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了下,沈桂舟又连着翻了好几页,笔记突然空了,往后好几页也没有东西。
看来没有了。
沈桂舟又翻了页,正准备合上,却忽的看见满页黑水笔。
密密麻麻地写着我恨你。
每个恨字的力度都入木三分般,最边角的那个,甚至划破了书页。
他呼吸一滞,揉搓页边的指尖一顿。
这是他的字。
这是他写的恨。
他抬手抚上那些惹眼的恨字,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来。
这些恨好像不止对着张佑年。
他那个时候难受得要疯了。
恨一睁眼就被张佑年压在床上。
恨沈时疏招惹了张佑年,又把相处的空档留给他。
恨他自己的懦弱,恨他的无能,恨他没有勇气反抗。
沈桂舟颤着手往后翻。
下一页,写满了扭曲的我爱你。
这条命都不是你的
一整页的我爱你,用着鲜血般的红水笔,写得密密麻麻,笔触间连着丝,却又颤得不行,人字旁一竖下来,扭了不知几百回,宛若九曲回转的山路,层层叠叠地凑在一块,绕了半天,还是被困死在里头。
沈桂舟看得直恶心,昨天下午被送到这里来后,他又发起了烧,烧晕过去,直直睡到今早,什么都没有吃,纪忱给他煮的粥本来就不顶饱,他还没吃个两口,就着急出门,早就消化干净了。
他一干呕,满肚子胃酸往上涌,沈桂舟下意识将本子丢远,捂嘴扶墙,摸索着门框,巍巍颤颤地开门,指尖泛白,艰难起身往外走。
可刚迈出不到半步,手上的绳子一回弹,拉拽着他踉跄后退,连带着没撒手的门一把猛扣回门框,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间别墅里回荡。
出不去。
手上系着绳,他去不了卫生间。
沈桂舟弓腰跪倒在地上,顾不上膝盖嗑着疼,嘴巴捂得死紧,不断干呕,不断回咽,眼眸胡乱地四处瞟着,想找出一处能给他吐的地方来,终于扫到床位边角的地方,放了个套袋垃圾桶。
他扯着床单,狼狈地挪到垃圾桶跟前,佝偻着身子,稀里糊涂地吐了出来,胃仿佛被抽空了空气,疼得痉挛,眼角湿润,挤出了点生理泪水。
可他昨天都没吃多少东西,能吐多少,那垃圾袋里头也只是装了点胃酸溜出的水,那胃酸经过喉咙,刺得沈桂舟一阵咳嗽。
沈桂舟拿手揉着脖颈,没有丝毫缓解。
楼上响起一声关门的闷响,紧接着,还有趿拉拖鞋的声音,踩着下楼梯的声音。
张佑年来了。
但他止不住咳,也压不下声音,只能半睁着眼,咳着将垃圾袋打了个结。
哐当一声,门被大力踹开,声音再次停滞,整间屋子就只剩他咳嗽的声音。
他背对着,看不到门那边的动静,只能感受到那道黑影依旧挡着门外散进来的光,没有离开。
黑影没有讲话,在门口站了会便走了,过了会,又响起一阵拖拉的蹭步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张佑年冷漠的声音落在他头顶:喝。
沈桂舟咳得痉挛,弯着腰侧过脸来,看见身后的地上放着个铁碗盛水,碗边还刻着字大福。
是张佑年之前养的那只阿拉斯加犬的名。
张佑年拿给狗喝水的碗盛水给他喝。
沈桂舟咳着,微抬起眼眸看着张佑年。
张佑年微笑:看我做什么,不用谢我。
谁谢你了。
沈桂舟撑着支起身子,咬牙抬手一扫,铁碗哐哐当当地翻了个滚,水洒了一地,溅起星点水来,蹭上张佑年的脚。
张佑年瞬间黑了脸,睥睨着他,语气薄凉:不喝水,等着咳死是吧。
沈桂舟不理他,撑着床边就要越过他,被张佑年猛地一把拽回推在床上,冷声:咳死你算了。
张佑年重新拿起碗,走了出去。
他倒是想,咳死他算了。
也比被羞辱好。
沈桂舟缩起身子来,扯过被子盖住脸,将咳嗽声闷在被窝里头。
之前也不是没咳过,但没像现在这般咳得这么要命,仿佛把他的空气全都抽离,干枯地剩下麻木的外壳,制成不会说话不会反应的人偶。
这空气跟张佑年一样毒。
拖鞋踩地声又响了,但这次好似不大一样,踩得急促不少,气势汹汹。
张佑年生气了。
沈桂舟没来得及往里躲,便被张佑年抽手拽过,将他抵在墙边,捏着他的下颌,拿着铁碗硬灌水。
温水溜出嘴角,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往下滑,顺过喉结,在钻进那丝绒睡衣前,被张佑年一把抹开。
打算死在我屋子里,恶心我吗。张佑年说,你这条命都不是你的,你没资格死沈桂舟。
蛮横地灌完一碗水,张佑年松开手,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沈桂舟胸腔,犹如干瘪的气球充上气,沈桂舟活了过来,止不住的咳嗽声终剩了个尾。
做好你该做的,我出钱不是让你来给我添事的,张佑年蹙着眉头,将碗甩到一旁的书桌上,起身拍了拍衣服,说到底,你连大福的碗都不配用,别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