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欣慰的点点头:“好,去吧,别错过了颁奖。”
晓月回到大礼堂的时候,正赶上颁奖环节,没来得及找老娘,就被拉到了台上。前五十的奖跟往年一样,仍是书本文具,而最佳进步奖的奖品,一露出来可就炸了营,即便七中的几位校领导都在,也没挡住下面家长们的窃窃私语,显然家长们都知道随身听的价值。
郑校长在麦克风前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想必家长们对这次一模考试的难度有所了解,这次是历年来难度最高的,尤其数学,以至于成绩普遍不理想,我倒认为这是件好事,这时候给同学们紧紧弦,让同学们能更紧张起来,去应对最后的大考,这也是模拟考的目的,家长们不用太在意成绩高低,而应该根据这次模考的结果,有针对性的查缺补漏,在最后两个月里帮助孩子们积极修整自己,用最好的状态迎接大考。”
说着顿了顿才道:“之所以设立这个进步奖的奖品,是因在难度这么大的一模考试中,苏晓月同学的成绩不仅没有退步,反而进步了足足一百五十四名,这种迎难而上,不退反进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校务会研究通过,应该给与苏晓月同学表彰。”
最佳进步奖的奖品奖状跟第一名肖阳一样都是由郑校长亲自颁发的,晓月接过随身听跟奖状站在台上的那一刻,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但她看到了老娘,不知是不是特意安排,老娘就在主席台下面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很近,所以她看到了老娘眼里闪烁的晶莹,脸上的激动与欣慰,忽然就清醒了,这不是梦,就算是梦自己也要把它变成真的。
各班的家长会散了之后,赵老师特意留下刘秀荣谈话,倒正合了刘秀荣的心思,她正想就报考的事,咨询咨询。
刘秀荣是个急性子,没等家长们都走出去,便开口道:“赵老师,我想问问,以我家晓晓如今的成绩,能考上重点高中不?”她话音刚落,还没走出去的几个家长,忍不住身子僵了一下,郁闷的回头看了刘秀荣一眼,心道,苏晓月家长这话问的,七中虽比不上一中,好歹也是区重点,每年中考的平均分在市里也能排上号,要是单论重点班九班的成绩,都能跟一中的平行班拼一拼了,也就说,别的班不敢保证,九班这些尖子生,只要发挥不失常,考上市重点高中是手拿把攥的事,正因如此,九班这些学生的家长们都把目标定在市一中,毕竟一中实力最强。
更何况,历来一模的成绩都是最有参考价值的,一直以来的惯例也是一模比大考难度高,大多学生最后的大考成绩都会比一模高十分,而苏晓月这次模考的总分可是年级第八呀,就算最后大考维持这次的水准,也够上一中的录取分数线了,要是再稍微努力努力,进一中的重点班也不在话下。
苏晓月的家长到底搞没搞清楚状况啊,要是以苏晓月的成绩都考不上重点,那让他们这些排在后面的情何以堪。
一个个心情郁闷的出了九班教室,刘秀荣根本没感觉到人家的郁闷,而是非常忐忑的看着赵老师,希望能从赵老师嘴里得到确切一些的答案,也好安心,虽说今天自己十足的风光了一把,可风光是风光,现实是现实,总得知道女儿的选择对不对,作为家长即便知道女儿变得很优秀,也不希望她去走弯路,在刘秀荣眼里,上高中考大学是前途未卜的弯路,远不如上中专踏实。
赵老师忍不住笑了:“晓月妈妈,您这么问,我倒不知该怎么答了。”
刘秀荣却误会了,顿时紧张起来:“我就说这丫头异想天开,重点高中哪那么好考的,就算勉强够上了,考大学可比考重点高中更难,听人说考大学就像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没几个人能考上的,您说放着好好的宽敞大道不走,非去挤独木桥做什么?”
赵老师并未嘲笑刘秀荣的格局,他看过晓月的家庭资料,父母都是没什么文化的普通工人,比起九班其他学生,晓月的家境过于普通。
正因普通,赵老师才愈加看重苏晓月,大概是因自己家是农村的关系,他的父母甚至还不如晓月的家长,是大字不识的老农民,自己不一样考上大学了吗。
学习靠的不是家境而是自己,谁说寒门难出贵子,相反,越是家境普通,越应该努力学习,中国人自古便是学而优则仕的传统,对于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读书是改变家境打破阶级的唯一途径。
却也明白晓月家长的想法并无私心,都是为了孩子,想到此,赵老师很肯定的道:“以晓月目前的成绩,考进市一中应该没太大问题,如果大考的时候还能有所提高,有希望进重点班。”
刘秀荣呆楞了一会儿才道:“您说的市一中是那个市重点的一中?”
赵老师笑着点头:“想必本市也没第二所中学敢叫市一中了。”
刘秀荣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九班教室的,出了教学楼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晓月正在外面等着老娘一起回家呢,好容易看见老娘出来了,忙跑了过来:“刚看见别的家长都出来了,怎么您这么慢啊。”
刘秀荣盯了女儿一会儿道:“晓晓,你说这不是做梦呢吧,怎么妈感觉这么不像真的呢。”
晓月促狭的道:“您要不信,就掐自己一下,看疼不疼不就结了。”
刘秀荣还真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然后喃喃的道:“疼,看来是真的,不是做梦。”
晓月噗嗤一声乐了:“妈,瞧您老这出息,我才考了第八您就这样了,要是考第一咋办?”
刘秀荣这回是真清醒了,白了女儿一眼:“瞧把你这丫头能的,还第一,你能考过人家肖阳,行了,别说大话了,赶紧回家去,你姥姥不定都等急了。”说着去车棚推了自行车过来。
看见自行车,晓月惊讶的道:“这车不是小婶借去了吗?”
刘秀荣:“今儿一早送到了厂里,拐弯抹角说了半天,才说道正题上,想明儿一早就去公证处做公证。”
晓月道:“我就说,小叔小婶比咱家着急吧。”
刘秀荣摇摇头:“真奇了,也不知金强两口子怎么想的,瞧意思竟是等不得,恨不能立刻就分家。”
晓月心道,得了拆迁的消息能不急吗,早一天分家,早一天把拆迁利益落袋为安,那两口子精着呢,可就是运气差了点儿。
不是五十名
娘俩仍回了河沿路,刚从小桥那边儿拐过来,还没到院门口呢,就见老爹跟小舅提着白浆桶扛着滚刷从前面走了过来,头上戴着报纸叠的帽子,帽子身上都是白浆点子,脸上也是一道一道的,滑稽非常。
晓月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就跑了过去,围着小舅跟老爹转了一圈笑道:“爸,小舅,你们这一身装扮不像修理工,倒像泥瓦匠。”
刘正荣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是泥瓦匠,是刷浆工。”
刷浆?给谁家刷啊?
苏金生:“给咱家刷,今儿晌午,金强把钥匙给我送厂里去了,说让咱们得空先收拾收拾,收拾齐整些,才好搬过来。”
晓月不禁撇嘴:“小叔小婶这是双管齐下啊,生怕咱家不搬似的。”
苏金生:“胡说什么,怎么说那也是你小叔小婶,是长辈。”
晓月吐吐舌头,知道老爹观念保守,虽心里也对小叔小婶不满,却从未有过一句牢骚,有时候,晓月都觉老爹都能当圣人了,晓月虽不认同这种无底线的宽容,但她也不能改变什么,更何况这也正说明老爹善良,而善良总不能算缺点吧。
刘正荣可不管这些,一向看苏金强两口子不顺眼,要不是看着姐夫的面子,早把那小子打的哭爹喊娘了,一个三十多的老爷们,不想着怎么去外头挣钱养家,就知道抠唆算计家里的钱,有手有脚也不残废,都娶媳妇生了儿子,还让爹娘养着,苏金强这种废物,活着万人嫌,死了臭块地,简直一无是处。
这一提起来,刘正荣气就不大一出来,哼了一声:“长辈?他们也配。”心中虽不满到底顾念着姐姐姐夫的情面,没再说难听的话,而是岔开话题道:“家长会开完了,我家晓晓这次可露脸了,好家伙,年级能考前五十,小舅猜在你们班怎么也得前三了吧。”
晓月摇摇头:“小舅猜错了,在我们班我排在第八名。”说着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个八字。
刘正荣挠挠头:“你们五班的学生这么厉害啊。”
晓月点头心有戚戚焉的道:“的确厉害。”自己这个又是金手指又是开外挂都没考过人家。
刘秀荣的兴奋心情都憋一路了,这会儿哪里还能藏得住,忙道:“不是五十名,晓晓这次模考排在年级第八名,还是七中的最佳进步奖,加上两个单科最高分,光奖状就拿了四个,还有奖品,对了,晓晓把那个什么听来这快给你小舅瞅瞅,前儿你小舅还念叨,看见人家学英语都有个随身带着的录音机,小巧又方便,一边听一边跟着念,练习听力跟口语,说回头找找朋友,给你踅摸一个,谁想学校颁奖就发了一个。”
晓月心中一动,从书包里拿出随身听的盒子,递了过去:“小舅见识广,知道的多,您看看我们学校发的这个,在市面上能值多少钱?”
刘正荣接过随身听的盒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不禁道:“你们学校真有钱,一个模考就舍得下这么大血本啊,这个随身听的牌子是国产的,我在商场里见过,好像卖九百多呢。”
九百多?旁边的苏金生惊呼出声,忍不住看了看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有些不信:“你不会看错了吧,就这么个小玩意,能值九百多?这可是小千块钱了,不是小数,卖这么贵,谁买得起啊。”
刘正荣:“姐夫您是这些年都在运输厂修车,不知道外面的行情,这还是国产的便宜货,要是进口的得三四千呢,而且就算有钱也得找门路才能买的着。”
苏金生真给惊着了,这几天跟着小舅子干外活,一天一百多的收入,苏金生都觉像做梦,昨儿给老贾的车队修车保养,十二辆车,一晚上赚了六百,苏金生揣着这厚厚一沓子钱,回家的时候,蹬着自行车都跟飘在云彩里似的不真实,跟小舅子一人一半,还落了三百呢,这么多钱,昨儿一晚上没睡觉,都不觉得困。
不过三百块,自己就兴奋的睡不着觉了,自己闺女考了次模考,奖品都值小一千,小舅子还说这是不值钱的国产货,进口的三四千还得找门路,再想想自己的亲娘,就为了昧下他们夫妻的一万块存项,又哭又闹,一会儿撞墙,一会儿抹脖子,要死要活闹腾的什么脸都没了,让街坊四邻看笑话,而这让他妈舍了老脸耍赖的一万块也就能买两个半随身听,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却惊动了身边的妻子。
一家三口不回大树胡同,这边儿的房子还得收拾些日子,小舅怕姐姐姐夫住着不方便,便把对面邻居家的房子借了过来,里面的家具床铺都是现成的,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临时的也不用太讲究,干净就行,小舅回大屋跟老人住,小屋让给晓月,方便她复习功课,反正没几天,就先凑合着。
昨儿老贾那十二辆车赚了六百,老贾对苏金生的手艺极为满意,又帮忙介绍了几个养大车的同行,把地址联系人都交代好了,只要照着地址过去找人就行。
这可比打黄油赚的多,而且还轻松,刘正荣虽不是汽修工,但脑瓜儿灵,上手快,跟着姐夫打打下手不成问题,顺便也能学点儿手艺,为了将来开汽修厂做准备。打了这个主意,便跟姐夫商量着延安路那边儿先歇几天。
刘正荣知道打黄油赚钱,别人也不傻,有精明的,便也弄了黄油枪去延安路挣钱,刘正荣来之前,本就有两个干这营生的,加上刘正荣是三个人,但车多,三个人也忙不过来,提不上谁抢谁的买卖,可再多来几个,就不一样了。
前儿瞧见打黄油的多了好几个,刘正荣就知道这活干不长了,正琢磨再去寻个别的地儿接着干呢,正好老贾看上姐夫的手艺,不仅把自己的十几辆车的活儿交给了他们,还帮着介绍了别人,这简直是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好也借机会先联系联系客户,把这几家拉住变成老主顾,真要是开了修理厂,就不用发愁没客源了。
刘正荣知道姐夫保守,汽修厂没开成之前,不能跟姐夫底细说,只说先紧着老贾介绍的那几个活儿干,毕竟有人情在里头,不好耽搁。
苏金生是老实人,老贾为人大方,不仅赏识他的手艺还帮着介绍了同行,苏金生心里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小舅子一说先紧着老贾介绍的活儿干,正合心思,加之连着熬了好几宿,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怎么说苏金生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真累了,更何况,已经答应了金强,明儿一早去公证处做公证分家。
有这些顾虑,也就同意了小舅子的提议,可明明困得要死,躺在床上却偏偏睡不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晃来荡去的不消停。
他这一会儿翻身一会儿叹气的折腾,刘秀荣就算睡着也得吵醒了,更何况刘秀荣也没睡,刘秀荣是白天开家长会的兴奋劲儿没过去,睡得着才奇怪。
既然夫妻俩都睡不着那就说话呗,刘秀荣坐起来靠在床头,拉开了床头的台灯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 ,叹什么气,都熬好几宿了,你不困啊。”
苏金生:“困是困可就是睡不着。”说着顿了顿才道:“秀荣,你说我这些年在厂里是不是待傻了,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世界就变样儿了呢。”
夫妻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丈夫想什么,刘秀荣道:“你呀就爱胡思乱想,你想想,这世上哪有永远不变的,就像当初咱们在宁夏下乡哪会儿,哪敢想回城的事儿呢,以为一辈子就在哪儿种枸杞了,可如今咱们都在这儿,女儿还要上高中考大学,你说如今这些,哪一样是当初想过的,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吗,你愁这个做什么,变就变呗,世界变,咱也跟着走不就得了。”
苏金生不免有些汗颜,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不如老婆孩子了呢,这么点儿小事就睡不着了,能干什么大事啊。
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蹭的坐了起来:“你说什么,晓晓要上高中考大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不知道 ,先头不是说好上中专吗。”
刘秀荣白了丈夫一眼:“不说世界都变了,咱家不也得跟着走吗。”
苏金生:“这跟晓晓上中专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说上中专好吗,分配了就是干部,将来安安稳稳坐办公室不受累。”
刘秀荣:“那不是以前吗,以前晓晓的成绩不上不下,自然考中专最好,可这次模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考了全年级第八,还进了九班,九班可是七中的尖子班,而且,人赵老师也说了,只要晓晓能保持住现在的状态,就能进一中。”
一中?苏金生有些不信:“一中可是咱市了最好的高中了,哪儿的学生都是上大学的苗子,要真那么好进,还不得挤破了脑袋啊。”
刘秀荣:“人赵老师特意在家长会后留下我,生怕咱们当家长的糊涂,耽误了女儿的前程,苦口婆心的给我做工作,让女儿上高中考大学,我底细想过了,大学是不好考,可要是人人都能考上,也就不值钱了,晓晓有这样的志向,咱当爸妈的还能拦着孩子不成。”
苏金生沉默良久才道:“你说咱闺女真能考上大学?我们苏家可是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
刘秀荣:“种地的怎么了,朱元璋以前还是要饭的呢,不一样当皇帝了吗,照你的意思,他得祖祖辈辈要饭去。”
苏金生没词了,是啊,朱元璋一个要饭都能当皇帝,他苏家就算祖宗是种地的怎么就不能出个大学生呢。
这么想着便觉一切皆有可能。
而夫妻俩嘴里的大学生苏晓月也没睡,而是趴在床上,盯着眼前随身听的盒子发愁,刚本来想找小舅扫听扫听,怎么卖了这个随身听变现,谁想自己还没开口呢,小舅便说有这随身听学英语多好多好,等到最后大考,肯定考的比这次还好云云,然后一通夸奖鼓励,这还让晓月还怎么说卖随身听的事啊。
晓月觉得小舅是兴奋过头了,刚不是把自己那几张奖状看了好几遍吗,难道不记得自己的英语这次考了满分,就算最后的大考自己再超常发挥,还能考的比满分好?真是的。
小舅哪儿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还得自己想办法,晓月忽然想起有条文化用品街,有卖卡带游戏盘的,既然卖卡带的自然也有录音机随身听,自己不如去问问,这时候随身听绝对是畅销品,只要价比商场便宜,应该不愁卖。
那就星期日吧,自己去逛逛,她记得后世这条街拆的时候,都上新闻了,说什么那条街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的确,电脑手机的普及,新兴电子广场一座一座拔地而起,这条曾经热闹非常,出了不知多少富翁传奇的地方,也必不可免的被时代淘汰,淹没在急速发展的科技洪流之中。
想到这些,晓月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虽然心情急迫,但这种事儿急也没用,她如今是初三面临中考的学生,还是重点尖子班被老师给予厚望并特别关注的学生,别说旷课去逛街,就是在课上稍微走一下神,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
晓月只能安份的等着星期日放假,好容易盼到了周末,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赵老师一说下课,晓月收拾了书包刚要往外走,却被肖阳叫住:“苏晓月,明天你做什么?”
晓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肖阳抽的那阵风,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她自然不会跟他说实话,只是敷衍的道:“还能做什么 ,都快大考了,当然是在家复习啊,那个,我有事,先走了,拜拜。”说完不等肖阳再说什么,挥挥手跑出了教室。
随身听变现的烦恼
晓月刚拐进河沿路,就见孙大娘从姥姥家出来,后面是小舅跟老娘,晓月倒不意外,这孙大娘正是苏家分的那个院里的邻居。
那院虽只有三家,还有一家的房子空着不住,但人口却不少,孙大娘家有三个儿子,跟先头苏家一样,一家子混着过,三个儿子娶媳妇生了孩子之后,就是九口,加上孙大娘两口子,整整十一口人,单位分的三间房,三个儿子一家一间,老两口子住的小屋是自己捡碎砖头搭的临建房。
这一大家子就把那院子占了一半,剩下两间,一间是赵家的,人家别处有房子,这边儿一直没住人,另外一间就是晓月家的。
前些日子,老爹老娘已经跟孙大娘两口子打过招呼说要收拾收拾搬过来,孙大娘老两口当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怎么乐意,毕竟一家子住一个院,门一关大杂院就成了自家的独院,这忽然别人搬进来,虽说就是人家的房子,心里也难免别扭。
虽不满,可那院子本就是杂院,又不是他们孙家一家的,没道理挡着不让人住进来,但话里话外总会透出几分情绪,说这河沿路臭的要死,在这儿住长了都能熏死人云云。
孙大娘这话一说邻院的张大娘不乐意了:“瞧你这话说的,你都在这儿住好几十年了,也没见熏死,反倒这身子骨还越活越硬朗了,难不成这河沿路的臭气只熏别人,不熏你。”
孙大娘脸色讪讪:“我这不就是说闲话吗,怎么你当真了。”
张大娘:“得了吧,咱们这好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啊,就你那点儿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不就是你们一家子独院子住惯了,眼看着秀荣三口子搬过来,心里不自在吗,可那本就是人家的房子,房本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你凭啥不自在啊,你要不乐意住杂院,我给你出个主意,把你老两口子的存项,拿出来,买了那间不就得了,你要不好意思一张口,我给你做个中人。”
孙大娘脸色变了变,她养了仨小子,又娶了三房儿媳妇,把他们老两口掏的空空的,养老钱都没着落呢,哪还有存项,再说兜里要是有钱,谁住这熏死人的河沿路啊,早添钱换房走了。
都是老街坊,孙家的底细河沿路没有不知道的,张大娘这几句话正戳在孙大娘的腰眼儿上,脸一沉,扭脸走了,连老街坊的情面都不顾了。
张大娘哼了一声,活该,就知道占便宜,也不想想那是你家的院子吗,就想一家独占,这不赶上明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