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泊云:“……”
商泊云:“!”
前头,深夜开车的司机瞬间精神抖擞,不自觉油门一踩。
出租车停在了榕里古镇的一家民宿,榕里在长洲边缘,到这儿的已经是凌晨了。
商泊云是提前订好的房间,他甚至提前过来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房间木色的装修显得很度假风,点了香薰,橘子味的,在冬天有种别样的暖融味道,这里和医院的病房没半点相似之处。
江麓的甜点城堡离他很近很近。
很快的洗了澡,两个人裹在被子里,都没有什么睡意。
“等早上的时候,我们就立刻出发去疗养院。这家民宿离榕谷的入口最近,和老板打过招呼,他开车送我们过去。”知心大狗开启了睡前谈话,“会紧张吗?”
“疗养院八点开门,医院给我做晨检的时间在九点,而从长洲来榕里要将近两个小时。”江麓侧躺着,笑道,“我的男朋友确实可爱且聪明,再次充分的利用了时间差。”
“又学我说话。”商泊云哼声,知道江麓彻底放松了下来。
“我说错了吗?”房间里开着小灯,江麓看着商泊云,眼神很柔和。
“没有。”
商泊云感觉得到江麓一点一点重新鲜活。
这很好。
他能比江盛怀更好的养一只猫。
这道坎迈过去之后,理应把江麓全权交给他,这种烂透的老爹早八百年就该被剥夺抚养权。
他轻轻捏了捏江麓的手,然后把他抱了过来。
被子里暖烘烘的,商泊云整个人也暖烘烘的,江麓自觉地往他怀里拱。
冬夜喧哗,雨声和心跳声呼吸声都缠绕在了一起,橘子味道的香薰是绝佳的安定剂。
“不过紧张,确实会有。”江麓过了几秒,又道。
他很久没有见过叶明薇了,得到的二十六岁的记忆加深了这种距离感。
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生死无可转圜,内心有预感,会要再经历一次。
有机会弥补,就应该知足,忏悔和真心都能亲口说,可归根结底还是会不甘。
“我想多陪她,想弹琴给她听,想把那场比赛赢下来,想自己告诉她,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手术室的诀别,墓园的青草,走马灯似的在江麓眼前晃过,最后又落定在家长会那一天,叶明薇伏在车窗边缘,挥挥手和他告别。
夜色越深,商泊云轻拍着江麓瘦削的脊背,怀里的人忽而挣扎了一下。
“……我瘦了好多。有点难看。”
江麓想起上一次见到他的妈妈。
那会儿他一无所知,满心期待,和商泊云的交往很顺利,知道她身体在好转,知道她要给他过生日,一切都是明亮的,她也是明亮的。
“我这个样子会吓到她吗?她会难过吗?”江麓的长睫垂了下来。
商泊云看着江麓,把他每一个细微之处都看得很清楚。
养病以来,江麓的头发长得有点儿长了,吹干之后,微长的头发就温顺地垂在了耳侧。
商泊云捻着一缕头发,没来由的想起亲爱的商红芍女士。
小时候,他的头发都是商女士给他拿推子剃的,商女士创业范围很广,美发美容一度也在她的技能树上。
商女士一边剃一边嫌弃:“头发硬茬茬的人,脾气也狗倔。”
“妈,这是歪理。头发软的人难道就心软?”商泊云立马反驳。
商红芍女士不接受反驳,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当年原来一语成谶,他怀里的人确实有一颗柔软的心脏。
尽管这颗心脏被戳破、勉强自愈,放在水里头浸泡了整整九个年头,依然没有变得冷硬,也永远不会冷硬。
商泊云把垂落到江麓鼻梁的头发拨开,又用指尖很轻地抚过江麓的眼角,认真地说:“胡说八道,你最漂亮。”
在他心里最漂亮,在爱他的人心里最漂亮。
商泊云对此十分理直气壮,就好像这个事情无需任何客观参照,不受任何影响,是他的宇宙里亘古的真理一样。
江麓为这句话怔了几秒,然后有些难为情的笑了起来。
半晌,他亲昵地蹭了下商泊云的脖子,声音轻快:“哎,我知道了。”
江麓又学着商泊云刚刚的动作,用食指和中指略微勾着,拨开了他的额发。
对方淡茶色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江麓顺从心意,亲在了他微微翕动的眼皮上。
“晚安,商泊云。”
回应他的是含糊的应声,和一个认真的、绵长的亲吻。
后来江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记得商泊云的体温很暖和,亲吻很怜惜,雨声越来越小,他的不安也越来越小。
他往商泊云的怀里窝着,被对方抱住,甜点做的城堡将他全部围绕。
然后,雨停了。
这个晚上江麓没再做梦, 没再梦到那些混乱纠缠了他半生的痛苦。
他睡得很沉,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裹得像个大饺子。
时间是七点。
商泊云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他一瞬间又忍不住心一沉, 但橘子香薰的气味在空气里飘。
落在枕头、被子上, 江麓鼻尖轻嗅,让自己放松了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