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弼、隆平侯张拱日、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
全部遭受清算
当然,由于罪有轻重,这些人的处理也不一样,比如为首的朱国弼直接全家发配海南卫,日后若是朱由榔有兴趣开拓海外,说不得就成了第一批“海外移民”。
其余大多也是抄家发配,部分当初被裹挟的,只抄家、不发配,还有如魏国公徐文爵、临淮侯李祖述,在明军光复南京的过程中,主动联系配合锦衣卫与陈子龙等人,参与夺城,再加上当初降清以后,也没有继续在清廷之下任职,降爵一级,罚没家资一半。
至此,大明开国以来的公爵,竟是只剩下了黔国公沐天波一支尚存,当然,也不是没有鹤立鸡群,大节无亏的。
比如常遇春十三世孙,怀远侯常延龄,在南京失陷后,出走城外,散尽家财,组织乡勇坚持抗清,虽然力量弱小被多次击败,最后只得隐居山野,汇入自家夫人、子女开荒种菜、自给自足,表示“不食周粟”但毕竟勇气可嘉,克复江南后,朱由榔赐银五千、绢帛二百匹。
结果被常延龄拒绝,表示自己“空无功勋,本有愧先祖,安敢叨扰天子,惟愿效命朝廷,以偿所过。”
朱由榔又了解,这位当年明初猛将之后,却是个清流士大夫的文人性子,早在崇祯年间,就屡次上疏朝政,很有见地。干脆提拔为浙江按察使,改封开平侯,开平是常遇春的封号(开平王),以彰其不忘先祖荣辉,坚持气节。
随后浙江推广新政,常延龄按察地方,秉公无私,处理了不少违法士绅,颇有廉名,朱由榔更为欣赏,打算锻炼几年后,可提拔为一方干臣或朝中御史,日后若是入阁成为一代宰执名臣,倒也算是段佳话了。
除此之外,就只有刘伯温之后,诚意伯刘孔昭,在南京失陷后,逃亡浙东,与朱以海、张名振他们联合抗清,被提拔在军中任职副将,不必赘述。
抄家(下)
不过朱国弼等人倒也不必沮丧,因为马上又有人来陪他们了。
不仅只是勋贵,某些“气节骨鲠”朱由榔也没理由放过,卖主献城这种事,即使放在他们文人的价值观里面,也是该自裁谢罪的,当然,这些人恐怕是没这个勇气。
只可惜,带头投降的内阁学士王铎早在明军东征之前,就非常果断的跑到北京去了,还被多尔衮任命为礼部汉尚书兼宏文院学士,编修所谓“明史”。
剩下的如弘光朝礼部侍郎梁云构,同样在北京当上了户部侍郎兼右都御史,原兵部侍郎李绰北上任职工部侍郎。
要说文化人还是聪明,早在朱由榔桂北之战后,原本那些于多铎南下之时,“立有功勋”的文官,大多已经找了各种关系,跑路北方了。
相较而言,反而是钱谦益这类人比较尴尬,一方面,当初南京投降之时,身为礼部尚书的钱谦益的确是带头了,但另一方面,降清之后,钱谦益又没有人家王铎、梁云构之流“识相”,在北京干了不到半年就辞职归乡。
这就属于给脸不要脸了,钱谦益一回南京就被洪承畴派人监视,后来还和浙东方面的朱以海政权不清不楚,被牵连入狱,又关了一年大牢才归往江南。
朱由榔对于钱谦益其实谈不上什么愤恨,毫无疑问,对方的确是贪生怕死,可谁又不贪生怕死呢?当年清军大举南下,扬州屠城,数十万生灵涂炭,明廷看起来还有十几万大军,其实早就都是惊弓之鸟,皇帝都跑路了,那些个军头们怎么可能会给搭上自己的性命?真论投降,那有人可太多了,至少在剃发令下达之前,老百姓也是倾向于投降的。
从历史上看,钱谦益降清后,其实也没造成太多破坏,当时降清的文武官员太多了,但事后主动辞职不干的,还真没几个,钱谦益就算其一,并且后来也为永历政权、鲁王政权和郑成功等抗清运动给予了不小资助。
但是,降了就是降了,这是无可争议的罪责,钱谦益身为礼部尚书、东林党魁,没有抵抗就是没有抵抗,纵使他有万般理由,日后再怎么补救,也无法改变那一天的所作所为。
身不由己不是理由,否则,朱由榔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人家常延龄、刘孔昭、沐天波,还有陈子龙、夏完淳这种人?人家难道没有身不由己?
故而,朱由榔的处理是,不杀你,但也不会用,抄家,革去功名,一把岁数,自己了却残生吧。
当然,这也还有另一个缘故,钱谦益是瞿式耜的老师,无论如何,朱由榔还是比较在意自己这个亦师亦臣的首辅的,如果钱谦益死在瞿式耜任职期间,肯定会受人议论,这年头师徒关系犹如父子,有时候比君臣还重要,就算瞿式耜没意见,也会对他的声誉造成影响。
老瞿这几年为自己殚精竭虑,朱由榔不愿意让他背受不该有的骂名。
等李景兴亲自带兵上门时,钱谦益府上大门已经打开,其人免去衣冠,主动束手就擒,看来早就知道自己的结果了,倒也不必李景兴多费麻烦。
身侧一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美艳妇人,身着青色布衣,沉默不语,只是扶持着已六十多岁的钱谦益离开。
李景兴挥手,兵丁涌入府中,查抄财产,贴上封条。
几个儿子倒是想上前阻拦,但被钱谦益制止,这一刻,他倒是有某种解脱般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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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后面的内花园,原本许多碍事的崎岖山石之类被朱由榔让人搬走,空地被开垦成了菜园子,还在池塘里养了许多鱼。
至于中间的亭阁之外,更是被清理出来,立上草垛箭靶,朱由榔每日辰时在此练箭,这年头弓箭还是蛮管用的。
尤其是之前被多铎射中一臂,虽然好在铠甲精良,伤势不重,休养一两个月后,也好得差不多了,但依旧被朱由榔视为耻辱。
皇后王芷带着几个宫女在菜园子那边看了看,朱由榔非常有兴致的在内花园的菜园子里搞起了“大棚蔬菜”,结果说出这个想法后,才被告知,这年头早就有“大棚培育”了,早在汉代便已经有了,当年北京紫禁城内皇室冬日蔬菜供应,就是靠这“大棚”培育的,只是成本太过高昂,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
朱由榔捻起一羽,张弓搭箭,面对数十步外的靶子,仔细瞄准。
“嗖!”
放下弓后,身侧皇后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盘刚摘下的蔬果,二人却不是直接吃,朱由榔颇有兴致的和妻子一起,洗干净蔬果后,将其切片,用自己早就预备好的烤架、铁签、调料之类弄好,再加上早就让御厨腌好的羊肉、鸡肉,竟是整上了烧烤。
二人犹如后世野炊的小情侣般,手忙脚乱弄了好一阵,皇后原本对于自己丈夫某些无厘头举动深恶痛绝,但毕竟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很快就被带歪了,总是有娇憨可爱一面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初春未至,天气依旧显寒,夫妻二人在凉亭之下,烤着炉火,吃着烧烤倒也惬意。
外面,李景兴换下甲胄,身着官袍,前来觐见。
李景兴算是“内臣”,没太多讲究,只是征询同意后就走了过来汇报
“陛下,查抄之事,已经基本了解。”
朱由榔啃了一口手中撒了辣椒面的烤茄子,穿越明末就这点好,辣椒已经传入中国,但此时的辣椒,更多是被当做一种观赏植物,或者入药,很少有当做食材的。
自己让御厨拿辣椒做菜时,很是让见多识广的大厨们愣了好一阵,皇后王芷也是对自家丈夫的稀奇古怪表示无语,差点没请两和尚道士来做法事。
但很快,朱由榔发现,这位出身苏州的皇后,居然比自己能吃辣……
丢人,太丢人了。
不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朱由榔行事朴素,不喜欢搞虚架子,由于许多大臣入宫奏对时赐宴和皇帝吃饭,天子喜欢吃那种名叫“番椒”的红果子,而且还给这玩意起名“辣椒”的说法迅速传开。
南京城中许多酒楼,便开始收购这玩意,让自家大厨很是研究出了几道菜,打着天子的名头宣传,颇受欢迎,一度抬高了本就稀少的辣椒价格,有精明的农民和商人,便种植贩卖此物,竟是形成了一条不小的产业链。
对此状况,朱由榔哭笑不得,他都能想得到,日后以清淡雅致、中正平和为特点的淮扬菜,怕是被自己给摧毁了,想象一下,两百年后,“南京麻辣火锅”风靡全国……
“嗯,抄得多少银子?”
他对朱国弼、钱谦益之流不怎么感兴趣,关键还是银子。
“计有金两万七千两,银一百七十九万四千余,各类珍玩宝物六百箱,具体价值还在估算,理应不会低于六十万两。”
“就这么点?”
朱由榔皱眉,这些玩意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两百四五十万两的样子,不能够啊,这帮南京勋贵积累十几代人,不比许多宗室藩王差,抄了这么多家,怎么也得有四五百万两吧?
李景兴解释道
“这些人确实大多家资丰厚,但清虏毕竟在南京已有两三载了。”
朱由榔这才颔首,说的也是,就算有更多的,多铎和洪承畴他们怎么会放过?现在这些钱,恐怕大多也是这帮人事前藏起来,清兵退走后才敢挖出来的。
只可惜肥了清兵。
“先不说这个,你去让人把谢颖叫来,饿了吗?拿几根羊肉串去。”
内外(上)
有了人住以后,南京的紫禁城面貌还是改变了许多,原本荒芜的宫殿、花园被皇后带着人打扫了一番,将坍塌、破损的建筑清理,除此外,朱由榔可以不在乎,但太后无论如何也是要安置好的,故而西宫是第一座重新修葺的建筑群。
内帑里面的银子,除去朱由榔本人有时候会支派,比如抚恤赏赐之类,其余都由皇后打理,王芷由于老朱家的优良传统(皇后、王妃大多从一般中等家庭中选取,不和大族联姻),其父虽然也做过一任知府,但早早因病离休,王芷从少女时代,便和母亲参与操持家务,后世史书上对这位皇后评价是“沉稳有胆略”,否则最后也不会得一个“刚”的谥号。
所以虽然朱由榔向来对后宫事务无暇关顾,但有皇后在,也不必担心,宫中内侍、宫女以及诸多事务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夫妻两个吃着烧烤,还温了两壶葡萄酿,王芷还不忘给等下要过来觐见的谢颖和锦衣卫赵纪亲自准备一些。
光烈文武,对这位国母都是相当尊重的,所谓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从肇庆开始,不仅朱由榔这个天子明白,身为君王,其他本事可以不会,但收买人心必须精通,王芷也懂得,自己能对丈夫所做的最大帮助,就是替丈夫“施恩”。
当初桂北之战,瞿式耜在肇庆砸锅卖铁,皇后便将自家陪嫁首饰、金银全部拿了出来,后来张同敞发行国债,娘家王氏第一个带头认购。
东征之后,皇后留在肇庆,多次探望远征的军中将领家眷,中秋之时,还把众文武家属请到宫中聚会,恩赏抚慰,从不断绝。
中书舍人谢颖和锦衣卫赵纪一起抵达。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皇后殿下!”(娘娘是民间和口语称呼,正式称呼中,按《明会典》,皇后称殿下、后妃称夫人,太后和皇帝一样,称陛下。)
“起来吧,吃了没?坐下一起用餐吧,”
也不等二人拒绝,皇后王芷已经备好了碗筷,二人也不敢推辞,连番谢恩,坐了下来。
王芷刚吃完烧烤,嘴唇都还红艳艳的,看着自家丈夫要和二人谈事,便笑道
“四郎你们先用着,妾去看看母亲。”
随后带着两宫女离开了。
朱由榔抽出绢帕擦了擦嘴,这年头没有纸巾,也是挺麻烦。
“都说说吧,安排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谢颖你先来,不急,边吃边说。”
定鼎金陵后,朱由榔发现,只有一个锦衣卫似乎还不够,一方面是因为锦衣卫本身是个军事情报机构,还要负担反间工作,本来就挺麻烦的了,再加任务,未免会导致机构臃肿,效率下降。
另一方面,一个特务部门,权柄太重不是好事。
所以朱由榔便动了再建立一个专门用于国内调查的政务机关的念头,这里说的调查并不是锦衣卫这种“间谍式”的侦查,也不是以前东厂那种,监视大臣的行为。
而是真正的调查,住进紫禁城后,朱由榔出于后世所接受的政治教育,第一刻就产生了某种担心,教员同志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自己作为这个国家的至高权力,以前戎马倥偬,还能在外面看一看民生百态,如今住进皇宫,却是和这个国家的底层百姓们断绝了沟通。
如果国家的最高决策者,连农民能否吃饱饭,商人行业形势是否景气,各种产业生态是否健康,连国家各个阶层的生活状况、发展状况都不知道,只听着各地督抚府县官员们那真假难判的奏章。
难道能制定出适当的政策,做出正确的决断吗?
手中权威越大,朱由榔就越加小心,越加如履薄冰,生怕哪天就变成胡亥、杨广那种不惜民力,对自家百姓经济状况没有逼数的人了。
所以,他需要一根触角,去替他越过层层官僚机构,深入社会基层,帮自己调查了解第一手资料。
这个使命,从某种角度来说,远比锦衣卫的工作重要,而为了尽量保证这个机构的纯洁性,朱由榔便把使命交给了自己的亲信,中书舍人谢颖,让他带头建立了一个“中书科”,名义上是替天子跑腿,干些宣旨之类的任务,但事实上,中书科下分立数个调查组,微服前往地方府县,替天子了解基层情况,并定期撰写报告。
谢颖和天子相处也有一年多了,知道朱由榔向来不和臣子端架子,吃完两串羊肉,向朱由榔慢慢汇报道
“农业方面,四个调查组,每组四人,先后去了江西、湖广、广东、江西、浙江五省,已经看了十一府、三十九县,按照陛下的意思,富庶的、穷的地方都要去,而且以各省边穷县份为主,现在人还没回来呢,不过第一阶段的汇报已经递上来了。”
“农业改革,各省推行进度各有不同,其中以湖广最佳,两广其次,江西再次,浙江最差。”
“好的比如湖广,当初堵阁老当政之时,不仅坚决推行了朝廷新政,还结合地方状况,总结了不少经验,如今从反馈上来的东西看,湖广粮价只有之前战时短暂上涨了两个月,其余都维持稳定。民间卖田度荒、印子钱的现象减少很多,所调查七个县中,只有一个山区穷县,因为旱灾,闹了粮荒,官府赈灾也算即时,没有造成饿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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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谢颖都有些生气,放下了手中铁签
“浙江离得近,一共看了八个县,除了杭州的两个县好一点,其余各地,不少阳奉阴违。”
“浙江士绅不同于湖广、两广,不少人家,一踏入门去,就是两三座进士牌坊摆在那,有些家族和朝中官员本就有千丝万缕联系,有些则是在地方经营十几代,早在两宋之时,就是豪门大族了。地方知县别说查税、查田,到任第一件事,怕就是得准备礼物,登门造访!”
“以嘉兴平湖为例,地方丈量土地、清理皇册根本就是走走形式,县中大族和县衙勾结,仗着本族人口多,直接把土地挂在族中佃户名上,但其实谁都知道,土地还是地主的,佃户还得按四六交租。”
“四六?地主四成?虽然有点过分,但也不算违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