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警局的日常(1 / 1)

你该死的理由 雁风 2309 字 3个月前

「老大,晚上打牌还是打球?」阿凯光着右脚踩在成堆的hse卷宗夹上,一脸像是在品尝香醇咖啡般的愉悦表情,正在抠着脚底的si皮,一边大声询问坐在市警局侦查队办公室另一头,正在静静晒着夕yan的鸢尾小队长。

「找得到咖的话就打牌吧。你知道吗,我上个月的吃饭和香菸钱,完全没用到过我自己的提款卡。」鸢尾手指叼着最近涨价成一包一百四的卡斯特日本菸,两只脚以他自认为最舒适的倾斜28度,整个伸直翘在办公桌上,还好夕yan不太会让人晒黑,不然鸢尾只穿着短k的腿,应该会因为侦查队里制式的百叶窗而晒出个斑马线来。

「老大,你真的很喜欢撞球跟麻将喔!」阿凯右脚底的si皮清理得差不多了,等一下他会换左脚踩上那堆卷宗夹。蓝白拖就以圣筊的形式静静躺在卷宗旁边。当然,那并不属於警察局侦查队的制式服装。

「嗯,打球跟打牌其实还蛮像的,几个小时的过程里心情都得很紧绷着,分分秒秒都在等机会把对手打趴在地上。」鸢尾已经先阿凯一步调换了自己桌面上的左右脚相对位置。

「老大你就那麽确定每次都会赢?」两只脚底下的si皮现在都已圆满地散落一地。阿凯心想,便宜了警局里的那些蚂蚁,今晚又能饱餐一顿。

「撞球跟麻将的输赢当然都有运气成份在内,而麻将的运气成份又b撞球大很多。但以机率来说,不管是撞球或麻将,我赢的机率都b你们大。」两眼直视夕yan,卡斯特已经燃尽,鸢尾停顿了一秒钟才接着说出「很多」两个字。

「打球就算了,单纯看你自己的球技与当天的球感,但打麻将却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是跟桌上其他三人之间的心理战。如果自己一手烂牌,就要想办法唬住其他人尽早下车不敢乱冲生章,如果是跟相识已久的老牌咖打牌,你就可以从他们不经意的小动作中猜到他们听牌了没,甚至听的是甚麽牌。每个人总是会有某些自己不自觉的外在行为,泄漏出他的内在心境。」鸢尾之所以能够当上侦查队小队长,除了资历老练之外,最主要还是他在犯罪心理学方面,算是台湾中南部警界的个中翘楚。但他也经常将这项技能使用在其他领域之中就是了。

阿凯深知如果现在不闭嘴,老大会有说不完的打牌经,於是悻悻然拿起手机,在le里面搜寻打牌群组准备发讯息揪人。正在打字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手。

对鸢尾来说,打球跟打牌一样都是很愉快的事情。唯一的差别只在於要打进最後一颗球之前他会跟对手说:「你完了」,而在中指搓到自己凑一se碰碰糊叫听的那张牌时,他会在轻轻地翻开那张牌,稳稳摆在自己手边之前,跟桌上其他三家冷冷地说声:「完了,你们」。这是鸢尾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享乐时刻。

鸢尾与阿凯两人是a市市警局侦查队的台柱,曾因为在山区起出多把改造手枪与在菜市场里破获三姑六婆的职业赌场,而上过地方电视台的晚间新闻。没办法,a市只是台湾中南部的乡下地方,重大刑案不会天天上演。再过七分钟就是法定警察人员的换班时间,这两人今天刚好都轮白班,阿凯也已经透过网路讯息找好了另外两个牌咖。

然後,鸢尾桌上的专线竟然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a市虽然是个台湾中南部交通相当不便的落後偏乡,但却拥有一间幅员辽阔环境优美的大学,当年甚至还有一出红遍亚州的偶像剧,就是在这边取景拍摄的。在这本书里,我们为了方便作者隐匿他的真实身份,便暂且称呼它为a市大学。关於a市大学的美,有位在台湾政治圈相当活跃的台大哲学系教授形容得最为贴切。某次这位老教授风尘仆仆从台北来到a市大学参加一场国际学术研讨会,逛了校园一圈之後他感叹地说道:「唉,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培育出真正具有智慧的心灵啊!」研讨会结束後老教授又风尘仆仆赶回台北,後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再造访过a市大学。

当鸢尾在理论上的下班时间即将到来的三分钟前挂断电话时,阿凯光是看着上司的凝重神se,便已经知道今晚的牌局得取消了。那之後两人在办公室内并未有任何的言语交谈,同步穿上皮鞋拿起西装外套便踏出警局,走向一辆驾驶座车顶有着临时警灯的黑seazda6。这是鸢尾自己的车。为什麽不开一般警车?依据阿凯对鸢尾二十多年的认识程度,他知道他的上司觉得这种作法会让自己的车,b起路上黑白涂装的警车看起来高出一个位阶,同时也就代表着,在这种车内坐的人,b起从黑白警车里走出来的人高出一个位阶。没办法,鸢尾就是这样的调调。但阿凯其实并不介意自己被当作高人一等。

a市大学的校门口大概是台大的四倍大,傍晚时分这里总是聚集了许多约好要去一起晚餐或进行其他夜间活动的青春学子,成排的机车蠢动着。在鸢尾慢慢驶进校门口的时候,阿凯心里浮现的疑问是,乡下的nv大生为什麽就b较不愿意花点时间打扮一下自己,难道「nv为悦己者容」这句话的正确度也具有城乡差距?

「我是鸢尾,a市刑警。你们有人报案。」上司对校警的简短问候将阿凯拉回现实世界。虽然nv大生的装扮问题也很重要。

「是的是的,就在教育学院,您往前开过桥直走左边领头穿过人群,脸上表情明显对於校方的管制能力充满鄙夷。但阿凯挤在人群之中时,心里想着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尽管不太懂得打扮外表,不过nv大生身上应该要散发出的独特气味,这里还是有的。

「我是a市刑警,谁是这里的负责人?」终於来到封锁线内,鸢尾大声询问。阿凯心中稍微不满,为什麽老大是说我而不是我们。

在教育大楼广大的中庭右前方,此时跑过来一位教官与一位驻卫警,两人看到了鸢尾的警徽,驻卫警顿时毕恭毕敬的点头致意之後,看似就要开始自我介绍,立刻被鸢尾打断。

「验屍官待会就到,我们想要先去看看现场。」阿凯抢在上司前头说出了我们二字。

「没问题,请跟我来。」相较於驻卫警,稍有年纪但身形依旧健壮的教官显得沉稳g练许多。

鸢尾先吩咐驻卫警去想办法驱散人cha0,便与阿凯随着老教官上楼梯来到教育大楼东侧三楼,走过几间大教室之後,停在一个上头挂着储物室门牌的木头门前,这里也拉起了一条封锁线。储物室的门锁看起来并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

「这里平常会上锁吗?里面都放有哪些东西?哪些人会使用到这个房间?」鸢尾就站在木头门口开始询问教官。阿凯心想,为什麽不是先开门进去跟si者打声招呼。

「这里面是用来放置打扫用具的,例如扫把竹篓垃圾袋与马桶刷等等,但并没有盐酸那类具有危险x的清洁用品。我们学校有聘请专门的清洁人员,此外,每个学生也都有服务学习这项必修学分,所以平常会进出这间储物室的人,都是负责打扫这个区域的人员或学生。但因为校方并没有yx规定打扫时间,而且这里面也没有危险物品或贵重器材,所以这间房间通常都不会上锁。」鸢尾仔细地听着老教官详细的说明。我说两位啊,这里面不是有个si人吗?阿凯乾着急着。

「这是我的名片,麻烦你给我一份这学期负责打扫这区域的人员名单。」鸢尾向老教官递出名片後便戴上白se手套,伸手去转动木头门上的喇叭锁。

「你今天有要去打牌吗?」诺曼的nv强人nv友到上海出差去了,他依照往例在泡沫红茶店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依照往例出现铜版纸杂志的翻页声音。

「今天找不到牌咖。」男人之间在电话中的对谈就应该很简短。

「那来打球。」我们从大学时代开始打球。当年我们学校男生宿舍楼下就有两张欠缺保养的撞球台,每次要打球还得先去福利社租用同样欠缺保养的球具。记得有一次不知道为什麽借不到球杆,索x拿了宿舍一楼的公用扫把,拔掉用来扫地的那头,然後三个人轮流用那支扫把柄也打了一整夜的球。一晃眼二十多年就不知所谓的过去了。

「很远耶。」诺曼家住台南,我每次来回都要开车两个多小时。

「我找到新的球间,里面的排球妹都有挑过,制服也不错。」诺曼说的排球,不是篮球排球羽球里的那种排球,而是指当客人每打完一局时,会有服务人员过来帮你将球重新排好。在撞球桌上排球的时候势必得要弯腰,为了检查球与球之间有无空隙,排球的人上半身几乎会贴近桌面。所以制服的设计就变得很重要。

「打完球可以约打pa0的吗?」

「有办法你就约啊!」

「上次那个就很可ai,靠,笑起来真甜。」

「马的你只敢跟人家开口点饮料。」

「我是怕她未满十八岁这样犯法。」诺曼大概就只剩一张嘴。

「几点到?」

「三点。」

「被电一整天感觉如何?」入夜後的台南海安路很适合中年男人坐在路边喝酒打p。

「请注意你的用词,是让了一整天。」最好是。

「你今天根本就是花钱看高手表演。」

「那麽厉害g嘛不去报名安丽盃?」

「跟你打球我只会退步,很久没跟九七打了。」九七是个港仔,大我们五六岁,因为他觉得香港回归是件大事,所以就连提款卡密码都是1997。

「他在那麽远的地方怎麽打。」的确,很遥远。

「还记得刚认识他的那天吗?」

「怎麽可能忘记。」诺曼习惯arlboro,大概因为那是他这辈子待过最长时间的公司。

我们三个是在香港回归的前一年开始大学生活的。乡下孩子第一次离开家里,要去大都市里展开属於自己的新生活,临行前志气满满的一句话还让老妈落泪了。「妈,这次离开家,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毕业後可能就在外地工作成家了。」日後这句话就成为我家常常被拿出来笑一笑的经典名言,因为,已过而立之年的我现在依旧住在老家里。但这并不重要。

我跟诺曼因为户籍地距离台北很远很远,所以大学四年都有学校宿舍可以住。但在搬进宿舍的第一天我们两个就被同寝室的学长赶了出来,学长给的理由竟然是宿舍房间那麽多,我们为什麽偏偏要去挤在他们的房间里。

「g,学校分配的,关恁爸甚麽事!」诺曼应该是全世界最道地的台南人,说话一定得夹杂着亲切的台语,每天一定要吃到热的白米饭。

「不过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跟九七变成那麽si的si党吧。」我点燃一支caster,理由是日本人贵为全世界最长寿的民族,所以日本菸应该是最健康的东西。

被学长赶出来之後,我跟当时还不算认识的诺曼提着各自的行李与棉被,在男生宿舍走廊上走向属於哲学系的最後一间寝室,打开门的刹那我有点想退学回家。约莫四坪大的房间里挤着四张书桌与两张上下舖铁架子床,其中大概有四分之三的空间被烟雾缭绕着。

「我这辈子还没看过有人拿喜饼铁盒在当菸灰缸的。」诺曼也回想起了当天的情景。

「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那麽多的菸头同时聚集在一起。」附带一提,那时候我跟诺曼都还不会ch0u菸。

「欸,那天走进寝室的时候我们有跟他打招呼吗?」

「哪里会记得这个啊。」我脑袋中对於当时的仅存记忆,其实算是某种静态的画面。一个头发很长身形消瘦的黑人,盘坐在其中一张铁床下舖的黑暗处,看不出身高也看不到表情,唯一的动态记忆只有从他嘴里轻轻慢慢吐出的白烟,在寝室内飘荡着。

「行李丢着我们就跑出去了吧?」

「忘了。」

「我记得我们晚上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喜饼铁盒清洗乾净了。」

「g,我只记得我要睡在离他最远的那个床位。」其实也就只是个斜对角线,相隔不到三公尺。

「但我一直记得他对我们说出的第一句话。」

「嗯,这个我也记得。」真难得诺曼这个金鱼脑,竟然会记得那麽久远以前的事情。

後来才知道,九七并不真的是黑人,只是皮肤稍微黝黑,具有八分之一印尼血统的香港华人。他在当天晚上对我跟诺曼此生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你们会打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