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1)

赝品如我 谷雨涟漪 1990 字 3个月前

在自己的面前。挣扎过,还是死了。

那一瞬间颜湘是茫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双哀伤的,黑得纯粹的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语言和文字。

时间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看着哥哥走了。

当时他恨那些绑架他们的人。

现在,颜湘抬起泪眼,对蒋荣生又产生了那种微妙的情绪,有点像仇恨。

颜湘抬手擦掉泪眼,在地上捡起了一片枯黄的叶子,放在野鹿眼睛的上方,然后松开手指,叶子就轻飘飘地落在鹿的眼睛上,盖住了它黯然灰败的眼睛。像是人死后给他的脸上盖上了一张黄纸。

这时候蒋荣生恰好结束通话,回过头来,看见颜湘蹲在地上,手停在野鹿尸体的上方,正安静地抿着唇,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蒋荣生的脸一沉,垂下眼眸,直直地看着颜湘,唇线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

颜湘望向蒋荣生,伸出双手,解释道,“我没碰到它,你不能砍我的手。”

蒋荣生把颜湘从地上扯起来,劈脸给了他一耳刮子。

其实不太痛,警告的成分居多。

蒋荣生淡道,“回车上去。”

颜湘被打了也没什么反应,也没说话,低垂着眉毛,回车上去了,坐着。

周围是一片寂静的悬崖,什么也没有,手机也没有信号。脸上被打过的地方延迟地传来疼痛,颜湘伸手摸了摸。

头顶的suv车盖还没关,依旧是满天星斗,璀璨招摇,像扑闪着翅膀的瞬间,被凝固被做成标本的蝴蝶。

不知道为什么,颜湘轻轻地眯起眼睛,发现在他垂直的上空有一颗大星星特别特别亮,旁边还有两颗很小的星星,正在紧紧地依偎着那颗荧荧。

幼稚的童话里老是在说,死了就会升上天空,变成星星照耀四方。

那现在看见的,是他们吗。

颜湘盯着漫天的星星发呆,又开始找哪一颗星星是哥哥。

蒋荣生这时候上车了,坐在他身边,带了一身的寒气,望住呆笨而迷惘的颜湘,张开手掌扣着颜湘的下巴,漫不经心地,“很伤心?”

颜湘脸颊全是没有干的眼泪,被扣住脸颊也没有反抗,阴郁地望着蒋荣生,眼神有点迟钝,点点头。

“我用雷达发送了信号。轮胎出问题了,暂时走不了了。但是外面下雪了,管理员要三四个小时以后才会进来。”

“那我们只能在这等着吗?”

“是的。”

颜湘没再说话了,默默低下头,看不清情绪。偶尔抬起头来,也不敢看着面前那头鹿,尽力回避着。

看着像被抄了家的兔子的颜湘,蒋荣生微笑,“正好,我也很无聊。”

“嗯?”颜湘不明白。

蒋荣生却已经把颜湘拉起来,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蒋荣生的嘴唇有些冷,颜湘却因为哭和难过,脸上带着微微的滚烫。当薄唇触碰到脸颊的时候,温热而细腻,软乎乎的触感,让蒋荣生深蓝色的眸色又浓郁了几分。

蒋荣生轻声道,“我想做。”

颜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猛地摇摇头,“现在不行。”

蒋荣生很好笑地望着颜湘,在他耳边低语,在落下的细吻之间,颜湘隐约听见蒋先生说,…什么时候有你说不的份了。”

虽然知道是这样,身体却不听使唤。

颜湘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溢出完全不情愿的含糊声,两手推拒着面前的男人,一直想往后躲。

“不要在这…真的不行…停一停!…”

然而他的意志却被完全忽略,蒋荣生毫无留情地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把他双手按住,举高至头顶。颜湘被迫完全展开了,头无助地抬起来,从脸,身体,双腿完全被控制住,完全是任人宰割的姿势。

颜湘的呼吸带着脆弱和脆弱,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很哀伤地,仿佛陷入了末日,“求你……”

他只能轻轻地摇着头,“求你了……。”

脑海里顾念着那头正在死去的野鹿,他又觉得这是禁忌的,绝对不能到达那处白光。克制着,身体战,栗着,艰难且疼痛。

蒋荣生的手掌稍微松了一些力气,颜湘以为有机可逃,翻身朝上拱了一下。

只是下一秒钟,他又被钳住,这下是他面对着车窗的位置,在上方,那头鹿正躺在车前,叶子盖着它的眼睛,混身已经僵硬灰白。

颜湘于是更加痛苦起来,反抗的动作更加剧烈,想把头撇开,要逃离,永远地逃离。

蒋荣生这时候却伸出手,扯下了车里的镜子,让镜子直接对着两个人。

于是颜湘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潮,红又抗拒,眼泪满脸都是,又痛苦,又放,浪,形,骸。

他把脸扭开,蒋荣生就掐着他的下颌让他直视着,嘲笑他,他闭上眼睛,蒋荣生就会扇他,让他把眼睛看清楚。

于是颜湘只能被迫地望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余光里是那头死去的野鹿,曾经一点点地降温,失去心跳,死在他的面前。

很奇怪的是,明明没有碰到那头死去的鹿,可是为什么感觉指尖微微湿润着,似乎沾着一抹赤红,随着起伏幅度,十个指头的红也飞上了天,星星不再是银色,而是完全的红,如同地狱的炼火。

他该下地狱的。他实在是太罪恶了。

蒋荣生又扇了一巴掌他,因为这突然的痛感,颜湘的眼角疯狂渗出眼泪。

仰头看,星星又变成了迷,幻纷,乱的五彩色,抑制不住的漫天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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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荣生依然在动作,呼,吸声重了一点,只是笑,轻轻蹙着眉,“这么报复我?”

颜湘呜呜地哭着。用手盖住眼睛,说不出话,余下的泪水滚落,凉凉的。

后来换了一个位置,颜湘回头去看,盖在野鹿上的那片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走了,露出了灰色的凝滞的瞳孔。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腹部起伏的圆润弧线也瘪了下去,皱成一片。

也许是那几头稚嫩的小鹿全部碎了,变成了血,流出来,内脏,大脑,骨头碎了一地。

隔着钢铁与玻璃,颜湘在车里,仿佛被子弹射中一般,那种灼烧的疼痛又传来。

颜湘的手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开始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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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才结束。颜湘裹着毯子,躺在副驾驶上,手里捧着一杯加了姜汁的牛奶,不太腥,有点烫。

蒋荣生打开了车窗,一边抽着烟,一边跟颜湘并排躺着看星星。

刚刚看完一场性/,事,星星却不会害羞。

依旧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在期待着两个人再次交叠。闪耀的光芒以常璀璨明亮,满天都是。

半晌以后,颜湘说,“蒋荣生,其实你也不是一定要做吧。”

“嗯?”

蒋荣生嘴里还浅浅地咬着烟蒂,姿态恣意懒散,修长的手指意兴阑珊的地玩,弄着打火机,一口烟吐出,薄蓝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的姿态风,骚而缭绕。

颜湘说,“你只是…想看我出丑而已。”

有这种人的不是吗?他见过。

有些天生就很坏的人,把一只小兔子装到笼子里面,然后用一个桶装满水,把笼子倾斜着泡到水里去,看着小兔子挣扎着向没有水的那边仓皇爬过去。

等小兔子爬上去了,这个人又立刻调转笼子的方向,“哗”的一下,原本干燥的另外一端入水,小兔子再次落入了水里,它不会水,只能再次惶恐簌簌地爬向另外一段。这样反复玩弄,人就发出哈哈大笑声。

小兔子可怜极了,浑身都是水,每一秒钟对它来说都是折磨。他也没办法反抗,太懦弱了,太无能了。

但是没有人会可怜他,反而觉得他出丑的样子很好笑。

而兔子的心脏是很小的,很容易就会被吓停心脏。

颜湘神色苍白,眼神如灰,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微的起伏,情绪跟那头死去的野鹿也没什么区别了。

颜湘小声地问,“……我说的,对吗?你只想捉弄我而已。”

蒋荣生回过头看他,“说什么呢宝贝,刚刚爽,得一脸婊/子,样的又不是我。”

“好了,休息够了就起来收拾,管理员还有半个小时到,你也不想夹着一屁股j,y上陌生男人的车吧。”

虽然去拉斯维加斯的路上困难重重,但是在拉斯维加斯举办的雕塑展上,颜湘竟然神奇般地跟大学教科书上的雕塑艺术家握了手,拿了签名,还很腼腆又很真诚地仰望着大师,亲口说非常喜欢他的作品。(虽然是蒋荣生在旁边当了翻译。)

蒋荣生除了个性比较恶劣,比较喜欢伤害别人戳心戳肺以外,他在处理正事当中从来非常值得信赖,从来不会出错。

翻译的节奏感很好,对话衔接之间不会让人感到晦涩。

大师是个五十多岁的西班牙老头儿,复杂一些的句子蒋荣生就用西班牙说,简单一些的句子就用英语说,能让颜湘和西班牙老头儿都听懂。

最后道别的时候,大师还送给颜湘一把纯银的雕塑刀,说他看过最新一起《雕塑月刊》,并期待下次能在联展上碰见颜湘的作品。

回加州的飞机上,颜湘连觉都不睡了,就是反复地把那把雕塑刀翻来覆去地看。

蒋荣生在旁边看财报,片刻后,淡淡地合上文件夹,转头,笑着问,“这么喜欢?”

颜湘捧着那把雕塑刀,点点头,眼睛笑眯眯地。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笑得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这就是颜湘,早就习惯了麻木自我,努力告诉自己要友善对待他人,要只记得开心的事情,至于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一定要藏在心里面,不要去想。

这样的话,无论经历再多,也不会垮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样做的。

这样做对不对,其实颜湘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有对的地方,不然他每天都会很不开心——妈妈在生病,被困在十岁那年走不出来,自己又每天都婊子,要面对喜怒无常,冷血刻薄的蒋先生。这样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可能也有不对的地方。

人非草木。不是忍过寒冷的冬天,一直藏在地下,埋得很深,等下一个春天再来,又是一片崭新的生动的绿草。

不是这样的。

那些事情会一直藏着,一直在,兀自在心底腐烂着,深入骨髓,无论四季轮回多少次。等到有一天,忽然反应过来,然后延迟的痛苦就会铺天盖地袭来。

颜湘需要吃药就是证明。

但是目前颜湘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要跟人说吗?他没有朋友,不想让妈妈担心,也不知道该依赖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