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雨绵绵,乌啼哀诉。
原野血流成河,雨丝凝滞狂屍与腥血结合的恶臭,久久挥散不去。狂屍的嘶吼盘桓耳畔,张纪昂能听见同伴一个个被撕吞入腹,但他只能躺在地上聆听哀号。
w血染满战袍,烂泥掩盖住视如生命的珍贵兵器,成了失去锋芒的破铜烂铁。即使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他依然可以透过灵识感受强烈杀意。
以及巨大的,宛如雨後霉生的绿皮红眼怪物。那怪物如传闻中狡猾强悍,张纪昂的部队中了诱敌深入的计谋,被成千上万狂屍突袭,杀得溃不成军。
此时他感应到生命将尽。
挟带恶念的气息步步b近,一寸寸收割x命。
张纪昂放弃挣扎,用最後一gu灵力保住丹心,以求後来收屍人辨认,至少遗t还能送至故土落叶归根。
昏暗之中一道白光乍然而逝。他忖自己已到弥留之际,恐怕黑白无常很快就要来接他。
黝黑的视线骤然降下一缕光芒,瞬间如同发丝的光朝四方s出。
他听见一个声音响起,那是少nv悦耳的念词。风雨声忽止,四周静得出奇,徐徐清风吹走sh冷的天气,舒坦如某个春日午後。
当他张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处视野昏蒙的草地,这时白光再现,闪耀破开幽暗的天空。
恍然间天上奏下弦音,乐声美妙庄严,节奏安详庄重。一位穿着白袍的高挑金发少nv缓缓走来,她白皙剔透,神情淡然,不露颜笑,一双明眸散发说不出的祥和。
她如y霾中的光,w泥中的莲,清雅而冰冷,任何俗气都不能沾染一分。
金发少nv轻轻按着他的额头,然後双颊,接着下巴。
张纪昂看见金发少nv背後竟生出三对白洁羽翼,浑身包裹光芒,闪烁如极夜中的星河。
金发少nv将他拥入怀中,如同母亲真挚充满慈ai的怀抱,那柔和的祷词如潺潺水流灌满耳畔,注入清新的力量。
张纪昂忖少nv是否为九重天上的天nv。
可是张纪昂开不了口,只能静静躺在金发少nv怀里,安乐的氛围让他忘却战场的残酷,si亡的畏惧,如个无忧无虑望着苍穹的少年。
金发少nv轻轻吹了一口气,张纪昂感到困了,尽管他想多看眼前美丽的少nv一眼,沉重的眼皮还是遮住了那道美丽的脸庞,促使他沉沉睡去。
张纪昂猛然睁开眼,看见布制的营帐,立刻明白自己yan寿未尽。
起身却发现腹部一阵疼痛,他想起与狂屍作战时被划伤肚子,因此他小心撑住身t,才勉强坐起来。
他第一个找寻的就是方才见到的金发少nv,急忙四处顾盼,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白se长袍的背影。只是那背影明显属於男人。
穿白se长袍的男子察觉到动静,前来探望张纪昂。那人黑发蓝眼,年纪约三十岁上下,面貌温文,身材修长,看来极有修养。白袍前绣有金边十字,颈子挂着一条鱼造型的银质项链。
「我以为你会睡得更久。」
张纪昂讶异那名男子对自己的语言说得非常流利。
「你别担心,我是常胜军指挥官,这里是我的营帐。」男子以优雅的口吻自我介绍道。
「哈勒.戈登?」他吃惊地打量。
他当然听过戈登少校的名字。
一切要从动荡古老封建帝国的战争说起。
十年前,一个叫做洪秀媜的妖人自命唯一真主之nv,随後各地出现大量刀枪不入、样貌狰狞的狂屍,她建立号称太平天国的新兴国度,辗转各地攻击城市与乡村,造成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因日久承平,战力不济的朝廷军队陷入连年苦战,难以遏止太平天国攻势。
闭关自守的帝国顶不住朝野声浪,决定开放地方自起义兵。张纪昂所领的昂字营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窜起。
除此朝廷又力排众议,为广求jg兵,无数海外佣兵涌入帝国参战,其中作战最勇猛、所向披靡的便是由哈勒少校率领的常胜军。
但张纪昂一直对外国佣兵没有好感,认为这些人的到来无疑说明他们能力不足,可是此时张纪昂却被潜意识里的竞争对手常胜军所救。
「没错,很高兴你听过我的名字。」哈勒替他斟了一杯水。「我们的部队抵达这里时,看见令人伤心的一幕,我为你si去的袍泽诚挚哀悼。」
「是的……其他人呢?」张纪昂急忙询问夥伴的下落。
哈勒安抚他道:「实在很抱歉,我们只发现你一个生还者。」
「怎麽会……」但他立刻忖怎麽不会,他们只有五百人,狂屍却有数千之众。他只能愤恨地说:「要是我清醒点,别像个白痴深追,弟兄们就不会白si!」
「你的伤虽然好很多,但得多休养,请先别胡思乱想,让我们为受折磨的灵魂祈祷。」
「不行,狂屍接着就打杭城,杭城是东南重镇,我必须赶紧告知刘参将。」
「至於这点请放心,山苗已经被擒获,正押往李总兵的大营。」
「什麽?」昂字营正是遭山苗设计击溃,他直囔着不可能,但哈勒没必要说谎。张纪昂只能心有不甘的接受常胜军替他报仇的事实。
哈勒看出他的浮躁,安慰道:「山苗的确不容易对付,事实上若没有李总兵的援助,我们将会陷入苦战。两天前我们与李总兵的部队合围,才顺利打败山苗。」
「两天……也就是说我昏迷了两天?」
哈勒颔首,补充道:「发着难以置信的高烧,感谢唯一的真主,总算脱离险境。」
真主。张纪昂对这个词汇相当敏感,因为太平天国的首领洪秀媜正是自称真主之nv。
「那麽杭城已经解围了?」
「是的,李总兵已先行率部队前往锡城,我们则需要整顿,过两天才会与李将军会合。」
张纪昂眉头紧蹙,心里嘀咕这次惨败,他如何有颜面见李总兵。
但不跟着去锡城,他更不可能回乡,他带领的队伍全是自幼相识的家乡子弟,若自己孤身回去,又怎麽面对乡亲。
哈勒明白他的处境,提议道:「你的伤需要时间,不如先在这里好好休养,再跟我们一起去锡城。山苗手下有三千狂屍,若不是你们消耗其战力,我与李总兵也难制胜。」
哈勒把战胜的关键功劳揽给张纪昂,无疑要他吃颗定心丸。再者有常胜军的保证,李总兵也不会过於刁难他,毕竟山苗确实不好攻,过去不晓得有多少部队栽在那个庞然绿妖手上。
张纪昂并不想跟外国佣兵一起行动,但哈勒已经把人情做得这麽足,他再婉拒便显自己不厚道。再说他只身一人也难有作为,先留在常胜军疗伤倒是折衷的好办法。
上天既让他苟活,他便发誓要手刃洪秀媜,宽慰家乡子弟的冤灵。
一番权衡後,他吃力的作揖道:「哈勒先生,您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在此谢过了。」
「哈哈哈,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帮助战友自然是应该的。不过严格来说,你的救命恩人不是我。」哈勒莞尔摇头。
张纪昂没有对「战友」一词产生反应,则是浮现那如幻梦的场景,那个有着三对羽翼的金发少nv。
「是有着三对翅膀的nv人?」
「是的,她叫做奥莉嘉,是个美好而善良的少nv。」
张纪昂疑惑道:「她有三对翅膀,难道是你从外洋带来的jg怪?」
「奥莉嘉是真主赐福之人,拥有炽天使的守护。这麽说你可能难以理解,但奥莉嘉本质上与我们并无不同。」
「总之那位姑娘有着不容小觑的能力就是了?」
「这样解释也不算错。」哈勒笑道。
知道金发少nv是真正存在的人後,她的身影变得更加清晰真实,只是张纪昂难以想像容貌冰玉无瑕的金发少nv跟丑恶狂屍交手时的样子。
「对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姓张,名纪昂,字孙起。」
「哦,我听过你的名字,昂字营营官。」哈勒眉头微扬。
「现在昂字营全没了,在下还有什麽资格被称为营官。」张纪昂伤心的自讽,他发现哈勒用悲悯的表情盯着他,赶紧敛起悲容,他可不想在外国佣兵面前漏气。随即转换话题问:「不知道少校对狂屍了解多少?」
「这个称呼太过拘谨,叫我哈勒就可以了。我也称呼你为孙起?」
张纪昂深感讶异,一般洋人不谙帝国礼节,不知非亲长不能直呼其名,可见戈登下过工夫研究。
得到张纪昂首肯後,哈勒说:「根据我们蒐集的资料,狂屍的前身似乎也是普通百姓,也许是受到洪秀媜的邪法灌入恶灵。但具t过程是什麽,我们并不清楚,你长年与太平天国作战,也许知其一二?」
哈勒所言不假,那些刀枪不入的恐怖怪物原先的确是普通血r0u之躯。
「根据去年霆字营擒获的太平天国将领海童的口供,成为狂屍能够长生不老,我们从几千年前便有追求长生不老的传统,这或许是洪秀媜用来蛊惑人心的依据。」
「长生不老?是指永生吗?」哈勒不解地问。他所信仰的真主便宣扬信者永生,但哈勒进一步解释道:「真主所说的永生乃指jg神上的救赎,并非年寿永恒不坠。」
张纪昂说:「变成那种恶心的样子,活上一万年也不好受。」
张纪昂不解那些人为了长生竟甘愿成为狂屍,也痛恨那些人为此私利而祸害无数人。
「因此我们认为解决祸首才是治根之法,否则狂屍永远消除不尽。」
「嗯,只是洪秀媜行踪不定,几乎无人见过她的样貌。」张纪昂将各地听来的传说勉强拼凑出洪秀媜的容貌,「听说她有两丈高,浑身臭气,八对眼、十双手,唾ye可以腐蚀钢铁,吼声如同雷鸣。」
「完全符合可怕怪物的定义。」哈勒语带微愠:「此等怪物绝非真主之nv,只能是异端恶魔。」
张纪昂虽非信仰真主,也认同戈登的说法,「罪大恶极的妖妇岂敢称神!」
哈勒一脸认真地说:「因此请相信我们不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来到贵国,严格来说,我b你们还迫切想要解决w蔑真主之名的恶魔。」
张纪昂能感受哈勒对信仰的虔诚,但他不在乎真主,只想早日解决太平天国,让人民重回安宁。
「对了,奥莉嘉姑娘||那位真主赐福的金发少nv人在哪,在下想当面答谢她。」
「奥莉嘉在为亡者祈祷,愿他们煎熬的灵魂安息。」
张纪昂听出端倪,哈勒用的词语是「亡者」,而非「牺牲者」。
可以理解成奥莉嘉不只为战si的昂字营、常胜军祈祷,而是所有在战场上经历si亡的||包括张纪昂憎恨的狂屍。虽然狂屍身前也是普通百姓,但他们接受诱惑,抛弃人的躯壳,甚至祸害他人,此时张纪昂只能将其视为仇敌。
「那位姑娘在为谁祈祷?」他再次问。
「真主之前一切平等。」哈勒意味深长地说:「唯有真主能决定谁有罪,即使是魔鬼也能获得宽恕。」
夕yan渲照平静原野,若非浓厚不散的血气与腐味,倒适合坐在此处静赏晚霞。
柔和歌声萦绕耳畔,一gu清爽和风拂来,彷佛梦境再现。不必猜想,张纪昂知道梦中的天使便在附近。
四处张望,果然在一棵枯树下看见一头金se长发,只是少nv未如梦中穿着白衣,而是袭着素雅的氅衣,没有过多的纹饰反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也没有那三对羽翼,就像一个平常人。
奥莉嘉伫立摇曳青草间,以陌生的语言唱念经文,如诗如画的风景。
张纪昂悄悄走到她身旁,奥莉嘉知道身旁有人,但仍心无旁鹜念诵,每一个音节彷如高妙作曲家jg湛的手笔,即使听不懂也能平静地聆听。
两天前这里狂风暴雨,杀声震天,张纪昂的部队和狂屍血战厮杀。此时一派风轻云淡,所有恐惧与颤栗似在奥莉嘉优美的祷声中一笔g消。
张纪昂从侧边打量她,从头到尾仔细审视,以带着监赏一种艺术品的眼光。奥莉嘉宛如巧匠jg雕细琢,才能将那张脸庞雕砌无暇,并不单指长得漂亮的部分,那无暇的美很大一部分来自其安适而沉静的气质。
「在下特来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歌声蓦然停止,原野倏地静默。
「躁动不安、充满戾气的灵魂无法获得平静。」
「经历那些事情,的确难以平复。」张纪昂不讶异奥莉嘉如何洞悉他的心境。他确实深感躁乱,不只因为那场战役的惨败,还有奥莉嘉竟以优美的歌声为狂屍祈祷。
「痛苦的灵魂已安然睡去,不必过於悲伤。」
这时张纪昂发现奥莉嘉根本没在看她,而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有谁藉她之口说话。但这些话却用熟悉的语言来说,彷佛就是说给张纪昂听。
张纪昂乾脆自顾自地说:「h土之上满是冤灵,大业未成,纵然逝者也不得安宁。在下无法g涉姑娘的行为,不过狂屍为了长生而伤害无数无辜的百姓,实乃天理不容。」
张纪昂说出心中不悦,但还是极大限度压抑情绪。不管怎麽说,奥莉嘉救他一条命,让他还有机会报仇。
「今天应成为安息之日,无论活着或si去,都要在卸下慌乱心神,迎来静谧安详的流动。」
「姑娘救在下一命,在下自当犬马以报,今後若姑娘有难,在下绝对舍身相救。」
「战场无胜者,不分彼此都是被害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引领受创之魂安息。」
道不同难以相谋。张纪昂不再多说,反正对方只要能帮忙打败狂屍,理念不和也无关紧要。他们有他们信仰,张纪昂也有自己的路。
要说的话已说,恩情也谢了,张纪昂便不打扰她。
准备走回常胜军大营时,他看见哈勒站在不远处,似乎一直在观察两人。
哈勒告诉他这两天常胜军已经将战场清理乾净,昂字营弟兄的屍首也聚集一处,晚上就要火化,并打算让张纪昂亲自点火。
张纪昂很感激哈勒的安排,由他来送弟兄们最後一程最适合不过。
哈勒看得出刚才的对话让张纪昂心有疙瘩,於是说:「奥莉嘉对每一位si者都充满怜悯。」
「看得非常明白。」张纪昂讽道:「如果si的全是狂屍,在下也会义无反顾祈祷他们获得安宁,以免来世继续作乱。」
哈勒只是面露浅笑,不再牵扯张纪昂紊乱的心境。
入夜後张纪昂默默走到架成数堆小丘的屍首,凝望着一张张旁人已经无法分辨的脸庞,但张纪昂还是一一认出那些与他嘻笑、共同吃苦作战的人们,他的脚边散落一绺绺木头兵牌,每一个兵牌都代表那些陪他出生入si,誓愿扫荡狂屍不复还的弟兄。
常胜军围成零落的圆圈,静默地为si者哀悼。
忽然张纪昂听见奥莉嘉的歌声,但实际上奥莉嘉并不在这,这让他想起自己还有最後一件事没完成。他拧紧火把,踏着沉重步伐到小丘面前,是烟或是他说不上的东西燻红了他的眼眶。
火烧,浓雾窜天。
而那动听的歌声亦随晚风轻扬。
夜梦霏霏,梦回故地,张纪昂又身处当日。
「昂哥||」负责夜巡的年轻兵勇见到张纪昂领着两个亲兵巡视,连忙殷切喊叫道。
「谁准你乱喊的!」年纪较大的巡哨敲了犯讳者的後脑。「营官,这家伙太没大没小了,请您莫要责怪。」
昂字营的兵勇是张纪昂家乡的老兄弟,又跟在打仗身边多年,大夥私底下都亲昵称呼他为「昂哥」。只是张纪昂治军严明,公私必分,不希望让别人觉得昂字营散漫无纪。
张纪昂先是板着脸,让那名年轻的惊怕地道:「饶我一次吧,下次不敢了。」
「你这小子总ai捣蛋,在我面前就算了,别人面前得注意改口。」
「还是昂哥最好了,保证没有下次。」
年长的又朝他脑门拍了一下,训诫道:「打你都不长记x!把你老哥的面子都放在地上踩啦!」
「算了,弟兄们都累了,你们巡夜要看紧,今日虽打退山苗,还是得小心为上。」张继昂莞尔道:「少打你弟的头,要是打傻了,回乡後怕是翠儿不要他哪。」
「就是嘛,还是昂哥||营官明白我。」年轻的笑说:「这一仗杀得山苗连头都不敢回,我敢说那些怪物肯定躲在山g0u发抖,昂哥||营官,我们为何不趁夜追杀?」
「今日一役确实颇有斩获,不过刘参军的兵还没到,我军已孤军深入太远,我不能让弟兄们再冒险。」
「兄弟们杀得正酣,说不定再冲杀一波,摘了山苗脑袋,到时看那帮躲在山崖上的懦夫还有谁敢在您背後闲话。」
「得了吧,他们是他们,昂字营只管做好自己。ai争ai哄随他,我们只为剿灭屍贼,还百姓太平。」
「反正兄弟们一定帮您挣口气,您说今天打得够响彻吧,盛字营那几些个懦夫平时嚣张的很,现在只敢堵在上面连个p也不敢放。」年轻的越说越过瘾,直到张纪昂变了眼se才停口。
年长的把弟弟推到一旁,道:「营官,我看山苗也被打残了,您也趁机会好好休息,这几天也不见您休息片刻。」
「屍贼未灭,哪有休息的工夫。明日一早待弟兄们修整好,直取山苗脑袋。」
又与两人闲话几句,张纪昂领着亲兵继续巡守营寨。
山崖上点点星火显示了友军位置,张纪昂孤军奋战,深入山g0u,他虽不信任友军的战斗力.但他们立在两侧也算照应。张纪昂素来不喜欢那些营官们互相吹捧而不g事,更是厌恶与人迎合,就算那些人背後非议也无所谓,他认为剿贼安民才是真正该做的事。
帮打是不指望了,毕竟追山苗本就是他坚持的。不过算算时辰,刘参军的兵明日也会驻入,皆时两军合流,山苗再横也留下脑袋。
转眼一阵朦胧,张纪昂看见浑身通绿的山苗指挥狂屍突袭,他接获探子迅报,立刻风风火火披戴甲胄,从兵器架上拿着斩马刀冲出营帐。只见昂字营上下一片慌乱,狂屍冲破栅栏,杀破防线,火器纷飞。
风雨切断各哨联系,张纪昂无法即时下达军令,致使山苗将各哨逐步吞灭。张纪昂带领亲兵突围,大杀狂屍,滂沱雨势也刷不净一身hui血,他怒与山苗对峙,使劲挥动斩马刀,杀得身躯巍然的山苗忌惮不前。
後方库却轰然大响,爆出片片火光,爆炸扩及周围,一阵浓烟袭卷张纪昂,一刹间山苗甩来巨爪,张纪昂推走亲兵,後背重创,接着十来只狂屍一拥而上,饥渴的啃食他的身躯。
张纪昂奋力驱走狂屍,自己也已是风中残烛。
山苗放肆大笑,如利刃声声剜掉心头r0u,张纪昂却动弹不得,眼睁睁见弟兄们惨si那绿妖怪脚下。
鼓令三通,没有任何人来援。
他只能朝天怒吼||
「孙起,孙起?你没事吧?」
张纪昂从浑身是血的噩梦中惊醒,觉得心里被绞索紧紧揪痛,眼前出现的竟是奥莉嘉,她轻按住张纪昂的x膛,试图抚慰那份烦躁。
再仔细一瞧,眼前模糊的美丽脸蛋变成熟悉的和蔼脸孔。哈勒端着茶杯观察他的状况,见他醒了,才放下心来。
张纪昂慢慢缓过神,掀开被冷汗浸sh的被子,迅速观察四周,在场的只有哈勒一人。
哈勒将热好的茶水递给张纪昂,张纪昂接过,啜饮了一小口,热气放松僵y的身t,脑子也渐渐恢复清晰。又张望了几眼,确定自己是躺在哈勒的营帐。
「让你见笑了。」
「梦见了狂屍?」哈勒把椅子拉到床前,见张纪昂颔首,便宽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把自己b得太紧。」
这番话张纪昂不是不知道,但弟兄们的屍首化灰,当日种种反而更加深刻,像是植入血ye之中。只要一阖上眼,挣扎的人们就会浮现出来,夜里辗转难眠,即使入梦,也离不开全营遭歼的惨烈场景。
他确信唯有手刃洪秀媜,摧毁太平天国,弟兄们的灵魂才能真正得到安息。
「现在什麽时辰?」
哈勒取出怀表,「早上八点钟,换成你们的计时法应该是||」
「辰时。」张纪昂放下茶杯,拖着疲惫的身躯下床。「队伍要开拔了吧?」
「你的烧虽然退了,但内伤非常严重,我可以派几个人跟着你慢慢走。」
「在下恨不得早日上场御敌。」
「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按照医生的嘱咐好好休养,若勉强伤坏身t,反而会更加严重,要是不小心伤及x命,你怎麽去做想做的事情。」哈勒以现实情况分析利弊。
「说得很对,不过在下坚持要跟着你们行动,绝不拖人後腿。」
「好吧,跟着我们走倒无所谓,」哈勒看着张纪昂坚毅的眼神,「但看起来你想说的似乎不只这些。」
「在下希望你能答应一件事。」
「我想我的答案你不会喜欢,但要一个英勇的战士安静地坐在後方等待是不可能的。」哈勒笑道。
被噩梦缠身的同时,张纪昂也澈底思考过,要是现在回去见李总兵,即使不受惩处,恐怕再也无法上场作战。他不怕受罚,只担心不能上战场,因此倒不如跟着常胜军还有仗打,只要揽个大功劳,让李总兵刮目相看,定能再领兵一雪前耻。
「请你让在下随军作战。」张纪昂单膝跪下,拜以军礼。
为了报仇,他铁了心要忍,即使得混在他素来视为对手的常胜军。
哈勒赶紧扶他起来,但张纪昂坚持要等哈勒给予承诺才肯起身。
「我当然很欢迎你这样的战士加入,但请不要怪我的话说得太严重,孙起,你现在就如折断的刀、生锈的铁,仓促让你上阵,只是在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断刀可炼,锈铁可除,唯独杀敌之心难灭。」张纪昂以拳击掌,坚定地看着哈勒。
哈勒在张纪昂眼中看见熊熊烈焰,他也有打算,便允诺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既然要随军,就必须服从常胜军指挥官的命令,行吗?」
「在下受常胜军襄助,绝无二话。」。」张纪昂喊道。
「那麽先接下你第一个任务,往锡城前我军需要补给,前面恰好会经过一个城镇,麻烦你替我们进行交涉。」
张纪昂自然一口答应,他早想出外走动,无论多小的事也好,只要不要像个废人待在床上疗伤。
这座城镇曾遭狂屍攻破,形成一片荒芜,後来久攻不下,两年前张纪昂率军反攻夺回,居民才逐渐回流。人对环境的适应力很快,不过两年时间城镇已经恢复人气,几乎看不出当初宛若鬼城的凄惨模样。
人们忙碌的来往街上,小贩扯着嗓子叫卖,妇人在商铺前讨价还价,一切都平凡和乐。看见大家都安居乐业,张纪昂心里轻松不少,这表示没有白费弟兄们当初浴血奋战。
只是身旁的奥莉嘉却与这份活力格格不入。
她的沉静在人声鼎沸的街道反成怪异的存在。
张纪昂忖常胜军这麽多人,为何偏要派这个完全不适合人间烟火的真主赐福之人来当代表,她的美确实x1引众人目光,但她的冷也让众人觉得不舒适。
这让奥莉嘉更像个普通人。如哈勒所说,奥莉嘉与常人并无不同。
还有个严峻的问题,奥莉嘉似乎除了经文和祷文外,根本不说话,张纪昂必须问她常胜军到底需要多少物资,但问了却得不到回答。
张纪昂头疼地看着奥莉嘉danyan灵x的眼眸,那眼睛超凡脱俗,空灵飘逸,哪会知道常胜军需要多少米、多少菜。
「姑娘,其实在下一个人就把事情办妥,不如你先找个地方休息?」张纪昂打算按照他知道的人数做采买,也b让一问三不知的奥莉嘉跟着好。
奥莉嘉没反应,迳自走到一间米舖。
老板听见客人上门,笑yy地出来迎接,见到个金发蓝眼珠,立刻傻愣着,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张纪昂叹了气,说:「她会说我们的话。」
「两位客人需要什麽?」老板松了口气,恢复笑脸问道。
「三十石米。」奥莉嘉说。
「嗄?两位别开玩笑了,胃口再大也吃不完这麽多米。」
「四天份的米,三十石。」
张纪昂这才发现奥莉嘉可以好好说话,也了解常胜军的实际状况。
「老板,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此时铺外有人喊道。
「来了。」老板向张纪昂道歉,「两位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张纪昂趁店里没人,质问道:「姑娘既然能说话,为何要装聋作哑?」
「什麽意思?」
「这下总算听懂了?在下一路上问需要多少资粮,姑娘却一句话不回,到了米舖倒是肯开口。」
「但你不是卖米的老板。」奥莉嘉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什、什麽?那你知道需要多少菜吗?」见奥莉嘉没有反应,张纪昂楞问:「因为我不是菜贩,所以你也不回答?」
「嗯。」
这下张纪昂总算0清她奇怪的思路。
「姑娘,要是如此你自己来,或我自己来不就成了,何必我们两个乾瞪眼?」
「不知道。」奥莉嘉眨了眨眼,突然问:「如果回答你的问题,就可以买到米跟菜吗?」
「这个……不能。」
奥莉嘉用一副「你看吧,所以我不浪费时间回答」的表情看着张纪昂。
彷佛眼前不是那个明眸清澈的容不下一粒尘埃的圣洁少nv,而是一个普通的、天真无邪的nv孩。
张纪昂顿时ga0不清楚哪个才是奥莉嘉的面貌,忖昏睡时见到的天nv或许只是幻影,此时这个思考方式奇特的nv孩更符合人x。正如哈勒所说,即使是真主赐福之人,也与普通人无异。
「但你问我答是做人基本礼貌,不然别人如何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可以感觉到。」
「算了。」张纪昂不跟她闲扯下去。再多说无法正常g0u通。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替狂屍祈祷的少nv。尽管很美,但充满距离感的美就成了压迫。
过了一会,老板总算回来,打破沉闷的气氛。
张纪昂向老板解释道:「那三十石米并非我们两个要吃。」
「客人,实在不好意思,小店没这麽多米卖给散客。这里离太平天国近,各路人马来到都要补给,所以上头规定,除非供应军队,否则单卖不能超过三石米。」老板无可奈何地说。
「这可不成,还不到十分之一。再说了,我们也是正经八百的军队。」
「不晓得哪路人马?」
「昂||」张纪昂赶紧改口道:「常胜军,戈登少校领导的。」
「哦,听说过,可是实在对不住,您得有李总兵或曾总督开的粮票,否则敝店实在无法供给这麽多米。」
「不能行个方便吗?一个子儿不少,不然再多加些给你。」张纪昂只好下重本。
「看你也是自己人,说句实在的吧,常胜军再厉害,没有李总兵的脸se哪吃的了饭。」老板仍然不领情。
张纪昂本以为像常胜军这麽大的名头,能得到特别关照,但他思索了一会,百姓虽对外国佣兵的战力感到佩服,私底下仍是用「非我族类」的态度。莫说百姓,就是张纪昂自己也是这麽想。
因此籴不到米也怪不了谁。
「三十石米,分四天吃。」奥莉嘉双手按住柜台,盯着老板说。
「不管你们分几天吃,不能卖就是不能卖啊。」
「这里是米店吗?」奥莉嘉问。
「当然是,门口不是挂着旗嘛。」
「米店为什麽没有卖米?」
「这位姑娘,我说了必须有粮票||」
「老板谢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问吧。」张纪昂急忙打断老板的话,要是跟奥莉嘉纠缠下去,老板可能会气急攻心。
「客人,别白跑一趟了,没有粮票是买不到这麽多米的。」
张纪昂沉下脸,抱x思考还有什麽地方能弄到米。以前昂字营声名赫赫,连粮票都不用出示,走到哪都有百姓赠米,何曾需要烦恼吃饭。
奥莉嘉眼见买不到米,jg巧的脸蛋泛起一丝哀愁,张纪昂讶异她居然能露出如此平常的表情。
奥莉嘉的愁容让人不忍,老板便指了一条明路,「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方法,上头只说我们米行不能卖,要是你去村里的粮仓买就没这规矩了。」
张纪昂喜出望外,连声谢过老板。
「别谢,别谢,毕竟是自己人,再说我也不忍心让小姑娘空手而回。」
「多谢。」张纪昂再次谢过老板,带着奥莉嘉出来。
若要说奥莉嘉令张纪昂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她的骑术不错,不需要拖拉老半天,因此两人行动迅捷,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绿油油一片的村庄。这儿b城镇多了份惬意,似乎外头的纷扰与他们毫无关系。
一个洋人走在帝国的城市相当引人注意,走在乡村简直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特别是奥莉嘉出水芙蓉的外貌,宛如磁铁x1取每一道目光。
张纪昂忖要是奥莉嘉有着更符合帝国的样貌,以她的气质肯定会让人以为天nv下凡,皆时村人就不是投以惊奇的眼光,而是全部伏在路两旁接驾。
张纪昂示意加快速度,赶紧走过农地,直接到村长老家中商讨买粮事宜。
好不容易离开稻田,躲开一双双睁大的眼睛,虽然那些眼神都是在打量奥莉,但张纪昂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忽然一颗小石头砸中奥莉嘉的坐骑,小黑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张纪昂踢着马侧,赶到她身旁帮忙拉住缰绳,却没想到小黑马不听摆布,差点没把奥莉嘉甩下来。
奥莉嘉不慌不忙,伏在马背上轻轻拍着小黑马的脖颈,很快小黑马安定下来。方松下心,又凭空出现一颗石头,这次稳稳打在奥莉嘉身上。
石头再朝奥莉嘉飞来,张纪昂踏着马镫飞起,接住那颗石头,往草丛里扔。
咚得一声,几个小孩慌忙从足有半个ren高的草里跑出来。
张纪昂拦住他们,板着脸问道:「为什麽乱扔石头?」
其中年纪较大的男孩低着头说:「我阿娘说最近村子附近出现狂屍,我们看到有个蓝眼睛、金头发的,以为是狂屍……」
「你们以为这些小石头能砸si狂屍?」张纪昂觉得好笑,便说:「仔细瞧,虽然是蓝眼金发,但她只是个洋人。」
「阿娘说狂屍就是信了洋人的神才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害的。」大男孩瞄了奥莉嘉一眼,又急忙收回视线。
「这样啊……」这不是张纪昂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因为洪秀媜打着唯一真主之nv的旗号,以至於许多人认为狂屍与真主有关联。
哈勒提到这点时情绪也很高昂,衷心期盼尽快解决太平天国,好让帝国人民不致继续错误理解。
「总之她不是狂屍,而是来帮忙打狂屍的佣兵。」
张纪昂越解释,小孩们反而更不懂,他们听说的外国佣兵印象都是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很难联想到纤弱美丽的奥莉嘉身上。
奥莉嘉下马,蹲在大男孩跟前,水汪汪的蓝眼珠凝望着他问:「扔石头好玩吗?」
奥莉嘉的问句毫无讽刺或挖苦,只是如一个率真的孩子询问这麽做有不有趣。大男孩被奥莉嘉看得脸颊泛红,一双眼睛不晓得往哪摆。
「哥,这麽漂亮的人不像是狂屍啊,狂屍都长得很可怕。」一旁的小孩说。
大男孩也发觉自己错了,但一时拉不下脸道歉。
只见奥莉嘉00他的头,说:「如果是真的能发自内心开心的事,做了也没关系。」
「他们可不是因为开心才丢你石头啊……」
奥莉嘉俯身捡起一颗石头,朝着河边扔出去,石头扑通一声沉到河底。
「有趣吗?」她问。
一个小孩子也拾着扁平的石头往河里扔,石头蜻蜓点水跳了几步才入河。
奥莉嘉再捡了一个,却没弹起来。
一个人开头後,小孩子们争先恐後从草地捡石头,看谁能跳最多下,一下子抹掉严肃的氛围。
大男孩战战兢兢地向奥莉嘉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扔。」
奥莉嘉温柔地轻抚他的额头说:「这不是很好玩吗。」
「看来没有在下出手的必要。走吧,还得赶着去找村长老。」
「嗯。」奥莉嘉对他们绽露一抹微笑,虽然仅仅一瞬,笑靥里蕴藏万丈光辉。
两人骑马离去,张纪昂唤道:「喂||」
「我叫奥莉嘉.巴甫洛维奇。」
张纪昂愣了愣,说:「姑娘,你方才的话对小孩说不成问题,但千万别对其他人乱讲。」
「什麽?」奥莉嘉不解地问。
「如果是发自内心开心的事这句话岂不是说只要让人开心,要你做什麽都可以。」
奥莉嘉摇摇头,并不明白张纪昂想表达的意思。
「唉,漂亮姑娘要懂得保护自己。」
「你会对我做必须让我保护自己的事吗?」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本来想劝诫奥莉嘉,反倒变成自己不好意思了。
他跟奥莉嘉之间彷佛有条深得不可见底的鸿g0u。
不过张纪昂很在意刚才那些孩子说的话。两年前的战役後,这附近的狂屍已被铲除殆尽,全退到锡城去。附近被好几gu军队堵着,基本上不可能见到狂屍踪影。
这时他发现方才的孩子们追着马跑来,张纪昂挡着奥莉嘉,转回去问:「有什麽事吗?」
那些孩子静悄悄不说话,乌溜溜的眼眸直盯着奥莉嘉。
张纪昂加上声量,唯恐这些小孩听不见,但他们不理会就是不理会。直到奥莉嘉也慢慢骑过来,为首的大男孩才诺诺道:「长老家要往另一个方向,我替你们带路吧。」
张纪昂皱眉瞪着大男孩,分明是他先问的,这些小鬼居然只告诉奥莉嘉,情势整个倒转,彷佛他才是人人畏惧的狂屍。
他忖自己散发的气息太凶了,毕竟长期与狂屍作战沾了太多杀气,这些小鬼头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於是接下来的任务就转交给奥莉嘉,孩子们一个个兴高彩烈地想替她牵马,最後说定一个人牵一段路,他们不停问奥莉嘉问题,喜不喜欢吃帝国的食物,奥莉嘉则一一回答。
反倒张纪昂晾在一旁像个局外人,形se落寞地牵着马跟在後头走,暗忖小鬼们是不是奥莉嘉变出来气他的。
也因此听到关於奥莉嘉的事情。
「我来自一整年都很寒冷的北方国度,那里很少像这里有真主垂ai的肥沃田野。」
北方国度与哈勒在大洋彼端的故乡不同,它邻近帝国,时常在边界爆发战争。
但更多的讯息淹没在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意答案,只是喜欢围绕在奥莉嘉身旁。
没多久两人便到村里最大的屋舍,里头的人远远看到蓝眼金发的奥莉嘉,脸上纷纷显露惧se,这时换张纪昂派上用场,他先上前做了揖,娓娓说明事情缘由。
「我还以为狂屍挟着孩子呢,不过这倒也是,哪有美得像神仙的狂屍。」村长老虚惊一场後,也审视起奥莉嘉的美貌。「真的是天仙下凡,大佛保佑。」
「常胜军将要开往锡城,需要三十石米粮,只是城里有不见粮票不做大宗买卖的规矩,所以特来和长老交谈。」
「哦,这个时节也难怪,军爷徵粮越来越频繁,要是不赶紧灭了太平天国,莫说三石,恐怕以後散买一石米都难。」长老叹道。
「这个自然。」
「也不是每支部队都这麽厉害,你们常胜军听没听过昂字营,那昂字营可是骁勇善战出了名,连我们这块地都仰他们夺回来的。」话锋一转,长老无限感慨道:「可惜几天前昂字营被山苗突袭,听说si了一个不留,那麽好的部队怎麽没留下,像盛字营的军爷就……罢了,肯出头的总是落得唏嘘。」
见长老款款悼念昂字营,张纪昂也忍不住浮现哀容,他抱拳道:「昂字营弟兄若有知,舍身取义也算值得了。」
「是了,是了。」
张纪昂不禁想起当日他执意要追击山苗,其他营官却不愿追随,若那时候有援军,纵使遭到奇袭,也不致如此惨败。想到这儿,张纪昂悲愤道:「要不是那些贪生怕si之徒,昂字营岂会这般下场!」
「大人虽是常胜军,但到底是自己人,军爷的好话可说,坏话可不能多谈。」长老赶紧劝道。
「在下明白。」张纪昂也急忙收起情绪。
「米粮之事无须担忧,只是你二人二马,驮不了这麽大的粮。」
「有了长老首肯,在下立刻回营覆命,带人取粮。」张纪昂掏出一枚金币,「此乃订金,待取粮後再付尾款。」
「这个……」长老不安地收下,看了看张纪昂真挚的神情,欣然道:「好,我马上让人准备好三十石,另外备上菜果,免得你们多跑一趟。」
「长老有心,在下感激不尽。」
张纪昂趁机打听狂屍的事情,但长老却摇头道:「这里收复後就鲜有狂屍踪影,恐怕是有心人造谣,小孩子听了闹着玩,大人莫要忧心。」
「想来也是。」张纪昂笑道。
长老又留两人吃午饭,虽然张纪昂想赶快回去,但小孩们舍不得奥莉嘉走,非要缠着让她多留。张纪昂可不敢让奥莉嘉独自待着,便说吃完饭必须尽速离开。
村里存粮丰富,米菜鱼猪皆有,b常胜军吃得还丰盛。
奥莉嘉默默地盯着饭菜,双手jiaohe放在鼻尖,轻轻唱念祷词。闹腾的村人瞬间安静,都等着奥莉嘉。
等她低头y念时彷佛空气都凝结了,等她抬头,村人才恢复生气,动起筷子。
张纪昂昨日未曾多吃,见到丰盛菜肴,不禁食指大动,连扒好几碗饭。
大男孩吃到一半忽然不见踪影,再回来时小心翼翼捧着一个发光的东西,害臊地递给奥莉嘉。
张纪昂凑过去一看,居然是面玻璃镜,没想到小小村庄也有这麽稀罕的物品。镜子不大,正好能捧在掌心。
奥莉嘉莞尔收下,大男孩连羞红了脸。
「真是人小鬼大。」但张纪昂承认奥莉嘉很有魅力,跟孩子更是没有隔阂。
大男孩送完镜子,其他小孩也放下筷子,纷纷送上礼物。
「这些小鬼头一次对洋人这麽亲切。」长老笑说。
这些礼物被张纪昂收到袋子,绑在缰绳上,用完午饭,两人也要抓紧时间出发,必须在天黑前把物资全运回去。
「是个好人,真是纠结啊。」长老叹着气,对身旁的人说。
张纪昂看向长老,长老立刻别开脸,对孩子们道:「大人要回去了,都回来,
不可以妨碍他们。」
孩子们只能依依不舍地望着奥莉嘉,奥莉嘉在马上挥挥手,要他们赶紧别跟了。
张纪昂策马加速,两人一溜烟远离村人的视线。
「你很受小孩子的欢迎,会被孩子喜欢的都是好人。」
「所以你是坏人吗?」
「哼,让孩子喜欢可不是在下的任务。算了,跟你说话自讨苦吃。」明知道奥莉嘉只是单纯表达意思,但张纪昂听着就觉得讽刺。
回头骑了一段路,两人将出村界,张纪昂猛然拉住缰绳,凝重地看着四周。马儿似也感到不寻常的气息,对空嘶鸣,慌张地扬蹄乱挥。
张纪昂连忙安抚坐骑,另一方面奥莉嘉的小黑马有着更强感应,任凭奥莉嘉抚慰也控制不住。张纪昂一手拉将缰绳,一手按住佩刀,这种恶气绝非普通人散发。
那些小孩说得没错,村子附近的确潜入狂屍。
他多年纵横沙场,对狂屍气息格外敏感,透过灵识足以分辨敌方数量、强弱,以及是否怀有强烈杀意。但灵识仅是b一般人拥有更强的对外感应,要是狂屍故意匿住部分气息,也可能造成混淆。
ch11u00的杀意纷沓袭来,毫不掩饰来者的强大,如此强劲气势最少是太平天国部将级别。但张纪昂抱持怀疑,毕竟从锡城到这个村落的范围有多gu军队盘据,一有动静立刻围剿,若说漏网几只狂屍倒有可能,可这gu气俨然是一支正规狂屍军团。
若灵识无误,就表示遇上大麻烦了。
张纪昂没想到只是出来籴米,居然也能身处险境。
「到在下後边躲着!」张纪昂不能让奥莉嘉0露危险之中,他怒眼瞪着草丛,ch0u刀出鞘。
张纪昂的随身武器全由着名铁匠以天铁打造,再经开光诵咒四十九日方成,每一件兵器皆附有血誓,普通刀枪难伤狂屍,但他的兵器却可轻易斩开狂屍皮骨。
要使用这些兵器并非易事,除了重量沉,还需异常强健的身t才能运行,否则平常人挥了几下,不是累si就是反噬而亡。
以张纪昂尚未完全复原的身t要持着天铁大刀已经相当吃力,若单独遇上一大绺狂屍,逃出生天的机率微乎其微。
但他自有如意算盘,至少掩杀一阵,护着奥莉嘉逃出去。
草丛里窸窸窣窣,挑动张纪昂的神经,十来只壮硕的狂屍形成半弧形靠近他们,亮晃晃的锋利爪子压倒草尖。
单凭这些狂屍不可能有如斯强烈的气息,张纪昂戒备地看着密密的草丛堆,判断他们只不过是先锋。
日光明媚,微风和煦,狂屍的压迫感却渗骨发寒。
「奥莉嘉,看准时机快溜,这里由在下挡着。」
话语未落,狂屍忽然狂奔,三只一组朝四个面向同时进攻,张纪昂踏着马蹬跃起,吒一声出刀,jg湛俐落的斩下第一组狂屍,但回刀速度太慢,两旁狂屍立刻伸出利爪在他身上划出血痕。
张纪昂的身t跟不上脑子反应,火烧般的炙痛传遍t内,他忍痛转身,踩在一个狂屍肩上,狠狠一刀劈开头盖骨,混浊脑浆迸发,带来阵阵腥臭。
狂屍发着嘶叫,张纪昂把没了头骨的狂屍当作盾牌,使劲撞向另一个挥爪攻来的狂屍,趁势顺力将其劈成两截。此时张纪昂背後漏了空,若是身t无碍,当能倏地格挡,问题是旧伤新伤加速消耗t力,加之催动天铁大刀耗去过多力量,背部毫无防御遭击,随即吐出一大口黑血。
张纪昂忖自己跟狂屍缠斗,奥莉嘉应已走远,回头一瞥却看见她若无事人在小黑马上,依然眨着皎洁无暇的秀目,彷佛在一处幽景踏青。
狂屍也不管奥莉嘉,杀气腾腾si咬着张纪昂,眼看屈居下风,张纪昂身上无不是伤口。伤跟天铁大刀皆耗去jg力,很快张纪昂已气喘吁吁,那些狂屍轮流进犯,只消耗光他的t力,再一举收割。
张纪昂不懂奥莉嘉为何不逃,只是静静待在那里。
「跑啊||」他吃力地说,但声音已经传不到奥莉嘉耳边。
他以刀拄着身t,看着自己鲜血汩汩流出,意识越发模糊,脑海出现被山苗奇袭那日,他也是如此伤痕累累。
恍然,他看见柔弱的奥莉嘉被狂屍逮住,毫无波荡的眼眸出现惧se,金发遭血染红,向着倒地不起的他发出求救。
那一幕与昂字营弟兄倒在血泊中的景象重合,那时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弟兄们被狂屍杀戮殆尽。哀号贯穿他的耳,噬得他痛心疾首。
张纪昂cha刀於地,眼如烈焰,似乎把最後一gu气都凝在眼中,他大喊道:「我们来赌一把,看是上天恩悯於我,还是y曹非收我不可!」
灵识破除,散成无数气丝,jg气感应神灵,上听九重无尽之天。
狂屍惶恐了,出於本能的害怕。
张纪昂重新拔起天铁大刀,这一刻眼神全然不同,彷佛有个难以估量的存在支配着这个残败身躯。
张纪昂疾劲横扫一刀,音未落刀先至,r0u眼未及。
狂屍一声不吭,逐一倒地。
「别再动了,我只能用一刀……」张纪昂接着浑身瘫软倒下。
这时奥莉嘉如大梦初醒,终於参与进这场战斗,她下马走至张纪昂身旁。
「你太逞强了。」
「在下不是让你走吗?」
「不行,你的处境太危险。」奥莉嘉不起波涛的脸一点也没有担忧的样子。
「既然如此,为何不帮在下?」
「你没有说。」
张纪昂噗笑一声。
「在下动不了,麻烦扶在下上马,赶快回去告诉戈登少校。」
奥莉嘉扶起他,走到小黑马旁,突然草丛又传来sao动。
「看来先找个地方躲着再做打算……」
奥莉嘉毫不费力就把张纪昂推到小黑马上,接着吹着口哨唤来他的坐骑,熟练的带着两匹马一个伤者往小径中驰去。
张纪昂看着奥莉嘉的表现,觉得自己真不该逞强,他忘了奥莉嘉可不是普通的少nv,而是救过他一命的真主赐福之人。
奥莉嘉的方向感明显不好,虽然已经指向大营的位置,还是跑入了陌生的林地。张纪昂看着坐骑离大营越来越远,想指正也没余力。
解开灵识请下神将的招式要消耗相当大量的jg气神,张纪昂以重伤的身t强行招唤,方才不过用了一刀,便已耗尽jg力,再无一丝力气可用。
要是没有一刀结果狂屍,接下来只能任人摆布。
他像一卷绒布披挂在小黑马上,疲倦地瞧着四周。奥莉嘉不知怎麽走的,竟然走过一片森林,来到山腰,明显和常胜军大营是不同方向。
太yan角度剧变,至少过了两个多时辰,燠热的天气渐渐转凉,再兜圈子恐怕得露宿山中。算一算已离开大营四个时辰,哈勒没见到两人,定会心生担忧。
奥莉嘉忽然勒马停下,差点没让张纪昂摔下马,只见她碎走几步,说:「有栋房子,在这里休息一下。」
现在哪有时间休憩?张纪昂虽这麽想,但确实累得发软,接着胡乱走也不是办法。奥莉嘉说的房子是几栋荒废已久的破屋,门窗摇摇yu坠,似乎风再大一些就会垮。
奥莉嘉cha住张纪昂胁下,拖到幽暗的屋子里,屋内满是灰尘,惹得两人不停打喷嚏。於是奥莉嘉先将人放好,在厨房找到几乎枯黑的竹扫帚进行简单清扫。
张纪昂还忖真主赐福之人在教内地位崇高,应该是十指不沾yan春水,清洁环境却不生疏,不一会肮脏的破屋也整理的有模有样。
张纪昂反倒觉得自己无用,面对区区十来个狂屍居然落得如此狼狈,有愧昂字营赫赫名声。但昂字营已经不在,那些名声都是虚的,再响彻又有何用。
先前村庄孩子们送的礼正好派上用场,吃得暂且不用担心,过一夜还能勉强填饱肚子。
原本还把奥莉嘉当成娇弱的小姑娘,想不到派上最大用场的反是她。
奥莉嘉用麻布裹着几块乾饼,送到张纪昂面前,张纪昂休息了一阵,自己吃点东西还是可以。要是连吃饭都要人喂,无疑让他颜面扫地。
「姑娘,骑了大半天,你也吃点。」
奥莉嘉没理他,捡了一堆乾木头到厨房,似要生火做饭。
「你不是真打算在此留宿?」
奥莉嘉探出头说:「休息一下b较好。」
「在下不能让戈登少校担心。」
「可是你的问题b较严重。」奥莉嘉说完,又进去厨房忙。
张纪昂忖这麽做也对,拖着他确实难走,而且若让奥莉嘉寻路,指不定会迷失到难以想像得的地方,倒不如等情况好些再上路。
破屋除了沙沙风吹,便只有厨房里从容的脚步声,明明身处危机,氛围却格外闲适。建立昂字营至今八载,张纪昂无时无刻都活在与狂屍对峙的压力,战情危急时数个昼夜不睡也是常事。
未破太平天国,纵是锦衣玉食也无法让他舒展愁眉。
此时有着说不上的安然,或是jg疲力尽後的副作用,或是那个纯真的少nv化解了凝滞的气氛。
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但他肩头上还扛着数百名弟兄的冤仇。
张纪昂已经无力抵抗睡意,尽管他脑中仍忖狂屍会不会追来,那道仰人鼻息的气魄究竟从何而来,由谁发出。脑里游走一个又一个问题,每个问题都得不解答,彷佛脑内也住了奥莉嘉。
当他从舒适的梦乡醒来,空气里萦绕饭菜香。他伸着懒腰,许久没t会过的好觉让身t恢复良好,填饱肚子攒足力气後要骑马回去已不成问题。
奥莉嘉坐在他对面,似乎一直没有变动过姿势,就这麽等他起来。
溶溶夕日漫入破屋内,照着奥莉嘉清纯无邪的脸庞,霎时张纪昂宛若看见她背上展开三对羽翼,柔风般轻轻拂动。
「可以吃饭了。」
奥莉嘉的声音让张纪昂回神,再看背上空无一物。
「你远b在下想的还厉害。」张纪昂称赞道。
「嗯。」等奥莉嘉低头祷告完,她看着那两盘菜说:「不好吃,不过可以吃饱。」
张纪昂没想到奥莉嘉也会玩推让这一套,他笑着夹起一口菜配饭,嚼了几下,满满涩味扩散嘴中,米饭半生不熟。张纪昂还是吞下肚,忖这是奥莉嘉辛苦煮的,绝不能做出失礼的事。
奥莉嘉果然是奥莉嘉,没有一点谎。
见着奥莉嘉毫无怨言的扒饭,张纪昂挺怀疑她的味觉是否正常,难道是真主赐福之人也要艰苦修道,所以不管味道好坏都要吃下去。
「不可以浪费真主赐的食物。」
「当然,在下可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打仗时没饭吃,啃树根也不成问题。」这还不算张纪昂吃过最差的饭菜。
「那稻草呢?」奥莉嘉看着地上的脏兮兮的草梗,似乎打算下次煮给张纪昂吃。
「在下只是想表达会珍惜吃的东西……怪了,为何我们老是g0u通不良。你到底几岁?」
「十五。」
「难道差十一个年头就有如此深的隔阂?不对,可能你是洋人吧。」张纪昂只能如此解释。
奥莉嘉吃完饭,走到小黑马身旁取水袋。
「麻烦你帮在下装一些。」
但奥莉嘉并不是要喝水,她倒出一点到掌中,然後面着夕霞,在唇上沾了一滴,喃喃唱念优美庄重的节奏。
在那棵枯下见到奥莉嘉时,她也是唱着同样的文字,为si去的人安魂。
她将掌心的水洒落於地,从後面的角度看来,彷佛是她哀悼的泪珠。
张纪昂忖今日又没人si,怎麽突然又做着祈祷||
张纪昂想到方才差点取他x命的狂屍,他不自觉紧皱眉头,原本味道就不怎麽好的饭菜蓦然更索然无味。
每听奥莉嘉为狂屍祈祷一次,张纪昂就会想起牺牲的弟兄。
待奥莉嘉完成安魂祈祷,看见张纪昂闷闷不乐,便问:「果然难以下咽吗?」
「要说难以下咽,恐怕没有一件事b得过替视若仇敌的怪物祈祷。」
「看见灵魂饱受地狱般的折磨无法解脱,看见人负罪累累却逃避忏悔,听见煎熬的心受困黑暗囹圄,看见笑容永远消去於本该喜乐的脸庞。」
奥莉嘉以直白无瑕的语气回答,让张纪昂心里添火,正因她无心无意,话语的穿透力才会更强。
「在下把话挑明吧,在下不明白姑娘为何一而再替这些可憎可恨的狂屍安魂?」
「没有一而再,一直都是。」
「换个方式说,姑娘不觉得狂屍作恶多端,si不足惜!」张纪昂把内心想法挑明,他并非毫无悲悯心,而是认为狂屍本为一己之私,既然如此就怪不得因缘果报。
奥莉嘉顿了一下,问:「因为他们杀了很多人?」
「都是无辜的人!」
「真主所造生命都是一样,没有贵贱,不分高低。」
「你||」这岂不是指杀了狂屍跟狂屍杀害无辜百姓都是同样的,张纪昂用手心打着额头,问:「若今日是在下被狂屍杀了,你当如何?」
「为你祈祷,愿你灵魂安息。」
「难道你把在下当成狂屍?」张纪昂诧异道。
「灵魂没有分别,唯有真主可以审判对错。」
「跟你说话真的会减寿啊……」
「变成狂屍就可以长生。」
「哈哈哈,明明是个小姑娘,却老说不过你。」有时张纪昂狐疑奥莉嘉是不是故意整他。「说到底那是你们的信仰,在下不便g涉,不过在下很喜欢你说的:人无贵贱、无分高低。只是人生於世,岂无三六九等……罢了,俗人之事你还是别听的好。」
「那句话是真主派下的弥赛亚说的,不是我。」
「哦,弥赛亚这个人挺不简单。」张纪昂赞道。
「弥赛亚不是人。」
「那是谁?」
「真主派下的弥赛亚。」
「够了,停止这个话题。」
张纪昂吃光剩下的饭菜,并思忖以後不再跟奥莉嘉争论替不替狂屍祈祷的问题,这种论不出结果的事只是徒伤和气。再者奥莉嘉的立意是良善的,张纪昂也不想否定她的善良。
吃饱饭後,气力恢复不少,张纪昂走到破屋外探查,方才还洒满苍穹的霞光转眼变成一条细长的绯红绸缎。
以正常骑马的时间计算,至少离村庄七十里,但小黑马不若军马耐力强健,加上驮了两个人,中间奥莉嘉还数次停下找路,因此张纪昂判断他们不会超过四十里。
若手边有地图,张纪昂很快就能算出大约位置,找到回去的路。
天se渐晚,不久将要盖上黑夜,倘要强行突破陌生山林,恐怕会遭遇难测的危险。再说狂屍的危机尚未解除,贸然下山并非良策。
「希望那伙狂屍不要袭击村里跟城里才好,附近只剩常胜军驻紮,狂屍要是发动突袭……」这正是张纪昂最担忧的部分,手无寸铁的百姓碰上狂屍绝不会有好下场。
「有声音。」奥莉嘉盯着外头说。
夕日冉冉沉落,夜se迅速替补,也抹去安宁。
张纪昂从马背卸下刀套,随时应战。
树影中走出一人,严格来说不能用「人」来称呼。来者皮肤蜡h斑驳,面部剥落了大半,t型虽高大,却瘦如细枝桠。两双眼睛恙恙无神,完全发挥不出这张面容该有的可怖。
他驼背缓缓走来,地上流过一滩黑红血水,可以想见方经历一场严苛的战斗。
张纪昂认得那个怪物。
坤护,太平天国骁将,曾只身夜袭官衙,杀掉巡抚以下大小官员三百七十八人。此外单独闯入营地,杀得全营人头滚滚,一夜间三里营地竟无活人。
当狡诈的山苗与嗜杀的坤护同时出现,各军皆为之震颤。
张纪昂与其数次交手,却都不甚被溜走,这次正好送上门来。yu趁机出手,奥莉嘉却阻挡道:「他需要治疗。」
「等在下杀了他,随你怎麽祈祷安魂都行。」
「真主说不可n杀。」
「嗄?姑娘,你不晓得坤护杀过多少人||」
但在奥莉嘉眼里,坤护此刻只是需要帮助的可怜生命。
「小心养虎为患。」
「那要先养好。」
「真是说不听。」张纪昂拗不过她,便问:「你不怕他引来更多狂屍伺机奇袭?」
「真主会给予公裁。」奥莉嘉虔诚无畏地说。
坤护见到奥莉嘉走近,忽然发出嘶鸣,挥动尖如剑刃、血迹斑斑的蹼手驱赶她,并以诡异地声线喊道:「天后赐我永生,我命寿与天齐,稍待片刻便能杀你们片甲不留!」
张纪昂看的出坤护虚张声势,别说片刻,那麽严重的伤即使等上一天都不见得会好转。
「好啊,本将就完成你的心愿!」张纪昂大喊道。
「不可以过来。」奥莉嘉说。
奥莉嘉毫无畏惧接近,坤护想抗拒却挣脱不了,只能任奥莉嘉用一条布细心揩掉伤口上的脏w。
「不要害怕,没人会伤害你。」奥莉嘉温柔地说。
坤护感受到奥莉嘉真诚的慈ai,顷刻松下戒备,身子一软砰一声倒地。
奥莉嘉犹如明月照亮夜空,指引那些迷茫的无助的生命方向,即使是杀人如麻的坤护也因那一双星眸照耀而拜服。
命悬一线的坤护忽然指着奥莉嘉:「天后……我等景仰崇高之神,请你再赐我力量……我要生命,才能完成你所想的大业||」
「哼,想活想疯了,真没想到有人能拖着这种臭皮囊苟活。」张纪昂看不下去,想起村里的大男孩送给奥莉嘉的镜子,从包袱里拿出来,气冲冲抓住坤护的头:「看见自己的模样了吗,这就是你的永生?你杀了这麽多人,造成无数罪孽,就只为了变成这种鬼样子?」
奥莉嘉想制止他,但张纪昂内心一gu火还没烧完,他继续骂道:「倘若作恶多端,长生岂有何用?你活百年,我会追杀你到油尽灯枯为止,你活千年万年,我的子孙、那些有志之士一样不会放过你!给我看清楚了!」
「别说了。」奥莉嘉想拿走镜子。
但坤护抢过镜子,看着镜里的自己嚎嚎悲鸣。
坤护捏碎镜子,怒吼起身,疯狂袭击两人。
张纪昂立即提起天铁大刀,与之相拚,以坤护的状况只不过苟延残喘。坤护扑往张纪昂,漏了个大破绽,右手臂被整个斩断,坤护趁张纪昂尚未反应,趁此奔向奥莉嘉,左手倏地挥来,奥莉嘉即时後退,只轻轻划伤手腕。
猛然一道电光打入坤护t内,倏地将他轰成焦炭。
一只白晰的手从焦黑的身t里ch0u出雷电,张纪昂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把半月花纹的太刀。太刀的主人绾着发髻,穿暗红饰有白菊花纹的袴,身段窈窕妩媚,容貌妖yan诱人。
那人秋波魅惑,对上眼的会感到一阵su麻,但眼里蕴藏令人不敢抵抗的气魄。
「胆子不小呀,连妾身的小甜心都敢欺负。」
张纪昂终於明白那gu强大从何而来。
那人甩掉血槽的y血,华丽收刀入鞘,走到奥莉嘉身旁察看伤势,奥莉嘉的个子只到那人x前。
「没事吧,小甜心?」那人不愠不火拿出一条缎带绑在伤口上。
张纪昂听着那人中x的嗓音,似与那一身柔媚不相符,虽然极尽温柔,却有着说不上的违和感。
奥莉嘉摇摇头,b起自己的伤,她更在意被电成焦炭的坤护。
「代哥,我想救他。」
「代哥||你是男人?」
若不特意将视线放在明显平坦的x前,无论形貌、举止都是个成熟有魅力的美nv。
那人忽然朝张纪昂脸上ch0u一巴掌,「瞧你长得挺俊俏,说话真没礼貌。」
张纪昂0着re1a辣的脸颊,这才懂为何有奇怪的感觉。
「乖,生si有命,他si在妾身剑下也是缘分。再说你忘了我们来的目的吗?」那人嫣然一笑,盯着坤护的焦屍说:「就是为了送他们成佛。」
凭这身服饰,以及把刀称呼为剑,张纪昂敢保证他绝对是大和人。
「先生,在下想请问||」
「你嫌右脸不够烫,想补一个?」那人朝张纪昂左脸再狠搧一掌。
张纪昂被打得莫名其妙,赶紧作揖赔礼:「在下张纪昂,不晓得先||小姐芳名?」
「苏我代,来自大和。」苏我揪住张纪昂的衣领,问:「正好,妾身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这麽刚好,在下也是……」张纪昂只能傻笑。
「妾身在村庄外头看见你与狂屍周旋,但为什麽打完狂屍,听到妾身走来,又赶着要小甜心扶你上马,然後来到这间破屋?」苏我t1an了t1an唇,以拇指推刀,绽露寒光,「老实交代,否则妾身让你做不了男人。」
「我只是带他来这里睡觉。」奥莉嘉解释道。
「哦?你有替他做什麽?」苏我问。
「嗯,很多。」
苏我冷哼一声,刀光闪现,铿锵一声砍在张纪昂的天铁大刀上。
「拿刀的速度很快嘛,跟你诱拐小甜心的速度一样。」他恶狠狠地说。
「误会了!」张纪昂庆幸有随身带着大刀,否则那一刀下去,光是想像下场就让他背脊发凉。
张纪昂把事情前因後果说了一遍,并没想到当时的动静是苏我发出的,否则不必多绕圈子,早可以回到常胜军大营。
苏我也是常胜军佣兵,他的探子追踪到一绺由坤护带领的狂屍,一路追赶至村庄附近,恰好张纪昂跟奥莉嘉遇其先锋,还打了一场。至於剩下的狂屍便不消多问,从坤护重伤的样子就能明白。
「这麽说来,似乎听过昂字营的名字,你就是昂字营营官?」
「惭愧,现在只是暂附常胜军的小卒。」
「什麽嘛,妾身还以为你是诱拐小甜心的变态呢。」苏我这才收刀。
「你完全误会了!」张纪昂不敢说自己顶天立地,但起码做事问心无愧,居然会被当成那种人。
奥莉嘉则是老样子,蹲在烧成一片焦黑的坤护跟前唱念祷词,眼神充满怜悯,柔美的声音令後方两人安静下来。苏我拍了两掌,再双手合十拜向坤护,
张纪昂已习惯这个场面,喃喃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有良报,恶有天收。」
苏我问:「你觉得他们真的是为了长生不老才变成狂屍吗?」
「在下也好奇,所谓长生应养气吐纳,修身静x,纵游三界之外,心脱大千之中,但狂屍戾气y重,强超其命,与长生之理背道而驰。」张纪昂不是没怀疑过,变得如此丑陋四处作乱,莫说长生,下一刻会引来谁剿灭都不知道。
「妾身看来,他们只为活着。」
「不管他们有何用意,皆是有违天理。」
「你倒是很刚强,妾身很喜欢。」苏我甜滋滋地说。
张纪昂不禁打颤。一会冷囔着要斩断什麽,一会又如斯妩媚,接着不晓得变成什麽脸。
奥莉嘉做完祈祷,说:「你在真主面前犯诫。」
「姑娘,苏我先||苏我小姐是怕你受伤,才会动刀帮忙。」张纪昂替苏我缓颊道。
「傻子,小甜心是说你。」
「在下?」张纪昂睁大眼看着奥莉嘉。
「嗯哼。」苏我媚笑道。
「等等,方才那刀怎麽看都是苏我小姐使的。」
奥莉嘉没回答,迳自走回破屋内。
张纪昂满脸疑问看着她的背影。
「呵呵,你不是说了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以你的眼力,应当看得出坤护已经没杀意,也没有任何力气,不过你却激怒了他,他才负隅顽抗。」苏我望向破屋,替张纪昂解惑道:「在小甜心眼里,这行为跟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一样。」
「难道是指在下害si坤护?照她的想法,莫非要先等坤护调养生息,再战个两败俱伤?」
「不,应该说小甜心希望能感化一切纷争,无意义的流血是最徒劳无功的战争,哪怕你的理由再义正严词,也不过是杀人狂。」
「狂屍狡诈y险,在下只是担心坤护反噬。」张纪昂继续争辩道。
「这一点甭担心,小甜心的眼力不b你差,再说了,她见过的si亡地狱可不b你我少。」
苏我说完,也走进破屋,留下张纪昂独自思考。他承认坤护看见奥莉嘉时的确已无杀意,只是想求苟活,但他忖狂屍狡诈,定会变成反咬的白眼狼。再说一看见狂屍,昂字营弟兄牺牲的身影便会与悲愤重叠,他征战八年,为的正是手刃这些扰乱天下安宁的怪物。
为何奥莉嘉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手沾腥血。他从未想过狂屍乞不乞降这回事,俗话说战场无父子,无情感可言,更何况狂屍在他眼里是充满杀戮的逆天怪物,
是大逆不道、有违天理的存在,杀之不过替天行道。
但在奥莉嘉不经意的话语却变成残忍的行为||不对,这次他感觉奥莉嘉是慎重思考才说出口。
杀降是错,但杀狂屍有对错吗?
张纪昂忖着若放狂屍一条生路,岂对的住si去的弟兄。
突然草堆一阵声响,张纪昂立刻提刀警戒,只见踢踢躂躂的木屐声从背後传来。
「妾身的人,准备送你们回去。对了,三十石米,五百斤菜已经运完了。」
「咦?」
「谁叫你们无缘无故跑了,只好帮忙办,妾身可不想看大夥饿肚子。」
「谢谢。」奥莉嘉说。
苏我搂住奥莉嘉,像逗弄幼犬喜孜孜地说:「好乖,听到小甜心这麽说,就不枉费妾身的辛苦。」
「总之,算是化险为夷了吧。」
「这可不一定唷。」苏我莞尔道:「你如果继续逞强,身t迟早会撑不住,毕竟唤神可是相当费力呢。」
「在下知道,但总不能什麽都不做,接着将要打锡城,锡城守将皎天b坤护难缠十倍。」
「换句话说,你的生命危险又提高十倍。」
「保国卫民,头颅可抛,志气不可断。」
「不怕si的男人总是让妾身受不了,你可得小心活着,别枉费妾身现在有些喜欢你了。」
「谢了。」张纪昂姑且把那番话当作赞赏。
埋葬好坤护跟其他狂屍的屍t,两人收拾好行李,跟着苏我的部队回去常胜军大营。
一番周折,总算见到哈勒,张纪昂掩盖自己再次受伤的事情,只交代途中被狂屍追赶,因此带着奥莉嘉躲避山中。奥莉嘉跟苏我没有多说话,而是各自回去休息,眼尖的哈勒感觉里头有猫腻,但人回来便好,只告诉张纪昂日後要小心保护自己。
由於拖了一天,常胜军改成翌晨开拔,并持续派出探子搜查附近是否仍徘徊狂屍。两人不在的时候,哈勒命人整理了一个单独营帐给张纪昂住,张纪昂道完谢便回自己的帐篷。
帐内摆设简单,除了睡床,唯一物品是那把没带出去的斩马刀。这把斩马刀亦天铁打造,跟山苗大战时多有损耗,哈勒请来熟工铁匠打磨缺痕,如今看来焕然一新。
他躺在床上难寐,於是到帐外吹风散步,各营几乎熄灯休息,哈勒的主帐则通火通明,还在议论攻打锡城之事,苏我也在其中。
据报皎天聚了上万jg锐狂屍据守,这仗是难啃的骨头,李总兵因此调度五十多个营的兵力包围锡城,再加上常胜军等佣兵团协助。
若昂字营还在,肯定担任先锋营,张纪昂愤举斩马刀,领着弟兄攻城陷地。
此时他只能在寂静地营地里对自己发牢sao,连常胜军的机要会议都无法参与。但说穿了他也仅把自己当客人,参不参加其次,重要的是能够上场杀敌。
他绕过扛後膛步枪巡逻的士卒,穿梭到後边,赫然发现一片暗岑中有座帐篷亮着火光。
心里一阵嘀咕,轻声靠近帐篷,听见里头细微而清晰的声音,虽是张纪昂不懂的语言,从平静庄重的节奏起伏,已能猜得不离十。
帐外没有守卫,於是张纪昂拉开帐门,迎面扑来香郁的膏油味,以及一gu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甜。那是奥莉嘉的味道,张纪昂伏在小黑马背上闻了一个时辰。
帐里两旁整齐排放许多厚重的jg装书籍,书的切边清一se饰着滚金口,仔细瞧滚金口还jg雕着华美图腾。这些书定要价不斐,光把金子熔了就不晓得值多少银两。
奥莉嘉跪在软垫上,捧着一本b脸还大的旧书,藉着两侧烛台的灯火辨读文字。相较那些华贵书籍,奥莉嘉捧读的经书黯淡无光,但她悦耳舒畅的声音足可与金丝银漆争辉。
朴素的烛台中央摆了一个小小的木雕,样子很像哈勒挂戴的鱼形项链。
张纪昂忖那些教义经文都给人si板板的印象,可经奥莉嘉的口,如同徜徉一座盛开野花、清风徐来的草原,不加修饰而自然欣荣,草地若汉霄无垠广阔,只要踏进了奥莉嘉的歌声范畴,压迫的紧张的心情便得到舒展。
奥莉嘉没有因突来跫音分心。
张纪昂瞥见她的背上生出羽翼,倏地羽翼化散。
他仰望空中如泡沫飞散的片羽,蓦然那抹清雅的气味窜进鼻子,惊讶地发现奥莉嘉正盯着他。
羽翼消去,彷若梦景,张纪昂正了se,说:「在下看到这营帐有光,才擅闯进来,若有冒犯,在下立刻出去。」
「这里是祈祷室,所有人都可以祈祷。」
张纪昂仍惦记着山上的事,霎时觉得与奥莉嘉之间多了隔阂||虽然他原本就认为两人g0u通不良,但现在是真的像扎了一根刺般不舒服。
要是被奥莉嘉这种毫无心眼的姑娘恨上,将是最直白无杂的恨,打从心底厌恶。
相较於张纪昂的局促,奥莉嘉神情从容,和往常并无不同。
「还在生气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麽要生气?」奥莉嘉反问。
确实,那种负面情绪是与奥莉嘉绝缘的,她只是根据真主教诲,以纯真的心灵反映眼前所见。
「在下认真想过了,生命固有珍贵之处,但狂屍的存在本身不正是违反生命之道?我们离乡背井,置身si於度外,手染腥血皆为天下苍生,倘若如此有罪,在下愿一人扛下劫难。」
张纪昂说得大义凛然,奥莉嘉淡然应对道:「可是你害si无辜的人。」
「姑娘,那狂屍只因重伤才看来无害,但此前做了多少祸害苍生的恶事,罪不可赦!」张纪昂说出症结:「再者,狂屍算不得人。」
「他们不是人变的吗?」
「这个……话虽如此,但他们将自己出卖给洪秀媜||」
「像是跟恶魔缔约?」
「嗯……」张纪昂忖了一会,「正是这个意思,所以这些狂屍已经跟妖魔无异。」
斩妖除魔,天经地义。张纪昂认为没有b此更有说服力的了。
「帝国有本书写万事万物都有善根,只要肯放下,便可以得到原谅。弥赛亚说:凡放下的,必得救赎。」
「如果狂屍有善根,就不会变成那种可恨的模样||」张纪昂却找不话反驳,因为此刻奥莉嘉像极帝国信仰里慈眉善目、心怀众生的白衣大士。
要不是那头鲜明的金发,张纪昂可能会下意识跪着。
这次奥莉嘉似乎有意要让张纪昂明白「慈悲为怀」的道理,话变得b先前多。
张纪昂退让一步说:「虽然在下觉得不大可能,倘若他日真遇上诚心悔改的狂屍,在下必定慈怀以报。」
「一言为定。」奥莉嘉伸出纤细的小指头,脸上浮着一丝笑靥,彷佛高兴张纪昂终於懂了。
张纪昂轻叹口气,g住她的小指,以拇指相印当做约定。他忖要是换做别人讲这些话,要麽不理会,若惹得心里出火,说不定会狠揍对方一顿。
但奥莉嘉就有不让人厌恶的魔力。
「既然有这麽多镶金饰的书,为何偏要用那本书?」
「书里记载真主的真理和弥赛亚的言行,用金银雕饰表达对真主的敬重。那些书要送给帝国当地的教徒,希望他们能学习真主的教导。」
「在下是想问||罢了,不提也罢。」张纪昂放弃奥莉嘉回答,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
「那是父亲母亲留给我的。」奥莉嘉看着那本破旧的经书道。
「抱歉,在下不该如此好奇||」
突然一道冷光刺来,张纪昂急忙闪避,接着见到媚丽的身影走进营帐。
「不好意思,剑居然会自动出鞘呢,师父常说妾身的不动尊有灵x,会不小心砍中登徒子。」苏我笑盈盈地说:「幸好没人受伤,可喜可贺。」
「哪里可喜了!」
「妾身是担心小甜心一个人在祈祷室会有危险,一开完会就来看一下,想不到||」苏我意有所指的对张纪昂笑。
「在下什麽都没做!」张纪昂怀疑苏我脑子里到底装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