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裕:“他浑身上下,除了一条烂命还有什么?”“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觉得他没用。” 郑余生说:“你也不想想,这六千万从哪儿来的? 要不是他相信我,你能从他身上掏出这笔钱?”赵星卓沉默不语,站在书房外安静地听着。郑余生说得不错,郑裕一时也无法反驳。“他交给我一亿三千万。” 郑余生说:“这只是一开始的诚意金,后续还有更多,只要我帮他拿到家产,你马上就有了四十多亿。”“你太天真了!” 郑裕说:“四十多亿,他不会给你。”郑余生:“我有的是办法弄到手,你看他现在,不就对我服服贴贴的? 你把他的人头切下来送回赵家,他们就会和你做生意?”郑裕:“赵景良他们愿意出六亿,买这家伙的人头,你自己算算,是要眼前的钱,还是要以后的一张空头支票?”门外的赵星卓:“……”书房里突然安静,赵星卓本以为郑余生会说点什么,但他没有,寂静意味着郑余生正在思考与衡量。这与他们达成的协议不一样,郑余生在金钱面前动摇了,动摇的时间越久,就意味着赵星卓的处境越艰难——郑余生始终没有朝他说实话,在他的父亲面前,这才是他所想的,真实的意图。赵星卓觉得自己很悲凉。一秒,两秒,时间凝固。赵星卓没有再听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 他转身,飞快地下楼梯,顺着扶手滑下来,拿了自己的护照与信用卡,手机,从白楼的大厅出门。没有人注意到他,尤其在郑裕与郑余生都在谈话的时刻。他从门厅处挂着的一排车钥匙里取下一把,出外发动了车,直接开上高速,去往机场。“请问您有托运吗?”“没有,谢谢。” 赵星卓礼貌地递出护照。江东机场,赵星卓身无行李,办好票,出关,过安检,同时依旧保持警惕,注意着周围的动向,看是否有人在监视自己,同样的错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他相信郑家哪怕再想要他的性命,也不太敢在机场行凶,候机厅虽不比学校好,再怎么样,安全度仍排在很前面,而且他相信郑家,也应该完全猜不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江东。 前往巴黎的计划,只有郑余生与黄锐知道。除非他们在他开车离开白楼时就展开了跟踪,但赵星卓相信郑家的反侦察能力不是吃素的,现在的自己,大致处于安全境地中。
他不断回想着先前偷听到的,郑余生在书房里说的话。 一直以来,赵星卓都很相信郑余生,主要因为他觉得对方没必要骗他,自己的性命已经掌握在了郑家的手中。今天他对父亲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在欺骗谁? 郑裕? 抑或是他赵星卓?他真的打算杀了我吗? 在得到他想要的之后?距离登机时间还有半小时,赵星卓路过候机大厅中央,那里有一架三角钢琴,几个小孩正绕着钢琴追逐。赵星卓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该去弹琴,却仍忍不住,坐到了琴前。沉吟片刻,赵星卓摸了下c键,按下,清澈的声音响起,在候机大厅内回荡。“是小星星!” 有小孩笑道,不少小孩自发地过来,聚集在钢琴前,唱着“kle kle little star!”赵星卓看了孩子一眼,带着微笑,弹起了“k265”,温柔而舒缓的前奏过后,一连串乐音飞快迸发,犹 如星辰爆发,散向无限宏大宇宙的各个角落。“小星星?” 母亲的声音犹如再一次在他的耳畔响起。莫扎特那纯粹的,清澈的乐声回荡着,犹如银河万星初降,宏伟的星图在他面前展开。“你是个理想主义者。” 教授的声音随之回响。赵星卓就像站在星空之下,放眼这美丽的世界,却没有一处是他的归宿。 他们说他不适合当个律师,因为他悲悯太多而理性太少,总是对他人抱着天真的期望与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先是相信每一个人,相信他们的每一句话,他人出现在他面前时,总能得到较高的评分,而后才会在岁月的相处中逐渐削减形象。他执着地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相信理想,也相信亲情与友情,相信感情凌驾于世上的一切,甚至凌驾于利益。对一名希望投身于政治社会的法律工作者,这无疑是愚蠢的,致命的。是这样吗? 赵星卓的人生观确实遭遇了天翻地覆的挑战,尤其在回国的这短短月余时间中,诸多丑恶又不堪的争斗,把他过往对人性的一切理解无情地击得粉碎。 他失去了近乎一切,当然也失去了信念。但他说不清为什么,仍有那么一点点力量,在支持着他。就像夜幕低垂后漆黑一片的天空中,有一枚微弱的星辰,依旧在远方努力地发着光。众音暗寂,半音从几乎微不可闻的寂静中缓慢升起,犹如星辰在天际旋转。而就在这时,另一只手按在了琴键上,修长的手指同时按下了两个音。赵星卓转头,蓦然看见了郑余生平静的,英俊的脸。郑余生不知何时来到赵星卓身边,于琴椅上坐下,开始弹奏另两个声部。 四个声部同时奏响的刹那,瞬间令k265变得宏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