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坤拄着手杖,正背对着他在喂鱼,听到程御进来的声音也不转身,就淡淡地说了句,“坐下。”
程御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只能一声不吭地坐下了。
将手里的鱼食布完后,程朗坤才回了身,在程御对面坐下,“最近因为东郊那块地,集团的股价跌了不少,你是不是也趁机收购了不少散股?”
程御心中一凛,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同时拿眼神小心地去瞅程老爷子。
谁知道程朗坤脸上并没有出现程御预想中的不愉,他只是微微撇了撇嘴,说:“做得可不算太干净,我替你收尾了。”
程御心下微愣,原来程朗坤并不是找他来兴师问罪的。
见他眼神微闪,程朗坤顿时反应过来,眉毛一提,质问道:“怎么,你以为爷爷会因为这件事情骂你吗?”
程御立刻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爷爷会担心我乱来。”
程朗坤握了握他那手杖,话中半是叹息,“我当然知道你这样子跟胡来没多少差别……只不过你肩上担子重,集团面临外忧内患,出路也不好找,你这么做肯定也是有自己的成算。”
程御:……
还没来得及解释,程朗坤已经将他自个儿劝得妥妥当当,怪不得原主能将偌大个集团带向破产的地步,恐怕也是有这位的纵容在其中。
不过知道了程朗坤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头,还是让他松下了一口气。
可未久,他又听到程朗坤话锋一转,慢悠悠地问:“阿御,你最近是不是交了个娱乐圈的小朋友?想必之前对娱乐圈上了心,也是为他吧?”
娱乐圈的小朋友?洛羽书?
程御满脸的莫名其妙,“爷爷怎么会这么问?”
他这般无辜模样,反倒叫程朗坤有些为难了,老爷子再度握了握自己的手杖,偏着脑袋略有些尴尬地解释,“我不是要干涉你的交友,但是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你还是少见为好,也不要跟着玩那种……”程朗坤停顿了下,又张着嘴,轻轻“啊”了一声,脸上好似写上了“你懂的”三个大字。
“不三不四”这几个字一出来,程御就知道老爷子肯定是误会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八卦,竟然信以为真,还担心程御会误入歧途。
“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跟帮助我的姐姐长得很像,让我很安心,也是医生建议我以这种方式治疗的。”程御半真半假地解释着,又敛下睫毛,轻而软地说了一句,“我不是在玩。”
但就是这一句简单的话,如同一记爆锤,直接砸在了老爷子经年未愈的心伤上。
程朗坤猛地转过头,一双虎目盯向低着头神色不明的程御,许久,才颤巍巍地开口,“爷爷不该这么说你的,都过去了,阿御,别再想着那些事情。”
“我知道的,谢谢爷爷。”程御顿了顿,又轻声细语地说:“多亏您出面,网上舆论才这么快停歇下来。
程朗坤愣住,下意识便问:“什么舆论?”
“没什么。”
程御摇摇头,在程朗坤将信将疑地回头后,抬眼,冰冷的视线落在了窗外陈廷玉的身影上。
这之后,程朗坤明显是有些恍惚和落寞了,程御陪着聊了一会儿,也就告退,而回去的路上,他与陈廷玉也是一路无言。
直到踏进办公室,程御才脚步一顿,强行止住身后陈廷玉跟进来的打算。
程御没有转身,冷淡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陈廷玉耳中。
“这些日子,我也有些冷待你了。”
陈廷玉站在他背后,神色莫测,声音却古怪地依旧带着谦逊与一点点的笑意:“为程总分担,是我的荣幸。”
“为我分担的心是好的。只不过。”
程御缓缓转身,清晰凌厉的下颌线条与浓稠昳丽的眉眼,形成了他尖锐又矛盾到勾人的气质。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随意插手我的事情。”
程御五官长得精致,可一旦冷若冰霜起来,比常人更为刻骨,他看着陈廷玉的眼神明明没多少变化,却又明明白白地展露出不屑来。
“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薪水照旧,趁着这段时间,你也好好调整下心态。”
就是以这种冷淡至极的语气与眼神,决绝而残酷地给了陈廷玉归期未定的“带薪休假”。
直到办公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在身前被关上,陈廷玉仍旧一声不吭。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转头进了卫生间,确认里面空无一人后,又极为冷静地将门窗关了反锁。
直到一个密闭空间彻底落成,他才缓步走到洗手池前,看向镜子里自己脸上谦逊温和的一张皮。
突然一拳砸在墙上。
鲜血淋淋漓漓而下,他盯着的破碎镜面上,有千千万万个他,每一个的脸都是扭曲又阴鸷,活像个恶兽。
他想起陆含璟方才的那句话。
笑话,他怎么可能在乎程御是否属于他。
陈廷玉要的,从来都是斩断这风浪,要他痛,要他哭,要他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恳求自己。
“程御。”
空荡荡的卫生间,最后只升起一句若有似无的呢喃,像是从伤口中逼出来的,带着淋漓的鲜血,带着刻骨的痛苦,与畸形的兴奋。
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 《偶像少年》的二十名选手成群结队地从训练室回到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