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从上车后就一直注视着清柠，见她终于从呆滞的状态里走出来，便立刻点头：“可以。”

车窗玻璃降下来一些，微凉的夜风钻进车里，原本有些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

夜晚的东京繁华热闹，霓虹与路灯交替闪烁，透出车窗缝隙照射进来，错落地映在少女白皙的面颊上，留下斑驳变幻的光影。

“心情不好的话，跟我说说话？”迹部试探着问道，“别闷在心里。”

——她一句话都不说才是最棘手的，哄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清柠用沉闷的语气开口说道：“祖母一直有教导我，只要被关注，就会听到议论的声音。虽然还不是很习惯，但我其实并不太关心，别人是怎么说我的。”

那些针对她的议论不痛不痒，尤其是她觉得，说她“看不起人”、“爱搭不理”简直就是无中生有，只是她左右不了别人的主观看法，既然无能为力，便也无需在意。

“但是她们说我妈妈……她们用很难听的话说我妈妈，”清柠垂着脑袋，语气低落下去，“她们甚至没有见过我妈妈，凭着一些传言给她捏造不属实的标签，真是太过分了。”

“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如果我爸爸妈妈还在的话……”

鼻子有些发酸，喉咙也哽得生疼，理智上清柠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刹住车了，再说下去肯定会控制不住情绪。

但她做不到。

这段时间积累的压力，和闷在心里对父母的思念，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我好想他们啊……”

迹部一直安静地倾听着清柠诉说心事，目光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看到她哭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紧了。

他伸出手，将少女滴落下来的眼泪接在自己的掌心里。

心上人的眼泪是极具杀伤力、堪比武器的东西。

掌心的灼热让迹部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听着清柠像是极力忍耐但仍旧从口中溢出的啜泣声,迹部实在很难说出“别哭了”这种毫无作用的话。

他让司机将车开到路边停下，又将车窗重新升上去，制造出密闭的空间后,他探过身去将少女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好了，这里没有别人了,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他不算别人。

清柠本来还在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忍住直接哭出来了,想努力憋回去。但迹部却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怀抱,告诉她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她从一个人孤立无援的难过痛苦，变成了有人陪在她身边,给她支撑，让她可以依赖。

她终于不再克制地放声哭了起来。

清柠把脸埋在迹部怀里,泪水将他的衬衣洇湿了一小片。

不过迹部也没心思在意一件不值一提的衬衣,他将手放在清柠的后背上轻轻抚摸着,感受着她哭泣的声音传递到他的胸腔，逐渐由强减弱，最后变成低低的抽泣。

垂眸看到清柠脸上一片斑驳的泪痕,迹部拿出手帕,小心仔细地给她擦干净。

但她还没哭完,刚擦完没多久，又有眼泪落下来，迹部就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给她抹掉，直到她终于不再落泪,只是一下一下地抽噎着。

她的鼻头哭的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也因为泪水粘结在一起，带着水润的湿意，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要是我爸爸妈妈还在的话,我也不用当什么继承人。”

“如果她们愿意用父母的生命换继承家产的机会，就让给她们好了。”

“那几个人嘴巴好坏，心眼也好坏。虽然我知道世界上就是有千奇百态的人，但她们怎么能这么坏？她们全都是恶毒女配！”

“装大小姐好辛苦，当继承人也好辛苦。我原本不用吃这种苦的，我喜欢吃甜的。”

清柠哭的情绪有些激动，原本憋在心里的吐槽这会儿也顺口就说了出来，就是听起来语无伦次，还带着颤音。

听到后面她说喜欢吃甜的，迹部都有点哭笑不得了。“现在没有什么甜的东西给你吃，”迹部思索着，“但是你要不要喝点水？”

她刚才流了很多眼泪，迹部都担心她会不会脱水。

“……要。”清柠闷闷地应了一声。

迹部又轻拍了几下清柠的脊背，这才放开她，转而去找放在车上的水，拧开瓶盖后递到她嘴边：“没有吸管，将就着喝一下吧。”

“嗯……”

清柠喝了点水，感觉自己好多了。她将水还给迹部，冷静了一会儿，瞥见迹部胸前那片水渍时，瞬间又冷静不下来了。

——好丢人！

看到清柠突然双手捂脸，刚拧好瓶盖的迹部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还想哭？”

“不是，”清柠摇头，手依旧捂着脸，语气羞愤，“就是觉得……哭的好丢人啊！”

“不丢人。”

“还给你把衣服弄脏了。”

“衣服而已。”迹部不以为意，又往清柠面前凑近一些，“哭好了吗？哭好了我让司机开车。”

“……嗯。”

车子再次发动起来之后，清柠比刚才又冷静了一点。她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沮丧地说道：“感觉没发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