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青色的天空之下,无一郎又握起那柄随意丢在地上的木刀,一次次向木桩挥刀。
实木相击的脆响有节奏地回荡在训练场上空,木刀每打在木桩上一次,椿理子的心就揪起来一分。
不行的……这样他的身体绝对受不了的。
她不自觉地掐白指尖,准备出声制止。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另外一个人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出声。
——那是曾经的她。
曾经的她,犹如一只雀鸟,被放在精心装点的笼子里,只需要讨巧卖乖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所有人都认为雀鸟被人饲养,不愁温饱、远离天敌,是绝对的好日子。可没有人在意,雀鸟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好,它更想的是翱翔天空。
现在也一样。
带时透无一郎离开鬼杀队,然后安度余生是椿理子以为的“好”,而不是时透无一郎认为的好。
伸出的手垂下,椿理子望向身侧的蝶屋小护士:“他这样会不会造成什么后遗症?”
“倒不会……时透大人的致命伤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可能会让其他皮外伤恢复的慢一些。”
“还有剧烈运动的话,有可能会撕裂伤口,估计会很痛……”小护士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斟酌着。
椿理子对她温柔地笑了笑:“既然不会有后遗症,那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行动吧。”
“是……”
椿理子又道:“这段时间可以让我去蝶屋帮忙吗?”
“诶?”
“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前我学过一些药理和护理学的知识,应该可以在蝶屋里帮的上忙。”
因为十二鬼月在最近频繁活动,加上炎柱的不告而别,导致鬼杀队内士气低迷,遭遇鬼时伤亡惨重。
蝶屋接受的伤员比平常都要多上几倍,每个人都忙得连轴转。
小护士激动得涨红脸,声音变得磕磕绊绊:“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
一连十日,椿理子和无一郎都在各忙各的。
他孜孜不倦地在训练场挥刀,木刀在短短十日就被劈断了几十把。
而椿理子则在蝶屋,帮忙照料伤员。她向来稳定的双手,在面对血肉模糊的惨烈伤口都会忍不住颤抖。
到了傍晚时刻,蝶屋的小姑娘悄悄扯了扯椿理子的衣角:“今天时透大人的换药就继续麻烦椿小姐了。”
椿理子点点头,接过递过来的药箱。
蝶屋会在无一郎结束训练后派人给他换药,但他都拒不配合,只有换椿理子过来才肯安生。
寝房内燃有淡淡的香薰,温暖柔和的烛光在纸面上跳跃,椿理子推开纸门进入室内。
无一郎已经睡着了。
尚在生长的身体还未得到完全的恢复,对于营养和睡眠需求极高,几乎是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但椿理子没有任何倦意。
暖色烛火跳动着,将她跪坐得笔直的剪影放大投到纸窗上。
垂下眼睫,椿理子的指腹在无一郎身上摩挲游走。
脸上因为暴晒,有些起皮。
小臂上有不少的擦痕、淤青。
因为高强度的握刀,手指手心上已经磨出水泡了,不少水泡还被磨破,向外缓缓地渗血。
即便这样,他还要继续握刀,他要杀鬼,要把内心中汹涌的恨意宣泄出来。
可她呢?
如果想要继续和无一郎呆在一起,就也要拿起刀成为一名剑士。
她想要留在这里吗?想要杀鬼吗?
就算不留在这里,她又有何处可去呢?
停留在掌心的指尖突然被撺住,无一郎睁开眼睛看着她。
“姐……姐?”
他的意识模模糊糊,嗓音有些嘶哑。
叹了一口气,椿理子无情把手指抽了出来:“不要乱动,我来给你换药。”
无一郎乖巧点头,很自觉地坐直解开上衣。
椿理子让他侧身,伸手把缠在腰间的绷带拆开。
绷单解开束缚滑落在榻榻米上,上面沾满星星点点的血迹。
行……当天上完药,第二天又把伤口弄裂开了。
“你的伤口这样反反复复一直不好,会影响你后续训练的。”
虽然决定不要干涉无一郎的选择,但看到裂开的伤口还是会忍住像一个老妈子一样训斥几番。
然而对面的回复也能气死个人:“嗯。”
椿理子很无语,语气变得凶巴巴的:“乖乖的不要动。”
无一郎再次乖巧点头。
随后,指尖蘸上药膏,准备给伤口上药。
忽地,椿理子的肩膀一沉,一缕黑色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无一郎的脑袋沉沉地靠了上来。
……这小子又睡着了。
可伤口在腰后。
无奈之下,椿理子只能环住他的腰,一点点往伤口上涂药。
好一阵折腾后,椿理子才把他放回去,然后替他轻轻盖上被子。
他睡得很沉,即便是有刺激性的药膏涂上伤口,也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伸手拢好无一郎额前的碎发,椿理子挺直腰背,垂眼盯着他的睡颜。
思绪再一次回到刚才的问题上。
到底要不要留在这里?
脑海中的思绪翻涌,每每开始深刻思考,那夜鬼狰狞的面目就会刻印在眼前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