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余生露出震惊的表情,郑裕看在眼中,嘲讽道:“你是我养大的,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你骗得过别人,还骗得过我?你想弄点钱是假的,你喜欢他才是真的!从你让我饶他性命开始,我就觉察不对!你就是看上了他!”“你这么了解我。”郑余生反唇相讥道:“这么多年了没看出我是个同性恋?”“你…… 你……”郑裕简直要被气得脑溢血了,说:“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你的,还想与赵家再谈点价,留了他的性命……”“我给你六亿。”郑余生说:“买他的命,这样行了吧?”“这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郑裕苦口婆心道:“你非要把他留下来?”郑余生不回答,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郑裕疲惫不堪,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放下枪。“等你再成熟点。”郑裕说:“你就会知道,现在的自己极其幼稚可笑。”郑余生的眉眼间充满戾气,欲言又止。“滚出去。”郑裕最后说:“要搞同性恋,就别来恶心我。”郑余生达到目的,离开了书房,得知赵星卓离开后,当即骑上摩托,前往机场,跟随他搭乘上飞往巴黎的航班。他知道赵星卓一定在书房外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他相信以赵星卓的性格,最后还是会选择相信他。 果然,很快赵星卓便打消了疑虑,带着郑余生过起了他一直以来所憧憬的生活。在巴黎流浪的那段日子,是郑余生这一生里最美好的时刻了。他不停地得寸进尺,只要闲下来就提出无理要求,他根本不懂如何谈恋爱,更对缔建亲密关系一窍不通,有时看上去,反而是赵星卓表现得更主动。他是温柔的兄长,包容郑余生的一切,他从来不朝任何人生气,再怎么朝他恶作剧,也是一笑置之,甚至还会放下包袱,热情配合。这种主动让郑余生简直患得患失,就像个沉溺在单相思里的高中生,一时怀疑赵星卓已看穿了他的本意,一时又认为他只是把自己当做最好的兄弟…… 这感受他本该在初中就遍历一回,好好尝尝爱情的酸楚,如今延后多年,却也算虽迟但到。他握有一枚戒指,那是母亲留给他的两件遗物之一,六分仪。她曾经是一名船长的女儿,离开令她厌倦的人世多年,唯愿六分仪仍指引着她最爱的儿子的航向,只要星辰还在,他就依旧能找到未来。就像这个暴风雨无情肆虐,却又终于退散的夜,重重阴霾终于散去,星光再次洒向大海。郑余生藏身一艘小型快艇后,听到犬吠声不断接近。“就在这里!”有人大声道:“别再让他们跑了!”郑余生握紧了一把扳手,等待着枪声的到来。
雨停了,乌云在风里温柔地散去,静谧的夜里,机动车的声音显得尤其明显,远远传来。 紧接着,刺耳的警笛划破了夜空。“条子来了!”“条子!”先前的追兵再顾不得搜寻郑余生的下落,或是跳海逃离,或是冲回海堤上骑车散去,一辆接一辆的警车停在了海堤上,扩音器传来声音。“不要妄想逃跑,不要抵抗!停下双方的对抗!举起双手,到堤坝下来排队——”本地警察与本地帮派显然已拉锯多时,想必被当做了帮派的火拼,也许有路过的人报了警,也许他们已经被盯上一段时间了。但这不重要,郑余生预想中的结局没有到来,而是换了一副模样,警察开始搜索码头,寻找藏匿者,大部分的敌人都成功地逃掉了,毕竟他们应付本地警察已有相当经验。搜索圈朝着郑余生所在位置不断围拢,这个时候,他想的却是赵星卓要如何脱身…… 原计划依旧适用。郑余生猛地冲出了藏身的快艇,警察们的目光马上被吸引过去。“那里还有人!”本地警察用手电筒朝码头上照来,郑余生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有人在他身后吼道:“再跑就开枪了!”警察朝天鸣枪示警,分出数人追缉郑余生。郑余生飞速沿着码头跑来,心道!趁现在,快跑啊!巡警也竭尽全力追在身后,警车从海堤上掉头,冲下了沙滩,郑余生在星光中奔跑到码头西侧尽头,优雅一跃,发出轻响,跃下了水。而就在此刻,另一艘船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尤其突兀,掉头驰离码头。广泽县漫长而曲折的海岸线上,乌云褪尽,现出天际的银河,将星光洒向长夜。金星在天际尽头闪闪发亮,漂浮于海面的快艇熄火,郑余生在海上载浮载沉,冰冷的感觉渗入了他的灵魂。他正在黑暗里,慢慢地沉下海去,海面上只有几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粼光在荡漾。下一刻,哗啦声响,有人入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拖上了船。赵星卓飞快地按压他的胸膛,为他做心肺复苏,又低下头,覆住他的唇,朝他的肺里吹进气息。郑余生睁开双眼,看着赵星卓。“我没有呛水。”赵星卓吓得够呛,坐在一旁,说:“怎么不说话?还以为你休克了!”郑余生冻得脸色苍白,赵星卓扔给他一张毯子,让他裹着,转身去开船,快艇驰离黑暗的海域,沿着金星的指引,把船开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