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条从得一醉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约在子时,不过便是此刻,在柳府的这座小宅之中,竟还有客在。{第一看书}
皇八子李贞,正好整以暇地安坐在柳府不大的厅中,小饮着茶水,宁心静待。
“老爷出去不久,越王殿下便带了些礼物到了府里,听得老爷不在,便一直在家中等候,这都过了快有两个时辰。”在柳一条的身后,拿着柳一条褪下的外衣,小依迈着碎步,小声地向他们家老爷回禀着,言语之间,颇有为李贞说话讨好的意思。
“嗯,越王殿下倒是诚心。”柳一条微点着头,扭头深看了小依一眼,大抬步向堂屋客厅走去。
小依随在他们家老爷身后,偶有抬头看向他们家老爷时,眼中也时有会泛出奇怪之意,越王殿下虽幼,但是怎么说也是一位皇子,身份地位尊贵,若是搁在别处,嗯,便是搁在他们家老老爷狄知逊的府里,狄老爷也不会像是他们家老爷这般,没有一点激动兴奋,嗯,至少是在表面上的激动兴奋之色,就这么一点头儿,就算了吗?
很奇怪,不过更让她奇怪的是,这位八皇子殿下,从始至终,也都没有一点生气怪罪的意思,还是会时常赶来柳宅,还是会有说有笑,与自己逗乐儿,丝毫没有将他们家老爷的无礼放在心上,一切都好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越王殿下的脾气很好,这是小依经过几次接触后心里对这位皇八子的评价,不过,他们家老爷的脾气却也是不坏,跟了老爷他们这般许久,老爷少有脾气,便是火气上来,也不会拿起下人出气。待自己也如家人一般,还时有赏赐,他们家老爷是个好人。
只是,为何他们家老爷在对待这位越王殿下时,态度会与别的宾客不同?显得有点,淡。{第一看书}嗯,有点不搭不理的意思。
“小依,去灶房打些净脸的温水来,”没有注意到小依的小脑袋瓜里地胡思乱想,走到客厅门口时,柳一条忽地回身轻向她吩咐了一句。
“是,老爷!”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们家老爷一眼。小依躬身应是,之后便抱着他们家老爷的外套,转身去了侧旁的灶房。
厅外,柳一条目送着小依去了灶房,抬手小整了下身上的衣衫,遂抬步推门,走了进去。
“学生柳亦凡。见过越王殿下!”礼不可废。礼不可偏,尤其是在这些个皇亲国戚的身前,更是如此。所以不管心里面对这些皇子的看法如何,至少在表面上,柳一条都要做得很是体面周全,让旁人挑不得理去。
“柳先生见外了!”李贞慌忙起身,两条手臂虚抬,将柳一条即将弯下地身子扶起,道:“贞直以先生为师,怎可受得先生这般大礼。先生请上坐!”
说着。不顾得柳一条出言反对,李贞直拉着柳一条在厅中正坐定。之后也随之在柳一条的身旁安坐,面上微笑轻言,道:“深夜还来府上讨扰,还望先生莫怪!”
“越王殿下言重了,殿下能来蔽宅,是我府上的荣幸!”不多与李贞推迟,柳一条提腚在正坐下,提壶为李贞斟茶,嘴中虚言客套。
“白日里听得府中出了些事端,贞心中甚念,奈何先生一家皆不在府中,贞屡探而无门,只得行此守株待兔之举,一直在这府中相候了,”伸手轻扶茶碗,李贞开声解释:“方才听得小依言讲,柳夫人与贵公子皆是无恙,且已在房中安睡,才算是放下心来。{第一看书}”
“劳殿下挂怀了,”把自己身前的茶碗儿也给添倒满齐,柳一条端起茶碗小押了一口,扭头看了李贞一眼,道:“承蒙皇上他老人家的恩德,并未追究柳某的罪责,不然,柳某现下,怕是已与那铁镣木枷为舞了。”
“都是学生势小位卑,未能帮得先生分毫,还望先生见谅!”见柳一条看向自己,李贞面上略带羞愧地低头轻言,好似要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揽集到自己地身上。
“此事,与越王殿下无关,殿下毋须如此,”知道李贞心里面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想再与他打绕什么盘道儿,柳一条放下茶碗儿,看着李贞直言语道:“不知越王殿下与齐王殿下以前可曾有过来往?”
听到这个问题,李贞的眼前一亮,不由坐直了身子,开声向柳一条说道:“齐王是贞之兄长,以前自是有过些许来往,不过也都是逢得节气之时,礼节上的一些交际,先生或是不知,五哥的脾气有些暴戾,以前在宫内,众多皇子公主之中,除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豫章姐姐外,再无人与他多有来往。贞与齐王府的这些交流,也都是在五哥迁往封地之后,贞也从宫中搬出之时,才开始行起。”
几句话,把关系给撇了个一干二净,一副我与李佑不熟地样子,看着李贞这个年仅十三岁地小孩的一张俏脸,柳一条的心里面一片洼凉,皇家无父子,皇家无兄弟,才是孩子一般地人物,心里面就已冷酷到了这个地步,亲生兄长尚且不认,日后,想着,柳一条的心中就是一阵地冰寒,心里面也更是确定了日后要远离仕途的想法。
就像是李世民一样,这个李贞日后若是得势,可能也会是个好皇帝,但是他却绝不会是一个好人,心狠,手辣,隐忍,决断,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身上,就已经有了李世民这位明君身上的些许身影。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殿下在皇上的跟前大露异彩,一展心中之志,之才,不知殿下可有兴趣?”先扔出了一块诱人的面包,柳一条犹如大灰狼一般,惑声向李贞询问。
“还请先生教诲!”正身拱手一礼,李贞的心神全部聚集在柳一条地身上。
“殿下可知权万纪此人?”将身子往椅背轻靠了靠,柳一条再次举杯轻饮,不急不徐地开声向李贞轻问。
“吴王府中地长吏,四哥的先生谋臣,贞之前曾有见过。”李贞不解地看着柳一条,道:“不知先生为何会忽地提起了他来?听说明日他便要随着五哥一同赶回齐地,负责教导五哥德行学问之责。”
“殿下可知这权万纪地性子与品行?”
“刚正,耿直,严厉,算得上是一良师。”不知柳一条问此是为何意,李贞拱着手,略有些保留地开声向柳一条回道。
“刚则易折,”伸手将手中的茶碗儿轻放,柳一条扭头向李贞看来,开声说道:“刚正,耿直,严厉,却不知不晓变通之道,不顾人情,不讲礼面,这是权万纪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有容者,乃为良师,”微顿了一下,柳一条接着说道:“无容者,是为毒药。”
“贞愚钝,不解先生之意,还愿先生明示!”李贞再次拱手轻言,脸上多是惑意。
“殿下觉得,权大人可能改变齐王殿下之性情?”轻提了一句,柳一条别有深意地看了李贞一眼,这小子,是真的不明白么?怕还是在装糊涂的情形要多上一些。
“改江山易,改性情难,先贤早有定论,不过,”微抬头小看了柳一条一眼,李贞轻言:“也有严师高徒之说,说不得权大人真能教得五哥悔过也未可知”
说了,又是等于没说,李贞的这瓶酱油,打得不错。
柳一条没好气地看了这个很是滑头的小朋友一眼,道:“严师出高徒,却也是要看这徒之秉性如何,容不容得听不听得先生教诲。”
“先生的意思是,五哥他,会容不下权大人?”恍然之中,带着些许诧意,李贞抬眼向柳一条看来,开声问道。
“天地君亲师,人之五伦,不可悖,”没有回答李贞的问话,柳一条斜倚在椅上,淡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若悖,则为天理所不容。”
“先生说得是!”虽然没有言明,不过心中却是已经明了柳一条话中的意思,李贞也不再多问,直接躬身与柳一条一礼,开声应是:“日后学生会着人盯看着权大人,确以权大人之周全,阻得五哥悖以常伦,多谢先生教诲。”
“嗯,夜深了,柳某这所府宅简陋,且多有女眷,不便留客,就不留殿下了。”见得小依端着新烧好的温水,正跨步进厅,柳一条轻声开口,向着李贞下起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