银钗收好,确定周围再没别的东西的时候又在山上待了半天,打了三只兔子和五只野鸡才下了山。

“赵战啊,我今天正好有空从田里那边过来,”正在和孙师傅闲聊的里正见到赵战从后面绕了过来,跟在他的后面边走边说,“你那田里种的是个啥,我怎么瞧着还真被你种的不错呢?”

“还有你前两天浇的那个肥,你们家的肥又不富裕,你哪来那么多把两块田都给浇上啦?”

赵战熟练的烧水将猎物扒皮拔毛,边忙边回答,“我娘子给了我一个沤肥的方法,只需要用一点点农家肥,再加上一些烂树叶什么的,弄个粪坑沤上就行。”

“这法子不错,”里正蹲在赵战的身边,沉吟了一瞬接着问道,“再过一两个月就到了种冬小麦的时候了,往年咱们村因为一点粪打破头的都有,你这个沤肥的方法,能不能教一教大家伙?”

“大家都是一个宗族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有你教的这个办法,大家伙心里也都会记着你的好。”

赵战听到这话,手上开膛破肚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了眼里正,“叔,不是我不教,这是我娘子的嫁妆,我没办法拿我娘子的东西去做人情。”

“但您说的我也明白,所以我想着,如果大家伙有想学沤肥的话,半块地跟我种东西就行,我不会让他们白种,如果他们同意的话,到时候他们种出来的东西我会花铜板收的,而且收的价格比小麦更高。”

“大家伙都不知道你种的那是个啥,半块地也有一两亩了,要损失五六百斤麦子呢,”里正双手揣在袖子里眉头紧锁,“大家伙未必舍得。”

“叔您可以先把这个事情跟大家伙说一下,如果有愿意的,您这边一起记好,然后我们再商量。”

“这个沤肥的方子如果学会了,毕竟是能祖祖辈辈传下去的好事,”赵战低垂着眼语气随意,“况且,肥料洒的好,其实少的这几百斤麦子在增产上就补回来了。”

“到时候把地里跟我一起种的东西卖给我,还能挣一笔银子,这样的话,咱们村子明年就好过了不少。”

杨里正头疼的想了半天。

他倒也不会怪罪赵战什么,毕竟人家娘子的嫁妆,确实不能随便乱来。

可他提的要求,也着实有一点让人为难。

“叔,您也不用那么为难,其实这事情很简单,”赵战将一盆血水倒掉然后又重新打了一盆,“如果您要是带头愿意这么做的话,咱们村子里不说所有人,大部分人家都是愿意跟您学的。”

“您这么多年为大家伙干的实在事很多,即便我不常常下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遑论整天生活在村子里的大家伙了。”

“你跟叔说实话,你那个沤肥的方子,真的好用?不会到时候沤肥的东西不够,大家又会打破头吧?”

“您知道我不会骗人的。”

赵战本来不想那么急切就拉着村子里的人现在就跟着他种黄豆和辣椒的,可今天捡到的这根钗子,终究是让他的心里的不安扩大了不少。

心尖尖一看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

他怕,怕到时候心尖尖恢复记忆找到家人,他会被心尖尖的家人瞧不起,他绝对不想做那个让心尖尖丢人的相公。

“行,那叔就跟你种,”里正本就信任赵战,想了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刚刚确实是叔把这件事情想的太严重了。”

“你等会儿忙完,就跟叔一起去家里,教我沤肥,然后再弄点你那个苗,教教我那个儿子怎么种,到时候大家伙一定会忍不住问,那时我再跟大家伙说这个事。”

“行,”赵战点了点头,“放心吧叔,我不会让您吃亏的。”

“你这小子!行!”

里正拍了拍赵战的肩膀,双手背后晃晃悠悠的回家跟儿子说这个事情去了。

他刚走,赵战的面前就站了一个人。

“赵战!”方天俸原本一个好好的小白脸,这段时间帮着赵战盖房子,风吹日晒黑了不少,“你整天忙得不见人影,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到你人,其它时候你不是在山上就是要回家陪你娘子。”

“你当初是不是把我骗来的?”方天俸一脸狐疑,“就因为跟你来这么个破村子,那林元旭在淮县倒了大霉进衙门,这么大的热闹我都没看成!”

赵战原本还以为林元旭到了淮县,会买通县令想办法把自己放出去,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

“你也看到了我忙,再说你想吃的不是都吃到了?”

“我跟你说,我爹传信给我说我们镖局最近有一个大单子要送到西域去,路途遥远又偏僻,你上次忽悠我来说能给我一种可以长久保存的肉,你做好了没?”

“我没想到这么突然就要,”赵战沉吟片刻,想到这房子还差的那一百多两银子,心中有了思量,“我可以帮你做,但不会很便宜。”

“银子不是问题,我就是想要我爹对我刮目相看!”

方天俸一挥手,语带抱怨,“省的我爹整天说我跟一堆狐朋狗友昏天黑地,不务正业,我要让我爹知道,我也是能干大事的!”

“三天你能做出来不?你要是能做出来,我让我随从到时候过来取。”

“可以,我到时候把东西送到升云客栈去,你让他们直接去找掌柜的取便是。”

“有一件事我想同你商量,”赵战看着方天俸一脸认真,“你还想回淮县吗?你若是不想回去的话,我们便在望山镇合伙开一个铺子。”

“不过这个合伙,我要算在我娘子头上的,这是我补给她的嫁妆。”

“你对你娘子也太好了,以后等我娶了亲,可不能让我娘子跟你娘子认识,不然我哪还有活头,”方天俸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心里对赵战的提议也有些意动,“淮县确实没什么意思,你说说看,你要跟我合伙做什么?”

“卖吃食,”赵战说出了今天在山上想了半天的想法,“我准备在望山镇租个铺子,上午在铺子里卖朝食,就是你最近常吃的豆浆、豆腐脑,到时候我会烧一锅胡辣汤,这样豆腐脑就能做成甜咸两种。”

“除此之外,就是包子还有面,我这边每日把浇头做好,你只要知道面条放进滚水里要煮多久,盛出来把浇头一盖就好。”

“具体几种浇头我还没有想好,等这个店开起来之后,我再仔细想想。”

“虽然我没做过生意,但有一点我可是知道的,你这个店铺只卖朝食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浪费银子了?要空大半天呢。”

“不会,这铺子的下半晌我另有安排。”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信你一次,”方天俸哥俩好一样的把胳膊搭在了赵战的肩上,眯着双眼眸光悠悠,“到时候咱们的店就从小小的望山一路开到京城去,看我爹还怎么说我没出息。”

“前期投入我和你五五分,后期赚来的银子也同样,”赵战沉声开口,“不过有一点就是我不能整日待在店里,我会每日在家里把东西做好,到时候找人送到镇上去。”

“不然我在镇上做生意让我娘子一个人待在家里,我这心里不踏实。”

方天俸被寒颤到搓了搓胳膊,“知道你跟你娘子恩爱,片刻都分开不得行了吧。”

“不过你这利益银子五五分太亏了,我方天俸不缺银子也不会占朋友的便宜,这样,前期投入我七你三,后期分成我四你六,你刚刚也说了,这店里的东西全靠你做,脑子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够了啊,你可千万别跟我推来推去,本少爷最烦这一套,就这么说定了。”

“正好本少爷最近在这村子里也待够了,淮县又没意思的紧,就在你这望山镇混混,等到时候我们分店开到淮县去,我好好杀杀淮县那群看不起小爷的人的威风。”

方天俸信誓旦旦,鼓足了劲头,就连赵战去教里正怎么沤肥坑的时候他也一直跟在后面。

赵战无奈,这边里正和他的儿子一上手,那边他就被催着上了马车回镇上。

一到镇上,方天俸就开始赶人,“你快回去吧,知道你惦记家里的娘子,我的随从已经过来了,我让他们去找铺子,到时候多选几个,再拿去跟你商量。”

“不出三天一定能把这事定下来。”

赵战没有直接回家。

他去了一趟书肆。

“这位公子,可是又想来买些话本带回去给家里的娘子看?”伙计早就对赵战脸熟,见状急忙迎了上去,“您夫人看话本的速度也太快了,这新的话本还没有被印出来呢。”

“不知道您夫人喜不喜欢游记之类的书?您可以买两本回去给她看看。”

“游记?”赵战心底揣着事,声音有些局促,“你帮我多找几本,要新奇有趣的。”

“好嘞。”

趁着伙计去里面找游记的功夫,赵战在外面找了一圈。

这上面的话本家里都有,他想找点适合自己看的,又不知道哪种才是。

“公子?您这是……?”伙计察言观色,见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公子可是要买那种书?”

赵战一愣,下意识反问,“哪种?”

“就是只要识得几个字,不对,就算不认识字,也能看的那种话本,男人嘛,都喜欢偷偷买两本回去看,公子如果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去里面帮您拿,这都是我们掌柜的珍藏。”

赵战半懵半愣。

听到伙计巴拉巴拉,耳朵里只捕捉到了男人都喜欢看的这几个字。

“就是你说的那种,”赵战心想他要找的就是那种,点了点头,“你帮我拿几本,我带回家看看。”

伙计笑的一脸揶揄。

没想到啊,这个赵公子平时看起来是个一本正经的粗人,竟然还知道来书肆买那种书。

不过情趣嘛。

他可以理解的!

鉴于赵公子每次给他的印象都不错,伙计去里面翻了翻,在书筐底下找到了掌柜压箱底的几本,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仔细的用油纸包好,连同几本游记一同递给赵战。

“赵公子,都在这里了,一共八两银子。”

这话本怎么比心尖尖看的要贵?

赵战心里疑惑,但也分不太清楚是游记贵还是‘话本’贵,掏出荷包给了银子,这才紧赶慢赶的快步朝家里回。

月娇娇还没出来,乘风便听出了赵战的脚步声,趴在院门上用爪子挠门。

“来了来了,”李苗快步走过去将院门打开,看到赵战开口说道,“你们家养的这条狗是从谁家抱的?也太聪明了,这个头长的也快还威风,就像人家话里都说的那大虫似的。”

“嫂子,”月娇娇笑盈盈的从房间出来,把扒着赵战腿不放的乘风抱在了怀里,“乘风是阿战救的,嫂子家若是想养狗的话,到时候可以让阿战跟大山哥一起去抱一只,他能看出来狗的脾气如何。”

“娇娇说的是,到时候让大山哥留意一下谁家有狗崽,我和他一起去抱。”

“那可敢情是好,等房子盖好我就让我们家大山去抱一只,这时候也不早了,我赶紧回去了。”

月娇娇和赵战送李苗出了门。

“阿战,你怀里鼓鼓囊囊的揣了什么?”月娇娇好奇的看着赵战的胸口,下意识就想伸手,“你又给我买新的话本了吗?”

赵战‘做贼心虚’,不自在的捂住胸口,“不是话本,书肆的伙计说新话本还没来,我给你买了几本游记。”

他说着,快步朝房间里走,“我先把它们放在房间。”

被抱在怀里的乘风‘嗷呜’了一声。

月娇娇揉了揉它的爪爪,笑了一下轻声开口,“我们去看看他在干什么呀。”

一人一虎悄悄的摸到了房间门口,刚好和慌里慌张从房间里出来的赵战撞上。

“娇娇,”赵战生怕心尖尖再提起刚才的事情,急忙从怀里把银钗拿了出来,“这是我今天在山顶上找到的,应该是你的东西。”

“我的?”

月娇娇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眼,“看做工应该是老手艺人做的,这根钗子上的花蕊,用到的银丝做工精益,等明日有空了我去一趟镇上的首饰店问一问。”

“一行有一行的门道,我们的对这些东西不了解,想破了头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明日我陪你一道去,”赵战紧张兮兮,“我跟苗嫂子说了明天让她在村子里待一天,我明天正好也要和方天俸去看看铺子。”

赵战将今天和方天俸商量的事情细致的跟心尖尖又说了一遍。

“方天俸虽然一直都有点不靠谱,但他对朋友确实还算不错,”月娇娇跟着赵战进了厨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低声说道,“虽然豆浆和豆花的味道和豆腐有区别,但这个事情还是要和李掌柜说一声。”

“望山镇就那么大,一道菜几两银子,能吃的起的人就那么多,就算再是个新鲜东西,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卖到饱和了。”

“你没发现最近我们的分成银子已经开始变少了吗?”

“正是因为发现了,所以我才想着和方公子开个铺子,”赵战一边朝灶膛里塞火,一边开口,“豆干还好一些,豆腐比较容易变质,现在为了一板豆腐兴师动众的运送到淮县去,并不划算。”

“我们阿战真是一个天生会做生意的人,以前你只打猎,实在是有点亏啦,”月娇娇温声夸赞,认真的盯着赵战干活的身影。

赵战晚上做了三个月娇娇喜欢的菜,每一样都放了点红辣椒。

晚饭用完,他照常陪着心尖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消食之后便给她准备了洗澡水。

“阿战,你今天给我买的游记呢?”

月娇娇刚沐浴完,一张俏脸满是被热气熏染的粉红,赵战从来都不敢多看这个时候的心尖尖,听到她问,急忙将游记递了过去。

生怕心尖尖会接着问些什么,赵战急忙跑出去沐浴。

等他弄好回到房间,月娇娇已经抓着游记睡了过去。

赵战轻手轻脚的给心尖尖盖了被子,然后又拿出自己的铺盖铺在地上,这才偷偷摸摸的借着油灯的亮,悄悄的翻开了话本。

“抓到你啦!”

听到声音,赵战手忙脚乱的将话本塞进了被子里一骨碌坐了起来。

这话本上的内容,怎能如此的!

他的脑袋全是浆糊,偷偷的瞅了眼坐在床上笑的狡黠的心尖尖,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抓着话本不放。

这种东西,怎么能污了心尖尖的眼睛?

男女之事,还能做到话本中的那样?

要是心尖尖被他……

赵战急忙甩了甩头。

月娇娇软声开口,“阿战,你被子里藏了什么呀?”

“我……”赵战结结巴巴。

他这会儿还有些气血上涌。

月娇娇坐在床上,房间内光线昏暗,她的小脸素净,里衣也因为她睡觉的姿势被揉吧的松松垮垮的斜着挂在肩上。

赵战一眼望过去,只觉得白的晃眼。

而后,他便感觉自己的人中处一片温热。

“阿战,你流鼻血了!”

借着赵战身边的光亮看到他的样子,月娇娇又气又觉得好笑。

这人看个话本把自己看成这样,那话本里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不言而喻,她惊呼一声就要赤脚下床。

随着心尖尖的身形晃动,略有些宽松的里衣也遮不住她娇美的身形。

赵战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鼻血流的更凶,他踉跄的仓皇起身,撑在地上的右手不小心将油灯带倒,枕头上便立马溅上了火星。

真是越慌越乱。

赵战顾不得去管鼻血,急忙把铺盖卷吧卷吧扔到一旁,顺手拿起落在地上的话本用力拍打。

噗。

月娇娇在旁边非常不给面子的笑的大声。

“阿战,你那个枕头,里面填充的又不是棉花,没那么容易着火,”月娇娇忍俊不禁,揶揄的看着赵战手里毁了大半的话本,“你就这么怕我看到你在看什么呀?”

赵战呆呆的看着只烧了一个小洞的枕头,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你快去打点冷水洗洗鼻子,”月娇娇走到他跟前推了他一把,“别傻站着了。”

赵战愣愣的点了点头就跑了出去。

等他离开房间,月娇娇蹲下身子捡起这本被烧的差不多的话本,然后顿感辣眼的将东西丢在了一旁。

这上面的画风委实太过直接,丝毫都不唯美。

而且男女的表情一点都不生动。

月娇娇有些嫌弃。

等赵战处理好了回到房间,就跑过去把自己的铺盖抱在怀里,看着心尖尖小声开口,“刚刚打铺盖的地方我擦了一下有点湿了,我去隔壁书房?”

“你过来,”月娇娇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把你的铺盖放回箱笼里去。”

赵战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过去。

他刚坐在床边,月娇娇便麻溜的坐在了里面然后拽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人拽了下去躺平,“别整天都睡地上了,这天马上就冷了,你要是伤了身体谁照顾我呀?”

和心尖尖并肩躺着。

赵战好半晌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娇娇,我要是挤到你……”

“别啰嗦,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这样躺过,”月娇娇已经熟练的拽了他一条手臂抱在怀里,面对着赵战双腿蜷缩弓着身子,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阿战,”月娇娇像一只树袋熊一样,终于找到了踏实的港湾,“我好困。”

赵战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嗓音温柔的不可思议,“睡吧,我会一直在。”

月娇娇蹭了蹭他的手臂,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

赵战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起的晚了!

外面的天光早已大亮,他一脸惊恐的坐了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大半的身体都悬空在外,然后带着怀里的月娇娇一起摔到了地上。

“阿战。”

月娇娇今日醒的比较早,正认真的数着赵战的睫毛,结果整个人都跟着跌了下去。

赵战本能的把自己当成了肉垫。

身形接触,月娇娇被硌的一疼,还没开口便看到赵战一脸痛苦的表情。

她好歹是学过生理知识的,对于自己碰到了赵战的哪儿让他如此难受她还是很清楚的,月娇娇忍不住一脸担心,“阿战?我是不是弄疼你了?要不要扶你去看大夫?”

赵战闷哼一声,倔强的开口,“我没事,不用去看大夫的。”

他说着,温柔的揽着心尖尖坐了起来,努力忽视身体的疼痛开口说道,“娇娇摔疼了吗?”

“我先抱你到床上去,”赵战咬牙将心尖尖放在了床上,弓着身子把被子给她裹好被子,额上一层细密的汗,“早上有点凉,你别动,我把你的衣服捂捂暖你再穿上。”

“等你洗漱好,我们就去首饰店看看能不能问到一些关于那支银钗的消息。”

月娇娇乖乖点头。

男人的自尊她知道的,疼死也不能吭一声。

可那汗珠子出成那样,月娇娇有些无法想象他是疼成什么样子,毕竟上次赵战的腰腹受伤,那么大的伤口他看着还不如这次的反应大。

两个人一同出门的时候,月娇娇还忍不住偷偷的朝他的身下喵。

感受到她的视线,赵战感觉自己有些不会走路。

“娇娇,”赵战攥住月娇娇的小手突然开口,“别看了,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的,我就是看看,”月娇娇强忍住脸上的笑意才没有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两个人径直去了首饰店。

看到他们两人牵着手,伙计堆起笑急忙迎了上去,“公子夫人是想看些什么?我们店里最近刚从京城送过来几件新奇首饰。”

“新奇的吗?带我们先去看看。”

“好嘞,”伙计热情的将两人朝最里面的柜子边带,然后小心翼翼的取出来一个精美的木盒,“看公子夫人的穿戴就知道门口的那些东西配不上您的身份,您看看这套。”

木盒里摆着的,是一整套的翡翠头面,只不过水头看着不是很好,应该是京城那些贵人看不上眼的,才会一路流到这望山镇来的。

“夫人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小心的试戴一下?如果是您戴上它们的话,一定不会被首饰压住了风头。”

月娇娇轻笑着摇头将木盒盖上,然后随意的将银钗递到了伙计的跟前,“这是近些年我最喜欢的一根钗子,可惜不知道这支钗子的做工出自哪里,不如你帮我看一看,如果你们店里有的话,可以拿来给我挑一挑。”

“您这根钗子……”伙计放在手里不断的变幻角度打量,然后弯了弯腰,“恕小的眼拙,夫人若是不赶时间的话,小的可以去喊我们掌柜的来掌掌眼。”

“我们掌柜的去过京城,见识多也许能认得。”

“你去吧,我们在这等等。”

看伙计的上了楼,赵战又朝着月娇娇的身边凑了凑,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感受到她的紧张,月娇娇抬眼,而后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掌心。

“掌柜的,就是这位夫人。”

“鄙人是这家首饰店的掌柜,”掌柜的说着小心翼翼的将银钗拿在手里,眯着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这根钗子的做工手法,不像是京城那边老师傅们的手艺,倒像是江南一带常用的手法。”

赵战忍耐不住急声开口,“江南一带?从江南赶到这里即便是快马也需要半个月之久,若是坐着马车慢慢前行,更是要花上月余的时间。”

“正是如此,”掌柜的双手将钗子递给赵战,“江南一带的丝织首饰都做得极为精巧细致,与京城相比要更加秀丽一些。”

“尤其是这根钗子的尖端,刻着一个弯曲的痕迹,这是江南最富盛名的美人阁里才有的售卖的,令夫人的这根钗子,价格不会低于两百两银子。”

赵战抿紧了唇。

莫非心尖尖是江南女子?那她孤身一人,是怎么从江南流落到了望山,又是怎么孤零零一人摔下山崖的?

只要一想到心尖尖可能遭受过的苦难,赵战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被剜了一样生疼。

“不知掌柜的店里可有与这银钗相似的首饰?”

“夫人折煞我了,”掌柜的苦笑着摇了摇头,“美人阁的东西从不在外寄卖,我这一个小小的首饰店,若是敢仿制它们的东西售卖,怕是再也别想立足了。”

“夫人可以看看其它的,若是有喜欢的,我可以给夫人便宜一些银两。”

“那我们便在店里逛逛,掌柜的若是忙的话可以先去,刚刚多谢您。”

“那我让伙计招待你们。”

眼看着掌柜的已经上了楼,赵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月娇娇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眉头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晃了晃他的胳膊不想让他陷在负面的情绪里。

“阿战,你给我买个首饰吧?”月娇娇弯着眉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你看我头发上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买,”赵战紧紧的盯着心尖尖,“只要有娇娇喜欢的,我们就买。”

要不是因为店里人来人往,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将心尖尖拥在怀里。

“我们给对方挑一个首饰吧,你看你的头发整天都用一块布条子,”月娇娇虚虚地戳了戳他的发髻,“以后可是要在镇上做生意的人,怎么能这么潦草。”

“好,”赵战只知道跟着重复,“如果我挑的东西娇娇不喜欢的话,一定要说。”

月娇娇扬着下巴,‘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

她给赵战挑了根只嵌了暗纹的簪,簪子通体颜色暗沉,用来束头发并不扎眼。

“这根,”赵战将店里所有的东西都看了一遍,拿着一根钗子递到心尖尖的跟前。

纤细的银钗顶端镶了一颗圆润的珍珠。

“我们阿战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月娇娇挠了挠他的下巴,一脸赞赏,“我很喜欢。”

“赵公子?赵夫人,小的可找到你们了!”

方天俸的随从气喘吁吁的从门外冲进店里,双手撑在膝盖上直喘粗气,“我们家公子,被人打了!”

“被打了?”

赵战看着那个随从语气着急,“你家公子在哪儿?我现在过去看看。”

他说完,扭头看着心尖尖,“娇娇,要不然我让这个随从先送你回去?我担心等会误伤你。”

“不用,”月娇娇摇了摇头,“我们快过去看看吧,毕竟方天俸也是因为我们才到望山镇来的。”

“我家公子在西街,您只要过去一准能看见,那边现在闹得厉害。”

随从开口指了方向,赵战利索的将刚刚挑的首饰结了账,然后一把抱起心尖尖就朝着西街的方向跑,随从跟在后面想追,没过一条街就看不见的他的人影。

乖乖,赵公子这还是人吗?抱着个大活人都能跑那么快。

西街已经闹成了一团。

赵战到的时候,便看到西街吵吵嚷嚷的围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他把月娇娇护在怀里挤开人堆,便看到有人从背后拿着一根木棍想要偷袭方天俸。

“住手!”

赵战一步迈出按住棍子,抬腿就将那人踹飞了老远。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方天俸一脸感动,“好兄弟!你可算是来了。”

一句话刚刚说完,便看到赵战一脸担心的牵着月娇娇的手腕将人拽在身侧,“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方天俸:“?”

看着月娇娇没有被吓到的样子,赵战长舒了一口气将棍子握在手里,扭头看着方天俸问道,“他是谁?怎么打起来的?”

“在望山还有不知道老子是谁的吗?”

刚刚想要偷袭的男人痛苦的捂着肚子,一脸怨毒的看着赵战,“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狼哥在望山是个什么身份?”

“那个男人是你兄弟?那正好,你既然来了,那你掏银子吧,他砸坏了老子的玉佩,不赔个一千两,今儿这事别想过去!”

“能不能让我说句话!”接连把话憋回去,方天俸忍无可忍,躲在赵战的身后耀武扬威,“赵战你别听他的!什么破玉佩值一千两银子?小爷腰上挂的这块还差不多,他就是讹人!”

“长这么大,只有我方天俸主动送银子的,还没有人能把银子从我手里讹出去呢!”

“就凭你们,今天我兄弟在这,你们连一个铜板都别想拿到!”

“方公子!”月娇娇听这人一直都没重点,开口喊了一句又轻声问道,“你把前因后果简单的跟我和阿战说一遍,别夸大也别废话。”

方天俸摸了摸鼻子。

赵战这娘子看着一阵风都能吹倒,怎么现在还有点凶?他兄弟命苦哦。

“我和赵兄打算找一间铺子,然后我听他的叮嘱在西街找,刚好今儿早上我手下过来说这里有两间还不错的,我想着等我看完觉得满意,就去和赵兄商量。”

“可这中人实在是个不靠谱的,让小爷等了他大半个时辰都没来,我在铺子门口站的实在无聊,想着旁边这么热闹去转一转,谁知道那家伙就撞到我身上了!”

“明明是他先撞上我的,而且我也没觉得撞得怎么样,他就说他玉佩碎了!”

“就他那样,还大言不惭的说他那玉佩是美人阁的东西!真是脸大如盆!不知所谓!”

没想到会在这儿又听到了美人阁的名头。

月娇娇和赵战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而后看着狼哥表情严肃,“你既然说你的玉佩值一千两银子,不如把玉佩拿出来看一下?”

“拿给你看一下也无妨,只不过你这泥腿子可别弄脏了我的玉佩!”

狼哥说着,将东西递了过去。

这玉佩碎成了三块,赵战把东西拿给月娇娇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轻声开口,“娇娇,这玉佩的右下角确实有和你簪子上一样的印记。”

方天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点急躁又不敢大声,“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印记?难不成这东西还真是美人阁的不成?”

看到玉佩的第一眼,月娇娇便感觉到自己的脑中传来一瞬的刺痛。

只不过那疼痛太短,她连一丝记忆的碎片都没有捕捉到,但大概率能说明,这玉佩很有可能是跟她有关的东西。

“你说他撞了你一下,然后你的玉佩就掉在了地上碎了是也不是?”月娇娇握紧玉佩,抬头看着狼哥冷声开口,“我有几个问题想要搞清楚一下,如果确定是我们的错,我们不会抵赖不赔你银子的。”

狼哥满脸烦躁,“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人瞎掺和什么?不过你这种漂亮的……”

话没说完,他的领口便被人紧紧攥住。

赵战直接将人按在了地上,手指紧紧地捏住他的嘴巴眸光冷冽,“现在,她能问你问题了吗?”

陈小狼满眼恐惧,费力的眨了眨眼。

这个男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被摔到地上这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碎成几瓣。

看他眨眼,赵战松了手站回心尖尖的身边。

方天俸一脸讨好地凑在他的旁边,“赵兄好功夫!”

“我想问问,当时方公子撞到你的时候,你这枚玉佩是怎样系在腰上的?”

“这枚玉佩如此昂贵,又是美人阁的东西,不知是用的丝带还是珍珠为束?”

“我看这位公子身量与我相仿,纵然打架厉害,但这个跟玉佩碎不碎可没有直接关系,按照公子身上腰带的位置,再加上穿过玉佩的丝带长度,仅剩的那一点离地高度,未必能让这玉佩摔在地上就碎成这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又没有亲眼看见,玉佩碎了就是碎了,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赔!我这玉佩挂在腰上,什么时候松了也说不准,再者那丝带,早在刚刚扭打的时候就不知道掉落何处了,我现在哪里还能找到?”

赵战厉声开口,“既然这样,那我们去找里长评判便是,到了里长那里,他可不像我娘子这般好生好气的与你说话!”

“里长?见就见!谁怕你们!”

月娇娇一直注意着陈小狼的表情,见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玉佩的碎片,轻轻柔柔的开口,“正常从高坠坠落摔碎的玉佩,边角必然会有磕碰碎溅的痕迹。”

“可我手上的这块,边缘齐整,断裂处也非常整齐,看起来倒像是在地面上被什么东西重力猛压瞬间裂开形成的?”

“不知道我去里长那告你一个用捡来的东西来讹人索要银两,不知道这个罪名成不成立?”

陈小狼在月娇娇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色瞬间大变。

见他这样,方天俸恍然大悟开口就骂,“好啊你!果然是想讹小爷的银子!你知道小爷是谁吗?要是我回去禀告我爹,保证让你从此离开望山!”

“你这玉佩从哪里捡到的?”赵战更关心这可能跟心尖尖有关的玉佩这个问题,眸光带着压迫性的气息看向对方,“你若是说的清楚,我们可以不将你送去里长那受板子的责罚!”

“你要知道,里长那打人的板子一个就重几十斤,搭在身上连着你腰上的骨头都疼的像是要裂开,要是多挨上几板子,你以后能不能再站起来都不一定。”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陈小狼暗骂晦气。

本来只是跟中人串通想讹个外地来的小白脸,没想到这小白脸竟然认识那么个本地的硬茬子亲戚。

“在哪里捡的关你们什么事?把玉佩还给我,今天被你们赖掉了算你们走运!”

陈小狼伸手就想去夺,但是看到赵战铁塔一样的身形,缩了缩手,“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这东西是我们的,”赵战将玉佩和那根银钗放在一起,指着同样的印记抬眼看他,“这是我娘子的东西,前段时间不甚被人偷走,你说不出来在哪里捡到的,莫非偷走玉佩的那个人就是你?”

赵战不过就是想诈一诈他。

这种市井混混,怎么可能知道美人阁的标记长什么样子。

“你可别冤枉好人!”

“我就是在山脚下捡的!就是东城门朝西走,那边的山脚下捡来的!”

他说着,玉佩也不要了,转身就跑,“东西还给你们便是,别找老子的麻烦!”

方天俸好奇的伸手去抓,赵战直接避开他的动作,“这是我娘子的东西,你别给她弄得不干净了。”

方天俸一脸震惊“你也忒小气!”

见陈小狼跑掉,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三三两两的走了。

赵战刚要开口,便有一人迈着步子艰难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对不住对不住,不知几位可是想要租我的铺子?”钱从仁的肚子大到低头看不到脚,走到几人跟前用袖子擦了把汗,“我也是刚刚听邻居说,有人在来看我铺子的时候跟陈小狼打起来了。”

“只不过你看我这,实在是走不快,”钱从仁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颤颤巍巍,“我看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知道几位还要看我这铺子吗?钥匙我也带来了。”

方天俸刚要拒绝,赵战便先开了口,“劳烦您将铺门打开,我们看一下。”

赵战刚刚便观望了一下这铺子的位置。

这个铺子比起沿街其它的商铺,要稍稍向里个五寸左右,但这个别人看不上的地方,在他这里倒觉得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亲自和房东签契书话,还能省下一笔中人费。

钱从仁费力的从腰上把钥匙解了下来走过去将铺门打开。

这间铺子的内里四四方方,约莫有个十寸长宽的样子。

“我这个铺子,比这一溜街上的都便宜一点,不过你们要想做生意的话,这桌椅架子的什么的都自己配。”

“如果你们看上的话呢,咱们现在就签契约,一个月二两银子,一年起付,额外还要再付我一个月的银钱当押金,这样算下来也就是二十六两。”

方天俸看了之后倒是觉得还不错,立马开口,“赵兄,我听你的。”

月娇娇看到赵战看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见心尖尖也没有意见,赵战这才开口,“那我们去里长那立个契约?”

想到上次和里长打交道的情形,赵战停顿了片刻将自己该拿的银子递给方天俸,“劳烦方公子帮忙跑一趟,我和我娘子在这等你。”

“我正想跟你说让我去,”方天俸将银子接过来看也不看就塞进怀里,拍了把钱从仁的后背,“我们先走吧。”

方天俸的随从看自家公子离开之后立马跟上。

空荡荡的铺子只剩赵战和月娇娇两人。

“娇娇,那玉佩……?”

“远在江南呢,就算我们现在贸贸然过去,不一定能打听到消息不说,这来回那么远,到时候在路上过冬着实辛苦。”

月娇娇勾住赵战的拇指,仰头看他,“再说,我出事之前应当还有随从,说不定家里知道消息会来找我呢?”

“更何况,美人阁的首饰还有可能是别人送我的,”月娇娇说着,抬手扯了扯赵战的嘴角,“你不要那么紧张,等我脑袋里的淤血消失想起来了,我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看这房子后面有个门,我们过去看看?”

月娇娇牵着赵战的手带着他朝后门处走,“没想到这后院里还有水井和两间屋子,虽然不大,不过以后可以让看铺子的人住在这边。”

“至于桌椅板凳,可以找给我们做家具的大师傅,我前两天又和嫂子去跟他对了一下家具的式样,大师傅的手艺还不错。”

月娇娇说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抬头便看到了赵战认真看着自己的眼神。

“阿战?”

她歪了歪头,娇声娇气,“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听我讲话,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我以后也不用跟你讲话了,反正讲了都没人听。”

月娇娇说着,故意转身背对着他哼了一声。

“我错了,”赵战急忙绕到她的眼前,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在她的肩头,低头去看她的表情,“我不该不听你的还在想刚刚那件事。”

他耷拉着眉眼,小心翼翼,“我听你的,暂时不想了好不好?”

“娇娇,”赵战见她的表情松动,胆大的将人拥在怀里,一下一下轻吻她的额头,然后又低声凑过去,“你别生我的气。”

月娇娇差点没憋住笑。

只不过赵战的心思太重,她不想让他一直惦记着这个事。

顺其自然,时候到了总归能发现真相,何必背着沉重的包袱去生活呢。

赵战对心尖尖的小表情非常熟悉,见她这样,大胆的用脸颊蹭了蹭她,贴着她的耳边呢喃开口,“娇娇,你上次教我的事情我又忘了,我还想再学学。”

耳垂滚烫。

月娇娇的俏脸因为热气上涌浮现了一层粉润。

她软声开口,嗓音都沁着一层蜜意,“我上次教过你一次了,你若忘了便忘了吧。”

“那……”赵战额头与她相贴,哑声开口,“那我做一次,你看看对不对好不好?”

这个后院还没有被打扫过,赵战担心弄脏心尖尖的衣服,他双臂微微用力将人托在了怀里。

月娇娇惊呼一声,双腿下意识盘在了他的腰上。

赵战单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稳着她的身形,右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心尖尖后脑柔软的发丝,而后拉着心尖尖和自己越靠越近。

月娇娇向来只是个口嗨选手,实际上有限的几次经验都是和赵战在一起。

这会儿被用那么暧昧的姿势抱着,她下意识咬了下嘴唇。

“娇娇,”赵战与她凑得极近,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

月娇娇搂住了赵战的脖颈。

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赵战的气息之中,浑身软软的紧贴着他的胸膛。

搂在腰上的那只大手滚烫到连她隔着衣服的皮肤都能清晰感知。

月娇娇无意识的颤栗了一瞬。

怀里的娇娇人儿软的像是一汪水。

赵战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其中。

“唔。”

月娇娇双颊绯红,脑袋微微后仰然后檀口微张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呼吸,忍不住软绵绵的‘瞪’了赵战一眼。

她的眸内水汪汪的。

赵战看着克制不住的深吸了口气,手指无意识的摩挲月娇娇的脖颈,眼神炽热,像是要和怀里的人儿紧密相拥到不留一丝空隙。

“阿战,”月娇娇承受不住他的眸光,靠在他的肩膀上软声开口,“这是在外面呢。”

“没事,我刚刚把后门反挂上了,”赵战哑声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些尚未平复的喘,“我不会让别人看到娇娇这个样子的。”

这个男人,怎么才开了那么一点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狼性十足。

唯恐待会赵战再来一次,月娇娇等脑子清醒了一些之后直起身子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们商量一下这个铺子要怎么装修好吗?”

赵战眼巴巴的看着她,视线飘忽的落在她的唇上。

“别闹,”月娇娇松开揽着他脖子的双手轻轻扯着他的脸,“别想了,再来一次,等会我走不动被你背着我从这里出去被别人看到会乱想的。”

赵战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在了地上,跟在心尖尖的身侧认真开口,“方公子跟我定了点肉干,我想在这个院子里,把你说的那个烤炉搭出来。”

“肉干他后天就要拿走,所以我等会要去铁匠铺先打几块铁板,”赵战比划了一下大小,“烤炉就搭在院子东边的角落,毕竟它也挺占地方的。”

“你把我跟你提过的东西都记得那么清楚啊?”月娇娇有些诧异于赵战的记性之好,抬头认真的看他,“我发现我跟你说过的东西,你好像还没有来问我第二遍的?”

“你这么聪明,不读书多可惜呀,虽然咱们不需要考取功名,但以后做生意用到纸笔的地方多的是。”

“阿战,”月娇娇语气揶揄,“要不我把你送去书院每天半工半读吧?”

赵战飞快的摇了摇头。

“既然你说有用,那我明天去书肆买了书回家读,若是有不会的,我可以跟你请教。”

月娇娇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战。

直到后者被看的一脸忐忑,她才憋不住笑出了声,“好吧,那我勉勉强强当你的先生也不是不行。”

赵战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玩闹,难得配合着躬身施礼,“以后就多多拜托月先生了。”

只不过他生的人高马大,五官刚硬,与书生的气质完全不符。

月娇娇看了笑的前仰后合,“你最好别买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回家偷看。”

赵战表情一窒,但看到心尖尖笑的开心,也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角。

“那走吧,我们先去找个铁匠,”月娇娇把自己的手放在赵战的掌心,拽着他朝外走,“这镇上我最近和嫂子没事的时候常出来逛,在咱们铺子后头的那条街,有个打铁铺。”

“我们要的急,到时候问一问能不能加些银子让铁匠帮忙今天给打出来。”

“烤炉上需要五块铁板,”月娇娇大概给赵战比划了一下大小,“除了这个,还需要打几块托盘,按照我们打的这个铁板大小,我们可以多打几个托盘到时候一起放进去烤。”

“然后灶膛和排烟你记的在用之前先试一下,别到时候烟排不出去都堵在后院,到时候坐在铺子里的客人也会被呛到的。”

“好,”赵战认真的点头,“我都记下了。”

“我昨日便叮嘱过方公子,如果铺子定好了,他就去找师傅先准备材料,把大体先搭出来。”

两个人说着,便到了打铁铺。

“师傅,”赵战将月娇娇掩在自己的身后,礼貌问道,“我想打几块铁片和托盘,就是要的有点急,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打出来?”

他边说,边跟师傅比划了自己想要的大小。

“今天?打不出来,明天下午还差不多,刚好我最近手头的活不多,要不然你可有的等。”

“我给您加银子,”虽然心里着急,但是赵战的面上却看不出来,“如果我今天下午想要拿到的话,您觉得加多少银子您能打出来?”

两个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铁板托盘和加急一共花费了四十两银子。

原本盖房子的银子缺口是一百多两,经过今天这一通花销,盖房子的银子不仅没多,反而还少了不少。

李掌柜那边的豆腐最近的分成银子也从三十多两变成了二十多两,单靠黄豆做出来的东西在镇上售卖,能赚的银两确实一眼就能看到头。

但现在他无权无势,不是再去淮县的好时机,若是林元旭从牢里出来,必定会将他视为眼中钉。

“阿战?我们去木匠那吧,跟他说一下桌椅板凳的事情。”

“我们那个铺子,我打算早上卖朝食,店铺里除了要给桌椅板凳让出大半的位置之外,我想打一排货架。”

“之前我调配蒸肉粉的时候,意外调出了一个香料方子,我想用那个炖肉。”

“这西街都是一些摆摊或者开了铺子的商贩,一般他们下午收摊的时候有时候会去肉铺,我们那个用香料炖出来的肉,味道都传老远,我相信很多人都忍不住那个霸道的味道。”

“我打算找杀猪匠定一些排骨,猪蹄之类的,比肉便宜,但是炖出来的味道比单纯的吃肉好像更香一点。”

“你刚刚说的这些,好像是卤肉啊,”月娇娇单是听他将就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我现在就想吃卤猪蹄。”

一口下去胶质满满,肥而不腻,如果卤肉的功夫到家,猪蹄被炖的软烂,更是让人口齿生津。

想到这,月娇娇眼睛晶亮亮的看着赵战,“等烤炉做好,我们先烤个猪蹄吧?撒一点香料和辣椒面,猪蹄的表皮烤的焦黄又带着韧劲。”

“是不是饿了?”

赵战难得见到心尖尖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平时心尖尖虽然聪明又娇软,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记忆的原因,大部分的时候她的身上都蒙了一层疏离的面纱,现在心尖尖对他越来越亲近,赵战打从心里觉得开心。

“你是想去李掌柜那,还是回家我做给你吃?”赵战认真的留意心尖尖的表情,“我们要是回去的话,那先买些菜再回去。”

“不用,等会方公子应该也会去李掌柜那,”月娇娇拽住他的手腕,“新铺子迈出第一步,你不和他一起庆祝一下吗?”

“走吧,我好饿,等不及先买菜再做饭啦。”

“赵公子?赵夫人?”李掌柜有些日子没见赵战,现在见到他来一脸意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小二,把楼上的包房空一间出来。”

“李掌柜这店里好像变了样,”赵战打量了一圈环境,“以前楼上好像都是用来住店的?”

“还不是托公子的福,这店里的客人太多,有些老爷嫌在大堂坐着有损身份,所以我便想着将楼上的房间空一半出来,只留几间天字号客房用来招待客人。”

李掌柜边说边在前引路,进了房间他将房门掩上,面上有些犹豫。

赵战看到,开口问道,“掌柜的想说什么说了便是。”

“这事说起来有些为难,我听说最近淮县有一道菜很是出名,叫做粉蒸排骨,”李掌柜打量着赵战的脸色,心里直打鼓,“我想着,这粉蒸排骨出现的时机与赵公子去淮县的时机恰好对上。”

“所以想问问赵公子,可知道这道菜的来历?”

赵战深深的看了李掌柜一眼。

对方这么问,明显是已经调查了他在淮县的动向。

淮县那么大,若非是已经查清楚了他当时入住的是淮景客栈,恐怕李掌柜根本就不会对他开这个口。

“若是为难的话……”

“李掌柜,”赵战垂眼拿起一旁的茶壶给月娇娇将杯子烫了一遍,而后贴心的将倒了茶的杯子放在她的手边,这才接着说道,“粉蒸排骨的方子,我已经一口价卖给了淮景客栈的周掌柜。”

“所以,我恐怕没办法把这道菜告知您了。”

李掌柜一脸惋惜。

那粉蒸排骨可是肉菜,听说当时第一盘卖出了一百两银子。

可他总不能一辈子只守着一块豆腐开这个客栈?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是老夫冒昧了,”李掌柜摇了摇头,“今日刚好是和赵公子结分成银子的时候,趁现在还没上菜,我去把账本拿过来跟你对一遍?”

“也好,那便麻烦掌柜的了。”

“阿战,”月娇娇确认了一眼李掌柜已经下了楼,这才接着说道,“我怎么觉得,李掌柜现在变了?第一次见他,他看起来挺好的。”

赵战垂眸思量李掌柜刚刚的反应,“李掌柜为人老道,一直守着升云客栈,怎么会如此轻易又突然将楼上改成了包房呢?”

“而且,他似乎很缺银子?”

“你说的也对,”月娇娇沉吟了一瞬轻声开口,“等会他再来的时候,我试一试。”

“娇娇?”

“没事的,我好久都没有过第六感了,我想试试还灵不灵,不会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李掌柜便在门外敲了敲门。

赵战和月娇娇对视一眼沉声开口,“李掌柜请进。”

“赵公子,”李掌柜将这几日的账册放在赵战的身前,“最近客栈的生意不是很好,所以这分成银子算下来是十五两,您可以再核对一遍。”

十五两?

赵战眉头微颦,“这样算的话,最近送过来的豆腐完全用不完。”

“我嫂子每次会送来两板豆腐,我和账本对了一下,这样的话最少有一整板豆腐都没有用掉?掌柜的为何迟迟不说?”

黄豆用一点少一点,现在地里的还不确定到时候收成如何,想到就这么被白白浪费,赵战就觉得可惜。

“这……”李掌柜一脸紧张,“最近菜里放的豆腐多了一些,所以用起来比较快。”

“李掌柜,”月娇娇表情玩味,“刚才我们站在大堂的时候我看到了伙计上菜,那一盘菜里的豆腐并不算多,甚至比起刚开始说好的菜量来看的话,还少了一成。”

李掌柜讪笑一声,“每道菜的摆盘不同,赵夫人可能刚刚是看走了眼。”

“你们别在这争辩了,我从楼下抢了一盘上来,”方天俸推门进屋得意洋洋,“别这么看着我,我赔了那人银子的,我正好刚刚在门口听到你们讲话,所以就贴心的把你们把菜端上来。”

他说着,将手上端着的豆腐放在桌上,忍不住‘啧啧’了两声,“不是我说你啊李掌柜,我兄弟信任你才跟你立了契来做这豆腐买卖,可你连这都不好好珍惜。”

“要知道,从望山到淮县,甚至到那河口郡,想和我兄弟做豆腐生意的多的是,你怎么不好好珍惜呢?”

“虽然我这几天住在这确实能感觉到客人少了一点,但你要说两板豆腐用不完那简直是在胡扯,我闲着无聊跟楼下的客人聊了会儿天。”

“我怎么听说,好些时候他们早早的来了,伙计就对外说这豆腐已经卖完了?”

“若真是实打实的卖完了,您这分成银子对不上吧?”

李掌柜额上的冷汗直冒。

方天俸什么时候也长脑子了?

“赵公子,”李掌柜苦着脸,“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已做出这种事情,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月娇娇突然问道,“李掌柜,您最近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李掌柜的神情僵硬了一瞬,而后急忙摆了摆手,“我就是最近缺银子缺的没办法了,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昏招,赵公子赵夫人千万不要生气,我一定尽快,将这银子的缺口堵上。”

“缺银子?”方天俸冷笑一声,“你糊弄谁呢?整个望山就数你的生意最好,你能缺银子?”

“爹!”

方天俸看着从门外冲进来的人,后面的话下意识咽了回去憋得脸上通红。

“谁让你到这儿来的?”李掌柜一把拽住站在门口的姑娘,“你不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要是不跑出来的话还不知道您竟然为了我做这种事!”

李湘君看向李掌柜急声开口,“爹,难怪你最近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说你对不起一个人,原来竟然是这样。”

“赵公子,赵夫人,”李湘君看着两人屈身行了一礼,“我爹他做错了,我们欠你们的银子,一定会还给你你们的。”

“爹,我知道你是因为里长逼迫才不得不做这种事情,但你既然与赵公子合伙,便不能万事都不与他商量。”

月娇娇一脸趣味的看着李湘君。

这丫头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她爹错了,但最后一句明显是在说他们两人是承了李掌柜的情。

“阿战,”月娇娇轻声开口,“看来李掌柜把扣下来的那板豆腐都送给里长了。。”

“赵公子,赵夫人,”李掌柜一脸惭愧,“里长的侄子看上了小女,他那个侄子,整天街上乱逛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都占了个全,我如何能让小女嫁给那种人?”

“所以,老夫鬼迷心窍给里长送了一板豆腐,可里长的贪心比我想的还要更甚,所以老夫这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听到此事竟然跟里长有关,赵战低头看了眼心尖尖暗自庆幸。

好在上次去里长那的时候让心尖尖戴了面纱。

“爹?这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你这么个莽撞的性子,我若是跟你说了,你岂不是要找到人家去跟人家拼命?”

一直没吭声的方天俸直勾勾的盯着李湘君,“李掌柜,我有一个办法,既可以让你不用再给里长送东西,令千金也一定不会被里长的侄子强娶。”

“方公子?”

“我想我们方远镖局的名头里长一定清楚,从今日开始,李掌柜可以想办法把令千金与我定亲的消息传到里长的耳中,届时,想必不管是里长还是他的侄子,行事都会有所收敛。”

“与你定亲?”

李湘君穿着一身橘色裙衫,不施粉黛,她的脸圆圆的,说话的时候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古灵精怪,捋了袖子瞪向方天俸,“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跟你定亲!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方天俸一向嘴欠,可这会儿被人家当面硬怼,嘴皮子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只努力的给赵战使眼色。

赵战低头喝茶,体贴的给心尖尖也倒了一杯。

月娇娇强忍笑意。

眼高于顶的方少爷的桃花来的这么突然?

“喂!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什么镖局家的公子,我不想嫁的人谁也别想让我嫁!大不了我一头撞死便是!”

李掌柜低声怒斥,“君儿!”

“你误会了,”方天俸着急解释,“这个消息只会传到里长的耳朵里,我保证不会出去乱传到时候毁你清誉。”

李掌柜迟疑的看向赵战,“赵公子……您与方公子是好友,不知您觉得方公子刚才说的是否可行?”

“娇娇,你觉得呢?”

“方公子说他不会出去乱说我和阿战是相信的,至于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做,重要的是李小姐的看法。”

“君儿,这只是个暂缓之计,”李掌柜苦口婆心,“再说,就算是定亲的消息传出去了,但只要不是成亲,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你尚且年幼,等一两年风头过了,爹再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方天俸的脑袋点的像个拨浪鼓一样,急忙补充,“对对对,君儿……”

“君儿是你能叫的吗?”李湘君气鼓鼓的看着他,“我谁也不嫁,我以后是要做女掌柜的人!”

“我们和方公子合伙开了一间铺子,”月娇娇站起来走到李湘君的身前,低头看了眼她的双手,“李掌柜私扣豆腐的事情虽然是出自于爱女之心,但我们这个契约,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生意归生意。

李掌柜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跟他们说清楚原委,不管是她还是赵战,都不可能不同意这件事情。

可他偏偏,不仅没说,还私自昧了银两。

谁知道李掌柜以后若是遇到点别的事情,会不会再偷偷弄出更大的事情,如果他私自送出去的豆腐因为保存不善让别人吃坏了肚子呢?

在难以预料的风险面前,月娇娇并不想去赌。

月娇娇心念电转,温声开口,“不知道李小姐,愿不愿意来当我们铺子的掌柜?”

李湘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你说我吗?”

月娇娇看着她唇角轻勾,“是你,我看李小姐手上薄茧的位置想必在家里也是常做菜的,如果李小姐算账的本事也不错的话,那我们店铺掌柜的位置就归你了。”

“赵夫人,君儿她是女子……”

“爹,我想去,”李湘君难得露出个娇憨的表情,“我可以穿男装,反正我身量不大,别人看起来也只觉得我是个傻小子,再说我去做掌柜总比做伙计跑来跑去的好多了。”

“而且爹,赵夫人多宽宏大量啊,你做的本来就不对,可她竟然还敢雇我。”

眼看着李掌柜还没松口,李湘君哼了一声,“爹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娘!”

“你告诉你娘干什么?”

李掌柜脸上臊的慌,他这个女儿在别人面前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你想去就去,赵公子赵夫人的为人你爹我还是信的过的。”

目的达到,李湘君一脸兴奋,“赵夫人,咱们的铺子在哪?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叫我娇娇就好,我们俩年纪相仿不用这么客气,”月娇娇对李湘君很有好感,“我们不如先一起吃个饭?铺子刚刚赁下来什么都没布置,到时候你和方公子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至于你和方公子假定亲的事情?”月娇娇斜睨了一眼方天俸,“我觉得李掌柜刚刚说的没错,只是定亲,等风头过了你可以对外随便找个理由,譬如方公子性格不好之类的退了这门亲事便是。”

“谁性格不好?”方天俸忍不住咕哝,“我觉得我哪哪都好。”

李湘君对月娇娇莫名的信任,听她这么说一脸不信任的看了眼方天俸,“那好吧,那就先这样吧。”

她说着,扬了扬下巴,“反正这事情除了我们就只有里长知道,什么定亲根本就不算数。”

“不过,”李湘君扭捏了一瞬,“还是要多谢方公子,虽然你是男子,但男子的名誉也同样重要,我不能装不知道。”

“刚刚是我口不择言多有冒犯,希望你不要见怪。”

方天俸一步迈到李湘君的跟前,满面春风,“不用谢,我是自愿的。”

“我也不怪,你刚刚没说我什么。”

月娇娇简直没眼看。

方天俸现在就是个痴汉。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用饭吧,”赵战走过去牵着心尖尖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娇娇,你不是早就饿了?”

月娇娇明了的看着他,“我和李小姐讲话你也要吃醋啊?”

赵战闷声不吭,只是握着心尖尖的小手稍稍用力了点,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对对对,先用饭,”方天俸想上手用不敢,在李湘君的身边像只大马猴一样的动来动去,“君儿?快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