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1)

医汉 春溪笛晓 2152 字 2个月前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有师父作陪,霍善就不怕去长安了。他还没去过长安,一路上忍不住跟他天降亲爹霍去病嘀嘀咕咕:长安城长什么样的?长安城有多大?爹你住在长安城哪头?

霍去病:“………”

这小孩认起爹来还挺干脆的,倒是他这个当爹的乍然听到孩子喊爹有点不习惯。

他小时候跟着母亲她们生活,从未听人提起过自己的父亲,直至长大成人才知晓自己的亲爹是什么人。

后来他领兵出征途经父亲所在的平阳郡,派人去把那个早已与母亲断绝联系、另娶他人的男人请过来见了一面。

许是因为从小接触的就是刘彻、卫青这样的长辈,所以见到生父时他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波动,只觉得“哦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啊”。

霍去病只给生父置办了宅邸和田地,便没再过问过了。

后来再次途经平阳郡,也只是将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带回了长安。

所以对于如何处理父子关系这一点,霍去病自己也是个生手——毕竟他自己并没有和亲生父亲好好相处过。

这辈子也就见过两面而已。

不过对于怀里这个安安分分窝在自己怀里共骑的小不点,霍去病却是有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这种感觉与见到生父时的平静孑然相反。

这让他对待霍善的时候无比耐心,一路上简明扼要地回答着他的每一个问题。

新丰县离长安城确实不远,骑马只消小半日就到了。霍善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离得老远便看见了高高的城墙与角楼。

汉代城墙都是夯土墙,远远看去土黄土黄的,可胜在它非常高大。霍善左瞅右瞅、上看下看,只觉那城墙足足有五六个他爹那么高!

至于他,一个三四岁大的小豆丁,到了城墙底下简直渺小得不得了。

最远只到过新丰县的霍善对着远处的城墙发出没见识的感慨:“爹你没骗我,长安果然好大。”

旁边的刘彻听后忍不住笑了,天子富有四海,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谁到了这位置上能不以自己所拥有的江山为傲?他时常白龙鱼服行走于民间,为的就是听听众人的议论。

像霍善这种直白的夸赞,刘彻就特别爱听。

尤其他还是个三岁小儿,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说的能是假话吗?那肯定是假不了的。

城墙不仅高,还深,这一点霍善穿过长长的城门时就感受到了。入了城,人声越发喧嚣起来,长安城的街道修得又大又直,且被两条排水渠分为三股,中间的驰道只有奉天子之命才能走,寻常行人只能走两旁的路。

可光是这供普通人行走的街道就已经比新丰县的街道宽敞多了。

出了往前走的直道,还有一条环长安的环道,可以沿着城墙把长安城绕上一圈。

霍善坐在马上左看看右看看,看什么都觉得非常新鲜。这就是长安城吗?他又开始问霍去病每条路都通往什么地方。

得知还有一条环城路的时候霍善顿时来了兴趣:“我能走吗?我什么时候能去走?”

刘彻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怕是走不完一圈。”

霍善自有自己一套逻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总有走完的时候!”

霍去病道:“我现在骑着马带你走一圈,以后你再自己走。”

霍善听后立刻雀跃起来:“好!”

霍去病别过刘彻和卫青两人,与李长生一起带着霍善去走那条环城大道去。

霍善本来就是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小孩,第一次去县城时便把所有见到的岔路都给问了一遍,这会儿他也一样问东问西,还嫌弃霍去病答得不够仔细,要霍去病调转马头带他过去亲眼看看。

“我得统统记下来,下次带师弟和小白过来走走。”霍善向霍去病表示自己不是特意为难他的,而是肩膀上背负着特别大的责任!

霍去病不是没接触过小孩,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有不少表弟,连带太子刘据都要喊他一声表哥来着,只不过像霍善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性格和他可真是一点都不像。

估计就算冷不丁把他扔去单独和刘彻相处,他也能直接和刘彻混熟了,追着刘彻姨公姨公地喊。

霍去病满足了霍善环城逛一圈的心愿,才终于带着他抵达冠军侯府。自从去岁一路杀到狼居胥山,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封狼居胥”成就,刘彻便命人给他建了这座府邸。

这次霍去病没再拒绝,因为他把弟弟霍光也带回长安来了,总不能整天带着弟弟去舅舅卫青家蹭住蹭吃蹭喝。

天子亲自命人建造的府邸,自然是处处都装点得富丽堂皇。霍善看到大门后就夸道:“好威风的门!”

霍去病笑了笑,并不觉得霍善看到啥都一惊一乍,只觉得他率直可爱。他将坐了一路马背都没喊累的霍善抱下地,牵着他往大门方向走。

主人回府,中门大开,仆从出来牵马的牵马、迎接的迎接,俱是恭谨有礼。

与仆从一起出来的还有个穿着郎官服饰的少年郎,约莫才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唇红齿白、很是俊秀。

“阿光。”霍去病见了少年,朝对方招招手,让对方过来与霍善相见。

少年郎便是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了,他听话地走了过去,恭谨地向霍去病问好:“兄长!”

霍去病道:“这是阿善,是我流落在外的孩子,陛下已经见过了,接下来应当会择日召他入宫觐见。你是阿善的叔父,平日里我不在家时你要看顾好他。”

霍光心中微惊,看向霍去病牵着的小孩儿,完全没想到霍去病出去一趟竟带回个孩子来。

他现在因为霍去病的缘故得了个郎官的差使,实际上做的事也就是帮霍去病看看家、备备车架之类的。即使是这么寻常的事,霍光也做得非常认真,因为他知道世上有许多人想要这样的机会都要不到。

比如他们父亲就在家乡当了一辈子的小吏,郎官这种职位他们父亲绝对是想都不敢想。

霍光的震惊转瞬而逝,接着他便对霍善露出了笑脸:“阿善饿了吗?我叫人去备些饭食。”

霍善已经与霍去病相认,在他心里他与霍去病便是一家人了,而霍去病说眼前这人是他叔父,他也就没有假客气,摸着自己的小肚皮掷地有声地说道:“饿了!”

霍光笑道:“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霍善道:“还渴!”

霍光对他的要求照单全收。

霍善被霍去病两人引着往里走了两步,猛地又想起自己的师父。他转过头去一看,看到李长生和平时一样跟在自己身后,才放心地继续迈开小短腿大步往里走。

霍去病没错过霍善往回看的小动作,便对李长生说道:“我也想在府中弄个石碾道,不知先生能否多留几日帮忙弄好再走?”

李长生这个当师父能为徒弟准备的东西,他这个当爹的当然也能准备。

为了表示自己并非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人,霍去病还让霍光在府中给李长生单独留个院落,只要李长生愿意住,这个院子就永远为他保留。

李长生道:“将军有心了。”

霍去病在外并没有礼贤下士的名声,甚至还有人说他治军有些不近人情。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霍去病从小以勋贵身份长大、年纪轻轻就已经位列公侯,难道还指望他深谙人情世故、处处体察人心民情?

据传他连第一次去见自己的生父,都是由当地太守亲自迎他到落脚处,派个小吏去把他生父带过来相见。

如今霍去病能做到这种程度,全是看在他这几年悉心养育霍善的份上。

目前看来,冠军侯府这边不至于让霍善受委屈。

霍善并不知道他师父心里的诸多思量,只觉冠军侯府大得他走不过来。

他的住处被安排在霍去病院子里,靠他的小短腿去找李长生要走很久,于是他抱着李长生的腿不撒手,要李长生晚上陪他睡。

小孩子到了陌生地方警惕心是很强的,哪怕霍善已经认了霍去病这个爹,这会儿还是很担心李长生会突然走掉。

霍去病看在眼里,知道霍善现在最信任、最依赖的还是他师父,便依着霍善的意思说道:“先生就先陪他睡一晚,等他习惯了再说。”

李长生点头。

师徒俩就这么暂且在冠军侯府安顿下来。

另一边,刘彻和卫青已经回到宫中,刘彻换回常服,闲坐着与卫青讨论起霍去病父子俩来。

刘彻笑道:“早前总觉得去病还小,没想到一转眼他都给人当爹了,还当得挺有模有样的。”

霍去病回长安路上可是一直护着那孩子,谁见过威名赫赫的冠军侯骑马骑得那么慢?

他可是能带着几百人深入敌后、眼也不眨斩杀匈奴过千人的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翼翼过?

卫青算是看着霍去病长大的,提起霍去病来语气不免也多了几分亲近,笑着应和刘彻的话:“他对阿光也挺有兄长的样子。”

人大抵都是要在开始承担起责任的时候才会成熟起来,霍去病也是这样,若不是有了为人兄、为人父的责任,他瞧着永远是个满腔孤勇的少年郎。

刘彻对霍去病这颗冉冉高升的大汉将星很是满意,愈发觉得给霍善封侯之事宜早不宜迟,当即命人去把刚走马上任没多久的丞相庄青翟喊来商议。

霍小善:唉,大家都爱崽,但崽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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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霍去病见亲爹:参考《汉书·霍光传》

【既壮大,乃自知父为霍中孺,未及求问。会为票骑将军击匈奴,道出河东,河东太守郊迎,负弩矢先驱,至平阳传舍,遣吏迎霍中孺。中孺趋入拜谒,将军迎拜,因跪曰:“去病不早自知为大人遗体也。”中孺扶报叩头,曰:“老臣得托命将军,此天力也。”去病大为中孺买田宅、奴婢而去。还,复过焉,乃将光西至长安,时年十余岁,任光为郎,稍迁诸曹、侍中。】

太守郊迎,背着弓箭到当地传舍等着亲爹来拜见自己

不愧是冠军侯!

霍善不知道自己即将达成三岁封侯成就,他的日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第一天暂且在家中吃饭,第二天早上要去卫青家认识几个表叔,接着还得看看宫中宣不宣召他进宫见见皇后以及太子。

虽然中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傍晚那顿饭还是非常丰盛的。

霍善被领到非常宽阔的堂屋里,因着天气还有点热,所以堂屋中架设着一架十分精巧的七轮扇,顾名思义就是有七个转轮相连的大扇。这七轮扇只需要一人操作,便能满堂生风,着实是消暑利器!

霍善没见过这东西,见有一仆僮在那摇扇,登时来了兴趣,跑过去跟人说他也要摇摇看。由于七轮扇用的是转轮,摇起来还真不费劲,连三四岁大的霍善都能轻松摇动。

瞧见大扇子呼啦啦地转动扇风,霍善立刻哒哒哒地跑去把他师父李长生拉到七轮扇面前,话都还没说呢,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已经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句话:“要这个!师父!给我做这个!”

李长生:“………”

李长生蹲下研究七轮扇的构造。

其实也不难做,就是转轮须得吻合得足够精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