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的,脑子跟堵了水似的,思考能力急速降低,还没意识到时柘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就见他二愣子一般开口——
“姐夫啊,你来接你老婆回家的时候能不能捎上我,我想跟你们一起回家。”
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弟弟只是想有个家(狗头)
真言
奢华铺张的某家餐厅包厢内,刚和一堆老总周旋完场面话,将要进行到今天的主题,突然打过来的电话,陈璟一礼貌地离场到包厢外接听。
醉醺醺的话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从来不知道选择这种命题会以这样的形式抛到他面前。
这个项目对公司来说,是近期营销部突破壁垒的关键,在要点上突然选择离场,难免落人口舌,以后再想找机会约谈,势必麻烦许多。
但……
陈璟一安静地听着对话里的时柘如何一口一个“姐夫”地发疯,以及句句不离“我姐”的疯话。
好像麻烦点也没什么。
“你们在哪?”
时柘迷迷糊糊晃了一圈脑袋,用最后一点智力排除了一堆街边小店候确定了自己所在的小摊,“那个什么……王二烧烤摊?”
陈璟一有一瞬间是惊住的,随后是不解,以及深深的迷惑。
时柘就算了,晏乔那种看上去就光鲜亮丽,混迹于各种上流场合的女人,居然也有不拘小节陪弟弟在露天摊吃烧烤喝酒喝到晕的一面。
“在你租的那个店铺附近吗?”陈璟一还得多一句确认,因为时柘说的地点,是导航很难起到作用的,实在不行只能就近寻找。
时柘连忙点头答应:“啊对对对。”
“……等着。”陈璟一刚想挂断电话回包厢把场圆了打个招呼再走,半步悬空,沉默片刻又说,“她呢,现在怎么样?”
“啊?”时柘满嘴的腔调都透着傻了吧唧,根本听不懂他讲的什么鸟语。
陈璟一忍着不耐重述:“你姐姐,她现在怎么样?”
他很厌烦跟醉鬼交流,因为那简直太折磨,但他又太想知道答案,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询问,期望那个醉鬼能听懂。
“我姐?你要跟我姐姐讲话吗?”时柘蹭的一下拍桌起身,绕到埋头趴在桌上的晏乔身旁,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大声喊她,“姐啊,姐夫他想你了,你快跟他讲讲话,让他来接接我们!”
晏乔终于把脑袋探出来,迷茫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懂,一把推开手机,“你又发什么疯,你哪来的姐夫,我还没二婚呢。”
时柘仔再拿起手机叫唤两声的时候,对方已经没了动静,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啧啧道:“看你说的什么混蛋话,把姐夫都气没了。”
而晏乔已经迷糊到没力气和他争,也不明白他在讲什么,继续埋头睡。
男孩子都精力旺盛,晏乔早就不行了,时柘还能自己嗨好一会儿,再把自己累瘫在桌子上,脸还贴在满是油污的桌面,好不像话。
如果不是自顾不暇,晏乔如果还清醒,看到他这幅样子,高低拳脚问问。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混沌中,晏乔很难分辨时间是否流动,只知道恢复一点感觉的时候,鼻腔里窜入了一股熟悉的淡香。
让人很舒服很安心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寻着气味抬头,微眯着眼,视线里,一抹模糊的轮廓在晃动,但她仍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是一个男人,笔直地站定在她面前,此刻他微低着头,眉心微微蹙起,不悦感更压得人喘不过气。
“谁啊?”她声音很轻,伴随着气声,飘渺如烟般。
迷糊中她根本看不清脸,只觉得熟悉,又说不清楚是哪里熟悉。
“我很早就说过,狼狈不适合你。”他弓腰,宽厚的掌心顺着晏乔奶灰色的头发往下,从发丝间,勾勒到她粉红的脸颊,“可你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了。”
眉心微微触动,晏乔忍着不适,把眼睛睁开了写,不停眨眼调整,终于将那残影拼凑出一张人脸来。
她想她应该震惊的,但她又没力气作出震惊的反应了。
“陈……璟一?”晏乔说完又觉得好笑,垂眸,自嘲道,“还是喝酒好,睡的足够沉,你总能在我的梦里。”
陈璟一眼底玩弄的意味加深,“是因为思念?”
晏乔麻木地摇摇头,又点头,“还有……愧疚。”
“只是愧疚?”陈璟一眼神染上失望,赌气一般,语气又开始沉冷,“如果我并不难过呢?你也知道,我从来不缺爱慕者,像你这样的我能找到一沓,我并不为你说的话、你的拒绝而感到难过,这样足够打消你的愧疚了吗?”
某一刻,她觉得自己好难受,那是一种比物理伤害更强烈的痛苦。
所有情绪憋进了胸腔里,堵塞地要爆炸,疼痛也随之侵袭大脑。
她抬起手,覆上了陈璟一附着她脸颊的手背,用脸埋了埋,几滴热泪滚滚淌下,湿了那还带着温热的大手掌心。
“对不起。”晏乔鼻子发红,堵的说话也含糊,“真的是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陈璟一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拒绝求爱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晏老师对谁都这样抱歉吗?”
酒精不仅麻木了神经,连着她的视觉也跟着下降,她眼里的陈璟一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模糊,她覆在他手背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变大,想要努力抓住什么般。
“但是我……我……”
陈璟一歪头,耐心等她的下文。
“我好难过,我不想的,我只知道那样可以保护你。”
“可是我真的……”
“喜欢你啊。”
风声猎猎,牵动着发丝,连同思绪一起乱了。
熙攘闹市的声音被模糊化,那些寻常微弱的,渺小的,不被注意的却被一点点放大。
他好像听见了落叶被风带动在地上沙沙的摩挲声,很远的车笛声席卷到了他耳畔处。
他凝望着她的每一秒都变得非常漫长,漫长得仿佛被定格。
“哈啊——”拉长的哈切声打破气氛,时柘从小觉里抬起头来,茫然看了看四周,锁定了身旁那个高大的男人,吐字不清说:“姐夫?你可来了,我要被蚊子叮死了。”
陈璟一是开了车来的,把他们两个拎小鸡仔一般塞进车后座,就往来时定的酒店出发。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那两个字——喜欢。
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
他会时不时有意无意从车内后视镜里去看东倒西歪醉得神志不清的的晏乔,眼神里是说不清的复杂。
时柘在这里暂时没有钱租房,平常睡觉都在店铺的隔间打个地铺,日子混得那叫一个悲惨。
陈璟一也懒得多走一趟送他回去,干脆又在前台自己掏钱给他开了间房。
半扶着晏乔的腰,陈璟一开始往电梯里走,时不时往后看看时柘有没有跟上。
一路他也没碰过时柘,就让那小子一步一停跟着走,好歹他还有点脑子跟不丢。
不过最后还是担心他找不着房间,愣是带着晏乔一起上了十九楼,领着时柘走到房间门口,用门卡给他把门打开。
“行了,进去。”陈璟一偏头示意。
“?”时柘还懵逼了似的,看着门开也不进去,就在门口耗。
“啧。”陈璟一懒得等他反应,抬脚在他屁股上小力一踹,人直接就踉跄着进去了,陈璟一把房卡也一起扔了进去,腾出一只手把门带上。
晏乔倒是一直都很乖,就是走路不太稳,总要让陈璟一多扶一下,慢悠悠折腾着才送到了门口,陈璟一无意冒犯地从她包里翻找到房卡打开了她的房间。
打开吊灯,陈璟一扶着她稳稳安置到床上,他的外套早就脱下来挂在了手臂上,这下是扶晏乔躺下的时候一起压住了。
他尝试扯动几下,勉强扯出一块,又惹的晏乔一阵不适,闷声哼哼了两下。
陈璟一暂时放弃了,退而求其次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人喝醉的时候说的话能信吗?”他保持着垂头凝视她的姿势,“虽然大部分是真话,但也可以是胡话。”
晏乔已经没办法回答他了,酒精的催眠下,早就没了意识,安静地睡着,平稳的呼吸声还在深长的夜里起伏。
“好吧,至少你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我信了。”陈璟一撑起身,坐在她旁边,两手撑在床沿,“如果只是因为不想牵连就那样狠心的话,那你还真是会找准命根。”
他活了大半辈子,看尽了职场上家族里的明抢暗斗,从来杀伐果决,少有失意,他的性格,当然是不希望自己重视的人把他视为无用之物。
而晏乔在那种节骨眼,把他一脚踹开,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曾被抛弃,哪怕这种抛弃在当时有名无实。
谁能想到他有多憋屈,可他到底连生她气的资格都没有。
“好暖。”冰凉白嫩的细手蹭上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她糊涂呢喃着荒唐的话,“这里为什么这么暖?”
一看,晏乔眼睛还闭着,手倒是还能坚挺抬起来。
“我倒是希望你一直醉下去。”陈璟一不顾她的触碰,起身,指尖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去,她带来的凉意好像蔓延一整条手臂,“你正经又拘谨的样子很难看,只有这样才会说喜欢我,虽然可能是谎话。”
另一边被一脚踹进房间摸黑找床的时柘:?
勇气
好消息是晏乔第二天还没有难受到起不来的程度,坏消息是她不算完全断片。
记得了一些最好忘掉的东西。
晏乔从醒来开始就坐立在床上出神,感觉一半魂还在梦里,一半魂已经因为涌进来的某些碎片记忆,吓得飞檐走壁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记忆里有陈璟一,他出现在她臆想的梦里,和从前一样温暖,而她好像,应该,哭着对他说了类似喜欢的话。
敲门声将她拉出思绪的深海,她探头询问:“谁?”
“中午好,抱歉打扰您,有位先生在前台交代,这个点来给您送解酒药和午餐。”
晏乔蹭的一下从床上站起,鞋子也没穿就跑去开门,酒店服务员一手提着盒饭,一手提着白色塑料袋装着的药盒。
很明显,这两样东西能被她这样随手拿过来,和酒店提供的没关系。
仔细一看,盒饭侧面印有logo,晏乔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认得,这是家连锁私房菜,消费极高,打包都是用这种刻花木料的饭盒装。
“谢谢。”晏乔接过盒饭跟药,又问,“那位先生呢?走了吗?”
服务员点点头:“他把东西交给我们之后就退房离开了。”
好吧,她就猜准了,这堆东西是他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