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孟问寻最为著名的代表作之一。
那天陆含璟邀他参观画展,程御虽对此一窍不通,却也跟着去了,看到这幅《神山》是意料之外,程御那时驻足许久,并不仅仅是因为孟问寻在这幅作品上酣畅淋漓的画技体现。
前世不良于行的时候,也是他最渴望遍览世界的时候。
想看雪山、看星空、看海,看一切生命的起源与归宿,不过很可惜,他自病发后,身体情况就急转直下,归宿被拘于医院的小小一方天地。
“喜欢吗?”
身后突然传来陆含璟轻声的问询。
程御身子颤了下,反而抬起头,认真看向眼前那副被架起的画。
巍峨的雪山顶上,大片的金黄之色铺洒开来,是他心底耿耿于怀的企之不及。
他抬起胳膊,隔着冰冷的玻璃和柔软的缎料,指尖在神山金光上轻轻拂过,良久,他转过头朝向陆含璟,露出一个夹杂着复杂情绪的笑。
“陆总,画很美,但我更想亲眼去看看。”
程御脸上的清浅笑意中带着一丝苦涩与不甘, 复杂到陆含璟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上前两步,站到了程御身侧,这时程御已经漫不经心地转过头, 继续看向《神山》,陆含璟再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只看到了程御如笔墨勾勒而成的精致侧颜。
陆含璟存着一些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晦心意, 刚才特地没有将客厅的全灯打开,只亮了头顶的环形灯带和画作装具上只带的展示灯。
灯带光线柔和, 整个客厅最强的光线就是程御身前的展示灯, 灯光带着一丝暖调, 打在他面上,让那浓长而卷翘的睫毛更显得毛茸茸的,像阳光下轻颤的蝶翅。
他的侧面线条镀上一层金光, 如同画中的雪山一般圣洁。
陆含璟这些时日以来,心中难以自抑地对程御产生了许多猜忌与评判,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 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程御赏着画, 而陆含璟耐心地看着他,就这样持续了许久。
直到有点黑耐不住寂寞,在两人脚边发出一声嗲气十足的呼唤声,程御才率先从这氛围中脱离出来,他看向陆含璟,眼里含着三分未离的笑意,问他:“发什么愣呢?”
灯光下, 他向来清冷的眼瞳染了暖色, 像日暮时分的晚霞,轻轻浅浅地洒在白日落下的初雪之上。
陆含璟觉得心头猛地一跳, 也清醒过来。
他极快地移开视线,俯身将乱蹭的有点黑抱了起来,可他动作僵直,猫不乐意被他抱,于是懊恼地在他怀里挣扎。
陆含璟颇为狼狈地捏着它的肉垫,从自己价值不菲的衣服上取下弯钩一般的爪尖。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轻笑,随即有股清冽干净的气息朝他凑近,一双胳膊也自他怀中,温柔地将猫抱走。
转眼间,有点黑已经到了程御怀中。
这厮也是个贪恋温柔乡的,方才在陆含璟怀里还挣扎不休,换了程御来抱,立刻温驯到完全变了副嘴脸,不仅小小声地持续嗲叫,还缓慢地朝着程御眨眼,就差把“喜欢”两个字直白地写在那张毛茸茸的猫脸上了。
陆含璟摸着被勾出丝的衣服,小声地埋怨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程御原本低头逗着猫,闻言抬眼,蓄着潋滟之色的眸子看向陆含璟,“或许猫咪最能分辨出人的善恶好坏。”
他鸦羽般的浓黑长睫颤动了番,敛在那漆黑的瞳上,也在眼下落了些细密的阴影,“陆总,无事献殷勤,你该不会心里存着坏吧?”
孟问寻在艺术界的咖位,即使是程御这种小白,也略知一二,要买下他的画作,尤其这种代表作,可不仅仅只需要投入金钱。
陆含璟要是自己收藏也就罢了,偏偏是打算送给连合作都尚未达成的隐形竞争者,就这样动用权势又豪掷千金,可不像是理智的表现。
不知道是程御的眼神过于实质,还是陆含璟自己心里发生了变化,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一眼清清楚楚地看透了,一时之间再说不出从前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来。
陆含璟看着他,“之前在画展上,看你唯独在这幅《神山》面前驻足了许久,我猜你应该是喜欢的。”
只是为了旁人可能的“喜欢”?
程御默然,良久才道:“陆总好大方。”
陆含璟指尖捻过被猫抓出来的丝线,将那团凌乱轻轻压下,又慢条斯理地开口,“听程总的意思,是不愿意收,怕日后还不起这份情谊吗?”
程御一听,当下便仰了仰下巴,“我有什么不敢收的?”
那受万千网友议论纷纷的精巧下巴轻轻抬起,蒙着层暖意微光,更如同莹润美玉一般,让人忍不住握在掌心好好把玩。
“哦?”陆含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我就等着程总回馈以我更大的情谊了。”
程御默不作声地瞧了他一眼,心道利益就利益,偏陆含璟整日地将情谊挂在嘴边,好一个虚伪的生意人。
腹诽如此,程御倒没有再拒绝陆含璟的赠礼,这幅《神山》被他收入囊中,也意味着与陆含璟的合作,不久便能提上日程。
这边能稍稍放下心,那头,他还忍不住地去关注网络舆论。
程御倒不是个在乎外界评价的人,只不过看过评论区那些虎狼之词,他是真的害怕有人会扒出他的照片,并对着照片呲溜呲溜呲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