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泗站的是始皇帝处理政务的房间门口。
这个位置通常不站人,也不是常设当值的位置,可以看成始皇帝表示亲近看重的一种方式。
蒙毅,王离,李信,蒙恬,王贲,都曾经在这个位置站过。
“那还得站多久?”赵泗开口询问,总不能天天都干巴巴的在那站着,杵在那里跟个棒槌似的。
“那就得看陛下的意思了……”这位置有长有短。
蒙毅现在不定时还去站两天呢。
总之始皇帝什么时候下班赵泗什么时候下班,始皇帝不睡觉,赵泗也得跟着熬夜。
不过这个位置有一个好处。
离得近,离得很近!
而且象征意义大于守卫意义,往这里站也不是真让你守卫的,宫门有郎官值守,宫外有禁军巡视,宫内有内臣林立,赵泗那个位置说白了就是摆在那里看的。
故而……赵泗最重要的职责从来都不是什么执戟。
始皇帝有一个习惯,在郎官近距离站岗的过程中,偶尔会询问一些政事,不是真让人站在那里一天当吉祥物的。
“好好干,陛下很看重你!”蒙毅拍了拍赵泗的肩膀,说出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始皇帝通常偶尔挑选郎官值守门口,也是成对,确实一般都是凑齐哼哈二将。蒙毅是第一个例外,李信是第二个例外,赵泗是第三个。
而且像这种情况通常一个月不一定有那么两三天。
像赵泗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始皇帝很少很少刚一上来,甚至都没来得及熟悉郎中令具体事物的情况下就直接把人放到门口执禁。
除非,始皇帝打算亲自培养提点赵泗。
大秦的政权结构
赵泗离开了,始皇帝却难以安定,看着手中的金丹沉默良久。
“寻些鸟兽,分开喂食!”始皇帝将瓷瓶抛于赵高手中。
赵高有些不明就里,但依旧应唯,躬身退下。
待赵高离去,始皇帝则在宫人的服侍之下孤身就寝,始皇帝现如今已经许久不行房事,并非不行,实在是精力不太允许。
身体本就透支,强行行房事,第二天只会精力更加困顿,若非难得的空闲日子,始皇帝很少宠幸后宫,故而胡亥虽然已经年满二十多岁,但是依旧是始皇帝年龄最小的子嗣。
侧身躺在床榻之上,困意袭来,因为中午睡觉的享受体验,始皇帝闭目入睡。
只不过这次入睡就没有中午入睡那么干脆,辗转反侧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始皇帝才进入睡梦之中。
始皇帝的身体透支太过于严重,已经严重损伤根基,除非赵泗一直陪伴左右,始皇帝再停下丹药,否则若想要如同常人一般,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翌日,赵泗再次虚弱的起身,摸着床榻之余的香气再次感慨一声:“王离误我!”
很显然,赵泗的意志并不是很坚定,王家送来的使女都是始皇帝亲自赏赐的,可谓是精挑细选,业务水平精湛无比,人多打人少,哪怕赵泗身体远非常人,久战之下,也难以支撑。
“自今日起,戒色!”赵泗拍了拍大腿从床上爬起来。
“主人,请洗漱!”
“来嘞~~”赵泗又心安理得的享受封建社会的腐败生活。
洗漱,用膳。
赵泗整顿衣物,于家中出行,直奔郎中令署,不用提示,和蒙毅打了个招呼,直接准备去换衣服。
“今日不用执禁宫门。”蒙毅摆了摆手。
“不过你依旧要去宫中当值。”蒙毅笑着拍了拍赵泗的肩膀。
郎官除了执戟守卫以外,还有于王前议论朝政随侍左右之值,这个分为两种。
一种是直接从郎中令调走大量郎官去在某个日子一同入宫随侍左右议论朝政。
这一天,他们会陪伴在始皇帝身边,一同用膳,跟随始皇帝前后左右,陪伴始皇帝处理朝政,始皇帝则会择机询问朝政,郎官依次针对始皇帝的提问议论朝政回答问题。
这种大场面一般来说一年只有一次,算是始皇帝用来考核的一种方法。
郎中令的郎官算是全国官员的预备役,下至地方上至朝堂,始皇帝会通过议论朝政的方式进行考核,然后根据对方的回答和表现选择下放地方,亦或者是继续在郎中令培养,亦或者带在身边。
另一种就是由蒙毅推荐三个郎官,入宫议论朝政随侍左右。
一个月三次,月初月中月尾,一次三个人,如果有幸在这种场合下被始皇帝记住名字,或者表现出色,很有可能会得到始皇帝的重点培养。
郎中令郎官几百,议论朝政之值竞争十分激烈,相比较于执禁宫门,始皇帝一天都不一定路过一次看上一眼,这可是难得的能够近乎单独在始皇帝身边随侍一天的机会。
如果侥幸被始皇帝询问名字记下,基本上前途一片光明。
也就是现如今蒙毅得始皇帝亲近,郎中令实权比较大,郎中令属官也都有事情做而不是在这里干巴巴的等候,否则光是为了这种在始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几百郎官的狗脑子怕是都要争出来。
当然,赵泗这是单独被始皇帝点名,属于特殊情况,不能以常理视之。
别的郎官求的是在始皇帝面前露脸,让始皇帝记住自己这么个人,记住自己的样貌名字,赵泗不一样,他弯道超车,在进入郎中令之前,赵泗就已经被始皇帝记下。
在蒙毅得讲解下,赵泗弄清楚了具体情况,也知道自己不能以常理而视之,故而点头准备离去,却又被蒙毅叫住。
“若要议论朝政,不必拘束,尽管大胆言说。”蒙毅看着赵泗嘱咐了一句。
赵泗这两天,一天单独值守门外,一天单独入内随侍左右是早早定下的,说白了就是赵泗功劳很大,除了爵位金银赏赐之外,这也是赏赐的一种。
后面始皇帝会不会再单独点名,可就不好说了。
若是赵泗表现好,说不定始皇帝隔三差五就要求赵泗随侍王前也说不定。
郎中令的职权大小,取决于始皇帝是否信任,是否亲近。
赵泗只要不刻意溜须拍马,献媚弄宠,能够通过自己的优异表现让始皇帝青睐,随侍左右,对于郎中令也是一件好事。
事实上现在郎中令的权利之所以超然,也大多是因为蒙毅得始皇帝亲近的原因。
如三公之一的太尉和右丞相,看似地位超然,实际上权利却已经没有太多,现在和吉祥物也差不多,始皇帝干脆把军权全部握在手中,丞相之权也全集中在李斯手中。
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同样如此,眼下御史大夫是冯去疾,看似地位超然,实则没有半点实权,只能辅佐左丞相李斯处理朝政。
眼下三公之权,全在于始皇帝和李斯之手。
相比较之下,九卿反而是实权部门,下属属官都不在少数,而且权利散而小,基本上每一个上卿都手握实权。
三公这种位置,倘若上不能王前亲近,下不能统辖九卿,再加上本身又没有几个直属属官,说起来三公以下都是下属,实则半点权利也无。
蒙毅甚至顺便为赵泗隐晦的科普了一下朝堂现状。
“好嘛,太尉三公都是吉祥物……”赵泗一边朝着宫中走去一边心中暗想。
“理论上来说,李斯是始皇帝一手提拔,权利皆出于上,换句话说,现在始皇帝统御了所有的军权和政权。又清除了外戚……难怪……”
春秋战国时期乃至于秦汉三公可不是什么吉祥物,相权大到极致甚至可以干涉皇权,集权制度也不像后世明清一般,仅从如今大秦的政治格局来看,始皇帝绝对是春秋战国迄今为止手中权利最多的皇帝。
“这也就难怪始皇帝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奏折了……三公的权利几乎全部被剥夺,包括李斯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工具人,直辖九卿和天底下各郡县,事无巨细皆悉过目。”
这个时代,三公和皇权基本上处于相互制衡的关系,皇权大三公权利就小,三公大皇权权利就小,三公架空皇权屡见不鲜,皇权架空三公,却还真不多见。
这也就难怪秦朝的三公除了左丞相李斯以外皆名声不显,甚至于李斯,也只是左丞相,要知道,大秦以右为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始皇帝的累也是自找的。
赵泗一边想,一边朝着宫中走去,待到入宫之时,始皇帝已经端正身形正在处理奏折。
从案几上堆砌的奏折可以看得出来,始皇帝已经工作了有一定的时间。
赵泗敏锐的发现,始皇帝的案几之上,盛放丹药的瓷瓶已然消失。
“看。”
始皇帝将一堆奏折置于赵泗面前。
赵泗闻声,捧起奏折。
一篇一篇看去,都是针对海事的奏折。
有人建议继续开扩海外,寻找祥瑞,有人建议探索大九州,有人进言征讨徐福,有人建议尝试组建海上舰队,开始大秦的海上征战之旅。
“图,他们看过了。”始皇帝指了指悬挂着的世界地图。
主要是赵泗这次出海带回来的消息太过于震动,眼下大秦南北二地皆陷入僵持之中,在这次三种新粮的引爆之下,阴阳家的大九州说和主张开扩进取派系产生了微妙的连锁反应。
阴阳家的大九州说得到一定程度的验证,大秦又确确实实拥有造海船的能力,苦于军功无所出的一批人将狂热的目光放到了海外,而阴阳家也急切的想要印证大九州说,故而导致了这么多针对海事的奏折。
“海事,该如何?”始皇帝开口问道。
现在阴阳家已至,迟迟没有出海有个关键原因,船太少。
大秦的海船都给徐福出海去了,赵泗就带回来了十七艘,拆了小船造大船倒是勉强补齐了二十艘,可是二十艘海船还是太少太少。
寻求军功的疯子肯定是想要大动作的。
往近了说,徐福打不打?这货违抗王命,打过去得有足够的船。
往远了说,二十艘海船,想要占领土地肯定远远不够。
赵泗没有任何犹豫摇头。
“陛下,不可贸起海事。”赵泗认真的说道。
这次出海,赵泗深刻的意识到现在的世界荒芜到了什么程度,大秦开海一定是一个赔本买卖,出海过去,就算打出去也全是飞地,就算贸易也没有贸易的基础。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秦的船不行。
大秦的船玩小规模航行还行,毕竟只是收集信息,收集农作物。
如果以如今的造船思路去玩大规模航行以及跨海征战,很有可能会出大问题……
“该如何?”始皇帝开口。
“以神州为基的同时,小规模探索海外,获取海外新种,消息,国家政权,建立了解的同时,改进海船。”
大秦的海船,只是勉强够用,是始皇帝强行拔苗助长出来的结果。
想要开海事?不是现在能玩的转的,海事,可不是出海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