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泗的回答恐怕也就是急中生智。
李斯忽然发现赵泗这小子急智有点歪,成立对内特务机构不是没人想过,但是这事对于百官来说那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这可不是监察官和言官,这是手里有刀的组织机构……
谁闲的没事开这个口子?
偏偏赵泗提了……
“陛下这是顺水推舟啊……”
李斯叹了一口气。
顿弱手底下的组织伴随着天下一统已经被撤裁了,但是顿弱一直独立于群臣,不就是因为这货不经过三公九卿暗戳戳的搞事情?
始皇帝暗中使用顿弱的保留力量是既定的事实。
现在恐怕也是顺着赵泗的口把这件事情搬在明面上。
也就是说,这件事赵泗不提,始皇帝多半也会借着东郡异象摆到明面上的。
毕竟博浪沙刺杀到现在还没有个说法,这是臣下的失职,你们办不成事,身为君王成立一个特殊机构来办合情合理。李斯作为三公之首,确确实实这边理亏。
“可是陛下若想行事,东郡异象已经够堵的上群臣之口,此等事情,又何须借赵泗之口和我辩驳?
甚至还不惜以身犯险,又何苦拿着大巡天下哄骗于我?”李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百思不得其解。
当工具人当习惯了,站在工具人的角度,李斯一时间有些没想明白。
始皇帝真想办事,啥时候考虑过自己的意见?
自己和始皇帝君臣相得其实不过是大多数他和始皇帝的思路都一致,如果不一致,始皇帝通常不会考虑自己的意见的。
等等!
李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之上,脸上带着懊悔之色。
“悔也!悔也!”
赵泗是个愣货,始皇帝又不是愣的,之所以如此,不就是摆明了想要和自己达成一致的意见?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说穿了,那不就是三人断决朝事嘛?
始皇帝故意顺着赵泗的话,不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眼力见?除了一如既往的恶趣味,摆明了是要让自己支持这项决策。
车厢里可只有自己和赵泗和始皇帝。
这不就是把自己当近臣么?
“思虑许多,却是不如赵泗这个愣的……”
李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没办法,工具人当十几年了……这被当成近臣,一时之间有点不习惯。
而车厢之中……
赵泗也有点蚌埠住了……
因为始皇帝真的在一脸认真的和赵泗询问微服私访的相关事宜。
始皇帝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以至于赵泗都有点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始皇帝给自己开的冷笑话。
为了避免始皇帝真的想微服私访,赵泗只能讪笑着叉开这个话题。
“陛下,相比较于微服私访,我觉得组建锦衣卫,才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张良的自我怀疑,天命真的在秦?
始皇帝当然不会微服私访,他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当然,微服私访确实让始皇帝很有兴趣就是了。
“说说锦衣卫吧……”始皇帝收起了笑容正色看向赵泗。
“此乃臣预想中的一个机构,这锦衣卫啊,就说来话长了……”
赵泗开始整理脑海中的思路,他的历史知识不是很好,但是万幸的是,作为一个历史小说爱好者,赵泗还真没少看,而明朝,恰好又是历史小说穿越的重灾区。
赵泗评论区撕逼的时候,还真就查过,对于锦衣卫,还真就有点了解,当然,这了解可能并不全面也不细致,不过细节补充嘛……大秦那么多能臣干吏,还有始皇帝在,总不需要赵泗一个人把锦衣卫上上下下说个明白。
宽阔的驰道之上,驾撵稳步行进。
朝着东郡继续进发。
而另一边的东郡……
一栋别院之中,三人席地而坐。
“一应所需,已经尽数带到。”张良沉声开口。
“替我谢过沧海君了……”魏虔笑了一下看向张良。
“赵政多疑,常以副车掩人耳目,公子想好了?”张良看了一眼面前面带微笑的魏虔开口问道。
“亡国灭种之恨,虽有万难,亦应击之!”魏虔笑着摇了摇头。
刺王杀驾,本就是九死一生,准确来说是十死无生。
哪怕成功,也基本上没有逃生的可能,魏虔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魏国国灭……王室尽戮……
他其实算不上宗室嫡系,他只是旁支,但天底下的魏国宗室都没剩几个了,嫡系更是尽戮,早就没什么嫡庶可分。
始皇帝对六国贵族还算得上宽仁,除了位高权重与国同休的贵族,六国旧贵大部分得以保全,哪怕是张良也不过尽失其财,始皇帝并未对六国旧贵大开杀戒。
除了颁布了新黔首携兵令做出了一定限制,剥夺了一定财产以外,六国旧贵和始皇帝还真算不上深仇大恨。
可是六国王室就不一样了。
六国宗室嫡系几乎被始皇帝尽戮之。
别说魏国宗室,六国宗室尽是如此,嫡系几乎被屠戮一空,只剩下庶脉旁支苟延残喘。
秦末乱世,项家推举楚王,甚至找不到正儿八经的嫡系血脉,最后挑出来的楚王可以说是旁支之中的旁支。
这就是六国王室的现状。
国破,家灭,屠戮一空,隐姓埋名,惶惶不可终日。
张良看了看面前的魏虔沉默了许久,现在的张良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东西,他知道,刺杀并不能终结这一切。
相比较于虚无缥缈可行性十分低下的刺杀,张良心中寄托的是其他的东西。
“东郡天降异石,是公子的手笔?”张良开口问道。
魏虔沉默了片刻尔后点了点头。
“天降异石,赵政依旧执意巡经东郡,沿途一定会严加防备,清扫寰宇,刺杀本就千难万险,眼下已经打草惊蛇,秦王又有所预备,公子,这并非明智之举。”张良开口劝道。
魏虔摇头笑了笑……
“子房,当初你也是敢于刺王杀驾的英雄,为何到了如今,反倒畏首畏尾?”魏虔开口。
“正因为我曾经刺王杀驾,我才知道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张良看了一眼魏虔身边的少年。
张良和魏虔的相识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张良博浪沙行刺之前二者就已经相识。
彼时二者同病相怜,又大志相合,很快就结为挚友。
“子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王昏聩,天下无道,秦国国运将近,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魏虔拍了拍胸口。
“我每天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国破族灭的惨状,子房,我等不了那么久。”魏虔摇了摇头。
“或者说,子房你有没有考虑过?”
魏虔笑了一下拿出来一道竹简丢给张良。
“赵政在大巡天下之时,稷又丰收了,赵政带着文武百官祭祀,亩产五石三斗啊……秦国已经准备将稷粮种普及天下。”
“稷?亩产五石三斗?”张良愣了一下。
这件事,张良还真就不知道。
张良的活动区域并不在东郡,咸阳才刚刚丰收没多久,张良不可能收到消息。
古代消息的传递是需要时间的。
张良之所以来东郡是因为魏虔,魏虔搭上了沧海君的门路,沧海君帮助魏虔走私铠甲武器弓弩,这些东西需要有人押送,得知对方是魏虔以后,张良主动请命。
来的路上张良就猜到了魏虔要做什么,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他没有做好大秦再次丰收的准备。
“又丰收了?”张良面色虽然平静,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帝星飘摇,荧惑守心,江神赠璧,我等待了许久的时机……心血毁于一旦。”魏虔摇了摇头。
“我本来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刺杀的……”魏虔平静的看着张良。
“可是数年心血毁于一旦……”
“现在走还来得及,公子!”
“来不及了。”魏虔摇了摇头。
“我必须去!”
张良默然。
二者之间沉默了许久。
“公子打算如何刺王杀驾?”
“我不能告诉你,子房。”魏虔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