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商城每旬都会刷新,买光的商品会重新上十份,再附送相应种子。只要他每旬都记得买光,攒下足够试种和推广的占城稻种完全不成问题!
霍善从苏轼这儿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便觉得自己该信守诺言跟苏轼走一趟儋州。
陪朋友度过这段艰难的岁月(顺便坐船去赶海),是他霍小善应该做的!
霍善这么想着,麻溜按下了“上门出诊”选项。
苏轼因为痔疮发作的关系, 折腾得他弟苏辙一宿没睡,这会儿苏辙也没心思睡了,已经起身洗漱并命人给苏轼准备饭食去。
霍善就是在苏辙出去后过来的,依然是啪叽一下掉落在苏轼面前。
苏轼见霍善还真如约过来了, 心情很不错, 笑呵呵地和霍善表示一会带他去认认人。
霍善就屁颠屁颠跟着苏轼洗脸刷牙去。
苏辙安排完一切后过来一看,就瞧见苏轼身边跟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苏辙:?
这是哪冒出来的小孩儿?
苏辙不懂就直接问了出口。
苏轼信口胡扯:“这孩子说他们家在儋州, 他爹把他忘在这边了, 央着我带他一起渡海去。”
苏辙从未听过这么不靠谱的爹。
可是想想自己有个不靠谱的兄长, 苏辙也就释然了。既然有不靠谱的哥,为什么不能有不靠谱的爹?他哥都是当祖父的人了, 也没见成熟多少。
苏辙命人多送了一份朝食过来, 问起霍善的姓名。
霍善被苏轼叮嘱过少说少错, 所以没有说多余的话, 苏辙问什么就回什么,提到父母是谁他就装傻, 问到家在哪里就只说是昌化军。
苏轼要去的地方就是昌化军,他不是被流放, 而是被贬, 还是有官职在身的。
他弟苏辙现在是化州别驾、雷州安置,苏轼则是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所以他最后去的地方就是昌化军那边。
霍善家真要在那边的话,倒是真的顺路。可苏辙瞧着霍善这模样, 总感觉这孩子一点都不像是儋州土人。
到底是谁把这个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娃儿落在他哥这边?这么大个娃丢了真的不会睡不着觉吗!
苏辙在霍善本人这里问不出什么来, 命人在驿站周围打听也没听说有谁丢了孩子, 回头一看,就见苏轼和霍善这一大一少正没心没肺地捧着碗咕噜咕噜漱口, 连端茶碗的姿势瞧着都一模一样。
苏轼年纪大了,肠胃就受不得茶了,所以他养成了饭后浓茶漱口的习惯,说这样既能尝到茶味,又能清洁并坚固牙齿,还不会伤害自己的胃。
霍善本来喝了一口浓茶,还觉得苦到他永远不再喝呢,听苏轼讲解其中的养生妙处,便学着苏轼用这粗茶漱起口来。
还真别说,这茶吐掉以后感觉嘴里确实清爽了许多!
霍善高兴地和苏轼表示家里那些苦苦的干茶叶可算有用处了。
苏辙见一大一小凑一起嘀嘀咕咕说得起劲,看起来很是投缘,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大不了回头有人来找孩子就让他们到昌化军找去,谁让他们这些当爹娘的自己粗心大意丢了娃?
远在西汉的霍去病:“……”
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马上就要启程渡海了,苏过这个当儿子的一直在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
其实苏轼本身是没什么东西的,这满满当当好几箱的行李几乎都是苏辙刚接济给他们父子俩的。
要知道苏轼被贬到惠州三年,几乎领不到半点俸禄。
传说中羊蝎子就是他在惠州发明的。
所谓的羊蝎子就是羊肉被人买光了,剩下没肉的羊脊骨。于是苏轼用极低的价钱把骨头买回去煮熟,愉快地从脊骨缝里头剔肉吃。
他吃完还要写信给苏辙表示这吃法妙趣无穷,每次找到肉那一瞬的欣喜简直让肉好吃了不止一个档次!
收到信的苏辙:“……”
知道了,这就给哥寄钱。
这次分别,苏辙也给苏轼准备了不少安家用的钱。
如今章惇当权,哪怕他没心思搭理远在儋州的苏轼,底下恐怕也有人为讨好章惇而为难苏轼。
毕竟任谁来了广南西路这种边缘地方当官都会想方设法调走。
调走的最佳办法就是……上头有人给发个话。
既然知道章惇看他们兄弟俩不顺眼,广南西路这些官员恐怕有不少是乐意让他和苏轼过得惨点好报上去取悦章惇的。
苏辙过日子是很有计划的,当官这么些年也算攒了些家底,和苏轼这种一有钱就聚众吃喝玩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所以从五月相见以来,他便给苏轼置办四季衣裳与别的日常所需之物,再把安家钱交给侄儿苏过让他别叫苏轼知道。
唉,苏辙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当弟弟的,对上自家兄长怎么会有种既当爹又当妈的感觉。
可是总不能真叫自家兄长在儋州那边吃不饱穿不暖吧?
苏轼不知道他弟替他操碎了心,见行李都搬上船了,才惆怅地拉着他弟依依惜别了一番,说是他们兄弟俩都要好好活着,争取活他个一百岁,一起回眉山老家当人瑞。
苏辙想象了一下自己一百岁还要跟亲哥住一起的情景,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累。
……算了,他哥开心就好。
相比于苏轼兄弟俩的离愁别绪,霍善就纯粹多了,他跟着人在上船的地方跑上跑下,别人搬东西上船,他跟着上船;别人空着手下船,他也跟着下船。这样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他也不觉得腻烦,只觉看什么都新鲜。
还是瞧见有个船工似是生病了,他才消停下来,掏出针包说要给人扎上几针。
那船工本来正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呢,瞧见霍善打开他背着的小药箱掏出个针包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好。
霍善道:“我给你扎过后你就会舒服多了。”
有其他搬完东西的船工围拢过来,听霍善这么说后都笑了起来:“人家小官人要给你扎,你就让他扎扎看,这么细的针又不会扎死人。”
霍善听后严肃地看向那说话的人,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还是可以扎死人的,针再小也不能随便扎。”
他才四岁大,说起话来还奶声奶气的,偏偏透着股难言的认真。
本来那感觉胸闷心悸的船工是不觉得一个小娃娃能给人看病的,听霍善这样辩驳别人的话反倒是信了几分。
他答应让霍善试试看。
霍善让其他人不要围得太拢。
等众人都散开了一些,他才在船工身上取穴下针。
苏过一转头发现他爹让他看着的娃不见了,到处找了半天,才扒拉开那堆看热闹的船工瞧见了正在给人施针的霍善。
苏过魂都快吓飞了,偏又不敢扰着正在下针的霍善,只能僵立在一旁回忆起他们大宋的刑律来,四岁小孩胡乱扎针扎死人犯不犯法?
他单知道这孩子和他爹很聊得来,却不知这孩子竟和他爹一样爱给人分享药方和其他治疗方法!
苏轼兄弟俩也是看码头上的人渐渐聚集在一起,才注意到霍善那边的异状。
苏辙迈步走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一看,就瞧见了霍善扎在船工身上那熠熠发亮的银针。
六月的阳光明灿灿的,照得那银针也散发着耀目的光芒。
苏辙的脑海里也冒出了和他侄儿苏过一样的想法——
小孩子扎针扎死人犯法吗?
他哥这个临时监护人需要负连带责任吗?
苏轼倒是知道霍善的本领,走过去问霍善是什么情况。
霍善下针前已经给船工详细地诊过脉,对船工的情况了若指掌,仔仔细细地给苏轼分析了对方的病情。
这船工胸闷气短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身体乏力,下肢轻微水肿,虽然很多都是些船工的常见毛病,有条件的话还是得治一治,否则每天在这六月天的烈日艳阳下干活迟早得出事。
苏轼本来也想给船工诊诊脉,想到李时珍说他把自己给治死了,又默默地收回了手。
李时珍那张嘴也是管不住的,不仅给他讲了他自己给自己治病的事,还给他讲了他推广圣散子方的事。
苏轼在黄州、杭州任上都曾用自己从朋友那求来的圣散子方大锅熬给百姓喝,治疗时疫效果非常不错,喜得他写文章大肆吹嘘这个方子有病喝了包治百病、没病喝了还能百疾不生(“平居无疾,能空腹一服,则饮食倍常,百疾不生”)。
结果他这话吹得太过头了,后世许多人碰上时疫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用他吹嘘过的圣散子方,好几次大疫都大锅大锅地熬给百姓吃。
一直到明朝都还有人这么干,据李时珍说明朝有个知县碰上疫病,二话不说熬了圣散子方让县中百姓服用,结果是“病者服之,十无一生,率皆狂躁昏瞀而卒”。
说明用药这事儿没什么“包治百病”之说,碰上对症的还好,碰上不对症的那可真是一锅锅的催命符。
所以后世才说这圣散子方活人无数也害人无数。
可见光知道是药方是不够的,还是得多些懂得辨证论治的医家,遇到时疫得先确定病因和病证才用药。否则不明不白地一锅药送下去,怕是要把原本不至于丧命的百姓送进鬼门关!
像苏轼这样看到有效就一通瞎吹,本身说起话来又有极大的影响力,问题可太大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苏轼这人管不住嘴啊!
李时珍这番话说得,苏轼一时半会都不敢随便跟人分享药方了。
难怪当初他朋友抵不过他再三请求把药方传给他的时候,要他指江水为盟不许把药方传给外人!
不得不说,苏轼能给奖池提供【祸从口出】这个技能还真不算冤枉。
苏轼正怅然间,霍善已经把在船工穴位内停了足够久的银针取了出来。
虽然其他人不知道船工身体上的感受,却能看出船工原本不太好的脸色好转了,呼吸也明显顺畅起来了。
真的有效!
这小孩真的会治病!
当然了,船工本人才是体会最深的。
他感觉霍善挪开的是压在自己胸口的巨石,这会儿连海边那微咸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格外舒爽。
这种快活是别人说一千道一万都感受不到的,只有自己亲身体验到后才知道得遇良医是多么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