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其人是朱由榔登基后,整顿两广诸多武装力量时,被收编为光复军,授副将,扩军后又升为总兵,论起来倒算是朱由榔的肇庆嫡系。
王兴带着三百校刀手,全部和他一样手持朴刀,切都是他的家乡子弟,忠勇不必多言,列阵相候。
张天禄知避无可避,只得死战,却见对方长刃朴刀密集排列,寒光泠泠,两军一接触,便如同绞肉机般不断挥砍。
“锃锃锃”
这些个校刀手全部身着重甲,根本难以伤到,不足一刻,便将清兵反复蹂躏至崩溃。
张天禄还想趁两军交战时孤身逃跑,却被敏锐的王兴死死盯住,快步向前,一个斜劈,了却头颅。
自此,南京东西门户,太平、镇江全部洞开,两路明军,正式会猎金陵。
串联
南京城内,大中桥外的闹市街坊是城中最繁华所在,因为对面就是贡院、学苑所在,人烟鼎盛,人群来往摩肩接踵,街边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店铺五彩缤纷。
清军控制后,施行严格宵禁,再加上日益严苛的盘查,此时的景象相较于往年,已然算是萧索许多了。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南京城,就是全东亚、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没有之一,明代南京常住人口达一百二十万之多,这还是明中期的数据,到了明晚期,这一数字只会更多。当然,并非所有人口都在城内,很多都只是住在郊区或是城外应天府各县,不过即使如此,城内人口恐怕也不会少于六十万。
一名黄面长须,作客商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入街坊旁的酒楼
“客官要些什么?”
跑堂小厮连忙上前,看眼前的爷应当是跑生意的主,这种客人出手一般都挺阔绰,真该小心担待着。
“二楼要一个隔间,嗯,听说你们酩春楼鸭子烧得不错,上一只,再来只盐水鸭,再弄八盘小菜,四冷四热,须得有炒的河虾,双沟大曲上好的温上两壶。”
言罢抛出二两散碎银子
中年人一开口虽然有些浙江方面的口音,但对南京地方的吃食颇为在行,一看就非刚来南京的生人,估计是跑浙直之间多年的老行商了。
“好嘞,客官这边请!”
小厮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引身向楼上带去。
中年商贾一入隔间之中,便让小二退了下去,说是自己要请人吃饭。
街面上人来人往,虽然隔个百来步就有洪承畴专门派遣的兵丁看察,但根本就没啥效果,很快,一名作书生打扮,三十来岁,挎着个装算盘、书册的袋子,一看就知是哪家的账房先生快步走入酩春楼。
小厮一问,其人说是姓毛,正是那中年商贾吩咐要接待的,便将其引入二楼隔间。
等隔间门一闭上,转脸一看,那什么账房先生,正是之前参与了陈子龙组织密谋的冒襄。
“学生见过赵老板!”
冒襄不敢拿大,虽说若放在七八年前,区区一个锦衣卫同知的武夫而已,还不足以让他这种复社的天子骄子“折节下交”,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江北四镇联手逼宫的事情,的确是让这些残余的东林党人逐渐认清了形势。
这里毕竟是外边,虽说清军不大可能监督到这,但自从军山湖大败后,洪承畴便开始对南京严防死守,隔三差五的便有搜查之类,也不乏安插耳朵的可能,小心无大错。
说起来二人也并非第一次见面了,冒襄在陈子龙所召集的一帮士子中算是二把手,由于陈子龙当初是在江南起过事的,如今还被通缉着呢,不方便露面,一直都是隐居在内院里,所以一直负责和锦衣卫这边的联络工作的便是冒襄了。
二人配合得倒是颇为默契,连赵纪都夸过冒襄,说他有干锦衣卫的天赋,当然,冒襄听完脸都绿了,毕竟这年头锦衣卫的名声,尤其在江南,那都是烂大街的,要是传出去他冒襄这种根正苗红的复社文魁干了锦衣卫,不得被人议论上一辈子。
当然,赵纪也只是调侃而已,至于后来的事情嘛,就由不得冒襄抉择了。
“冒先生不必多礼!”
那中年商贾正是专门亲自来南京部署的锦衣卫实际一把手——赵纪
攻略江南对于明廷而言实在太过重要,尤其是南京这个全世界最大的都市,不仅仅是如何拿下的问题,而且还要尽量保证完整,不能给清军气急之下干脆一把火玉石俱焚的机会,否则让这样一座繁华富丽的世界大都市,大明两京毁于一旦,那是天大罪过。
故而,为了这次行动,锦衣卫可谓是全员尽出,早在半年多前,就已经开始计划部署。
两军全面开战之前,探马司和执行司就已然开始了对南京城的渗透。
首先是两司人员以行商、纤夫、船夫等等往来身份潜入城内
而后,由于清军江南绿营大多出于当初弘光朝旧部的降军,明军这边也有不少军官和这些绿营中低层将佐搭得上关系,探马司便通过这一方式收买了两三个城防军官,利用便利,以小船运送部分武器进入城内。
再然后便是和各方反清势力产生联系,比如陈子龙、冒襄他们。
“不知赵老板这次带了多少人手来,打算做什么生意啊?”
冒襄旁敲侧击地问道
赵纪稍稍思虑,摇头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经过半年多布置,我们在这边的生意网已经很牢固了。”
冒襄知对方保密,也不多问,只是道
“那么,赵老板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赵纪先瞄了一眼窗外和门外动静,而后缓缓靠近,细声问道
“令尊当年在山东任职的时候,是否提携过一名唤作张洵的漕兵千总?”
冒襄一时愣住,细细思量,他父亲冒起宗曾任山东按察副使,督理七省漕储道,手下提携过的文武官员海了去了,那里记得一个千总级别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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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有过印象。”
赵纪沉吟片刻,接着道
“据我们所掌握的资料,应当没错,其人当年在山东漕运衙门任职,受过你父亲提携。”
“所以这……”
冒襄闻言有些迟疑,这和南京有什么关系呢?
赵纪刚加压低了声音
“张洵正在清军绿营中任参将,这两日洪贼调动各部换防,所部刚好要抽调到聚宝门驻防……”
冒襄立马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这是要策反啊。
“可我都没听说过他,就算当初有家父的一层关系在,恐怕也没什么作用吧。”
赵纪略微一笑,接着解释
“我们打听过了,这张洵是个喜欢讲义气的任侠性子,你届时可以旧主之子的身份投靠与他,他必然不会拒绝,而后,再做策反。”
冒襄想了想,最后也只得点头
“那便如此,只是你们那边要帮忙安排一下。”
赵纪见对方同意,便留下接下来行动的一些联络方式,而后问道
“既然你去策反张洵,那这日常联络的工作,你们那边打算派谁来?须得是可靠人才行。”
这些天,锦衣卫和陈子龙他们的联系,主要都是靠冒襄在管,如今冒襄被分配去做事,总得有个替补吧。
冒襄想了想道
“应是让之前给我帮忙的管起来吧,就是那个年纪最小的,你还没见过,唤作夏完淳。”
赵纪闻言有些皱眉,他倒是听说过这位夏完淳,好像是殉节忠臣之后,可靠度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位夏完淳好像今年只有十八岁吧?这办事牢靠吗?
冒襄笑道
“赵老板可别小瞧了这位小友啊。”
金陵
太平府一下,整个通往南京的道路顿成坦途。
高耸的龙纛立于中军,明军五万兵马分为三路,分别从秣陵关、江宁镇、大胜关齐头并进,会师南京城外。
五万得胜之师甲胄鲜明,军容森然,经过近两月的鏖战之后,一方面损失自然不小,但另一方面,军队也迅速在战斗中成长起来,蜕变为真正的敢战精锐之师。
隔着一条秦淮河以及西边的莫愁湖、南湖,便能隐约望见那巍峨宏大的城池。
金陵乃是江南灵秀水乡,整座城池依着江河便利而筑,依靠秦淮河的水势,构建了一整套完整严备的护城河体系。
以眼下明军直接面对的城西为例,南京城的护城河不是一条,而是两道,并且两道护城河后都有城墙。
明军必须先突破最外围的江东门,而后再跨越水域密集的莫愁湖、南湖地带,最后才能开始正式攻城。
南京城门众多,有十三座,其中城西直面的就有清凉门、石城门、三山门,全部都依缩在宽阔的护城河之后,南京护城河不比一般州府,足有二十多丈宽,大约六十米到百米之间,水深五米,步兵很难直接趟过来,必须借助船只。
至于城墙,更是令人望而生畏,最低处也有五丈以上(十五米),最高处达七丈(二十一米),全部由青砖条石,加糯米汁建造,明初为了重视南京城墙的督造工作,甚至要求,在青砖之上刻上督造官员和工匠姓名,以便追责,这玩意的坚固程度可想而知。
南京城砖铭文
简单来说,直到近五百年后,南京明城墙都还是“世界最长、规模最大、保存最好的古代城垣”,没有之一。
固若金汤,毫不虚言。
朱由榔站立在南京城西南侧数十里外的牛首山远望,秋日的凉风细细吹拂过身上玄色大氅,身侧数十甲士手持长刃,依次排开,颇有些得胜之后要横槊赋诗的样子,可惜朱由榔不仅不想赋诗,甚至心中有无数个妈卖批现在就要讲。
当他真正以一种进攻方的心态观望到南京之后,他才想骂,之前弘光朝那帮瘪犊子是干什么吃的?
这t就降了?
这城墙足足有五六层楼高,他妈的一般云梯都攀不上去,城墙内部宽到可以跑马车,别说什么红夷大炮,后来日本鬼子的舰炮、榴弹炮都炸不开!
朱由榔只觉得,要是自己守这城,别说多铎那几万人马,就算来他妈三十万,只要粮食够吃,自己也能守到老死!就算守不住,也够让对方留下几万尸体了。
结果呢?
兵不血刃、不战而降。
可抱怨归抱怨,真到了自己面对的时候,心中还是颇为惴惴。
眼前的南京是此时世界最大的城市,没有之一,五万明军别说围城了,单只围住城西一面都够呛,至于攻城……朱由榔实在是没有头绪。
正当其人胡思乱想之时,安排完各部驻营任务的李过上山禀报
“陛下,各部均已在城西、城南外驻营,是否要以炮火先试探一番?”
自从新式火炮加入战场以来,明军各部指挥官已然逐渐适应了这种新式武器,以至于养成了无论野战、攻坚,只要有炮兵部队在侧时,都得让火炮先行试探。
朱由榔想了想,摇头道
“先不急,朱都督那边有新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