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之内,王贲和王离相对而坐。
王离盘完着手里的红薯土豆看着父亲王贲开口:“这玩意能亩产五百斤?”
“不会是同徐福一般的方士吧?”年轻的王离疑惑的开口问道。
王贲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回答,而是开口说道:“这几样作物干系甚大,再尚未长成之前,严加看管,另外赵泗等人一应所求,如无过重皆应之。”
王离看父亲神色严肃,提起正形应唯。
王贲看着自己的儿子皱了皱眉头。
王离眼看父亲神情严肃,逐客态度明显,赶忙叩首行礼退去。
值得一提的是,先秦时期是流行跪礼和叩首礼的。
而且是很日常的礼节,包括朋友相互拜访亦或者主君宴请臣子等都会行的礼节。
因为先秦时期坐姿为跪坐。
不过当然不是耻辱性的屁股高耸的那种礼节,先秦时期的叩首礼很有讲究也并没有那么不雅。
有虚叩,实叩,隔着手叩,也并不会五体投地,更不会屁股高耸,一些比较轻微的礼节更像是跪坐的时候欠身致意,同时身体下盘保持跪坐姿势不变。
说白了,看起来像是跪着行礼,实际上人家是坐着行礼,只是这个时代的坐姿是跪坐。
看着王离急匆匆离去的身影,王贲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王家的生态链很简单,王贲怕父亲王翦,王离怕父亲王贲,王翦宠自家的大孙子王离。
作为彻侯王翦的儿子,王贲可以说是压力山大。
王翦的战绩太辉煌了,辉煌到他这个儿子连喘气的空间都没有。
相应的,王贲对于王离的要求也很高。
我不能继承父亲的荣耀,我的儿子可以!
问题就出在这里,王翦很宠王离这个孙子。
王翦教子,王贲挨打。
王贲有儿子了,准备效仿王翦揍儿子,接着被王翦打。
甚至于王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王翦带到老家身边养着,如今王离已经长成,才回到王贲身边,而王贲又天生严肃,父子之间,竟然无多少交流。
王贲很关心王离的学习情况,本以为在父亲王翦身边王离学的会比在自己身边好,可是王离这个家伙学的全是一些爬高上低走鸡撵狗的本领。
军事方面当然有学,可是学的并不深入,说一句志大才疏都不为过。
眼下的王离,官职爵位倒是一升再升,混了不少功劳,但是实际水准他这个父亲看在眼里,确实稀松平常。
而且官职和爵位的晋升,更像是始皇帝对于王家嫡系的赏赐,说是一句关系户都不为过。
王贲自己的爵位和官职好歹也是真刀实枪拼出来的,虽然不乏有父亲王翦的影响,但是其本身过硬的军事本领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而王离的履历,完完全全充斥着镀金的气息。
王贲很担心,他从小就担心自己会不会玷污父亲王翦的声名。
现在又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丢了老王家的脸。
被老父亲带在身边养大的王离,完全不符合王贲的要求,就像是一个志大才疏的三代,王贲很不满意!
他甚至曾经生出过练小号的想法,可是老爷子王翦对王离宠爱过甚,他要是敢提出来换个儿子继承家业,老爷子王翦怕不是分分钟把他屁股底下的位置踢走。
种地
“你便是赵泗?”逃离了父亲王贲高强度压力气场的王离重新变得活泼起来,略带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一行人。
“垦田种植可有甚么需求?尽管说来,都有人筹备。”王离开口说道。
“无甚要求,只需一些田地耕具即可。”赵泗开口回答到,尔后开始思考红薯土豆玉米以及各种农作物的种植。
土豆怎么种来着?切块,对切块发芽即可。
红薯不能切块,红薯切块怕坏,整个种下去等着红薯藤长出来以后再行掐藤插种。
玉米倒是简单,玉米粒往里面洒就行。
其余辣椒番茄也都凑合种种,往地里面洒呗。
赵泗又不是什么农学家,能让种子发芽就行,精细操持农作物这活他还真干不来。
“需要多少田地?”王离问道。
“百亩吧。”赵泗沉吟一下。
他这次出海带回来的红薯玉米土豆种子还真不少。
这三样农作物尤为重要,故而带的比较多,每条船上都单独储存了一部分,怕的就是哪条船上发生霉变,或者船只倾覆以至于三种种子付之东流。
“好!”王离即刻派人询问此地军所剩余田产情况。
蓝田大营也是有耕地的,算是军产地,虽然耕地相比较于诺大的蓝田大营并不算太多,但是十几倾还是有的。
没有等候多久,王离就开口道:“随我来吧。”
“二三子,随我布种!”赵泗去招呼跟随自己来到咸阳的船员们。
一行船员各自背负从船上带下来的农作物种子,一行七八十人呼啦啦的跟随在王离身后。
王离好奇,有心想要瞅瞅据说亩产五百斤的海外粮种有何神奇之处,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形象,最终没有转身偷瞄。
一行人行约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谷地,谷地面积很大,两侧是山,地势稍低,但是并不影响光照,而且还有人力建设的排水沟渠和蓄水池,开垦得力,此地耕地已有数倾。
赵泗注意到,此地早已经种上了小麦,现在已经绿油油的冒出头来。
眼下是四月份,天气适宜,只是此地早有耕种,小麦这玩意成长周期长,种的早,一般来说都是开春前就早早种下,等到农历五六月份就可以迎来丰收。
而眼下这地界的小麦都已经抽穗了,要看距离成熟也已经不剩多少。
“除了吧!”王离挥了挥手,示意士卒行动。
一应士卒没有质疑,只是略带惋惜,再等上个一个多月,这批小麦就可以丰收了啊。
他们只是寻常应役的士卒,家中也都是种地为生,从来都是精心操持自家田地,哪里敢想这已经抽穗,长势如此好的小麦就得叫他们硬生生的除了?
不过也仅仅是惋惜,秦朝的军法很严,秦军的职业素养也很高,他们拿起农具,套上耕牛,准备行动。
“将军且慢!”赵泗忽然开口。
“还是垦荒吧……”赵泗倒也算不上圣母,只是看着百亩即将收成的良田就这么被摧毁有些于心不忍,说白了还是心态没转变过来。
“为何?”王离转身开口。
“红薯土豆荒地也能种,不影响。”赵泗开口回答道。
红薯土豆,除了产量以外,就是出了名的耐操。
至于玉米,荒田也能种,无非收成的时候对标荒田小麦产量进行对比即可。
王离也没有固执己见,赵泗说什么是什么。
这三种农作物都是海上泊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王贲已经叮嘱过王离了,一应所求皆应之。
王离性格跳脱但不是傻子,他们父子起的是一个监管作用。
说白了,这三种海上泊来的种子是真是假不好说,甚至能不能种出来都不好说,王离甚至下意识的就把赵泗跟徐福这样的方士联系起来。
真假王离不敢肯定,但是王离知道这三种农作物种出来他半毛钱功劳也没有,要是种不出来,自己又中途有什么阻拦或者不配合,对方往自己身上抹屎可太简单了。
“可!”
王离又带赵泗一行准备开垦荒田。
找好地界以后,王离又调来耕牛和犁具。
赵泗一行人好是一通手忙脚乱。
他们是水手,几年下来陆地生活可以说少的可怜。
又是自幼跟随徐福出海,后来徐福垦荒虽然也曾跟着开垦土地,但是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农还有很大的差距。
一行水手可以说水平参次不齐但是又都差的平均,甚至于对于如何使用大型耕具上还产生了分歧,没办法,以前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犁啊。
在目睹一番乱象以后,王离又派人接替了赵泗一行人的工作,去帮助他们垦荒。
留下一众船员略显狼狈的站在原地。
赵泗和荆相视许久哈哈大笑。
“我分明记得该……”
众人七口八舌。
实际上他们并不是完全不会种地,而是每个人都对种地的印象很浅,而且还很片面。
时间让他们忘了很多,只能记起来只言片语。
零碎的记忆,七八十人,对照不起来,也就出现了分歧。
只是谁也不愿意承认,从土里走出来的孩子,连种地都种不好了。
不过种地这东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看一遍就能学会种地,但是想把地种好,可能就得是十年二十年的学问。
有王离派来的士卒帮忙,赵泗一行人也没有闲着,而是提前去切割土豆,方便待会进行种植。
至于其余的一些农作物种子也挑拣出来晾晒。
赵泗自己则闲得发慌的坐在树下打量着这个时代的耕种方式。
入目所见,是颇为经典的二牛抬杠式。
即犁具硕大,上有横杠,二牛负于肩,即为二牛抬杠。
赵泗又敏锐的注意到,这个时候的犁具的犁辕,还是直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