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抽丝剥茧(1)(1 / 1)

长夜,闷热似蒸笼。

远处的狗叫还有刀枪和盔甲碰撞的声音,更是让人打心底不寒而栗。

呼呼!

巡检司指挥陈明仁一边扯着自己的领子,一边扇着蒲扇,可依旧满头大汗。

仔细看,他眼中尽是惶恐。京师之中应天府治下有好几个巡检司,好死不死的皇帝遇刺就偏偏在他的辖区。

他这个巡检司其实严格说来比兵马司的权力还大些,兵马司平日负责的是治安,大多是鸡毛蒜皮的民间小事。而巡检司,则有捕缉的权利。

“妈的!”

陈明仁心中又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句。

不管刺客能不能抓到,他这个好不容得来的巡检都到头了。整不好,还要获罪。不,不是整不好会获罪,而是一定会获罪。

“草他娘的!”想到此处,陈明仁心中更加烦躁。

这时,应天府的治署主事张宗敏背着手缓缓走来,也是一脸的阴沉。

“你说这倒霉催的,怎么就在我的辖区?”陈明仁和张宗敏是拜把子的交情,更都是应天府通判的左膀右臂,所以说话格外随意,“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说着,他又急道,“你说,会不会事后归罪到我头上?”

“这不明摆着吗?皇上遇刺,咱们这些管治安的人谁也逃不掉,这就是天降之灾!”张宗敏叹口气,也骂了几声,“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大不了丢官,再严重些不过是发配。”

然后,他目光转转,看看左右。

陈明仁顿时会意,对周围的人摆手道,“都一边去!”

周边的人马上散去,只留他二人。

张宗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递过去,“来点!”

盒里是茶叶,陈明仁捏了一把塞嘴里,顿时满嘴苦涩,但也颇为提神。

“命应该是能留下,但有些事早做打算!”张宗敏低声道,“家里的财货赶紧找个保险的地儿藏起来。”说着,叹息一声,“别他妈到最后,人财两空!”

说起来他们这些芝麻大的官,其实日子比什么三品大臣都要舒坦。三品大臣贪污五十两就人头落地,可他们这些人,有的是不犯忌讳的黑色收入。

“我他妈把这茬给忘了!”陈明仁挠挠头,吐了一口满是茶叶渣儿的口水,“我这就让人告诉我老婆好生收拾收拾”说着,顿了顿,“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带我儿子去乡下躲躲!”

“嗯”张宗敏点头,刚要说话,忽见前边过来个巡防军把总。

“二位都在呢,正好找你们呢!”那把总笑笑,和他们两人很是熟悉的样子,“上头传令,两位的人分别去鼓楼大街,西安街搜查。你们二位跟我来,上头要召集管事的议事!”

“哦!”陈张二人不疑有他,马上叫过手下来仔细叮嘱。

然后跟在把总的后头,朝前方走去。

“兄弟,你刚才说上头,谁呀?”走了百十多米,张宗敏开口问道。

那把总回头一笑,“锦衣卫的何都堂!”

“哟!”张宗敏一愣,笑道,“这可是因祸得福了,平日巴结何都堂都巴结不到!”

话音刚落,忽见那把总停步,回头似笑非笑,“那,今儿你们二位好好巴结巴结!”

“你这话”

正说着,猛的斜刺中窜出几个人来,砰砰两声闷棍。这二人跟死狗似的,栽倒在地。

紧接着何广义狰狞的面容从阴影里出来,一边走一边用冰块敷着脸上的伤口。

“拽个地方,赶紧给老子审!”何广义骂了一声,回头又道,“侯爷那边还说什么了?”

他身后,一个战战兢兢的兵马司小校开口道,“侯爷那边没说什么,不过好像是带人去南城了!”

“嗯?”何广义心中一惊,“坏了!”说着,跺脚道,“好侯爷,您跟着添什么乱,就您那腿脚?”随即,赶紧扯过一名心腹,“快,调两百精壮人手过来!”

~~

南城,一片漆黑。

这块靠近城墙的地界,平日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最是让人头疼。

可今儿,这片昼夜都嘈杂的贫民窟,却显得异常安静,连灯都没亮几盏。

“说,人是不是在那边?”

侯二拽着一面容清秀,一看就是姐儿喜欢的小白脸,怒道。

那小白脸惊恐的看看周围,全是带着铁家伙的彪形大汉,还都牵着狗腿抖得跟筛子一样。

“问你话呢?敢有半句假话,信不信老子让人直接让人冲进你家,把你婆娘按在院子里,直接日中暑喽?”侯二破口大骂。

接着他又对赵思礼说道,“这厮是南城的地头蛇,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那小白脸一个激灵,“就就就”

“你好好说!”赵思礼摆手,不让侯二继续吓唬他,柔声道,“说对了,立功了,回头我让人给你在兵马司补个差役的身份。”

差役,官方不承认的编外人员。但在平头百姓眼里,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小白脸的脸,马上缓和了许多,没那么惊恐,“回大人,您要找的那些运粪的,确实是在那边!”说着,他一指阴暗且复杂的街巷,“那边的二层下楼,原先是个肉铺子,他们大概是十日之前,在那安家的!”

赵思礼顺着他指的方向望望,然后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

“小人”小白脸咽口唾沫,“他们进去第一天,就在肉铺买了肉,还一买就是几十斤,又都是卤肉。小人就想,那定是有钱的,不然南城这些穷酸,哪舍得这么买!”

“所以小人想趁天黑进去摸一摸但没想到,刚走到后门就让人发觉了,那天若不是小人跑得快,就栽了!”

闻言,赵思礼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这么说,他们是有暗哨?”樊光华也开口道。

“做贼的永远比抓贼的精!”赵思礼说了一句,捶了下瘸腿,蹲在地上,用手指画图,“这棟是他们住的房子,派一队人堵住这边,往地上多撒钉子。再派一队人,蹲在这头,准备好绊脚绳”

周围的人都是抓人的老手,赵思礼这么一说他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官差对付贼人,永远比贼人更不择手段。他们有的是办法,让贼人连人都见不着,就倒下一片。

“弓手上房顶。记着,轻点,别他妈踩了瓦片惊了他们!”赵思礼说着,狰狞的脸抖了抖,“只要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侯爷!”侯二忽然插嘴道,“万一,小人是说万一,万一这伙人,不是咱们要找的人,那不是杀错”

啪!

樊光华照着他后脑勺,给了一巴掌。

“既然敢反抗就一定是贼人,官差杀人还能杀错吗?”樊光华骂道,

赵思礼又开口道,“牵着狗,选几十个敢下手的,顺正门走过去!”说着,又看看夜色中那混乱的街景,“正面强攻,侧面收网!”

“兄弟们!”樊光华开始动员,看着手下的弟兄们,“都知道要抓的事什么人吧?”

官差们眼冒凶光,还有比凶光更盛的激动和渴望。

“出人头地就在今天了!富贵险中求!”樊光华又道,“抓着人,侯爷给咱们在万岁爷面前请功,草你娘的到时候就是几辈子人的荣华富贵!”

“嘿嘿!”夜色下,官差们都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