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善热情地和他分享自己喜提新纸的喜悦:“这是草纸,擦屁股用的!”
嬴政:“……”
既然擦屁股用的东西,你一脸如获至宝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霍善见嬴政脸上只差没写上一句“我不理解”, 马上给嬴政做起了健康科普工作。
我跟你讲,小□□,大用处!它可是人体为数不多的“出口”,你若不好好爱护它, 麻烦迟早找上门!
比如那个写史的司马谈, 常年没日没夜地伏案工作,不仅对颈椎和心血管不好, 还让他长出了肠痔, 可受罪了。
传说中每天坚持批好几车公文的嬴政:“……”
突然陷入沉思。
自己马上该五十岁了, 是不是该把扶苏召回来分担一下工作了?
人这么巧全凑到一起了,李长生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仍是平静地让霍善安排人把一半的纸和其中两坛酒搬进医馆, 再吩咐易知把剩下的酒和纸送去长平侯府, 自己随着众人入内。
易知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 等人搬完要留在医馆的东西便驾着驴车往长平侯府而去。
得知是霍善让人送东西过来,负责统筹长平侯府家事的家监亲自出来迎接。
其实看到驴车上盖的那些干草, 家监心里是有些瞧不上眼的。
长平侯府如今显贵至此,连不少富家子弟都来给卫青当舍人, 想方设法要给卫青送上好东西的人不知凡几, 连他这个家监也沾了不少光。
若非霍善是霍去病的儿子,有人敢赶着驴车送这些寒酸东西上门,家监早就让人给赶出去了。
如今霍善还在长平侯府做客,家监哪怕心里有些看不上, 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 而是客客气气地让人把易知领去歇歇脚。
易知小时候是过过苦日子的, 一看家监的态度便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
他虽不太喜欢对方的眼神,却还是叮嘱道:“这匹驴子是阿善亲自养的, 你要让人好生照看。还有这些东西先送去阿善住的地方去,等他回来后再安排,我就不进去了,我还要去找阿善。”
易知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一口气把话讲完后就照着原路返还,准备回医馆给霍善打下手。
家监听了易知的话后很不满,自从他当上这个家监后可还没人有胆子这么和他说话。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以卫青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他比给宰相看门不知得高到哪里去了!
可惜摄于冠军侯的威名,家监也不敢多说什么,仍是笑着应下,找人过来把驴车上的东西搬去霍善住处。
霍善心爱的霍小白也荣获上宾待遇,跟卫青的坐骑那样有专人照料。
没办法,以前他就吃过看人下菜碟的亏,把卫青养的舍人任安和田仁安排去养烈马,结果后来这两人被卫青举荐去当郎官,如今全都青云直上了。
比如那任安如今就是太子少傅。
得亏任安两人不屑于和他计较,否则他们要是向卫青提及自己当初针对他们的事,他这个家监说不准就当到头了。
既然眼下卫青看重霍去病父子俩,他自是连霍善的驴都不敢怠慢。
另一边,易知很快找到了霍善。
霍善正在练习用李长生给他准备的小笔在纸上写字。
通过这小半年来给刘据他们写信的锻炼,他用起来笔来已经很顺手了,只是他还没试过在纸上写字,这会儿便觉得格外新鲜。
易知寻过来的时候,霍善恰好写完一张桂枝汤的方子,算是完成了当代纸质药方的第一次亮相。
见证者包括:夏老头,李长生,学徒若干,以及来自秦朝的秦始皇嬴政、来自明朝的李时珍等。
其中最受震动的还是嬴政。
什么?!
你管这叫擦屁股的东西?!
其实严格点来讲,这和隔壁擦屁股的草纸还真不是同一种,光是用料比例就很不一样。
不过在此前从没见过纸张的嬴政看来,这两种纸的区别不大,只是一种比较软,一种比较挺括而已。
霍善没注意嬴政的震惊,见到易知便兴致勃勃地给他分享自己写的药方。
我写的,棒不棒!
获得了这样的新玩具,霍善这天义诊起来就更起劲了。
每次看完病患的情况,他便埋头坐在诊案前写东西,把病患留给温应他们轮流练手。
等温应他们把望闻问切过了一轮,回来便能传看霍善写的辩证要点与所用药方,以此印证自己自己的诊断对不对。
夏老头看着手痒,也跟他讨了些纸跟着做记录。
这些记录积累起来可以供学徒们学习,可以省不少口舌。
有时候自己讲得口干舌燥,学徒们可能也听不太懂,还不容易过后让他们自己花点时间去钻研。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一老一少拿着纸张刷刷刷地写,可来排队求诊的人之中也有识货的读书人,他们很快看到霍善两人面前用来写字的并不是帛书,而是又轻又薄且不洇墨的纸张!
读书人忍不住挤到前头想看清楚点。
前面的人不干了,痛斥他们的插队行为。
都是市井中人,说起话来那是一点都不留情面的,说得那几个读书人面红耳赤。他们忙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是插队,就是想看看他们在用什么写东西。”
既然都被人揪出来了,几个读书人索性凑到前头指着旁边那堆医案询问霍善:“我们能看看吗?”
比起面相有点凶的夏老头,霍善看起来要好说话一点,所以他们都用期盼的眼神看向霍善。
霍善大方地把写好的医案推到他们面前让他们随便看。
霍善才四岁,但他吃嘛嘛香,发育得也比别人好,手都比同龄人要有劲,写出来的字虽然远远称不上遒劲有力,却也已经有模有样了。
至少看起来非常清晰。
几个读书人在旁传看了一轮,只觉这宝贝拿来写医案着实有点浪费,上头还有不少空白的地方呢。要是能拿来抄圣贤著作的话,肯定能写许多字!
他们忍不住围着追问:“这纸哪里买的?我没见过这么好的纸!”
西汉的麻纸质量着实不太好,主要是造纸工艺没跟上,造出来的纸张写起来手感比帛书差上许多。
实在很鸡肋。
霍善也不是每个医案都详细记录的,像现在这个他前头已经写过类似的了,这会儿他便没再多写。
见那几个读书人对纸张这般好奇,他大方地说道:“第一批造得不多,再等几个月你们应当就能买到了。”
他说完还大方地给他们送了几张纸。
李长生刚才跟他说,朝阳县那边已经把适龄男丁都送过来服劳役了,造纸作坊的产能将会大大提升。
以后他们朝阳县可是要发展造纸业的,正好提前给打个广告!
李时珍说读书人圈子最爱口口相传了,所以霍善对这几个读书人寄予厚望。
几个读书人听他这般信心满满地保证,俱是欢喜不已。
事实上能到街上排队等义诊的读书人家里大抵都穷得响叮当,哪里来的什么圈子。不过见朝阳侯不仅耐心地给这么多人看诊,还直接送他们这么珍贵的纸张,他们心里都感动不已。
有人提议道:“您写了这么多字手肯定累了,不如让我们轮流帮你写,也叫我们能试试这种新纸。”
霍善听他们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手腕酸酸的。他点着头说道:“那好吧,你们来试试!”
几个读书人喜不自胜,没抢到写医案位置的人将易知的磨墨活儿都给抢了。
易知:“……”
易知默默地进医馆给霍善做好吃的去。
他们阿善真是走到哪里都这么受欢迎。
慧眼识珠的当然不止最开始几个读书人,只是霍善手头的白纸数量有限,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代写医案,所以后头那些人便没好意思再讨要了。
霍善就这么忙活到午后,李时珍从医馆里出来了,他已经给嬴政看完诊,不仅盯着嬴政把药喝了下去,还帮嬴政扎了几针。
感觉真不赖。
针扎秦始皇这种事,岂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只可惜嬴政目光实在太锐利了,仿佛看得出他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在体验扎秦始皇的快乐,弄得李时珍一下都不敢多扎。
刚才治疗完毕,李时珍给嬴政讲了讲沙丘之变,跟嬴政本人探讨起他们秦人的鲍鱼到底是干鲍鱼还是湿鲍鱼。
同样都是用盐腌鱼延长保质期,干鲍鱼腌制过后是要风干的,而湿鲍鱼则是腌制过后不风干。
干鲍鱼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气味,湿鲍鱼的味道就和腐肉很相似了,所以深受老秦人喜爱的说不准是湿鲍鱼才对!
理论上来说湿鲍鱼吃起来应该口感更佳,不像干鲍鱼那样又柴又硬,但是呢,半腐败状态的东西容易吃出问题。
人孔子就有非常正确的养生观念了,曾明确告诉学生“鱼馁而肉败,不食”。
所以吧,老秦人真要那么喜爱湿鲍鱼,绝对吃了不读《论语》的亏啊!
李时珍滔滔不绝地分析完鲍鱼的干湿问题,才感觉屋里有杀气。
他抬头一看,就发现嬴政脸色铁青,仿佛恨不得把所有人大卸八块。
糟糕,嘴快了!
李时珍二话不说收拾好针包,跑出去找霍善说要跟他轮换。
嘴里说的是“你忙了一早上应该累了吧你师弟给你准备了热乎乎的牛乳饮子快去喝吧”。
霍善哪里知道人间险恶,他义诊了半天也确实累了,二话不说便把位置让给了李时珍。
结果霍善回到医馆一看,里头不仅有新煮好的牛乳饮子,还有杀气腾腾的嬴政!
霍善:?
嬴政十三岁便继位,一路从秦王干到秦始皇,可谓是积威三十余年,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李斯、赵高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服服帖帖的,他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从来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没想到这两个人在他死后竟为了拥立胡亥对他做出这样的事!
主要还是李时珍分析鲍鱼臭味问题着实太刺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