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序猛的窜过去,一把捂住池钺的嘴。
池钺站在墙边,被蒋序这火急火燎地一扑,整个人都被按在了墙上。
蒋序捂着他的嘴,凑近了咬牙切齿地重复。
“不许再说了。”
池钺真的安静下来,眼眸低垂,去注视蒋序。
微弱又昏暗的灯光里,蒋序的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瞳仁里像蕴着水。他整个人凑近,因为羞愤呼吸有些急促,落在池钺耳朵里,全是绵密的喘息。
楼道无灯也无月,一个人的手心和另一个人的唇贴在一起,温热接触着温热,呼吸交错着呼吸。
片刻之后,蒋序清醒过来,首先感受到的自己手心柔软的触觉。
池钺的唇瓣被他按在手心,像是一个轻柔的吻。
这么近的距离,蒋序也闻到了池钺身上还没被风吹干净的酒气,混合着衣服上的皂香,让他头脑发涨。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更让他晕眩。
他手指僵硬了几秒,又恢复柔软。鬼迷心窍的,他没有撒开手,仰头去看池钺的反应。
我喝醉了——整个晚上只喝了一杯奶茶的蒋序笃定。
因为靠得太近,蒋序轻易找到了池钺的眼神。
外面的桂花早就落光了,枝条孤零零的,有些扛不住风,发出细碎断裂的声。隐约的有汽车鸣笛声传来,谁家的狗跟着叫了两声。
这些他们通通没听见。
四目相对的瞬间,好像全世界都被隐匿于黑暗中,四周只有他们的心跳在震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钺轻轻握住了蒋序的手腕,食指轻轻磨蹭了一下他的手背,在对方没察觉之前,把那只手拉了下来,握了一下手心又飞快放开。
“好。”
兼职
校庆一过,池钺的代名词从“高二一班那个长得帅的学霸”变成了“高二那个长得很帅并且会弹吉他”的学霸,再次引人注目。
有时早上还没到教室,池钺的书桌抽屉里就时常出现一些匿名投放的面包和牛奶。晚饭后回到教室,又会凭空出现汽水、巧克力之类的东西,种类五花八门,让班上其他男生嫉妒哀叹,自己没早几年学吉他。
班长韩濛冷冷拆穿:“你们差的是才艺吗,差的是长相。”
此等盛况就连周芝白都听说了,特意把池钺叫去了办公室,委婉提醒他青春期的恋爱虽然美好,但学生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
池钺安静听完,回答周芝白:“知道了。”
周芝白看他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稍微安心,索性开诚布公问了一句:“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吧?”
池钺面色不改,秒答:“没有。”
周芝白彻底放心,摆手让他回去。
事实证明周芝白真的多虑了。池钺从来不吃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位置上的东西,他甚至不会拆开,只是在每天放学前,把收到的东西原封不动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第二天一早,有些东西会被人默默拿回去,要是等到晚上依旧没有人拿走,池钺会直接扔掉。
这么几次之后,送东西的人明显锐减。
但路过一班教室的人依旧很多。
从同年级到高一高三,午休的二十分钟,一群一群的小姑娘挽着手佯装接水或者上厕所,眼神偷偷隔着玻璃落到里面的人身上。
“楼上楼下的专门上来我们班门口转一趟就算了,毕竟是咱们年级的。”
乔合一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啧啧叹气。
“高一高三的上厕所都要路过高二部的二楼,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隔壁排的钟天瑞和他一唱一和:“确实,以后咱们俩在楼道口收门票,路过一次三元钱。”
冬陶幽幽道:“这么有经济头脑,容我回禀老李,这个数学课代表你来当。”
现在他们和池钺已经熟了,开始敢当着他的面开玩笑。一群人嘻嘻哈哈,池钺只当听不见,手机放在桌子下,在同学轻松的聊天声里点开兼职app,一个一个翻找自己适合的寒假工作。
超市、咖啡店、酒吧,他基本都做过,其中最赚钱的是酒吧驻唱,但详情里基本写着:要求18岁及以上。
以前在绍江是林子曜有人脉和渠道,不管池钺成没成年,都能给他介绍活,现在到了宁城,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他皱了皱眉收回手机,记住了其中几家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当是在玩手机。乔合一推了下蒋序:“怎么样同桌,和我们一起发家致富?”
盯着课本神游天外的蒋序被拉了回来:“什么发家致富?”
一看就是刚才没有听他们聊天的。
乔合一奇怪道:“发呆想什么呢?”
蒋序做贼心虚,想瞟一眼池钺,又不敢,把一切推给学习。
“想今天是12月第一天,月底又有月考,月考过了是1月,1月20号就是期末考。”
主打一个回答不了问题就以进为退,折磨所有人。
其他人:……
因为蒋序的高瞻远瞩,欢声笑语瞬间消失,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痛苦的表情,乔合一摇摇手,气若游丝。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说完又愤愤不平:“你刚考了个年级十八有什么好焦虑的,该焦虑的是我们——”
他一抬头,目光落在了池钺脸上。
然后想起来这位仁兄几天前考了个年级十七,下次月考和旁边这位传播焦虑的前后桌。
“……”
乔合一心如死灰:“算了,当我没说。”
乐天派代表钟天瑞打开思路:“这么一想,平安夜和圣诞节也快到了,又是表白的好日子。考完月底就是元旦假期,下下个月就是寒假。诶,元旦是不是有烟火表演来着……”
话题一下子走偏。没有人再注意蒋序,他松了口气,趁乱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池钺。
蒋序认真复盘了一星期那天晚上池钺的举动,思维比做老李布置的数学卷时还要缜密。
按理说,那天是自己先捂池钺的嘴的,抛去气氛太过暧昧,对方其实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更像是朋友间的打闹。
——但是他为什么看我那么久,最后还要捏一下我的手?!
这个算是朋友间打闹的范畴吗?
这比数学题难解,蒋序没有思路。
但至少表面上,他和池钺还是和以前一样上学放学。天气冷了,蒋序有时候会赖床,起晚,池钺会卡着时间给他打电话。
不需要他说话,蒋序接通就会连连重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两分钟后,池钺就能看见蒋序飞奔下楼的身影。
时间一长,连许亭柔和蒋正华都知道池钺每天再楼下等自己儿子了,对自己儿子赖床这件事都有点愧疚了,时间一道就开始催促:“快点,别耽误小池时间。”
一来二去,蒋正华提议,要不你们俩早上早起半小时,坐我车一起去学校?
蒋序坚决反对,理由是自己起不来。
还有没说出口的理由是,他喜欢和池钺一起上学放学的这段路。
早上和晚上天都是黑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像是看不见尽头的银河,香樟树哪怕到了寒冬依旧苍绿,安稳的错落矗立,抵挡着寒风。
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其中穿行而过,路过小巷口早点摊万年不变的红色遮阳伞时,停下来打包一屉小笼包或者一碗汤圆,捧在手里边走边吃。
食物的热气在冷空气里变成白雾腾腾而上,是冬夜里温暖的具象化。
每次月考前一周,他们俩回到家还是会一起刷题,担心吵到早睡的池芮芮,大多数时候在蒋序家里。
12月份早已经供上了暖气,房间里面并不冷。两个人脱掉了厚重的外套,池钺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袖子撸到手腕处。一道英语阅读写到一半,手机震动了好几次。
蒋序穿着一件浅驼色的羊毛衫,正在看着池钺整理的数学重点题型,忍不住有点好奇地扫了一眼。
池钺抬手把它按成静音,目光没有从题目上移开,不咸不淡说了一句:“看完了就做我勾给你的例题。”
蒋序默默收回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池钺写完那道阅读题,扫了一眼旁边,蒋序咬着下嘴唇勾勾写写,已经重新沉浸在复习里。
他拿起手机点开消息,果不其然,是几条他联系过的酒吧老板,都是婉拒未成年驻唱。其中还有人语重心长的劝他,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最好告诉父母帮忙解决,家永远是最后的避风港湾云云。
池钺草草看了一眼,回了句“谢谢”,立刻把这个人删了,切到和林子曜的聊天界面。
白天林子曜问了他一句有没有找到寒假兼职了,池钺简短回复“没有。”
刚才林子曜发来了两条语音,池钺带上耳机后点开。
林子曜一如既往的不说废话。
“要不你放假回绍江算了,我帮你找比自己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儿找快多了。”
“不想回家就住我店里,你爸之前来找过几次不见你,估计不会再来了——来了也没事,我店里那么多人。”
“之前你唱过一个月的那个酒吧,雲七,记得吧。前几个月换了个姓江的老板,正在找驻唱。我见过两次,出价挺高,人也不错。你要是回来,我把你推给他。”
“你在宁城又没什么认识的人,假期待在那儿干嘛。”
池钺把几条语音一字不落的听完,思索了很久,还是回了一句“放假再说。”
放下手机,旁边的蒋序揉了揉眼睛,感叹了一句“老李看到我这样都得感动到流泪。”
池钺回答:“你上次的116分已经让他激动三天了。”
蒋序有点不好意思,眼巴巴地瞅着池钺:“那是因为你带我练了一星期的重点题型。”
池钺勾唇笑了一下,很淡。蒋序看见了,心脏像是被谁挠了一下,酥酥麻麻,连忙转头去看窗外。
不知道哪里在放圣诞歌,音乐隐隐约约的从窗户传进来,蒋序想起来了。
“明天是平安夜。”
池钺随口“嗯”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明天你肯定会收到很多苹果。”蒋序回忆了一下之前池钺课桌变成早点摊的盛况,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没了,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