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1)

顾铣闻之色变。

他本来以为孔家人远在曲阜,鞭长莫及,等这边消息传过去,他们再派人来探查,一来一回,他早就捞足名望远遁了。

【这人不止说孔子是他儿子!他还公然篡改孔子话语的意思!】

许烟杪的心声唯恐天下不乱,但人却很谨慎稳重,好事官员只听得到人的心声,左瞧右瞧,愣是找不到人躲在哪里看热闹。

好事官员表情奇异起来,他挣扎两三息,还是没克制住自己想要看热闹的心,往人群里一钻,捏着鼻子喊了一声:“顾铣此前在一家书院里公然宣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的意思是‘高贵的人注定高贵,低贱的人注定低贱’!”

顾铣的心脏突然“扑腾”用力一跳,像是岸上脱水的鱼,紧慌失措的最后一蹦。

下一刻,他感受到了孔家人冷冷的注视——不再是之前那种意气之争的愤怒,而是一种本身利益被触犯后,迸发出来的冰冷而凝固的杀意。咽喉仿佛被冷硬的铁手扼住,顾铣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了。

如果戏言孔子,只是冒犯千百年前的祖宗,但,私自篡改孔子言论含义,触犯的就是孔家最根本,最现实的利益了。

——如今天下学子大多以孔家的注解为注解,孔家在孔学方面,就是权威。而对孔学注释的独有权,相当于他们的禁脔、赚钱的摇钱树、名气的基石,谁想动,就动谁。

顾铣身上没有佩剑,他霍然后退,神色警戒:“圣贤后裔,难道是想以名压人?以孔家欺我这小小读书人?”

孔家人笑眯眯道:“怎么会呢?”

顾铣脸上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就随着孔家人转身,对着某个方向行礼,高喊“请陛下做主”的行为,而嘴角一僵。

人群散开两边,老皇帝龙行虎步地走出来,嗓音平稳地问:“朕做什么主?”

孔家人三言两语就把顾铣的言行说了一遍,观察着老皇帝沉思的神色,孔家人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有些松了一口气。

他们又不傻,孔家是圣贤后裔,不是圣贤傻裔,能靠着朝廷为什么不靠朝廷?至圣先师又没有军队,笔杆子打不过枪杆子,老老实实给人家当臣子就好了,别摆什么千年世家的架子。

——在火铳、大炮面前,千年世家,什么也不是。

老皇帝只是假装沉吟。

毕竟他心里还记着那句“二世而亡”,一直在找机会,准备彻底按死这女德君子。现在真是……瞌睡送枕头啊。

两三个呼吸后,他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顾铣,你先是侮辱孔圣人之人,后侮辱孔圣人言论,实在枉为读书人……”

但是,要怎么罚才解气呢?

【扒了他的衣服!让他自己种地!】许烟杪的声音充斥着跃跃欲试,【他不是觉得下等人下贱吗,那不要用下等人养出来的蚕,吐的丝,织的衣服啊!也不要吃下等人种出来的米啊!】

老皇帝眼睛一亮,当即:“来人!将此人押下去,关起来!”

顾铣满怀期待的眼睛里,期待更浓了。

反而是孔家人不解地皱眉。

只是……关起来?这也太轻了?

锦衣卫快将人押下去前,老皇帝又笑着说:“不过,既然顾夫子对自己的言论十分有自信,不若就按照自己的言论来?”

“什……?”顾铣来不及细想,就感觉一口冷气从胸口直冲天灵盖,大脑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紧接着,老皇帝面色一沉,厉声道:“扒了他的衣服!既然看不上下等人,便不要穿下等人所制之衣!”

人群里,许烟杪震惊地反复回放着老皇帝的话,又震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哇!我居然能巧合猜对一次皇帝的想法!我真厉害!】

顾铣的满腹思量都比不过这一句扒衣服,他整个人都懵了,只能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陛下!有辱斯文!实在有辱斯文啊!”

老皇帝皮笑肉不笑:“我这等乞儿爬上来的皇帝,不知何为斯文。”

顾铣猛然反应过来,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比如他的话并非是针对皇帝的出身,而是想要表达皇帝是天命所归,受上天眷顾,乃名副其实的天子。

他那些话,都是为了陛下的统治啊!

“我……我……”每一个发音都透露着惊恐。因为顾铣发现,不知道是谁让皇帝先入为主,此刻不管他说什么,对于皇帝而言都是狡辩。

老皇帝确实声音更冷了:“罪人顾铣!从今日起,若想穿衣,需自买,若想用饭,需自耕地,若想用陶碗瓷盘,需自制!其余者,皆如此!”

哪怕是对顾铣不悦的孔家人,都不由惊得呆立当地。

这……这也过于惨了!

【嘶——好吧,我还以为我能和皇帝想法一样,现在看,果然还是比不上人家啊。】

【这直接就是让人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直接退化成山顶洞人了吧?!】

老皇帝生气之余,免不了分出一丝心神,好奇:山顶洞人又是什么玩意儿?

而周边百姓大受冲击,冲击之后,拍手叫好。

个声音喊出来:“就该如此!”

说他们只能一辈子当下等人,说他们下贱,他们又不是泥捏的,没个脾气!

顾铣被当众扒个精光,老皇帝是真的半分脸面都不给他,顾铣抱着脑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失魂落魄地被锦衣卫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