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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的眷顾 好象熊 9187 字 3个月前

「小周,你来了啊,好久不见。」

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爸走在斑马路上,被一台闯红灯且超速的轿车撞飞,导致肝、脾损伤外,其中一颗肾脏也破裂,呈现出血x休克,送到医院紧急抢救时,已是x命垂危。

出事的当下我在学校上课,而。我希望,你能蒐集全美国,不,应该是全世界顶尖数学家的联络方式,我想逐一致信给他们。」

「您这麽做的原因是?」

「导向舆论,必须从权威做起。」

在这个网路发达的时代,舆论的导向远b对错来得重要。谁掌控舆论,谁就拥有话语权。

吴净在之前已经吃了很多亏了,今後,我是不能够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那先这样吧,我去找他们的联系方式,等蒐集好了,再传eail给您。」陈律师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平静地接受我的请托。临走前,他说:「现在我会再去您父亲那里,报告当前的情况。毕竟他是我这个案件的主要委托人,我必须向他交代清楚。」

我对着陈律师微微点头,「我明白的。真是辛苦你了,请你路上小心。」

「谢谢。」陈律师来得快,去得也快,宛如是一阵风。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伫足在原地,抿起双唇,心情仍是极度郁闷。想到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不多,就准备去附近的超市采买,顺便散散心。

没想到,当我一走出公寓的门口,就遇到前几天来访的那位老警察。

老警察原本在ch0u烟,一见到我,便连忙将烟熄灭,快步迎向前。

「周、周小姐,下午好。」他一脸尴尬地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记不得他姓什麽,只能同样尴尬地回应。左顾右盼,发现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你是来这里办事的吗?」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可以让我耽误你一点时间吗?就在对面的咖啡厅聊一聊?」

说实话,我不觉得我和这位老警察有什麽好聊的,但看他似乎在这等了一阵子,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

「好,就聊一下吧。」

於是我们穿越了马路,抵达咖啡厅,并坐在较为隐蔽的包厢空间。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老警察在落座後,拘谨地向我释出歉意:「还有上一次,是我的态度不佳,才会让你的情绪起伏过大,真的是很对不起。」

「没事的……我知道,那是你工作的一种方式。」虽然称不上喜欢,但我不是那种,别人道歉,我仍得理不让的个x。「请问,今天你怎麽会过来找我?」

「为了不耽误你更多的时间,我就直说了。今天上午有人去警局自首,称他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中午过後,这则新闻反覆播放,不知道你看过了没有?」

「你就真的认为,那个人,真的是凶手?」

对此,我以陈律师先前对我的回应,回覆了老警察:「我怎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检调单位如何认为。」

老警察却不采纳我的说法,反驳:「你怎麽看,当然重要。你是被害者的nv儿,而你当时,也处於那栋别墅之中。」

「当年我才五岁,真的什麽都不懂。」

「那你认为呢?依你的角度来看,真的觉得,那个人就是凶手?」老警察再次追问。

我蠕动双唇,趁着服务生将咖啡送进来,缓缓呼了一口气。

「……我不认为。我不认为那个人是凶手,他是假的,但我没有证据。」再怎麽逃避,也不可能逃避得了自己内心的批判。「你呢?你会来这里找我,肯定也不认为那个人就是凶手吧。为什麽?为什麽你会那麽想?」

「直觉。」

「只是直觉?」

「算是吧。说一句托大的话,我当警察那麽多年,见过形形sese的犯人,彷佛看一眼就能推断谁是真凶。叶蕙兰失踪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撑着伞,走到了警察局,跟我说他的太太失踪了。神se冷静,举止端正,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发现太太不见的丈夫,会有的态度。我陪着他,巡过附近的所有街区,每个巷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正如那个自首者所说,应该有某个未知的巷弄,会有些许的痕迹。哪怕雨再大,都一定会有不自然的地方。」

「这麽说的话,你不是也没有证据?今日来找我,难道是想与我分享你的疑虑?太荒谬了,为什麽你有怀疑,却不去追踪?非要等到二十年後,才拿着枝微末节的线索,试图抓住真正的凶手?」

老警察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不愿意追踪,当时有警队高层要求我将这个案子以失踪案告结。有能力成功游说高层的人,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那个司机。表面上我没有调查,私底下我做了很多努力。例如,你父亲曾说过三楼因屋顶漏水,导致木地板重换。可当我实际询问木地板的厂商,得知真正施工的日期,是在通报失踪的隔日。而且,结束施工後,厂商想带走被更换下来的木地板,却意外被主人拒绝,表示要自行处理。那些收据和记录的影本,我一直保存至今,是想证明案发地点绝对不会是在别墅之外,应该是在别墅的三楼。」

「还是一样,已经过了二十年……他可以说,是自己记错了,就将此事轻巧带过。」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理由。我想要请你想一想,有什麽办法,能够让我重启调查?我要求的不多,只要能让我去调查别墅的三楼,并延缓其他人将那位司机定罪。」

我的内心在动摇,艰难表达:「他……是我爸爸。我曾和他相依为命,非常的亲近。你要我,去指控他?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容易,但si的人是你妈。她不明不白si了二十年,难道就没有资格得到一个真相?纵使是以卵击石,也要尝试。」

看着眼前不停强调「真相」的老警察,我不由自主地问:「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你说你为什麽要那样做吗?我──」

「我是指你,为什麽要这麽坚持?其实这跟你没什麽关系,不是吗?强制调查,可能还会让你被别人盯上,日後就不可能升迁了。」

「我都到这年纪了,还在乎什麽升迁不升迁?我只是认为,这件事情,我该做、该厘清,仅此而已。」

「是为了……正义?」

「怎麽可能,我才不是为了那种,虚无飘渺的玩意。」老警察先是笑了笑否决,随後说出,让我在日後难以忘怀的几句话:「人啊,这种生物就是,如果没有去面对自己的错误,那麽人生,很有可能只会停留在当下。我的锲而不舍,不光是为了si者,也是为了在过去行屍走r0u的人,能以解脱。」

我眨了眨乾涩的眼睛,突然,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提供什麽有用的情报……」

老警察的神se,瞬间黯淡了不少。

「但是,阿净看到了。」

「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我妈倒在三楼的地板,而他的父亲,正站在我妈的身侧……他没见到行凶的那一幕,至少能确定,别墅三楼是案发现场。」

闻言,老警察陷入了沉思,嘴里嘀咕:「我得想想……得想想该如何解释才好……那时候你们才五岁,所以……」

「阿净什麽都懂。他的智商两百一,是天才中的佼佼者。记忆力,更是寻常人的好几倍。他的证词,具有可信度。」

「那他愿意,出面指控吗?」

我想到吴净对我的坚决,。

文章写得洋洋洒洒,畅谈执笔者所知晓的「猛料」。

执笔者,匿名ynsk。

文章内容:

这几天,我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内容,是有个「天才」少年,到美国读书,以抄袭、挪用、剽窃等手法,将学长论文架构、运算法则全数占为己有後,再提前一步毕业,导致对方的心血全毁,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在宿舍里上吊自杀。

我相信看到这里,一定有很多人想问,这位天才少年究竟是谁。

其实答案很好猜,毕竟台湾近年来出的天才也没几个。被捧得最高的,也就是那位吴教授。是的,是那位光凭他五岁的记忆,就能为弃宅nv屍案作证的吴教授。

吴教授可说是网路名人,大家因为他的智商被测出有两百一,选择相信他的证词。这难道不觉得很荒谬吗?弃宅nv屍案发生的当下,他可能还是个包尿布的p孩。竟然会因为他是天才,证词就变得可信?开什麽玩笑,台湾的司法也太简单了吧。

如果,他不是天才呢?

在我眼中他根本不是天才,他只是一个剽窃惯犯。伤害的还不只是前面被他bsi的那位学长,听说最近,他运用自己的职权,将另一个原先是他学长,後来成为他团队一分子的人发配边疆。之所以会被发配边疆,想来这人就是他用完就丢,毫无价值就抛弃的牺牲品吧。

好啦,我要是拿不出几项证据,大家一定觉得我在撒谎造谣。於是我把吴教授的博论,和我利用管道弄到那位亡故学长的遗作,po给大家做对b。看不懂是一定的,毕竟这也是高等数学。但,符号总能对得上吧?

还有我亲自问过那间学校与吴教授同级的学生,都说在当时,就有类似的传闻,只是後来被压下来而已。

压下来?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那g麽要压下来呢?吴教授的老爸是谁,大家自己搜索就知道。莱x食品的董事长嘛,有钱有势,能不压下这丢人现眼的丑闻吗?

孰是孰非,大家自己评断。反正我先把梦中的故事说到这,如果我没吴大教授报复,或者直接被查无此人,我之後再来跟你们讲,更多的故事吧。

记者快来抄警察白领薪水不g正事吗职权霸凌

要说这篇胡扯的文章,还不足以掀起巨大的风浪。

那麽吴禹诤佯装加班到晚上十点,在公司门口被记者堵到时,答覆的那句:「愿si者安息。」

则将舆论掀起了新的高度。

吴净是剽窃惯犯间接杀人犯五岁证词足以采信吗吴总大义灭亲

等相关搜索词汇成为热门的趋势,谣言也在一夕之间,如雨後春笋一般地冒出。情势可以说,非常不利。

「对方是有备而来,先是爆出那篇文章,再透过记者的采访让吴总发言……吴总的态度根本是承认他曾为吴教授遮掩学术丑闻,使得原本还怀疑文章可信度的中间读者,有绝大多数都倒戈了。」陈律师的语气听起来也十分疲惫,显然没料到意外会来得这麽快。

「是早就安排好了。」不用陈律师说,我看了也很清楚。

「那,吴教授打算怎麽做?还有周小姐的意向?」

「当然要证明吴净的清白,不过他还不知道有这件事发生。现在这个时候,他都是在算数学,我不好去打扰他。」

「我想这件事要尽快澄清,在四十八小时内将所有谣言解释清楚。否则在一般民众的心目中,吴教授会被定位成他们所渲染的模样。」

「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见到吴净,会跟他谈该怎麽处理。」

「好的,我等你们的消息。」

陈律师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事已至此,我竟有种就算不那麽快解释,也无妨的感觉。

与其他们说一句,我们反驳一句,倒不如等他们的料都爆完了,我们再一次x地打脸。

可吴禹诤ga0出来的问题竟b我想像的还要麻烦。

当吴净结束他每日必做的课题,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从他看着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了。

「半小时前,黛西打电话跟我说了。」无须我主动询问,熟悉我的吴净率先替我解惑。

「那你觉得该怎麽处理?需要开记者会澄清吗?」依我看来,目前的热度和吴净的名誉,都有开记者会的必要。要以正面且强势的态度,击碎那些可恶的造谣。

「不用这麽麻烦,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请你帮我订明天飞往美国的机票,我要回去一趟。」

我愣住,不敢置信地问:「你明天要回美国?为什麽?」

「美国研究者协会和学术委员会收到大量的匿名举报,指控我过去的论文有抄袭的嫌疑。他们希望我在三日之内向他们当面说明,否则会以更强y的态度彻查我的研究案和底下推行的项目。」

「怎麽会这样……」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忧虑,吴净握住我的手,安慰:「不必太担心。当年为了顾及学长的声誉,我隐蔽了很多证据。如今,是该对这件事做一个了结。」

「那我也要去。」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我知道吴净的心肠b谁都还要软。他是个温柔的人,我担心他到最後也会顾虑si者,选择牺牲自己。

「不可以。」向来尊重我意见,且喜欢带着我四处走的吴净,这次却果断地拒绝。「你必须留下来,替我带几样东西交给警察。」

「什麽东西?」

「一样是,前几个月我们住在别墅时,所替换下来的木头地板。」

「什麽?那东西怎麽会留下来?」

吴净不再隐瞒:「命案发生在别墅的三楼,叶蕙兰倒在地上,流了很多血。隔日吴禹诤联系了工厂,要求重新铺设木板。在工人来之前,旧木板的上层肯定被仔细清洗过,可是底部要清洁,哪有这麽容易?工人将旧木板拆掉,於原本的底部铺设新的。那麽,新木板与底部接触的下层,会不会沾上一些痕迹?」

「会……的确有可能……可是你怎麽保留的?当时是田嫂监工的啊。」

「是我拜托田嫂的。我要求她将所有替换下来的木板,安置在别墅地下一楼的储藏间。」

我诧异地问:「你信得过田嫂?」不是说田嫂的人品不好,而是她为吴禹诤工作那麽多年,会帮助吴净吗?

「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的人。

「真是太好了……」从目前的时间来推论,吴净应该还在登机门,没有坐上飞机。我实在是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拨打了一通电话给吴净。

邻近登机时间,就算电话没有接通,我也不怎麽意外。将手机放入口袋,扭头看向街道的後方,见等候许久的公车缓缓朝站牌靠近。

我从後门刷卡进入车厢,坐在倒数的结尾,在阿熊的纠结之下有更动,请大家翻回去看吧。

「吴净已经坐上飞机离开了,你觉得,还有谁会保护你?」

我睁大眼眸,只见在吴禹诤的身後,我爸无声无息地竖立在病床旁。他轻轻扯下输入点滴的蝴蝶针,满脸漠然地朝我们这边看。

「你说还有谁──」

一个箭步,我爸手持短刃t0ng入吴禹诤的後背。鲜红的血ye从他的腹部扩散,我颤抖着双唇,想让我爸停止他失控的行为,却被吴禹诤倒下的身躯沉重地压在角落。

「我早和你说过,不要这麽做!」我爸像是疯了一般,ch0u出短刃,再扬起手狠狠地刺向吴禹诤的颈动脉,瞬间喷出一阵血花。「谁都可以,但小涵不行!我跟你说过……小涵不行!」

一刀又一刀,吴禹诤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这麽si了。

「爸爸。」

我对爸爸的叫唤,拉回他一丝理智。

他低下头与我对望,微微地粗喘着气,想对我笑,但怎麽也笑不出来。

「不要……不要怕,爸爸会保护你。」在我爸苍白的脸庞上,唯一的颜se是吴禹诤飞溅的血痕。他牵动着嘴角,好不容易,终於是露出了微笑。

这样的笑容太悲怆了,悲怆到我知道他下一个动作是──

「哗!哐啷。」

电光火石间,紧闭的房门被人迅速拉开,再来是一只脚横空踢向我爸的手,将他手上的短刃踢飞。

随後有无数个警察涌进,制伏还想挣扎、不放弃自残的爸爸。

「蓉蓉,没事了。」

吴禹诤断言早飞往美国的吴净,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推开早已断气的吴禹诤,伸手把我带入怀中。

我微微一怔,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吴净不顾我满身的w渍,用手抚0着我的背脊,一遍又一遍地说:「没事了蓉蓉……都没事了,都结束了……我的蓉蓉真勇敢,非常非常勇敢。」

时间推回到五十分钟前。

在前往疗养院的公车上,有个身穿运动服的陌生男子上车,跨步坐在我左侧的座位。

那时,我正传讯息给吴净,劈哩啪啦打了一堆,告诉他目前的网路舆论都对他有利,要他别太担心,好好去美国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会在台湾认真为他应援,成为他最坚实的後盾。

一直被我忽视的陌生人突然用手肘推了我一下,我略微烦躁,想扭过头瞪他一眼,随即被他悄悄递出的手机萤幕x1引住了视线。一行行的文字做成投影片的形式播放:

「请勿声张,我是警察。」

「有人同样在这台车上监视你,你的任何动作,都会传递给吴禹诤知道。」

「警方想请你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计画。除了你之外,吴净和你的父亲周森深也全程参与,你可以放心。」

父亲?

我爸怎麽会全程参与?

「稍早,你父亲已透过律师,向警局递交自首的影片。他坦承杀害叶蕙兰nv士,并愿意与警方合作,使吴禹诤能尽速落网。」

「你不必害怕。按你原先的计画,走进疗养院,去见你的父亲。然後,若有发生任何意外也尽量保持冷静。房间内有摄影机,我们会随时监控。」

然後,就没有然後了。

抵达疗养院,走进病房,再次见到已是困兽的吴禹诤。

本该不存在任何意外。等吴禹诤歇斯底里地阐述自己所有的罪刑後,警方便会介入,将人逮捕归案。

但是……警方不曾想到,我爸会毫无理智地陷入疯狂,疯狂到毁灭另一个人的生命。

「蓉蓉。」

我靠着吴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这个混浊不清的世界,彻底隔阂。

吴禹诤温热的血ye,曾溅在我的脸上。

万物彷佛在那一刻,失去既有的颜se,唯独剩下一片腥红。

「蓉蓉。」

我又把自己关在,内心世界那个,仅能容下我一个人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空空荡荡,呈现出我近乎空洞的灵魂。身t内的能量、勇气和喜怒哀乐,透过那破碎的黑洞,源源不绝地往外流失。我能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却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我不会伤害你。」或许是我浑身沾满了吴禹诤肮脏的血ye,吴净在警察的允许下,将我带到疗养院一间无人的浴室,温柔地替我脱下身上所有的衣物,装入一个乾净的塑胶袋里。接着,他对我说:「我先替你洗澡,让你b较舒服一点。」

温热的水流洒在我的身上,我明明是浑身ch11u0地面对他,可内心彷佛si透一般,丧失本该有的羞涩难耐,变得过於平静,平静到诡异。

「蓉蓉,我可以碰触你吗?」

喉咙是乾涩的。纵使我再怎麽想回应他,依旧是发不出任何一个音。

吴净不气馁,又问了一次:「蓉蓉,我想碰触你,可以吗?」

「可……」

在我那小小、封闭的房间里,因为他这个问句,突然多了一扇门。

打开门的,是手里拿着钥匙的吴净。

无论我们处於何种状态、何种关系,我总是无法拒绝吴净的要求。只要是他想的,我都愿意满足他。

「你终於回应我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抹去我脸上的血痕。轻柔的,细致的,一点一滴地抹去。

我转动着瞳孔,看向与吴禹诤长相有六成相似的吴净,产生了一gu,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恶心,不是讨厌。

大概,是一种惆怅。我想吴禹诤的偏执不是错,只是错在他将自己的情感,綑绑在一个不对的人身上。

吴禹诤和我爸,是不对的一对。

「……对不起。」我有千言万语想对吴净说,可说出口的,仍然逃不出这三个字。

吴禹诤很坏,与吴净的关系很差,但是……

「你g麽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爸爸,做了……」事发至今,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爸去了哪里。他杀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那麽不可饶恕的事。

甚至还想用自杀逃避这一切,逃避他应得的惩罚。我觉得他懦弱,又对於他口中的保护,感到很困惑。

他说他是在保护我,我不这麽认为。

如果真的是在保护我,他不会明知吴净和警察正从监控室赶过来,还非要在我面前动手。

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

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泄愤。

「你爸是你爸,我爸是我爸,我们是我们。我们纵使会改变,也不会因为他们,因为这件事而改变。」说着,他的手抚过我的脸庞、脖子和肩膀,正要往下时,我们的双眼对视。他吞下一口口水,往後退了一步,我却往前踏了一步。

我们靠得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的呼x1,在我耳边吐息。

於是我仰起头,主动吻住他的嘴唇。

一开始是蜻蜓点水,接着,一点一点地升温,然後是星火燎原,花洒掉落在地上,溅sh了我们的身躯。他不顾身上还穿着衣服,直接将我紧紧抱住。

这下子,我们都浑身sh透。狼狈是狼狈,但谁都无法克制住那个想要深深拥抱彼此的冲动。

吴净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对着我闷声呢喃:「蓉蓉……不用害怕改变。因为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讨厌改变。任何改变,都不喜欢。

可时间在流动,总会不自觉地带走我们身上某些东西,再留下某些痕迹。

「陈律师有跟你联系了吗?」事发的三天後,要处理的问题、要面对的事情依旧是不胜枚举。好在有陈律师从旁协助,让我不至於焦头烂额。

吴净没有回美国,选择用视讯的方式,向美国学术委员会进行详细的说明,并提交多份计算草稿、与指导教授多次的信件往来,作为他主张论文为原创的证据。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录音档。

录音档的内容是阿尔杰在自杀的前一天,跑到吴净的宿舍外,请求吴净不要揭露他抄袭,否则他的一生都毁了。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吴净不要发表博士论文──「像你这种天才,写几百篇这种水准的博论都绰绰有余,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只要我能够顺利毕业,将来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吴净没有答应这荒谬的请求,只是平静地请他离开,避免影响到周遭邻居。

阿尔杰不肯走,甚至用自己的si亡做威胁,直言,吴净若不肯让一步,他就会去si。吴净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想说些什麽,最终听到的是一阵关门声。

很显然,吴净放弃与他g0u通。而他,也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嗯。陈律师去看守所探望我爸,说他的情况……不是太好,检调单位正在考虑让他交保,送到正规的医院治疗。」

「你爸的情形还能交保?」

「这我不清楚,但人si在看守所,只会让警方目前岌岌可危的声誉更雪上加霜。」警方这次在疗养院布局,设下的特别行动,以惨烈的失败告终。

无论吴禹诤做过什麽,他的si亡,依旧让一般的民众批评警方是急於破案,才会有如此草率的计画。

对此,警方在四十八小时内开设记者会向众人致歉,并详细说明之所以会有这次的行动,是他们在调查nv屍案的过程中,察觉吴禹诤另外的罪行。

吴禹诤在近十年,先与远洋渔业的业者敲定走私东南亚的移工至国内,再把人送到目前这间已查封的疗养院t检。t检若没问题,这些移工会待在地下室生活,等时间一到,他们陆陆续续会被无照医师剥除指定器官。

器官到哪去了?

到我爸周森深的身t里,支撑他继续活下去。

可想而知,记者会一结束,新闻媒t一发文章,再度引爆譁然,网路喧闹不断。警方原本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可惜没能成功,他们还是被骂的很惨。

「他如果想见你,你愿意见他吗?」

「唔,可我认为,他不会想见我。」

「为什麽?」

「因为他还没想好怎麽跟我解释,这所有的一切。」我笑了一下,然後伸了一个懒腰,转身抱住吴净。「而我就算得到任何解释,也都不会原谅他。既然如此,g麽再见一面呢?」

吴净r0u了r0u我的头发,还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低声问:「你爸的丧礼,处理好了吗?」

再怎麽说,吴净都是吴禹诤唯一的儿子,举办丧礼的责任,也落到他身上。

「差不多吧,马马虎虎,现在谁还管他的丧礼怎样。亲友们只担心手上莱心食品的gu票会大跌,各个人心惶惶。」吴净根本不在乎吴禹诤的丧礼,同样不在乎莱心食品的gu价会不会跌,他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之後莱心食品要怎麽办?会有吴家的人来接管吗?」

「被吴禹诤流放的大伯应该会回来吧。他联系过我,希望我能帮他一把。我没有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算我爸si了,我也想让我爸在地狱里,气得咬牙切齿。」

「你真的都不想要那些?」吴家所有的产业中,就莱心食品最赚钱,市值高达好几百亿。当初吴禹诤是斗垮自己的亲兄弟,才在继承人中脱颖而出,接管如此庞大的公司。

如今吴禹诤si了,吴净继承他生前所有的gu份,是最有可能成为实际掌权者的人。

吴净耸耸肩,说:「我手里的gu票不会卖,毕竟我还没傻到卖在最低点。我现在有家室,得养家餬口,不能够肆意挥霍。至於说我要不要回去接管公司,我是没这个兴趣,也不在我未来的规划中。」

「那你的未来规划了什麽?」

「嗯……这个问题有点难。」吴净若有所思的回答。

「还有事情难得倒你呀?」

「因为我未来所有的规划,都与你有关。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一起白头偕老,那我所有的规划都没有意义。」

经过这几次与吴净在言语上的交锋,我不得不承认,若要b浪漫,我根本连他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他实在是太厉害了。什麽是糖衣pa0弹?这就是!还是那种最甜、威力也最强的pa0弹,炸得我也快成为恋ai脑。

可惜现实让我没有机会沉溺在吴净给予的ai情之中。

吴禹诤si得很惨烈,丧礼也因为各种丑闻,办得极为仓促和简陋。而在他公祭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得到我爸病危的消息。

或许是我们作为父nv之间最後心有灵犀吧,我爸并没有像其他的父亲一样,在临终前,提出想要见儿nv的要求。他放弃任何的治疗,选择以最平静的方式接待si亡的来临。

他熬不到清晨,正如他的人生,自始至终都活在y暗。

「您的父亲写了一封信给你,还有另外留给你几样东西。财产方面,若需要我的协助,再跟我说吧。」等一切尘埃落定,又过了半个月。

陈律师终於整理好我爸留下的遗物,再次来到公寓,与我见一面。

「他还写了信给我啊。」看着陈律师交付给我的东西,我的心情很复杂。

「是,他写了一封信给你,但无法确定他是什麽时候写的。」

在陈律师的面前,我没有打开那封信。对我来说,见与不见、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我爸的行为,让我对他失望到不抱有任何期待,更不认为,内心的伤痕可以透过这封信被治癒。

「这个我之後再看吧。我倒是有一件事b较好奇。」

「什麽事?」

「你,为什麽愿意帮助我?」之所以能平顺地走到这一步,除了吴净,最大的功臣就是陈律师。「我虽然很天真,但还不傻。我知道一般的律师,不会像你一样付出了这麽多jg力和真实情感。有你在,我真的很安心,也很感激。」

陈律师微微一愣,随後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问我这个问题,所以没有预先编一个谎来搪塞你。」

「你只要老实说就好,g麽要搪塞我?」

「……愿意帮你,是因为叶蕙兰的si,对我也具有极大的意义。」

「意义?」

「在我五岁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土石流,淹没了整个以温泉闻名的观光风景区。我的爸妈也是其中的罹难者,情况无b惨烈,连屍t都找不到。而我与姊姊在事发的当下,刚巧被送到我妈的娘家,给我外公外婆照顾,躲避了那一次的灾祸。可是,降临在我们身上的灾祸,依然源源不断。」

听到几个熟悉的关键字,我抬起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律师。

「外婆因伤心过度,不久後便过世了。外公则在痛失妻nv的情况下,带着我们,试图烧炭集t自杀……结果,外公si了,我们却又……活下来。」

活下来本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从陈律师的神情,我看不到他有丝毫喜悦。我想,他所承受的一切,肯定是很痛吧。

痛到他宁愿与父母、外公外婆一起赴si。

「出院後,叔叔和婶婶一开始说要代替爸爸妈妈照顾我们,但实际的情况是他们想夺取爸妈罹难後,保险公司赔偿的钜额保险金。当他们把保险金弄到手,就是我们的噩梦。他们不停地nve待我们,饭有一顿没一顿地给,还把我们关在後yan台,既cha0sh又炙热……彷佛是地狱。」

「他们未免也太过分了。」把小孩关在後yan台,根本是禽兽会做出的行为。

陈律师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年,我的身t终於是熬不住了,连日发烧,快烧坏脑袋。姊姊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於是用尼龙绳将我紧紧绑在身後,从後yan台的栏杆接到水管,再抱着水管下降到二楼求助。」

「你们那时候……住在几楼?」

「五楼。」

闻言,我倒ch0u一口气,能以想像姊姊的行为,完全是拿他们的命去赌。

「住在二楼的是一位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的老太太,担心她听不到我们虚弱的呼喊,可她竟然听到了,还知道我们过得很糟。她没有回避和见si不救,替我们报警和叫了救护车。社福单位很快介入了解我们的状况,法院剥夺了叔叔和婶婶的监护权,并给予他们在法律上的惩罚。」

「那你们之後又去了哪里?」坏人得到惩罚,不会成为故事的结束。对陈律师而言,他的人生还很漫长。

「我们被送到关ai之家等待别人的领养。在关ai之家,虽然还是很竞争,至少吃的、饱穿的暖,还不用被大人毒打。原本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待在关ai之家直到成年。可现实很残酷,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就被一对准备移民到澳洲的夫妇领养。他们是退休的教师,因为妻子无法受孕的关系,始终没有儿nv的陪伴。在众多的孩子中,他们相中了我,说我的五官跟他们有些相似,带出去也不会有人怀疑我们是不是一家人。」

「所以你和姊姊分开了?」

「是的,他们不愿意领养姊姊,而且姊姊希望我跟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好日子,只要能跟在姊姊身边,努力长大,大到能去保护她,那便是我的梦想……然而很多事情,不是年幼的我足以改变。我到了澳洲去过新的生活,渐渐渐渐,在人为和非人为的因素下,我与姊姊断了联系。等我再次见到她,是十五年後。她已经嫁人,嫁给自己的竹马,还有个非常可ai的宝宝。那时候我选择不打扰,不愿意影响她平静的生活,可是……可是她失踪了。」

陈律师的身分,和与我的关系已是呼之yu出。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和吴净,还有其他的亲人。如今我爸抱持着他的罪孽过世,我却又多了一个,小舅舅?

「她失踪得太不自然,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於是我不停跑警局,请求他们不要放弃调查。或许是梁警官可怜我,他还真的没放弃,陪着我跑好多地方,蒐集好多证据。我们甚至知道,在吴家工作的田嫂可能会是目击证人,但冒然去找她,只会令她置身於危险之中。」

说到田嫂,我立即问:「田嫂她,还好吗?」

「她过得很好。跟你谈完後,警方有立即保护他们一家人。安全无虞,经济上有吴教授照料,应该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都怪我当时脑袋乱糟糟的,想不到那麽缜密,差点就让她有了危险。」不得不说,我那天大概是疯了,才会异想天开跑去疗养院。

明知那是个坑,还非得要跳下去──愚蠢至极,还让吴净必须来拯救我。

陈律师摇摇头,说:「你已经很bang了。就算目睹那样血腥的画面,你依然没有崩溃,努力坚持到现在。」

「我怎麽可能会没有崩溃?事实上,我彻底崩溃,失去原有的神智。是吴净将我从理智的边缘拉回来,让我再度与这个世界有所连结。」若非吴净即时赶到现场,阻止我爸在我面前自杀,再温柔地拥抱着我,我可能早就堕入深渊。

「原来是这样啊。」陈律师一改往日的严肃,对着我笑了一下,「之前我就觉得吴净很可靠,现在听了你这麽一说,我已经能完全放心了。」

「陈律──不,我想我应该喊你舅舅。谢谢你一直都没有放弃,一直都很努力。如果没有你,我想这个案子早就以失踪草草告结,不可能在找到屍t後如此快速地重启调查。」甚至我认为那几个去探险的小p孩,也是舅舅事先安排的。

「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这麽做,我是为了姊姊。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却始终遭逢背叛。我不会原谅他们,就算付出所有,我也要替姊姊伸张属於她的正义。」

我抿起双唇,把泪水强忍在眼眶之上。

「小涵,我可以这麽叫你吧?」

「当然,当然可以。」

陈律师伸出手,温柔地r0u了r0u我的头发,第一次以舅舅的身分,对着我说:「小涵呀。你不必带着任何血海深仇,所有肮脏、不好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要跟吴教授,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那就够了。」

「一点都不够,哪里会够?舅舅也要幸福啊,要一直幸福下去。」

或许我们都曾孑然一身、毫无羁绊,可当我们跌跌撞撞地走到现在,再不幸福,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我想舅妈一定很担心你。还有表弟、表妹,你的养父母……那麽多人陪伴你,你怎麽能不幸福?妈妈说不定早就投胎过上好日子了,我们千万不要成为她的牵挂。」

或许是坚持了太久,又或许是该下地狱的全下地狱了,陈律师没有拒绝我,而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然後,他问我:「今後你有什麽安排吗?是跟吴教授一起回美国,还是想做些什麽?」

几乎每个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吴净要回美国,他在那边还有工作。」

「那你呢?」

「我想……自己去走走,先把台湾绕一圈再说吧。」

「就你一个人?吴教授不陪你?」

「他当然愿意陪我。只不过,该怎麽说呢。历经这麽大的变故,我们都需要一点空间和时间缓冲,平缓内心最後那一点疙瘩。」

活到二十五岁,我有大半的时间,都在依附吴净。他不觉得我烦,始终保持温柔的纵容。但,看着我爸那癫狂的模样,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想变成下一个他。

不想如同爸爸一样,被吴禹诤豢养,直到发狂,以血腥划下两人的休止符。

我想跟吴净,有一段正常的关系。而非永远只能在他身後,仰望他的光芒。

「吴净是属於我的恒星,照耀我的生命,对着我发光发热。我……也想变成他的小星星,就算无法维持高档的能量,至少当他需要我,我就能对他闪耀。」

吴净出发回美国的前一天,我们回到了吴家老宅。

吴家老宅看起来很大,人员配置却意外地简单。除了一位即将要退休的管家和两位同在吴家待了大半辈子的厨师,就是田嫂和她的先生,做一些修剪植物和简单清扫的杂活。

「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们了。」在吴净抵达老宅不久,他们这五人纷纷向他递交了辞呈。并非他们不愿意替吴家继续效劳,而是吴禹诤si了,吴净又准备回美国,他们这些人待在吴家,只是平白消耗。

况且他们的年纪又大,实在是做不了什麽了。

吴净却握住了夏管家那充满皱纹的手,「如果你们是想好好休息,过着清散的生活,那麽我会给你们一笔丰厚的退休金,让你们好好养老。可如果你们是认为,自己帮不了我什麽忙,那就大错特错。这个家之所以能维持现在的t面,都是你们的功劳,我非常地感谢。你们若愿意,我希望你们能继续留在这,替吴家点一盏灯,延续这栋老宅的生命。」

夏管家抖动着双唇,压抑不住情绪,在吴净的面前哭得是老泪纵横,「我就算、就算si了,也要为吴家守门……」

「这不行啊,你这麽做,吴家是要闹鬼了。」

原本忧伤的氛围瞬间消散,夏管家笑了出来,抹着眼泪退到了一旁。

田嫂和她的先生在这里组织了家庭,对他们来说,吴家并非只是他们工作的地方,更保留他们对於「家」所有的回忆。他们选择留下来,协助夏管家打理老宅的一切。

「平常也不用太认真打扫,半个月请人来重点清洁就够了。你们辛劳了这麽久,不要再勉强自己。」

田嫂x1了x1鼻子,「谢谢小少爷……如果不是有你这几句话,我们真的是会流离失所了。」他们不是没有钱可以找新的地方居住,是他们把吴家当成自己内心的归宿。

两位厨师则一边哭一边婉拒吴净的慰留。他们十六、七岁就离乡背井来到这里,如今是真的想回老家开一间小小的餐厅,清闲地度过下半辈子。

吴净听到他们的计画,又在他们的退休金多添加了不少,作为他们日後的营运资本。

等处理好人事的部分,已接近午餐时间。田嫂仍然记得我们的约定,说要请我们吃一顿饭,好补补身t。於是她强行抢过厨师的工作,在厨房里忙得火热朝天,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来加速她煮菜的速度。

差不多忙了一个小时,田嫂在她先生的协助下,煮好了满桌的佳肴。

吴净也没有摆什麽少爷架子,热情招待大家坐下来一起吃。夏管家原本觉得於礼不合,却拗不过吴净的坚持,也坐在了吴净的左侧,悄悄地观察後感叹:「少爷真的是变了很多。」

「那是当然,我已经长大了。」长大这个词汇不是指年龄上的增长,是他更能够照顾自己,也懂得顾及他人。我想吴净会有这样的转变,是他清楚意识到,吴禹诤已经不在了,他不再只是游历在外的小少爷,而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们各自的父亲,说实话,都很不负责任。可纵使我们再不喜欢,在某一个方面,我们依然会对他们产生依赖。

「少爷,虽然先生他不够喜欢您,不够ai您,甚至会做出伤害您的举动。不过,他的确是不想束缚您的。所以您不要太恨他,他只是……始终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

得不到糖的孩子……还真的是吴禹诤的最佳代名词。

「其实我不恨他。毕竟我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可以用恨这麽强烈的情绪。我只是讨厌他,觉得每次都要替他收拾烂摊子,很烦,仅此而已。」

这样的回答,再度让夏管家「噗哧」一笑,一连说了好几次:「这样就好、这样真是太好了。」

有关於吴禹诤的话题,就这麽在众人之间,轻巧地带过,继续欢声笑语,享用着美味的佳肴。

饭後,我与吴净在夏管家等人的欢送下,告别了吴家老宅,散步走向不远处的三层楼别墅。

经历一场刑事案件,这栋别墅在前一阵子,有不少警察进进出出,试图能从中找到更多的证据。可惜时间过得太久,能被作为证据的,也只有再度替换下来的木头地板。

「这里之後,你想要怎麽处理?」站在别墅的大门外,我转头询问吴净。

吴净的双手cha在口袋,仰头看向别墅二楼的窗户,「放着吧。现在要卖,大概也卖不出去。蓉蓉,你看,那里是我把凶器丢给田嫂的地方。」

「说起这个,我就很好奇,当时你到底怎麽ga0到凶器的?」

「嗯……据我所知,事发之後,我爸忙着搬运屍t到地下一楼,你爸则忙着消灭证据,并进入游戏室看我们在做什麽。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我还故意躺在你旁边装睡,然後偷偷看见你爸把凶器塞到你的玩具箱里,以为就算事後调查,也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被我丢给了田嫂。」

「我爸事後难道没有怀疑凶器是被你丢出去的?」

「我想应该是没有。毕竟他那时候,受到我爸很多限制。他大概会认为,我爸除了藏匿屍t,还把凶器弄到手中。」

这话题本该聊起来很忧伤,却又因为伤心得太频繁,变得有些麻木,有些可笑。到底是什麽跟什麽呀……

「蓉蓉,你会恨你爸爸吗?」

「大概有那麽一点。我跟你不一样,你从小就跟吴禹诤很生疏,每年的互动是屈指可数。可我在去美国前,是跟他相依为命。我曾经把他当成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在得知……真相後,受到很大的冲击。」说到最後几个字,我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我的爸爸已经过世了。

再也不会回来,也无法继续赎罪。

「不过我觉得,我真的是非常幸运。在我每个艰难的时刻,都有你的陪伴。」

如果没有吴净……我大概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能保持稳定的情绪站在这里。

「既然如此,你确定不跟我走,要独自留在台湾?」

「因为是你说,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我才有勇气留下来。」或许暂时的别离让我感到很难过、很旁徨和很无助,可是我始终觉得,再亲密的人们,也会需要独处的空间,尤其是我们遭逢这麽巨大的变故。

纵使我明明知道他会永远ai我、永远迁就我,却不愿再以负面的情绪,消磨他对我的ai。

有一些我该处理好的课题,不应该由他为我承担。

「阿净,谢谢你。」

谢谢你,虽然并不是那麽需要我,依然留给我一个立足於世的小小天地。

「谢我什麽?」

「谢谢你,让我ai上你。谢谢你,让我知道世界再怎麽变,而你确实永恒不变的存在。」我伸出手,握住吴净的掌心。

那炙热的温度,彷佛能烫进我的心窝。

「你想要进去吗?」

始终保持沉默的吴净,终於愿意开口:「不,我一点都不想进去,就让它继续维持这个样子吧──蓉蓉,你到底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会讲话?」

「唔,毕竟作为一只听话的狗狗,让主人开心,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更何况,我就有你这麽好的老师在,怎麽可能学不会?」

「看来是要青出於蓝了。」

说完,我们手牵着手,再深深看了别墅一眼後,转过身,笔直地向前迈进。

那些腐烂在yg0u里的往事,经过yan光的曝晒,成为了点点粉末,随风飞扬。

阿熊:先跟大家说,明天就会是结局了,哈!

四月,美国纽泽西州,天气晴。

游走在普林斯顿大学的校园内,用眼睛纪录周遭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古se古香的建筑物。在来之前,我都没想过这间学校会这麽大,大到来观光都会腿酸。

「uldyoutellhowtottofehall?」由於我实在是找不到数学系的大楼,只好走到一旁向某个学生询问。

学生愣了一下,随後热情地说了一大串英文来为我指引道路。

不得不说,在台湾待了将近两年,突然与美国人进行英语会话,实在是要了我的命。好险我慌归慌,至少大部分的词汇还听得懂。

总之,数学系的大楼fehall是普林斯顿大学最高的建筑物,朝着最高的目标走就对了。

仔细算一算,我跟吴净差不多有五百天没见了。

待在台湾的我,实现了原订的目标,以打工换宿的方式,游览每个城市的风景。通常会住半个月左右,窝居在民宿里,见过形形sese的人。

我的世界,不再只有吴净,却唯有他沉淀淀地住在我的心底。

或许是历经了分别,理智取代了感x,才更让我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我想要的──依然是吴净。他是我无论重新思考多少次,都会义无反顾奔赴的选择。

抵达fehall,凭藉着电子大萤幕的显示,我找到吴净是在哪间教室授课,并从後门悄悄进入。如同吴净之前所说的那样,在大学里,多得是年纪b我还要大的学生。他们勤勉地做着笔记、着书籍,和同学们嘻笑地走在回廊间,享受着迟来,或者是不断延续的青春。

我在後面几排找了一个位子入座,看吴净站在台前用英文流利地讲课,讲的内容我是完完全全听不懂。

越听越迷糊,满脑子只剩下「这麽长的时间没见,吴净变得更好看了。」这一念头,然後在他充满磁x的嗓音中,竟直接打起了瞌睡……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发现整间教室的学生早已离开,而原本在教书的吴净,则一脸平静地坐在我的左侧,低着头,用铅笔在草稿纸上计算数学。

在这一瞬间,我彷佛回到了过去。那时候的我们还很稚neng,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个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全世界。

「醒了啊?」我的注视是如此明目张胆,吴净自然不会忽视。「看来我的小狗狗,变成小猪仔了,还睡到流口水。」

「什麽小猪仔!我是一下飞机就赶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很累好吗!」这次飞来美国的路途,我不再像十二年前,独自前来那般忐忑不安。我始终非常兴奋,兴奋我能够再看到吴净。

「你怎麽不跟我说?这样我可以去接你。」

我对着他摇摇头,「因为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想靠自己的能力找到你。」

「你能够来找我,的确是我大大的惊喜。这次来要待多久?如果待的时间能久一点,我还能带你去度假,或者去拉斯维加──」

「我不走了。」

吴净愣了几秒後,问:「不走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很想你,我再也不跟你谈远距离恋──」

这次换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净强行打断。

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揽住我的後脑杓,倾身亲吻我的嘴唇。

「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不知过了多久,吴净将我松开後,说了这句话。

「什麽?」

「我也不打算再和你谈远距离恋ai。」我的出现让吴净有些躁动,亲完我,又开始把玩我的手指,「所以打算这学期五月结束後,就跟学校提辞呈,飞回台湾找你。」

「好险你没这麽做。」若是吴净放弃这里的一切,只为了与我在一起,我绝对会非常愧疚。

「不,是好险你在我思念程度即将超标前,来到我的身边。」

就像变魔术一般,他的手中突然变出一枚戒指,顺势套入我的右手无名指。

「我最璀璨的小星星,谢谢你。还有,我ai你。」

【正文完】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阿熊。

首先很感谢你们愿意花时间这本书,这本书写得不是很好,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希望你们能多多见谅。

坦白说在出版《桃花朵朵》後,我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写作低cha0,对文字严重缺乏想像力。

就算如此,我依然写了《晴时多云偶阵雨》、新版的《任先生》、《你是我的向往》和这本《恒星》。

真是不可思议。纵使脑海闪过无数个想放弃的念头,仍咬紧牙关继续写下去。

我觉得,无论如何,写就对了。

只要能够完结,就是对角se们的圆满。纵使不够好,可人生嘛,本来就不是面面俱到。

然後,我知道这本应该又算是一本陪榜之作xdd。

毕竟中间直接写歪,太多篇幅写悬疑了还是那种不怎麽悬的悬疑。

不过我本来就很想写一本,扭曲的、y暗的和疯狂的故事。

写完这一本,算是解锁我的人生成就吧。然後又滚去写《薄荷糖》那种b较欢快的故事,哈哈。

我想谢谢一直处於低cha0,却始终不放弃的自己。

还想谢谢,愿意留言给我的读者:黏芝麻、一生两梦、jacky、z、瑭碧、知熹、旷生雨、dawon、一条徐金鱼、洺、衍冬、玺肾笑嘻嘻、pipi、多温??、雪だるま、韩恋。

我ai你们,谢谢你们bai心。

另外还有几个b较特别的宝贝。谢谢「靳雨」从我更新到结束,都会时不时来这里留言,有时候看到你的留言,觉得很开心。谢谢「奚日青」小天使,我身t不舒服停更的时候,你也会留言给我鼓励。

再谢谢「也津」,我们就不废话了,就是ai你和无限感谢。

最後的最後,谢谢我的小小编小舞。谢谢你,又陪我走完这一程。接下来,我们还有无数个旅程。

我们,《薄荷糖》见吧!

20230809好象熊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