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陈平行事光明磊落,却问心有愧。
他,愧对自己的兄长。
这也是陈平急于出仕的根本原因。
甚至于让兄长扬眉吐气的想法,超过了他施展自己才华的想法。
他是真的想让哥哥陈伯过上好日子,告诉兄长,你没看错人,你的弟弟就是有能耐。
张苍在和陈平的交流之中,陈平受益良多,也因此才能够得知天下局面,朝堂情况,大秦现状,而不是单纯的死读书。
张苍多次劝说陈平暗作观望,并且对大秦将亡言之凿凿。
陈平是聪明人,他认为张苍说得对,可是他除了出仕秦国,又能够去哪里扬眉吐气施展才华?
这是王朝末年不假,秦国再怎么有亡国之相,可也不至于遍地割据势力,难不成去做他人门客仰人鼻息么?陈平心里是不愿意的。
只有滔天的富贵,才配得上兄长十几年如一日的付出!
这也是他闻听秦国出了一个未曾预想的异数以后就起了出仕想法的根本原因。
他当然是希望秦国不要亡国的,否则天下生乱,透着如此暮气沉沉之相,他连投递简历都没地方去。
要么别死,让老子上班!
要么赶紧死,快进到群雄逐鹿,割据天下,老子好挑公司上班!
这就是陈平单纯而又朴素的想法,他希望天下赶紧群雄逐鹿,也希望秦王能够扭转意志,不至于骤然崩塌,让他有施展能力的地方。
这个时代没甚么家国情怀可言,陈平又不是老秦人,秦国不能给自己提供工作岗位那就赶紧去死。
张苍知道陈平的困境,只是笑道:“君子是不会在意旁人的耻笑的。”
“我可以不在乎旁人的耻笑,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的兄长!”陈平皱眉开口。
“那你就把张负的女儿娶了罢……”张苍终于图穷匕见,双手合抱看向陈平。
果不其然,陈平就开始脸上带着羞愧支支吾吾。
“夜宿寡妇之宅,你不在乎别人的耻笑,难道就不在乎别人耻笑张氏了么?”张苍脸上带着冷色。
“我不是……我当然在乎,只是……”陈平摇了摇头。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酒后失意,陈平人又帅,长的又高大,酒馆寡妇丧夫寡居,一看也相中了,总之就是这么睡了。
张氏对陈平一见钟情,陈平有口莫辩,便宜是实实在在占了,可是他也不想娶一个寡妇。
实在是张氏声名在外,当然,不是艳名……
张氏,出嫁了五次,嫁了五个倒霉蛋,五个倒霉蛋都没活过一年。
“你不在乎!你就是馋她的身子,你下贱!”张苍冷目以对。
张氏姓张……张苍也姓张。
二者是有亲戚关系得,张氏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张苍的侄女,张苍小时候还抱过。
张氏对陈平那可谓是一见钟情,茶不思饭不想的,张氏之父张负无奈,知道自己女儿名声在外,因此许诺了大量的嫁妆,可以说是拿出一半家产要把女儿嫁给陈平。
注意,是嫁!
明媒正娶,可不是入赘!
已经够看得起陈平了,谁知道陈平居然推诿而走。
张苍,当然有足够的资格生气。
“我不是……我没有……”陈平摇了摇头。
说实在话,张氏很美,可是陈平过不去心里这道坎……要说对张氏不喜欢是假的,可是陈平心有大抱负,张氏嫁过五夫,还有克夫之名,陈平心里肯定有些犹豫。
他只是没想到……张氏是张苍的侄女。
“那就娶!你娶了我就信!”张苍老神自在的开口。
“难道你在乎她克夫的名声么?还是在乎他人的风言风语?你是一个君子,难道就愿意看着别人对她风言风语?难道是她主动把你搬到床上的么?”张苍一句接着一句问道。
还真是……
当然,陈平没敢说出来。
陈平,究竟是个年轻人,要面子,而且张家给的嫁妆也实在丰厚……现在又有张苍做主,陈平也挺中意张氏,因此只能半推半就的从了。
而就在二人谈话之际……
忽有隶臣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甚至来不及下跪行礼。
“主人!有一身着金甲之士,带着一队骑卒朝着家这边来了!”
隶臣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主人张苍本就是逃亡之人,虽然乡中自有遮掩,可是也少不得派人盯梢附近情况,以免被人瓮中捉鳖。
“慌个甚么?可知道是因为何事?再说了,往这边来,也未必是捉我来的,我逃亡都已经多久了?”张苍皱了皱眉。
“县丞派人接洽打听,还未靠近就被赶走,只是径直朝这边骑行而来,不知道是因为何事,臣心中惶恐,不敢确定,主人又是逃亡之人,还请走地道而去,暂作躲避,以防万一!”隶臣躬身开口。
“来了多少人?”张苍开口问道。
“约莫有一百骑卒,人皆佩剑着甲,负有劲驽,为首一人,手持大戟,马侧挂有大弓,一身金甲,端是不凡……”
我他娘让你汇报情况,不是听你在那吹别人多猛的。
张苍心思急转,自己跑回老家并不是谁都不知道,事实上家中族人有很多都知道,还有几个友人也知道。
陈平,也知道!
不会真是来捉自己的吧?
至于这么大动静么?一百多全甲骑卒,还带上了一个猛将兄,这都够跟阳武县的县兵掰掰手腕了。
“不成,我得避一避……”张苍想了想,还是做出了跑路观望的打算。
“陈平,家中隶臣畏惧威势,一旦真是来捉我,恐怕不能应对,请你帮我应对一二。”
嗯……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陈平是谁。
张苍陈平,收入囊中!
“还是张苍好找啊……”
阳武,赵泗带着一队骑卒招摇过市,县丞官吏先后询问,都被赵泗一一打发。
历史上,张苍在担任御史以后逃回老家,灯下黑了属于是。
不过一般人也不敢玩这个操作,张苍是有玩灯下黑的本钱的,盖因为张家乃是阳武本地望族。
有多望?
阳武张姓皆出张家的那种旺。
张苍那可是师承荀子又担任过秦国御史的人物,还和大秦的左相李斯有过一段香火情,自然能玩的了灯下黑。
这也便宜了赵泗,作为本地望族的张家,也是真的好找。
“把这处宅院给我围了,不准有任何人外出,就算有鸟要飞出去也得给我射下来!”赵泗活脱脱一副恶霸风范。
毕竟张苍是个逃犯,又是本地望族,保不齐在自己朝着这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得知消息打算跑路了。
不过,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嚣张跋扈,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赵泗又不是傻子,他入阳武之前就已经委托顿弱的黑冰台派人暗中监视出入阳武县城的各处通道,包括狗洞!
张苍毕竟是逃犯,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这次瓮中捉鳖要是让张苍跑了,下次再想找到这么好的五马分尸的良才,那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你们,随我入内!”
赵泗又点了十来个士卒,径直朝着张家府邸鱼贯而入。
府邸之内,隶臣隶妾慌乱无措,见了就只能仓促跪下。
“把你们的主人张苍叫出来!”赵泗扫视着跪在地上的隶臣妾沉声开口。
“上使容禀,主人自从去往秦国担任御史以后就再未归家。”陈平看到慌乱的隶臣妾赶忙开口为张苍遮掩。
赵泗闻声皱了皱眉,低头看去,只见回话之人,长相颇为英俊,身形也比较高大,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在温饱线挣扎的奴隶。
“你又是何人?和张苍是甚么关系?”赵泗开口。
“禀上使,在下陈平,添为张家门客,管理府邸支出供养……”陈平开口回答。
倒不是陈平不想用假名字……
现在秦国的户籍制度是十分完善的,对方又人人着甲,倘若用假名,对方只需要要求自己出示验传立刻就能甄别身份,反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平自衬自己名声不显,外人又不知道自己和张苍的关系,这帮秦卒又是外地佬,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和张苍曾经有过交流和会面,如果对方查验验传,自己的身份又经得起调查……
等等……
陈平忽然发现,面前身披金甲英武不凡的将领眼神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
“陈平,出示你的验传!”
赵泗刚听到陈平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有点蚌埠住了。
陈平历史上的妻子姓张,而阳武张姓,皆出一家,陈平和张苍肯定是有点关系在的。
现在陈平出现在张苍家中,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张苍就在老家啊,而且陈平说的是什么?张苍去秦国担任御史以后就没回来了,这正是在掩盖事实……
嘿!
还省的自己多跑一趟!
赵泗来的时候还在想,张苍是望族出身,名声在外,想要找张苍容易,但是陈平如今尚且名声不显,又不在县城居住,恐怕有些麻烦。
如今倒好,省的自己找了,陈平自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