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常慧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陆秋名又从房间里冒出来。
“常小姐,要出门吗?”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没再一脸哀怨地看着常慧。他现在的状态,和平常一样温和有礼。
这就对了。常慧很满意,自己调理一下,咱俩就还跟之前一样。多好。
“嗯,有点事。”常慧敷衍地回答。
青年欲言又止,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常慧没细看,背起包径直出了门。
“常小姐……路上小心。”
常慧没搭理他,独自走向车站。
今天她要去鸟松山。
仔细一想,上次去那边的时候,她好像还没上高中。昨天看到美奈的照片,她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怀旧的感觉。
她想再去看看。
鸟松山位于松町南边,是一片山的总称。先搭电车过去,再换公交车,大约需要两个小时。
主山山顶有个神社,后山有个商店街,可以吃饭和住宿。对于住在城里的上班族来说,周末来这里看看自然风光,再找个温泉旅馆小住一晚,不失为一个放松的好选择。
车来了。常慧登上电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她打开手机,查看具体的路线。
昨晚她找赵旭东,就是找他问个事情。别看这人样子不靠谱,他其实很擅长交际,认识不少“熟人”。有什么需要打听的,找他准没错。
……要是他那张嘴没那么可恶就好了。
想到昨晚闹的乌龙,常慧的头又开始痛。车厢摇摇晃晃,常慧昏昏欲睡。
反正要坐挺久的车,先睡一会儿吧。
…………
……
两小时后,常慧到达鸟松山下。
晨间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浓密的绿色铺满整个山峦。常慧踏上潮湿的石阶,向这片宁静与祥和走去。
今天的云层很厚,少了阳光的加持,山中的风比小镇更凉爽了些。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常慧往山上走了一段,没看见别的人。
静谧的山中,只能听见些许鸟叫,和常慧迈步的声音。
片刻过后,常慧遇到一条小溪。清澈的水流蜿蜒流淌,隐秘地穿过石头做的小桥,给树林增添了几分生机。
小路曲曲折折,沿着山势盘旋而上。松木和杉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一个多小时后,常慧终于到达山顶,看到神社的入口。
在满目的绿色之中,一个鸟居矗立其中,木制的结构斑驳非常,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鸟松神社。
常慧走进神社,望向木建筑高高的屋顶。顶上薄雾缭绕,下方摆着赛钱箱。石灯笼旁,手水舍的清水静静流淌。
神社一切如常,还和她印象中一样。
她想起美奈一家的照片。在不同的时间,同一个地点,她也跟人拍过类似的……旅行合照。
画上的人们一样笑得甜美又幸福。
一样……吗?
不。没有什么能和以前一样。没有哪里会是一样。
虽然她嘴上说着和就以前一样,但发生了的事情是回不了头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还活着,还在时间轴上往前走,她就不可能留住任何瞬间。
即使记忆中的画面再相似,也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常慧默默地在本殿前站了一会儿,没有参拜。
她早就知道,没有神明会回应她的愿望。
…………
……
常慧在神社待了一会儿,又在山顶的观景台坐到午后。她对着森林发了个很长很长的呆,才往下山的方向走。
走了一阵,阴了好久的天,突然下起雨来。
她拿出手机,时间正好是下午三点半。
天色逐渐变黑,本就不明亮的四周变得更加黯淡。树叶被雨水打湿,周围呈现出一种潮湿的深绿色。
得赶紧下山去车站了。常慧查了下时刻表,接驳电车的公交车,最后一班是五点。
后山腰的商店街不在这个方向,是山顶下来的另一条岔路。现在回到岔路口,也许还来得及去商店街,但那样的话要在山上过夜。
如果错过公交车,她就没法重新回来。先不说体力的问题,去商店街要先到山顶再从另一个方向下后山,她肯定没法在天黑之前到商店街。
是现在赶路去公交车站,晚上就能到家,还是折返上去走到商店街,住一天再回去?
常慧思考了几秒钟,选择了前者。
——理由很简单,住旅馆比坐公交贵。
她整理了一下背包,加快速度向山下走去。
…………
……
常慧还是没能赶上末班车。
雨越下越大,拖慢了她的速度。她快要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刚好看到最后一班车离去的背影。
这里打车非常非常昂贵,真在这种乡下打的士,花的钱可能比住旅馆还多。
不得已,只能重新上山。
说她运气好吧,她和末班车擦肩而过。说她运气差吧,越来越大的雨这时候又停了。
算了,说到底还是运气差。
常慧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裤,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很快,她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她越来越没力气了。
一连饿了几天,今天突然出来爬山。她只带了点饼干当早午饭,在观景台的时候吃掉了。
现在很累。很饿。
天色越来越晚,眼看着马上要天黑了。虽说路上有灯,但毕竟是在偏远的山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是有些瘆得慌。
她找了一个石头坐下,打开手机。
还不至于要报警求助,但怎么回去确实是个问题。她打开网页,想找找有没有景区的管理员电话。
以她对本地人的了解,应该是没有。
……仔细一查,还真没有。
这里不收门票,甚至没有管理所。
好吧。大不了在这凑合坐一晚。
正在她准备收起手机休息一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条li的推送。
“aka请求加你为好友”
谁啊。
她本以为是哪个随便加的陌生人,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但突然感觉,那个黑猫的头像,好像有点眼熟。
于是她点了同意。
在她正要问对方“你是谁?”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开始刷屏。
呃。
她看向屏幕上齐刷刷的十几条消息,感觉手机有点吵。
…………
……
陆秋名找到常慧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晚上八点。
她蜷缩在一块石头上,没精打采,衣服湿淋淋的。
“好饿。”
常慧有气无力地说。
“陆秋名,有没有吃的?”
常慧饿得有些失去神志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很像个饿死的女鬼。
“怎么会这样?”来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焦急地按住她的肩膀,“常小姐,你淋雨了?”
手指传来她的体温。好凉。
他连忙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好饿啊,陆秋名。”常慧像个上了发条的人偶,机械地念着句子,“我的头好晕,我好像要看到满汉全席了……”
他手忙脚乱,摸遍全身的口袋,终于翻出一块巧克力。
简单的独立包装,长方条的形状,是他在英国时常吃的牌子。说它是巧克力不太准确,它其实是一款覆了一层巧克力外壳的威化饼干。
常慧接过咬下。外侧浓郁的巧克力外壳,内部酥脆的威化口感,在她齿间迸发出强烈的甜味。
“这个,好甜啊。”
她嚼着巧克力,空洞地看向陆秋名。
“吃了会长蛀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