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节(1 / 1)

医汉 春溪笛晓 2033 字 3个月前

这种多重寄生虫感染的情况,有时候是非常棘手的,因为各种寄生虫喜欢待的地方不太一样,爱待在肠道蹭吃蹭喝的寄生虫都算是友好的了,还有一些喜欢跑去肝、胆、肺……甚至还跑去脑子。

就像草原地区就很盛行肝包虫,顾名思义……它长肝脏里,你敢满怀热情地生吃它的肝,它就能对你回以同样的热情:将自己不小心感染的肝包虫转送给你。

反正吧,入口的东西都要慎重才是。

这也不能怪陈登他们没有这个意识。

要知道在缺乏调料的时代,生肉绝对比熟肉要好吃许多,从口感到滋味都更佳。

据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连献给老祖宗的肉都以“腥”为上,也就是大祭用生肉,小祭才用熟肉,中中间间的就用个五分熟吧。

还得是没学几天文化课的老刘家不懂这些,特意改良了一下祭祀流程,将祭祀后的瘗埋仪式改为燔燎仪式,也就是指……把传统的挖祭祀坑埋祭品改成用大火烧给祖宗,坚决不让自家老祖宗吃带血肉,格外贴心!

连老祖宗都吃上了熟肉,活着的人也要加把劲啊!

霍善立刻给李世民他们科普了一番吃生肉的危害,表示咱已经是文明人了,不应该再过茹毛饮血的生活。鱼生肉生之类的再鲜美,也得考虑自己的健康问题!

其实多吃南瓜籽就很不错,南瓜籽有那么一点驱虫的效果。

李世民听得直点头,说道:“这种吃法还是江南那边比较流行。”

他和霍善说起当初隋炀帝最爱吃的江南名菜就叫金齑玉脍,名字听起来煌煌生辉——实际上金齑指的是金黄金黄的橙子捶成的蘸料,而玉脍则是指切成细缕的鱼肉。

这种吃法他其实也吃得比较少,毕竟要做到“脍不厌细”还挺费刀工的,他一般没那个闲工夫享受这玩意。

霍善对李世民的饮食习惯大为赞许,给他们一家五口挨个检查过后便问李承乾兄妹:“你们还要跟着出去义诊吗?”

李丽质最先回答:“要去!”

她对霍善的医术很感兴趣,尤其是知道她阿娘身体不太好以后更是萌生出想学医的念头。

在跟着霍善出去开展义诊的时候,李丽质问:“我能跟你学医吗?”

霍善想到了阿印,阿印也想学医,为了让她阿娘活久一点。他不由问李丽质为什么想学医,李丽质也是回答了同样的答案。

可见自古以来为了父母而学医的人还真不少,像钱乙那样自己幼年体弱多病才立志学小儿科的才是少数。

霍善起了好奇心,见着甄权这个年逾八旬的杏林老前辈时也问了一嘴。

甄权微微愣了会神,才笑道:“我与我阿弟也是因为母亲多病才生出想学医的念头。”

一眨眼,他们兄弟也都成了小老头儿,当了别人的父亲、别人的祖父,他们的母亲则早已成为泉下一抔黄土。

时光真是无情啊。

霍善听甄权也是这个理由,登时想起自己从对学医毫无兴趣到开始兴致勃勃投入到无边无际的学习海洋之中,似乎也是从李时珍他们告诉他霍去病可能会早逝开始的。

霍善对李丽质说道:“你要是想学的话,我给你拿几本书,你平时先自己多看多读,下次我过来再看看你学得怎么样了。”

李丽质是识字的,点着头记下霍善的话:“好!”她有点舍不得地追问,“你要回去的吗?你家在哪里?我们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吗?”

霍善道:“可能不行,我家离得老远了。”

隔了七八百年,可不就老远吗?

李丽质“哦”地应了一声,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很认真地挪了张坐垫占据霍善身边的空位。

李承乾也很想看看霍善怎么给别人治病,麻溜占了霍善另一侧的位置。

李泰没抢到好位置,很是郁闷地哼了一声,把自己的坐席搬到李丽质身边,小声问他阿姊:“你真的想要学医吗?感觉要了解虫子什么的,怪恶心。”

李丽质道:“要是什么都不晓得,由着它长自己肚子里,不是更恶心吗?”

李泰一听,觉得有理。他说道:“学!等我识字多了,给你找好多好多医书!”

李承乾听李泰这么积极支持妹妹,马上也跟着表态:“我也给你找。”

霍善等他们兄妹几个讨论完了,才问他们有没有会写字的。

李承乾和李丽质都道:“我会写。”

李泰有点不高兴,他才四岁,虽然已经开始习字了,但写得很慢,算不得会写。

霍善就给李承乾和李丽质一人分了一本医案本,教他们怎么往里头填写相应的内容。

这是霍善医馆等级提高以后统一配备的存档簿册,虽然他那医馆可以自动将患者扫描归档,但对于大唐这边的人来说留下纸质医案供后来者参考还是有必要的。

比起还需要从造纸开始发明起的汉朝,唐初这边已经有纸张了,只是造纸成本还有挺大的下降空间而已。

李世民在江夏郡那边待了十天,该见识的都见识了,这些事倒是不用霍善一个“天外来客”操心。

唯一没有拿到医案本的李泰倒是忍不住跟李丽质讨要,说是他也想看看医案本长什么样。

李丽质看了眼霍善。

霍善误会了她的意思,又掏出一本医案本给李泰拿着备用。

一直在留心几个小娃娃这边的甄权:“……”

他、他也想要。

这装订成册的本子看起来很好用的样子。

甄权捻了一会胡须,还是按捺不住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与心痒,凑过去跟霍善讨要了一本医案本。

这时候有患者过来了。

还是长孙冲领进来的。

长孙冲是长孙无忌长子,如今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显然像他娘多一点。

他身边领着的是个三十出头的武将,年纪和长孙无忌差不多大,人却要精神许多。

李时珍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又以拇指老头的大小蹦到霍善肩膀上。瞧见长孙冲领来个年轻将领,李时珍“哟”了一声,对霍善说道:“这恐怕是长孙无忌给你找托儿了。”

霍善就问他托儿是什么意思。

李时珍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讲给他听。

霍善恍然了悟,原来患者还能人为安排。他对此倒没怎么在意,转头对李丽质说道:“我开始问了,你记一下具体情况。要是跟不上就跟我讲,我慢点问。”

李丽质用力点头,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模样。

众人见状都觉稀罕到不行。

才五六岁大的小娃娃,怎地能把医家的姿态摆得这么足?

李时珍有点按捺不住了,催促霍善:“你快问问你今天的第一个患者叫啥名字,我看看认不认识。”

霍善麻溜向坐到自己对面的高大武将提问:“你的名字?”

对方见霍善这个“小神医”瞧着有模有样的,也坐直了身体认真应答:“我叫张公谨。”

霍善眨巴一下眼,大唐居然也有个公瑾!

李时珍时不时会把周瑜挂在嘴边,还爱念叨苏轼那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这就让霍善对这名字有点印象了。

小老头儿李时珍认真回忆了一下,边搜索《旧唐书》内容边给霍善科普道:“不是周公瑾的那个瑾,是谨慎的谨。”

霍善就顺势问对方:“是谨慎的谨吗?”

张公谨点头。

等到霍善仔细问完张公谨的年龄、过往病史以及感觉自己哪儿不适,李时珍已经摆出百事通的架势继续给霍善讲述张公谨的杰出贡献——

据传在不久之前的玄武门之变中,尉迟敬德他们跟太子李建成以及齐王的人打得火热,是张公谨关的门!

霍善和李时珍相处多了, 早就习惯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由着它随便吹吹就过去了,自然没去深究他现查现卖的内容。

他比较关心的还是李时珍提到张公谨命不长、玄武门事件过去后没几年就过世了。这么一算,张公谨去世时竟是四十岁都不到。

这可能是许多征战沙场的将领的宿命, 尤其是像张公谨这种能独自关上整扇宫门的勇力型武将, 那更是有着透支自己的风险。

只不过在许多人看来,自己是个三十出头的壮小伙, 有点儿毛病那也是扛一扛就过去了, 哪里用专门找大夫诊看那么麻烦?

霍善想到自家爹, 又想到自家舅公,给张公谨诊断起来便格外认真。他不仅和李时珍他们会诊了一番, 还把甄权这位针灸高手兼养生高手拉过来讨论治疗方案。

那看向张公谨的小眼神儿, 明明白白写着“这里要扎扎”“那里要扎扎”“还得持之以恒地扎扎”。

张公谨:!!!!!

来的时候没说过要这么折腾啊。

甄权已经老了, 许久都不动针, 不过手底下也有几个得用的弟子,只要敲定治疗方案就可以由弟子们代劳。

他捋着胡子和霍善深入讨论起治疗方案里的每个细节, 听得众人一阵恍惚,虽然听不太懂, 但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这一个老到须发皆白, 一个小到还没到垂髫之年,却摆出副坐而论道的架势,旁边还有群弟子与学徒凝神静听,瞧着倒真像是两位只能在传说中出现的神仙人物下凡传道来了!

当事人张公谨此时很慌乱:所以, 他到底要扎多少针?

即便长孙无忌一开始隐晦地提及自己可能要当个小孩子的扎针工具人, 张公谨还是越听越愁:怎么感觉在这位小神医嘴里, 自己好像没几年好活了?

霍善如果能听到他心里的想法,肯定会笃定地告诉他:没错, 我这就是按你没几年好活来治的。

这么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将领不可能因为病上一场就出事,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年南征北战耗损太过,得帮他把大大小小的暗伤给处理好了才行。

霍善已经在理论上露一手了,到要临床实践的时候他问甄权是谁来扎一次示范给负责后续治疗的弟子看,甄权就说道:“你来吧,我看看你的用针手法。”

甄权说完又转头看向张公谨,安抚道:“霍小友医学造诣极高,想来用针也不会差,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阻止的。”

张公谨能说什么,张公谨只能默不作声地跟着霍善入内做针灸治疗。

在后头的李世民得知长孙无忌把张公谨给喊来当托,现在张公谨还要给霍善当扎针道具,顿时来了兴致。主要是霍善没给他们做针灸治疗,他也好奇霍善这么个小娃娃施针是怎么个情景!

……要是效果好的话,他也想霍善给他扎几下,咳咳。

不是他爱自讨苦吃,而是他眼下正是归拢朝野上下的关键时期,要是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治疗方案能让他每天生龙活虎地处理朝政,他当然是想尝试一下的!

很快地,本来应该很有私密性的针灸治疗房间就满满当当挤了许多人。

最里头是霍善和甄权这一老一小。

霍善身后跟着李承乾三兄妹。

甄权身后跟着几个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