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於外面的长廊,这间房间的配se就显得缓和许多,粉刷成米se的墙壁和木纹的地板着实令人感到舒适。房间里陈列着喊得出名字的普通t检仪器,正常采光的日光灯也让人感觉放松不少,可惜的是我原先期待的出口并不在这里。
至於那位戴着眼镜的男人,则正隔着一张桌子坐在我的正对面。
「请坐。」
「不必了。」感冒让我无力掩饰自己的烦躁。「请你先回答我,我会在那种像冷冻库一样的地方醒来,是不是你做的?」
「大致没错,主要是我。」从他的表情竟然完全感觉不到愧疚感。「我现在正要向你说明,但这必须要先对你的情况有初步掌握才行。首先希望你能让我确认一下你jg神和认知的状况。」
他推了下眼镜。「首先,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居然不打算先解释自己对我做的事和行为动机,换作是一般人这时候肯定动怒了。
「好像知道。」而我能做的仅只是依照指示回答。「你是柯文,最近一次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得奖原因是你在人造器官上的贡献,据说你成功找到完全不会引起任何排斥反应的材料,并成功以原本七成的成本制造出人类九成以上的器官。有些媒t甚至称呼你为本世纪的医学之父。」
「你知道的挺详细呢。」
「不过在那之後,你的团队因为执意进行人造人计画,试图用人造器官组出活人,引发了1un1i上的争议,同时受到各界高层的强烈挞伐。最後,在众人的反对下人造人计画被迫中止,你身为团队的代表则出面道歉,并在风波结束後整个人就这样销声匿迹,连个影子都找不到。那就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你的新闻了。」
「原来我这麽有名吗。」
在当时那几个月,每天的国际版都是这件事,我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那麽,。
但即便触感大相迳庭,镜子里映照出的外貌却还是跟我印象中的自己大致相似,这真的是为了我特意制造的身t。
我在一副人造人的躯t里。
我该做出什麽反应?
若我自杀失败没si,被救活了,事情还没那麽糟。但现在是我si了,却又被复活了,还是以这种听都没听过的方法,变成一个好像看过但没看过的人。情况一下子变得太复杂,我还没有足够时间反应过来。
这下怎麽办?依照新闻的报导,即便是利用他们最新的技术,整套身t的造价也是国际级的天文数字。而这套身t现在已经施加在我身上。
是说,为什麽是我?我想不到任何他们复活我的理由。资讯量有些超越我脑袋的荷重,思绪像是纠结在一起的线团一样动弹不得,我不知道该先思考什麽。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你给我等一下」总之要是他们向我收钱就糟了,声音勉强被从喉咙挤出。「你们擅自把我放在这样的身t里,有什麽目的?」
「」
「况且我是自杀者,再怎麽说你们应该也有考虑到我根本不想被救活的状况才对。」我扶着自己的额头。「先说,我没有意愿也没有能力负担任何费用,甚至没有活下去的慾望。你们对我做这些事,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
「请你好好把我的灵魂取出来,再自行x1收这副身t的成本。」
「」
「我根本不想活着,请不要自作主张。」
「这可不行。」
「什麽?」
「我们目前只掌握了储存并放入灵魂的技术,并没有掌握取出灵魂的技术。」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第一名最奇葩的言论,第二名也是在刚刚,名人讲话都是这样吗?我重新整理了下思绪。「那麽我只要重新自杀一次就可以了对吧?再si一次应该就行了吧?你刚刚说了我可以没错吧?」照他刚刚说的,我被允许这样做,破坏这副身t应该也不会太难。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估计不会成功喔。」
「?」
「你也触碰过了,知道这副身t的触感与众不同对吧。我们这十几年来,除了不断研究萃取灵魂的技术以外,同时也持续jg进改良这个用来搭载灵魂的载t。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即便你采用最激烈的物理方法,伤口也会在本tsi亡之前癒合。」
「」
「简言之就是你断成两半都不会si的。」
「这是什麽狗p言论」
「要试试看吗?」他掏出一把刀子。
「」我取过刀子,没什麽犹豫地在自己手腕用力划了一刀。并不是很痛,刀痕很深,但根本没有流血,足以见骨的骇人伤口以r0u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黏合。
这根本是疯了。
「好,那化学方法呢?」即使先假定他说的话是真的,也还有毒物和窒息si等方法。
「这副身t并不是采用常见的有机物质制作,目前并没有找到能够将其伤害的毒物。除此之外,其内部能够自主供应能源,所以也不会饿si或缺氧。」
能量守恒定律呢?他难道在我身t里盖了核融合反应炉吗?
「顺带一提,它对高温或低温也有绝对的耐受力,并且免疫老化。」他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点了火之後伸向我。我用手指去触碰,只感觉到有些微温热,但并没有接收到任何激烈的警讯,皮肤看起来也没有受伤。
「这种事谁有办法相信」
「如果不相信的话,其实可以尽管去亲自实验。」他带着微笑收起了打火机。
「」
「当团队成员们知道我们的计画只能在暗地里进行的时候,大家的热情不减反增,觉得难得有机会可以尽情做出违背自然法则的最强产品,便纷纷放手一搏。最後的结果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这是我们集结智慧结晶後的完美成果。」
「你不要开玩笑了!」我突然大吼。
他当我是什麽科幻片主角吗?一觉醒来就获得超能力?再来我就要被指派去拯救世界了?这家伙到底有什麽毛病?胡扯也该有个限度!
「再说,为什麽是我?」
偏偏是我。
偏偏是不想活下去的我。
偏偏是这样的我拿到了这样不会si的r0ut。
他们到底是以什麽准则在选择要复活的人选?
更甚者,是以什麽目的把人复活?
只是单纯的救人济世?那没道理非得要把r0ut做得这麽强。如果他们真的只是基於热情而做出这种强到根本不会si的r0ut,那麽也不可能这样贸然把路边抓来的灵魂放进来。
就算他们有能力量产这样的身t,要是复活太多的人肯定会发生严重的生态问题,他们如果是专业的医学团队一定也清楚这一点。
况且,刚刚他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我能够相信多少?万一绝大部分是真的,那我难道要被永远囚禁在这里?
思绪又开始乱了,我扶着额头瘫在椅子上。
「你好像还有很多事要烦恼。」他站了起来。「要不我们先出去外面走走透个气?我顺便介绍你个人。」
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但他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是数分钟前的我可能还有力气追问下去。但我现在连站都不想站起来。
「喔。」我像个傀儡一样任人宰割,只差没在身上接几条线。
「先说,我们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救人济世而已。」
这句话b政客说的话还廉价,但我已经连提出质疑的力气都没有了。
心里想si的心情也依然持续着。
我正跟着他从原先的走廊往回走,看来出口真的在另一头。
「我们希望人们离开前能尽量不带遗憾,所以想尽可能给你们这些si者一段时间来弥补生前的过错或是完成未完成的梦想。」
上次听到这种慈善家等级的言论是在学校的演讲厅,那位讲者声称他已经捐款数亿帮助中东国家平定内乱,结果演讲结束没几天後就听到他被该国叛军枪杀的消息。
「我想不到你们有什麽理由这麽做。」
「自我满足?」
至少好消息是目前看起来我不会成为什麽被绑在床上的可利用解剖素材,或被关在开刀房里不见天日。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那完成了之後呢?那些人弥补完过错了或是完成梦想了之後该怎麽办?」依照他说的,这具身t不会si也不会老化。
「我们到了。」
他好像是看心情回答问题。
走廊的另一头是一架电梯,相对於两旁一片惨白的墙壁,这种令人感到熟悉的机械反而还显得b较温暖些。
进入电梯後,我才发现我们是在地下。随着电梯的上升,空气里的sh霉感也逐渐降低,呼x1起来变得舒适许多。
上到地面以後,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通风良好的乾净大厅,空间很宽敞,整t看起来b起一般居家要华丽得多,但感觉又不像什麽高级公寓或是商务大厦,真要说起来的话
「大概就是像孤儿院那样的地方。」他向我使了一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的眼se。
孤儿院刚刚还在霉味四溢的地下暗道,现在就在这种洋溢着温暖感的住所吗。
「毕竟以我们目前的技术能力,没办法使你们与真人看上去完全相同,要是你们的存在被外界发现就糟了,因此需要一个地方藏匿你们。」
以放养代替圈养的概念。
「啊!医生!」
踩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跑过来的是一位白人nv孩,顶着一头银白se短发,年纪目测十四到十五岁,只b我略小一些。身上穿的是成套的棉质运动服,及肩的短发上绑着一头大大的蝴蝶结。脸上灿烂的笑容耀眼得太离谱,我甚至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喔,你来啦。」他转向那nv孩。
nv孩靠近以後我才发现,她的皮肤虽然与我呈现不同的肤se,但也略呈胶质的半透明状,瞳孔也明显过大,与活人间的差异度只差一点就要迈入恐怖谷。
这个nv孩也是人造人。
我真的不是第一个。
那麽她的身t也跟我有一样的x能吗?如果真的有,那麽这样的个t再多个个就会对生态造成严重影响了,我不认为他们会在缺乏充足理由的情况下这样肆意制造人造人。
「咦?这位是新来的姐姐吗?」她的英语听上去很生疏,口音明显是来自东欧或俄国。这麽说来她的身t可能也是按照生前的模样特制的。
生前
「没错,就是这样,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喔。」
「嗯!」她的笑容向我凑近,但是太刺眼了,我根本不敢直视。
「那麽,就交由你负责来带她来认识环境」他露出我今天看过最讨人厌的笑容。「这个重责大任就交给你罗。」
「好的!没问题!」
「好。」他说完便回身往电梯走去,留下我在原地。
我马上就被丢到跟这颗小太yan独处的窘境,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愿意自己探索。
「你好,我叫叶娃!」
「呃,」她炽热到我都快忘记自己名字了。「我叫丽莎。」
「啊!丽莎!」只是听到了我的名字,她的反应开心得像听到乐透号码一样。「很高兴认识你!」
「啊嗯。」
「丽莎姐姐,你想要先看哪里?我们有大澡堂、大食堂啊!我还要把你介绍给大家!」
我不想面对更多太yan了。於是我出声阻止她:「等一下好吗,b起这个,我想先多跟你聊聊天,多认识你一些。」
「啊!当然好啊!」
我找了大厅里最显眼的一张沙发坐着,让叶娃坐在我的对面。我必须要从她口中尽可能得知医生说的话的真实x,这才b较接近我真正的目的。
「呐,叶娃」
「嗯!」她正襟危坐。
「你在这边待了多久了?」
「嗯大概几个月?」出乎意料地没有很久。
「其他人也是吗?」
「没有喔,最久的已经待了一两年了。」
「其他人也跟我们一样吗?」我希望她能理解我口中「一样」的意思。
「嗯,大家都一样喔。」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微笑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复杂。看来她听懂了,我一方面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莫名地感到抱歉。
「有些人是意外身亡的,也有人是病si的,也有人像我一样,是被误杀的。」她继续说下去:「不过柯文医生给予了我们重生的机会,让我们可以继续活着。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她口中突然出现的成熟话语实在太正向了,让整天想si的我羞愧得无地自容。不过我从这些话中找到在意之处。
「柯文医生是一个人吗?不是一个团队?」
「嗯?柯文医生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喔,他一个人带领着我们。」
可能是其他团队成员已经离开了,或只是单纯地没有露面。
「他带领你们做些什麽?」
「哼哼,这个你接下来就会知道了唷!」
有回答等於没回答。
「还有一个问题,在这里所有人的身t都不会受伤也不会老对吗?」
「不会受伤喔,受伤了也会马上痊癒。但是会不会老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才刚来没多久。」
「那麽,」现在要问的是最重要的问题。「目前被复活的,有多少人?」
「这个嘛,」她露出了连我都觉得可ai的笑容。「不用担心,我会带你逐一去认识他们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男人说的没有错,无论我如何使用尖刀往身上刺,拔出来之後根本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就马上癒合了。我试图从机械感十足的心跳声判断这具身t中人造心脏的位置,但攻击起来仍然没有效果。
在孤儿院里找到厨房和澡堂之後我甚至试图用火烧和把头埋进水里,但也是一样的结局。我甚至连窒息感都感觉不到,什麽都没有。
照这样看来,就算我现在再往海里跳一次,也只会成为一块会动的漂流木而已。
目前并没有任何人拘束我的行动,更没有人阻止我进行自杀行为。那位医生似乎真的对这副身t很有信心,至少在身t的x能方面大概没有说谎。
我根本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不会老化」这种荒唐的设定不要也是真的。
围墙就在院子的外围,中间是紧闭着铁栅栏的大门,也没有人看守。虽然围墙的高度其实不难翻越,但以我现在的外貌,大多数人应该都能辨识出我不是真正的活人,我并无法得知我现在出去会遇到什麽危险,也许会b现下的放养状态要更糟。
况且我的目标是si,在外面曝光不一定会提高我si亡的成功率。
「就像个活屍一样」
将军。无力感从癒合的伤口往四周蔓延,覆盖住我的全身。我现在连si都做不到。
他们当初在造这副身t的时候,恐怕也是以恐怖电影里的活si人作为标的x蓝本,可惜我完全没有心情佩服他们的技术力。
即使是在最後的最後,我连自杀都以失败告终,跟我做的其他事情一样。
如果世界上有神,那我的故事肯定是祂拿来消遣用的廉价短篇喜剧集,就算把剧本放到书局也卖不到两块美金。
不对,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再坚强的身t也一定有漏洞,我还是有可能把它找出来
「呐,你什麽时候要陪我去认识大家?」
叶娃不知何时从我身後窜出,即便是在我上次严正拒绝之後,她依然没有删减邀约的热情。
「下次,好吗?」找到si亡方法是当务之急,况且再跟她深交下去,我怕我si时对她造成的寂寞感会让我感到罪恶。
说起来,我也在这里活动两天了,但并没有看到除了叶娃以外的其他人。我不禁对她口中所谓「大家」的存在保持部分疑问。
「唔」她看起来很沮丧地低下头,上次也是这样,不过她的沮丧状态看起来不会维持超过一分钟,这应该是生前的个x所致。
「这麽说来,大家都在哪里?」
「大家都躲起来了喔,躲在房间里。」
「房间?」这副身t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照理来说也不需要自己的床和餐桌。
「嘛,人总是需要一点ygsi的嘛。其实我们也有为丽莎姐姐准备房间,只是你从来不肯好好听我说话」她嘟起了嘴。「我可以带你到房间,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像他们一样从此躲起来不露脸喔!」
看来她b我想像中还要寂寞,如果帮助她能够获得有助於我si亡的资讯,也许我可以试着多跟她交流。
「不好意思,那麽能请你带我到我的房间去吗?」
「嗯!好啊!」
她是个好孩子,我对於先前没有好好跟她说话开始感到愧疚。之後我也许可以就其他人不肯出房门这件事跟她做一下讨论因为我也有点想理解原因。
「就是这里!」我在叶娃的引领下来到一排写着门牌的门前,其中第一扇门的门牌上写着我的名字,其他的门牌也写着字,我想那就是她口中的「其他人」。
「那麽就请好好休息吧!但是记得下一次会议的时候要准时出现,不可以偷跑喔!」
会议?
「那是什麽?」
「啊!那是医生为我们举办的喔,要让大家互相交流生前的生活,帮彼此找出生前未能完成的愿望,然後互相帮对方实现啊。」
被完美包装的邪教仪式呢。
「如果那些愿望中有需要外出才能完成的项目,医生还会开车载我们出去喔。毕竟我们单独外出很危险嘛。」
「我不会参加。」
「啊」她的表情瞬间像是被弃养的家犬,放任罪恶感开始在我头上累积。
但并不是我不愿意出席,而是我很确定我生前没有任何未完成的愿望,否则我的si法就不会是自杀。
更何况我们并无法得知医生这麽做的真正目的,他目前依旧是行踪可疑的不明人士,至少就我看来是如此。
我擅自推开房门,里面大致有简单的床和书桌,除此之外几乎空无一物。整t视觉上跟我的大脑一样充满空洞感。
总感觉我不知还有多长的余生就要在这边度过了,这让我空空的脑开始被惆怅感填满。
「唉」我踏进房门,转身面对叶娃可怜兮兮的哭丧脸。
「那个」她露出我一辈子都摆不出的生动表情。总感觉这副身t在脸部的丰富度上有点太强了,我不禁好奇他们是怎麽分配制造成本的。
「你对我哭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出席的。」
「请至少来第一次好吗」她牵起我的手。
「呃」我要是不点头好像就走不掉了。
「我保证会让你感到有趣的,请至少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
这种强烈的游说能力甚至让我怀疑她跟地下室的医生是不是一挂的。
但我又想起这个小nv孩这些日子有多孤单,如果她所言为真,我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愿意陪她从事这种活动的人,毕竟她口中的「其他人」根本不太出门。
「好的,只有第一次喔。」
「太好了!谢谢你!」她看起来高兴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下子必须把si亡计画往後延了,我暗自期许自己不要对现在这个决定後悔。
目送叶娃离开後,我关上房门,肆无忌惮地倒在床上,却怎样都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