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合一率先转身抛出橄榄枝:“帅哥,从哪来啊?”
蒋序记得楼下的徐阿姨第一次送苹果时说过,但自己忘了。他竖起耳朵,听见池钺答:“绍江。”
“有点远啊,跨市。”
见到新同学的脸,另一排的体育委员算是知道刚才班副是什么意思了,内心微微酸楚,却还是忍不住搭腔:“为啥转学啊,绍江不也挺好的。”
他们班就这点好,自来熟的人特别多,都不需要蒋序开口。蒋序继续偷听,但这次池钺没有立即回答,隔了几秒才说:“ 家里人在这边。”
旁边的人都“哦”了一声,一副了然的样子。只有蒋序闻言一愣,转头看了眼对方。
明明全家都是临时搬过来的,池钺转学,池芮芮甚至没来得及找好小学……
池钺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似乎并不担心蒋序戳穿——蒋序也确实没有出声。
两人的对视落在乔合一眼中,乔合一想起来刚才的蒋序的话,秉承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原则,对池钺更热情了。
“你和我同桌认识,就是我朋友了,我叫乔合一,以后有事就说。”
前面的韩濛顿时有些好奇:“新同学和蒋序认识啊。”
池钺抬目,蒋序侧坐着靠在墙上,也在看着他,却没说话,似乎在等着看自己怎么回答。
他收回目光,把刚才听见的那四个字还了回去:“算也不算。”
蒋序:“……”
这个人刚才肯定偷听了!现在是在报复我!
一群人有点茫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乔合一打了个圆场:“……哈哈哈你们俩真有默契啊。”
蒋序飞快转过身,假装突然对自己的桌子特别感兴趣。
他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说这么个不冷不热的答案,还被人家听见了——其实根本没必要想那么多,就说对方是自己的朋友也没什么。
但是这人也太睚眦必报吧!
幸而这种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很久,上课铃响了。
数学课,铃声刚刚响第一秒,数学的李老头冲进教室。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中气挺足,把黑板拍得砰砰作响:“试卷拿出来,快快快!都高二了,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群人着急忙慌找试卷,有人低声念叨:“每次老李这么说我都感觉自己明天就归西了。”
等大部分人找出试卷放在桌子上,老李已经在讲第一题解题步骤了,生动诠释了时间不等人。蒋序把红笔拿出来跟着订正,等老李把黑板写满了,不得已擦黑板的途中,才抽出点时间休息。
他转了转脖子放松,余光不小心又落在了后桌。
不怪他视力好,主要是在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的时候,没事干的人是很明显的,池钺现在就是这个人。
他桌子上只有一本数学课本,池钺握着笔,连笔盖都没有打开,在课本上有节奏的点一下,又点一下。
蒋序反应过来了:他没有试卷,也没有同桌。
关我屁事。
他看了眼讲台上的李老师,对方正在奋笔疾书,一副谁也别想打扰我讲题的敬业姿态,估计都不知道班上来了个新同学。
关我屁事。
察觉到蒋序的目光,池钺的笔停住了。
蒋序收回目光,又听了一道函数题。
图形题,多面,要画三条辅助线。没有题光听能听懂那得成仙了吧。
关我——
他扭头冲着乔合一说:“拿过来点,我和你一起看。”
说完他拿起试卷,趁着讲台上的人转身写板书的时候往后桌一拍,盖住了池钺毫无作用的数学课本。
拍完他似乎又觉得自己没交代清楚,转身冲着已经愣住的人飞快且小声发布命令:“帮我订正。”
想了想又补充道:“每题都要写,我回家还要看。”
说完又飞快转过身,往乔合一那边凑了凑。
突然被安排的池钺盯着蒋序的脊背看了几秒。
他以为自己这节课的时间就得这么浪费了,没想到蒋序会突然把试卷给自己。他还以为因为自己刚才的四字回敬,对方应该会不高兴。
现在看来,确实是不高兴了,但时间不多,十五分钟足够消气。
池芮芮看动画片超时被自己教训时生气的时间都应该能比他长点。
池钺低下头,拿出红笔,跟上老师进度,靠着题目在还有空地的地方帮对方订正,边写边皱眉。
试卷不是答题卡,书写随意也正常,但蒋序的试卷是在过于……丰富多彩。
考试时的一些凌乱的解题步骤是黑笔,被他随手写在了试卷各种角落,刚刚讲过的题用红笔订正,见缝插针写在题目旁边。写不下的就拉出一个飘逸的箭头,飞到页眉页脚。偶尔还有大概是考试时无聊画的简笔画,藏在试卷边边角角。
幸好蒋序的字还算清秀,很大程度上拯救了这张包容天地万物的试卷,让池钺不至于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还分心看了看之前蒋序的解题。
思路还算清晰,步骤也对,但是——
题目:多方体abcda1bc1d1中,ef分别是a1b、ac的中点,异面直线n与hf所成的角……
这题很干净,没有解题步骤,底下只有一行黑笔小字:什么东西,看不懂。
题目:抛掷一枚质地均匀的硬币,连续1000次,那么第999次出现正面朝上的几率为……
这题倒是答了,但旁边还有一句:闲着没事就找个活干。
池钺:……
怎么有人边做题边画画还边手写弹幕?
回家
三节数学课结束,一张试卷还剩两大题,跑操铃响起的时候李老头重重叹了口气,看得出对自己没能一次讲完这张试卷很是扼腕。
“你们看看,下节课我是准备开新课的,现在又要占用十五分钟。”
底下的五十多个人发出劫后余生的长嘘,还没嘘完,他又补充:“今晚第二节晚自习我占用一下,把这张试卷讲完。”
底下立刻发出抗议,有人大胆发言:“老师,我们晚自习要写作业啊!”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响应,李老头又重重拍了几下黑板:“还在讨价还价!你们还有几天啊同学们!高二了知不知道!”
说完还不解气似的,顶着外面的集合铃又连续丢下几个重磅炸弹。
“课代表来我办公室抱一下今晚的作业,一张函数卷,不多,就十个大题。做完了就预习。提前说一下,我们要在上学期学完所有内容,用一个半学期来准备高考,不止数学,所有科目都是这样——”
李老头铁石心肠,对底下沸腾的民怨视而不见:“时间很紧啊同学们!我都急得睡不着觉!”
睡不着觉的老师匆匆离去,留下一群今晚估计真没法睡觉的小崽子嗷嚎着下楼集队跑操。
宁二中课间不做操,只跑步,据说是学习衡水模式。一群人在操场跑了三圈,回到教室桌子上已经白白一片,数学试卷发下来了,
乔合一回到位置气还没喘匀,先被一串跟字母表似的函数题晃了眼,重重抓了几下头,语气颇为悲愤。
“十道大题,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不多的!”
说完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发完作业路过的数学课代表:“桃儿!你作为老李关门弟子,要劝劝他可持续发展,我们这群小树苗没了哪还有人做他的题啊!”
“我们这群小树苗没了,高一的还鲜活着呢,蹭蹭往上冒。”冬陶拍拍他的手,抛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我这关门弟子平时也就只能替李老师关关门,就别害我被逐出师门了。”
语毕,翩然而去。
池钺听得有些想笑,心说这班上的人怎么都跟说相声似的一分钟一个包袱,后来一想,哦,文科班,好像也正常。
蒋序倒是没这么多话,至少在自己和对方交流的那几次中,对方没展露出这种德云社预备弟子的天赋。
……也可能因为俩人几次的交流都不愉快。
他目光前移,应该是跑完步热了,蒋序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了里面白色黑边的校服短袖,他不跟别人似的猛喝水,正在拆那包吃了一半的夹心软糖。
池钺看着他专注地拆开包装把剩下的五六颗糖倒在桌子左上角,随便选了一个利索拆掉外面的糖纸,把糖扔进嘴里。
一股特有的焦糖夹心牛奶糖的香气隐隐约约四散。
蒋序嚼着糖回头,正对上池钺的眼神。
蒋序:?
两两相望,蒋序的神情从疑惑到了然,抓了一颗糖递给池钺。
池钺:“……”
合着以为自己馋他糖呢。
池钺本来想说不要,但蒋序一靠近,那股甜得微微有些腻味的糖味就更加明显了,好像那股牛奶甜不是糖味,是面前这个人身上的传来的。
池钺喉结动了动,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反而把糖拿过来了。
蒋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池钺当做没看见,把试卷递给对方。
“谢谢。”
不知道是在谢糖还是谢试卷。
“你拿着呗。”蒋序没有接,“晚自习老吴还接着讲呢。”
池钺也没矫情,把试卷收了回去。蒋序又想起来什么,伸手拍拍前面韩濛的肩膀。
“班长,新同学没试卷。”
韩濛一愣,看了眼池钺,恍然大悟:“哦,那待会要是讲试卷我告诉老师,看有没有多的。”
然而接下来是两节英语,不用她说,周芝白已经带了一份新给池钺——这就是周芝白再威严凌厉,学生也愿意怕且敬的叫一声“周姐”的原因。
好容易等到中午下课,周芝白从不拖堂到点就走人。
为了避免食堂太过拥堵,宁二中不知道哪个领导想了个听起来人性化又没那么人性化的下课方法——高三高二高一按照年级错峰下课,高三11点50,高二12点整,高一再加10分钟。
这种下课方式被宁二中学生一致评价为“乍看是人,细看拟人”,但不管怎么说确实让食堂没那么挤了。乔合一振臂一呼:“走!同桌!今天吃麻辣烫!”
蒋序抓起椅背上的校服跟乔合一走到教室门口,才想起还有个池钺。
对方还坐在教室里,手上的笔不停的动,不知道在写什么。蒋序目测是刚才那张英语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