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族长想起那从城里来的大小姐,他对两个侄子说道:“你们多带几个人过去,把那城里来的丫头赶走,还有陈老实一家,给脸不要脸,我让他家儿子打幡捧罐是给他们脸面,他们自己不知好歹,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做大伯的了。”
春俏和陈翠翠没走正门,两个小丫头绕到后门跑了出去,与气势汹汹前来算账的陈福和陈义等人完美错开。
陈福和陈义冲到灵棚门前,灵棚是临时搭建的,没有门,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可陈福和陈义却连一个活人也看不到,不是说那城里来的小姐在灵棚里吗?人呢?
两人决定进去看看,可说来也怪,明明没有门,此刻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门将他们隔在了外面,无论他们先迈哪一条腿,也无论他们迈出几步,却仍然逗留在原地。
几个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灵棚里的白蜡烛啪的蹦出一个灯花,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看着那黑黝黝的棺材,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来,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鬼啊,几个人连滚带爬往前跑,连头也不敢回。
看着他们跑远了,沈凝撤去禁制,抬起头,对还挂在棚顶的陈翠萍说道:“说说吧,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陈翠萍目光呆滞,她看向陈有金,缓缓说道:“我是嫁过来的!”
沈凝一怔,陈翠萍早就死了,难道是死后被人配了阴婚?
“你被配了阴婚,嫁给谁了?”沈凝问道。
“呵呵呵,”陈翠萍发出了一阵难听的笑声,她是上吊死的,伤在脖颈上,所以这笑声也像是脖子那里被卡住后发出来的,难听之极。
她看向陈有金,笑容嘲讽:“我嫁的是陈大勇。”
听到陈大勇这个名字,陈有金震了一下,接着便吼道:“这怎么可以,陈大勇和我是平辈的,你要叫他一声叔父!”
陈翠萍怪笑两声:“他们拿我配阴婚的时候,你这个亲爹在哪里?我已经嫁过来十几年了,你何时过问过?”
陈有金唉了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沈凝问道:“陈大勇呢?”
陈翠萍冷哼一声:“他们家给他配阴亲时他就已经投胎走了,只是那家人自己不知道而已,偏偏那陈大勇不但傻,还有残疾,附近人家哪怕是阴亲,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他们家只好脱了专做这种事的阴媒婆,我呢,本来就是个妾,后来又上吊死了,那家人觉得我不祥,不让我葬进他家祖坟,不葬就不葬吧,还想拿我的尸体赚钱,偏偏陈大勇家舍不得花钱,所以就找到我这个嫁过人的。
那一家子,不但蠢而且坏,他们听说我以前是做妾的,便对阴媒婆说,我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他们担心到了下面,我会给陈大勇戴绿帽子,不好好跟他过日子,就让阴媒婆想个法子,让我哪里也去不成,只能留在他们老陈家。
那阴媒婆便找了人,把我的魂魄封在了墓里,十几年了,我不能投胎,也不能出去,只能在那黑黝黝的墓穴里,好在前几天天降大雨,把坟堆给冲塌了,过了这么多年,陈大勇的爹娘早死了,晚辈们不知道这这档子事,过去拢坟的时候,把原本压在坟头土里的那道符用铁锨铲烂了,我就这么出来了。
我在那墓穴里困了太久,饥寒交迫,发现这里有香火,我便进来了,却没想到,这竟然是t那个老东西的灵棚,哈哈哈!”
陈有金一张老鬼脸涨得通红,对沈凝说道:“陈大勇死了二十多年了,十几年前他配阴婚的事我也听说过,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翠萍啊。
翠萍,爹对不起,爹已经后悔了,爹以为你还在那家享福呢,虽然是个妾,可也是锦衣玉食,却没想到……”
陈翠萍冷笑:“锦衣玉食吗?你只管把我送去给人家当妾,也没有想过人家的正房太太愿不愿意,我天天挨打挨骂,她用香烫我,用针扎我,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这才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你还认为我在享福?”
你想去投胎吗?
陈有金被女儿斥责得鬼脸通红,报应啊,死了还要挨骂,真是报应啊!
沈凝对陈翠萍说道:“你想去投胎吗?”
陈翠萍眼睛一亮,她吃了不少蜡烛,神志更加清晰,她满怀希望地看向沈凝:“你能让我投胎?”
没等沈凝开口,陈有金便兴奋地喊道:“天师,把我的投胎机会给翠萍吧,我愿意去地府做苦役,给儿女们积福!”
沈凝白他一眼:“若不是你收养了小女儿,就凭你做过的那些事,还想顺顺利利去投胎,我告诉你,你大女儿的投胎机会比你多。”
陈有金给沈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躲在一旁讪笑。
沈凝没给他好脸色,对陈翠萍却很有耐心:“你若是想要投胎,那我现在就收了你,若是不想,那就继续做个孤魂野鬼,如你这样没有灵力的女鬼,在阳间可不好混日子。”
“我去投胎,我想投胎!”陈翠萍迫不及待,能去投胎,为何不去,她已经被困了十几年,如今能有投胎的机会,她求之不得。
那十几年里,最初她还有意识,后来便没有意识,甚至忘记自己是谁,直到进了灵棚,听到陈有金叫她名字,期期艾艾说对不起她,她这才想起陈有金是谁,她自己又是谁。
那时她便在想,如果她有机会再世为人,她定然不会重蹈覆辙,她可以逃,可以跑,可以拼命,可以以恶对恶,却唯独不会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