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很安静,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程御催蒋舟的进度,对方几乎是要住在公司,偌大的房子里,基本上只有他自己一人。
程御打开全屋的灯,又打开航空箱,一个耳尖带点黑的猫脑袋便好奇地钻了出来。
有点黑倒是不怕生,上来先对着程御的小腿蹭了一圈,待标记好这处,立刻又在周围逡巡起来。
程御放好食水,又叫了跑腿去买猫砂盆,之后就没什么事情可做,连从前常看的节目也已经结束,他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有点黑溜达来溜达去。
比起初遇时的可怜模样,有点黑已经被养胖许多,走路时还有些内八,猫腚一摇一摇的,很吸人眼球。
程御眼看着它摇着腚,从客厅赶到厨房,又从厨房钻去卫生间,一副认真模样。
就这样转过一圈,有点黑又溜达回程御身前,拉起嗓门对他大声喵呜了一声。
跟报备似的。
程御一愣,随即忍俊不禁,连带着心里那些难言的负面情绪,也被它这一嗓子冲淡了些。
养了有点黑后,程御的饮食都规律许多。
也不知道陆含璟是怎么养的,这猫居然是一日三餐制,到点就叫唤,不仅自己吃,还催着旁人吃饭。
即使他人在公司,一到中午,也必须打开有声监控,跟有点黑说一句“我也吃过了”,这猫才会罢休。
否则,它能一直叫唤到程御回家为止。
程御断定这是只爱管闲事的猫,行为也没什么边界感,就跟它的主人一样。
想到陆含璟,就难免想起沈廷玉说的话。
自顾不暇?
即使清楚沈廷玉说这话是为了动摇自己的态度,但程御心中难免在意。只是陆含璟没有主动提及,他便不好刻意地挑起这个话题。
思来想去,程御截了几张监控里有点黑在各处叫唤的照片,给陆含璟发了过去。
「你的猫催饭很积极。」
直到下午,陆含璟才回了消息。
l:「好乖。」
程御盯着这两个字,埋头思考陆含璟是在说猫,还是在说自己。
半晌他突然回神,心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难道还指望陆含璟这样夸自己不成?
程御都有些害怕了,生怕自己和沈廷玉聊了几句,就被对方带得也开始变态,
他手忙脚乱把手机反扣到桌上,甚至还把椅子挪去了桌前另一个角落,离它远远的,好像这手机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而另一旁,陆含璟也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听董事的发言。
众人七嘴八舌,陆含璟听完,却只淡淡吐出两个字,“驳回。”
会后,陆含璟去了趟疗养院。
陆修远上了年纪,身上的基础病累叠起来,病情反反复复,纵然能保持清醒,看起来却是形容枯槁,没有往日的威风。
看到陆含璟过来,他也懒得起身,只半靠在病床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陆含璟在一旁坐下。
“祖父。”
陆含璟唤了他一声,先是拉开窗帘,让日光倾泻进房间,才坐回到窗边,抬起陆修远的胳膊,悉心地按着他有些僵硬的手腕关节。
陆含璟手法娴熟,俨然是学过一二。
陆修远在床上躺了许久,如同一截濒临枯竭的旧木,现下被人拿起来细细按摩揉捏,自然是舒服的。
他打量着陆含璟低垂的面孔,突然就用上劲,挣脱了陆含璟的手,缓声开了口。
“我这个人公私分明,让你接受考验,确实有让你越过敬廷直接接手陆氏的打算,但不代表我支持你与他反目成仇。
“他到底是你父亲,你这样做,是让整个陆家难堪。”
陆含璟面不改色地收回双手。
他知道不论是在法律上还是在陆修远心目中,陆敬廷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同时,陆修远又是个极为理性的人,只重结果,情感于他不过是个点缀,必要的时候,会被直接舍弃。
就如同陆敬廷被架空,就如同他被喝止与对方的互相针对。
在陆修远心里,永远以陆家为重。
陆修远时日不多,陆含璟哪会再驳他的面子,便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知道你不想听这些。”
陆修远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在这父子俩多年龃龉上再多讨论,转头便换了个话题。
“你要想接手陆家,就得做出成绩。江城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这块蛋糕有多大你再清楚不过,如果不踢走前面的人,你永远只能吃到那一口边,可填饱不了陆家的胃。”
“阿璟。”陆修远唤了他一声,苍老的眼中突然迸发出直击人心的精光,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汇成了简单的一句话,“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陆含璟沉默半晌,又说了句。
“我知道的。”
陆含璟从疗养院出来时, 天色已经暗了个彻底,他没有直接上车,而是迈着步伐, 慢慢地沿着附近的人造湖边走。
这处僻静,唯有路灯亮着暖色的光。
陆含璟在一旁的长椅上落了座, 先是取出一根细烟点上, 修长两指间,一点橘色微光在夜色中明暗闪烁。
他翻出手机, 发现程御并没有发新的消息过来。
自雪山归来后, 两人的对话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