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节(1 / 1)

贵极人臣 姽婳娘 3421 字 3个月前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文冕苦苦劝说他收手:“这太冒险了。要是她有亲生骨肉,咱们还可以博一把,可她连孩子都没有。一旦事发,这是灭族之祸啊!”

刘瑾头顶的华发垂下,他问道:“是不是不能生,就不算是人了啊?”

张文冕一震,刘瑾和颜悦色道:“没命根的男子,没胞宫的女子,就不是人吗?那我们是什么?是畜生吗,是狗吗?”

张文冕眼角一酸,他的眼泪簌簌而下。

刘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利弊权衡。”

“可我已经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了,到临了总得为自己而活。”

朱厚照做梦都想不到,刘瑾竟会因此背叛。他的倒戈,让月池能够逃出摩诃园,而只要她能出来,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区区锦衣卫能解决的了。锦衣卫指挥使杨玉和副指挥使张允始终在犹豫是否要遵密旨格杀李越。按着皇爷的意思,要是有一日他一命呜呼了,他们一定要用尽手段将李越送下去陪他。可问题的关键是,皇爷如今是不起,可到底没死透啊。而且宫内密探又传来消息,说是李越到了之后,皇爷又能服药了。这就让锦衣卫和一众死士更是左右为难。

就是这一犹豫,耽搁了最宝贵的时间。李越再次进入权力中心,摩诃园的布置成了废棋。这时,他们就只能指望第二手棋能发挥作用。

禁中最精锐的兵力当属于腾骧四卫;京中最精锐的兵力,当属东官厅。腾骧四卫由御马监总管张永和前军都督成国公朱希忠共同掌管。至于东官厅则是镇远侯顾仕隆任提督总兵官,御马监太监谷大用作为监军,兵部侍郎夏言为文书。

成国公和镇远侯都是勋贵,素有清正美誉,他们已是世袭罔替的公爵,又多次蒙恩,荫蔽子孙,要想打动这二人是难于登天。张永和谷大用同为八虎之一,对朱厚照是忠心耿耿,更与刘瑾视同水火。至于兵部侍郎夏言,他是严嵩的至交好友,两人都是江西人。夏言素有聪颖过人,豪迈强直之名。和他的朋友严嵩一样,夏言亦不肯居李越下风。看这个格局,就知道朱厚照对于刘瑾和李越的防备之心,一日都未曾消解。

月池对此又何尝不知呢?可她从未试着从明面上插手兵权。她只是厚待军匠,有意识提拔贫寒出身的将领。在万国来朝的大阅之后,她更是顺着朱厚照的意思从边军、西南狼兵中留下猛将,加强京军的力量。只是,她借兵部之手选派的,皆是千总、守备之类的小官,给军匠的职务也仅是小吏总旗,因而并未引起朱厚照的关注罢了。这其中既有宣府旧人的骨血,也有西南女将的亲眷,更有多年因贱籍制度备受苦楚的可怜人。他们得到了机会,自然会拼命往上爬。

而自皇帝迁居摩诃园后,禁军就由第一流的天子亲卫,退居二线,虽然明面上的待遇未曾削减,可面上的威风以及背地里的油水可就少的不止一星半点儿了。在张太后缠绵病榻后,夏皇后也有足够的时间和本钱,和这些腾骧四卫将领们好好交流。更别提,腾骧四卫中还有人帮着说合。腾骧四卫中的勇士乃是从天下卫所官军年力精壮者及虏中走回男子选拔而出的。所谓虏中走回男子,乃是指从蒙古或外邦逃回的青年男子。张彩这么多年,想尽办法往中原送人。虽然最后有资格进入腾骧四卫只有一个,可也足够了。他就是在鞑靼阵前,死在明军炮火下的女奴之子,那个目睹母亲被战车碾得面目全非的半大男娃,早就已经流干了眼泪。他现在叫荆慈。

至于刘瑾,他对张永、谷大用、杨玉这些个老对手,更是从未卸下心防。他当然不敢谋反,更不敢往御马监、锦衣卫塞自己的人。他只能往试着盯住自己的老对手,在持续不断地在其他监拉拢人,哪怕是在自己命悬一线时也从未放松。

而女官们与宫人们更是兢兢业业至极,女官们的手早就伸往了内廷各处,宫人们更是时时刻刻监视了大内的风吹草动。在月池从玄武门入宫时,也是宫女们帮忙接应。

正是因着多方使力,月池才能顺利把控禁中。这些小人物,皇爷平素从未放在眼底。他也从未想到,自己在内廷的第二步棋,竟然会因这些小人物而废掉。

可纵使如此,月池要更进一步,也是难于登天。夺门之变,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成功,是因景帝奄奄一息,其子怀献太子九岁而夭,在大家回过神后,英宗已于奉天殿升座。而执掌兵权的兵部尚书于谦,是个彻彻底底的纯臣。他都捏着鼻子认了,旁人还能怎样?

可如今,月池既不能彻底掌握东官厅,自己最大的秘密知道的人还不止一个,在这样的境况下,除了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别的路子可走。可朱厚照岂是任人挟制之人呢?为今之计,就只能让他一直晕下去,然后趁机拉拢更多的利益共盟,打赢这场时间战,才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刘瑾看着龙床上双目紧闭的朱厚照,他不由长叹一声:“只能扩张官营工场,再进行分肥。”

月池道:“扩张?如今民间已是怨声载道,要是再将绳子收紧,若遇天灾人祸,又该如何收场?”

刘瑾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搞清楚,那些个腰金衣紫之所以没有立即找你翻脸,就是想看看你上台之后,能不能给大家博到好处。你要是和皇爷做一样的事,那他们还要你干什么,索性横下心,让你们俩一块死,大家再挑新人来!”

月池失笑:“再挑新人?谈何容易。忠党和敌党打得头破血流,文臣、武将、宦官也要为自己都牟利。谁肯让步,谁愿让步?外敌虎视眈眈,一旦内乱四起,动摇国本,就真个鸡飞蛋打了。天下承平日久,没人敢做第一个开枪之人,更何况,是对着我。”

内阁首辅,秉国多年,功高望重,要说除了天子之外,还有谁能叫天下心服,也只有李越了。

刘瑾仍然忧心忡忡:“一时或许不敢,可长久下去谁又能敢打包票?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没有永恒的忠诚,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这才是最牢固的盟约。”

这个道理,月池何尝不知:“是啊,所以,要想立稳脚跟,让利分肥是必行之举。只是,不能再走管控的老路了。”

刘瑾稀疏的眉毛皱成一团:“你是说,你还要将官营产业转给民间?”

月池道:“这是迟早的事。牢牢攥在手心,就算是一只金母鸡,迟早都会憋死。”

刘瑾深吸一口气:“话是这么个理。可一旦让给了民间,你又去何地取谷子来招鸡呢?”

月池莞尔:“当然是靠税了。”

有明一代的商税,从来都没有真正厘清过。明初时,洪武爷对小商小贩表露出同情,规定:“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而对富商巨贾则是毫不留情地打击,强制迁移,征收财产。在正德以前,钞关税、门摊税和各种苛捐杂税与日俱增。势要之家偷税逃税的现象更是十分普遍。正德爷不是不知道这点,在开关之后,他也动过改革商税的念头,可很快他的心思就只能看到垄断带来的暴利。官营产业的盈利可是自己进入他的私库,内库充盈了,还管太仓作什么?

在垄断横行之际,如再动商税,就是真的要将商贾逼上梁山了。是以,月池也只是在户部设度支部,在地方整顿税关和税课司,提高税课司大使的品级,以求杜绝重复征税,减轻小民的负担。

可税,不仅是财政收入的命脉,更是经济调节的有力抓手,这才是真正的尚方宝剑。

纵有生从何处生

他败给你不冤,真是一点儿都不冤。

皇帝刚刚倒下, 就要阻止垄断,改革商税。刘瑾都要被气笑了,他的双手时不时发颤:“好主意, 真是绝妙好计啊。你干嘛不直接把造反顶在脑门上呢?”

月池理直气壮:“陛下病倒前, 就已下旨,要将官营工场让渡民间。我遵旨而行, 怎可说是谋逆?”

刘瑾被堵得一窒:“那改革商税又怎么说?”

月池道:“陛下圣烛明照,心中早有成算,只是尚未实施而已。在此十万火急之时,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要是只止垄断, 不动商税,那才是逼得更多人把造反顶在脑门上。”

暖阁温暖如春, 却静得可怕,空气仿佛都已不再流动。铜胎鎏金珐琅自鸣钟缓慢迟钝地摇摆着,架子上的鸟儿似乎也有所察觉,它猛地一扇翅膀。

刘瑾被这一扑腾惊得倒吸一口气,他不由低咒一声,一抬头就看得月池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刘瑾长叹一声:“好吧,好吧, 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了。”

月池一笑,她安抚道:“别那么紧张。别忘了, 现在恨他的人,说不定比恨我们俩加起来都要多呢。”

身为天子,与臣下争权, 与黎民争利, 通过鞭笞天下的方式, 登上至高的宝座。他要是一直身强体健也就罢了,可他却倒下了。那些失去权力和利益的人,岂能不额手称庆呢?

刘瑾道:“纵使如此,要使他们都默认现状,我们也必须大出血。”

月池道:“这个好说,给就是了。”

刘瑾道:“能怎么给?给的多了,强枝弱干,难免藩镇割据的悲剧。给的少了,万一有人横了心要做功臣,咱俩也是玩完。”

月池缄默一瞬,随即道:“我有意分税分红,与地方分享商税税权,分享官营红利。”

有明一代,为了保障中央的强势,地方是没有多少税权的。县是一个基本的税粮征收单位,府是一个基本会计单位,省是一个中转运输单位。任何财政剩余都由地方官员为皇帝保管,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们无权处理。地方官员扮演着帝国的地方财务主管的角色。【1】

可地方官也不是傻子,明着不能动,私下还不能敛吗?他们瞒上欺下,对下增加各种摊派,对上却隐报瞒报,从中攫取私利。可在严密的监督体制下,这种赚钱的路子不仅风险大,也捞不到多少。他们这才将目光都投向了官营产业,想方设法分一杯羹,有了项目制的支持还不够,还念念不忘想有握在自己手心里的产业。在朱厚照明确表示,宁愿将官营产业回归民间,也不会给他们之时,地方才会有那么深的怨怼。

在刘瑾看来,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联盟,就只能把产业分给地方一条路子可走,这的确是最快揽权的办法,可亦是饮鸩止渴。朱厚照眼中装着大明的基业,尚不能协调官民矛盾和央地矛盾。地方官只管到自己一地一家,要是再给他们几家官营工场,事态只会更一发不可收拾。地方保护主义盛行、官逼民反难止……咽下去的肉,事后决不可能吐出来,更别提她们的身份,也不能彻底撕破脸。王朝在垄断和割据中走向崩溃,东亚贸易体系再次瘫痪,更快沦为西方的殖民地。

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做呢?

月池道:“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掌控两端,取用两端“中”。“中”乃处于中间的一支点,既不同于两端,却又照顾、牵制两端,使两端不要“悬崖滑落”。因此,这个“中”,不仅避免了两端的祸害,也挽救了两端,所以成了最高道德。【2】

分税、分红就是中庸之德的体现。

所谓分税,是在改革商税、扩大税源的基础上,大头归中央,小头给地方。

所谓分红,月池道:“不是说回归民间的官营产业,就和朝廷没关系了。朝廷可以以出资的方式,保留对产业的部分所有权。反正自己也管不好,何不把活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自己老老实实等分红,不是更好吗?至于这笔分红,自然也是归地方所有。”

官营产业逐步回归民间,市场逐步回归正常。地方则通过新增税权和保留投资的方式,获得新的红利,既消弭了地方的阻力,又将主动权继续保留在中央。

刘瑾喃喃道:“你早就想好了……底下的那些瘪三是有甜头,可近处的这些王八也得喂啊。”

月池道:“第一,商税改革不涉及关税,关税仍归中央独有。第二,出口产业的分红,仍是归中央所有,地方不可染指。这样一算,中央的收入虽然少了,可文官、武将和宦官可分的,却多了不知多少倍。”

刘瑾一凛,他当然明白她这么说是为什么。以前的垄断收入是直接归内库,悉数由皇爷分配。可现在皇爷倒了,这些财政收入既然成了税,成了官营投资,那就该归太仓!归公家所有!

刘瑾看向依旧不省人事的朱厚照:“你是什么时候想好的?”

月池垂眸:“我也忘了,大抵五六年前吧。”

老刘终于掌不住笑了:“他败给你不冤,真是一点儿都不冤。”

他的双目格外明亮:“那么,不知元辅打算派那位贤才去各行省谈?”

月池一愣,刘瑾道:“各地民情不同,势力不同,不是一道诏命下去就能解决的,必须要谈成一致,达成一致。我们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月池道:“户部自然得出人。张璁如何?”

刘瑾道:“他,还行吧。可光他一个,分量不够,你总不能把户部尚书也派下去吧。”

月池好整以暇:“那你的意思是?”

刘瑾道:“魏彬是皇爷身边的老人了,最为忠实可靠。”

老刘把脑袋提出来,跟着她玩,自然不愿替人做嫁衣裳。

月池道:“这自是再好不过,只是这一宦一文,都是好强人。如起了争执,又该如何是好。还得德高望重之人压阵才是。”

刘瑾试探道:“那你的意思是?”

月池道:“沈学士,你觉得怎么样?”

刘瑾一愣:“沈琼莲?”

得知消息后的沈琼莲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她的学生们簇拥在她周围,七嘴八舌道:“要去各行省,还要兵贵神速,您年高体虚,怎经得起这样的长途跋涉。不如让我们替您去……”

沈琼莲却笑骂道:“少来。”

她对婉仪俯身下拜。婉仪忙下金座,搀扶起她。沈琼莲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今日,便是我回报娘娘深恩厚德的时候了。”

婉仪泣下沾襟:“是我受惠于您才是,如今您年事已高,还要劳您奔波。”

沈琼莲笑着摇头,她环顾红墙金瓦,粲然一笑。她脸上已是皱纹密布,早不复当年的青春,可此刻看来,却不改当年写《守宫论》时的意气风发。

她道:“斑鸠挣扎一生,终于飞出蓬蒿,您该为她高兴才是啊。”

一行人匆匆出发。说是与各行省洽谈,可西部地处偏远,大点的产业多是靠朝廷扶植而成,朝廷不仅愿意分给税权,还给穷困之地额外的税收优惠,他们又岂有不同意之理,无非是争多争少罢了。问题的关键,仍是在东中部富庶之地,他们看到了垄断的红利,当然想名正言顺地分一杯羹。

这时,户部侍郎张璁方意识到,为何非要让魏彬和沈琼莲跟上的原因。地方水深如此,如只是他一人来,光是一个巡抚就能将他打发掉。可魏彬和沈琼莲都来了,这个分位就非比寻常,他们这才见到了当地世家、富商的家主,开诚布公地来谈一谈。

魏彬本就在官营产业中掺了一手,其中这些弯弯绕绕,他比谁都清楚。在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时候,只有内行人,才能避免被坑。至于沈琼莲,她既是两朝元老,又是皇后的先生,更是教导出无数女官,她既有资本强硬,又有才华争辩。有时,地方官员说了一条,魏彬还没反应过来,沈琼莲便已悉数驳回。

有人道:“沈学士,您这样说,倒教我等有口难言了。您是皇后之师,我等岂敢争执?”

这话里话外,就是说她以势压人,仗着现在是皇后奉旨监国,所以横行无忌。

沈琼莲却老神常在:“本该如此。诸位是久经官场的能人,张璁却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你们一开口,他能怎么说?就得我来说才是。”

一下就把所有人的话都抵了回去。如此多番拉扯,终于才达成了一致。作为商税改革、下放官营工场的交换条件,商税中的工场所得税按行政隶属关系上缴,中央工场交中央,地方工场交地方。

这样一来,轰轰烈烈的商税改革和官营工场的下放,得以顺利平稳地运行。地方官员从此之后,不可直接出面经营工场,要增加财政收入就只有两条路子,一是以衙门的名义向工场投资,二就是鼓励商贸发展,获取更多的工场所得税。为了来钱,大家自然卯足了劲头去鼓励本土行业发展,从头招商引资。民间商业被压榨多年,直到此时才感觉到脖颈上的绳索松开。

一时之间,乡约中的商摊、城郊中的工场、城镇中的商行,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亦为朝廷带来了更多的税收。

四川,慈济堂、济世堂、仁孝堂、回春堂等药铺老字号的匾额被悉数归还。谢丕和贞筠更是亲自登门到慈济堂去。老东家与少东家此前皆是大病一场,瘦得皮包骨,可一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病体顿时好了大半。他们听闻谢丕和贞筠登门,更是赶忙起身,连连道谢。

谢丕道:“时至今日,方有脸面见老伯致歉。”

老东家涕泗横流,他有心说些什么,到头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拉着谢丕进了自家的祠堂。谢丕不解其意,但是还是跟着进去,谁知一进就看到了李越和他的长生牌位,摆在最上面。贞筠紧随其后,怔怔地望着月池的名字。

老东家的泪如滚瓜一般:“小老儿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这铺子还有回来的这一天。寒门小户,没甚能为。我只能率全家天天烧香磕头,保佑李阁老和谢巡抚福寿双全。如再不幸有天灾人祸,您一声招呼,哪怕拼得我这身老骨头散架,我也绝不推辞。”

说着,一家人就要来磕头。面对此情此景,谢丕和贞筠纵是再能言善辩,也不知从何谈起了。

两人本是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慈济堂,待出门子时,带去的礼物是没有了,可又背了一大堆药材回来。两人见到对方的狼狈状,都忍不住发笑。

贞筠笑过之后,眉宇却仍笼着轻愁。谢丕不禁道:“怎么了?事情不都顺利解决了,还有什么烦心处?”

贞筠摇头:“正是太顺利了,我才担心,这真不是在做梦吗?”那个人,他真的倒下了吗?

这话说得既有傻气又有孩子气,可谢丕却能感同身受,他宽慰道:“我们只需要过好现下,将来的事,将来去担心。纵然天塌下来,我们不都是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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