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红酒(1 / 1)

叶川的夏天 牛角弓 1316 字 2个月前

洗过澡,换了衣服,叶川又做了两张卷子,直到保姆喊吃饭才磨磨蹭蹭地来到楼下。

叶宁德和乔敏都回来了,正坐在小客厅里跟叶时飞和李行踪聊天。乔敏看样子很喜欢李行踪,儿子同寝的好友,相貌风度都没得挑,家世又好,处好了对叶时飞的将来有益无害。叶宁德夫妇自然不敢怠慢。

叶川下楼的时候,餐厅里凉菜已经摆上桌了,叶时飞和李行踪两个人正站在叶宁德的酒柜前面挑红酒。乔敏看见叶川下来,略有些嗔怪的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怎么才下来,都等你呢。”

叶川知道乔敏这样的态度多少有点儿在人前作秀的成分,不过这样亲昵的语气还是让他无法拒绝。抿着嘴笑了笑,叶川低声解释,“做题呢。”

“别太累了。”乔敏不怎么在意地敷衍了一句,见叶时飞和李行踪开了红酒过来,忙笑着说:“小李也能喝一点的吧?”

李行踪笑着点头,“一开始偷着喝,后来父母就不怎么管了。”

叶宁德也笑了起来,“都一样,孩子大了就不爱听父母的劝。现在家里也就是小川还听话,再过两年也不能说了。”

“川儿也喝点。”叶时飞不由分说给叶川也倒了半杯红酒,“咱马上就成年了,半杯红酒算什么呀,是爷们以后得喝二锅头。是吧,川儿?”

叶川自己倒是不在意,不过叶宁德和乔敏都在座,他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态度。

“就半杯啊。”叶宁德警告叶时飞,“今天是特殊情况,你可不能把小川给教坏了。”

“说什么呢。”乔敏不乐意了,“什么就教坏了。”

“红酒没事的。”叶时飞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又冲着叶川眨眨眼睛,“半杯也就是起个强身健体的作用,绝对醉不了。”

叶川笑了笑没出声。李行踪的视线却扫了过来,笑微微地问道:“川儿是开学就高三了吧?打算报哪个学校?”

李行踪这一声“川儿”叫的太自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叶川却不自觉的有些焦躁起来,在他印象中,李行踪一直这么叫他,舌尖卷着,微微上挑的尾音,平常的语气听起来也仿佛带着三两分温柔旖旎的味道。即便在最后的那段时间,他也是这么称呼他,几乎同样温柔的语调,微带伤感,像一个面对感情的变故无能为力的痴情人。

“尽力就好。”乔敏误解了叶川的沉默,一边替他夹菜一边安慰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听说大学里也是可以转系的。”

“妈,”叶时飞笑的有点儿无可奈何,“你跟我们说的根本都不是一回事儿。”

乔敏有些不悦,“怎么不是一回事儿,谁能保证现在选好的路就能走一辈子……”

叶宁德打断他的话,“先听听小川的意思。”

叶川还没顾上想这个问题。上一世的自己因痴恋李行踪的缘故,事事都想要投其所好。李行踪家在b市,他就报了b大。李行踪学的是金融,他也跟着报了金融。其实那并不是他真正喜爱的专业。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想把它留给自己。最好是选一个和那人的生活圈子完全无关的学校。

叶川想起车祸去世的父母,想起自己躺在酒吧后巷里,捂着流血的伤口渐渐变冷,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心里反复念道:就学这个吧,就学这个吧……

“我想……”叶川不太自信地说:“我想报医学院。”

“医学院?”

餐厅里的人都流露出意外的神情。叶家从来就没有出过医生,叶时峥和叶时飞也都读的金融专业。李行踪也有些意外,主要是叶川身上那种冷冰冰的气质跟白衣天使相去甚远。

叶宁德斟酌片刻,十分谨慎地反问他,“你想当哪一种医生?”

“外科大夫,或者急诊大夫。”叶川犹豫了一下,他想说法学院也不错,但是想想,毕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处。

叶宁德和乔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叶川的父母。听叶川的奶奶说,当初叶川父母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没断气,两个人都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在医院的手术台上。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叶时飞,他端着红酒碰了碰叶川的酒杯,“志向远大啊,川儿。得加油,咱们家还没出过一个医生呢。”

“也好。”叶宁德也回过神来,“这个职业挺好。”

乔敏觉得当医生太辛苦,但叶川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转念想到距离高考还有一年的时间,又觉得有些无所谓。小孩子总是多变的,一年之后谁知道他又会有什么想法呢?就算他坚持的话,她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

“还有一年呢,”叶时飞觉得父亲的反应有些过于郑重其事,搞的饭桌上气氛都凝重了起来,连忙跳出来打圆场,“这些事也不用想这么早。川儿,来,跟哥哥干一个。”

叶川刚端起酒杯,就听李行踪笑着说:“加我一个,为未来的叶医生干杯。”

叶川心里有什么东西涌动了一下,脸上却绽开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谢谢。”

热菜上桌,乔敏把话题拉回到叶时飞的暑期旅行上,“去云南的话,一个礼拜够了吧?下周你大哥出差回来,你们正好能见上一面。”

叶时飞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我打算直接回学校的。”

“不回来了?”乔敏有点惊讶,“暑假两个月呢……”

“吃饭,吃饭。”叶宁德拍了拍乔敏放在桌面上的手,半是责怪半是安慰地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安排,咱们要理解。”

乔敏神情复杂地看看他,再看看坐在长桌另一侧的叶时飞,微微叹了口气。

叶川却暗中松了口气。果然和上一次一样,他们俩在云南停留了将近两周的时间,然后直接回了b市。李行踪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李家几代人串起来的关系网在b市这个地头上遍布各个领域,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李行踪绝对会老死在b市。

只要远远避开这个盘丝洞,那么一切就会不一样吧。如果不是叶川自己缠着他要电话,要地址,高考志愿又特意报考了b大,他们之间本不该有太多交集。

从见面以来一直晕晕沉沉的大脑在接收到这个信息之后,难得的清明了起来。叶川觉得自己的反应就像碰到了猎人的可怜动物,因为本、能的惧怕,心慌意乱之下只知道要逃跑,却忘记了怎样做才是最有效的反抗。

其实这个时候的李行踪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他知道。但他并不想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冲动与执念。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认为只要全心全意地付出就会有回报,总会心存侥幸,期待着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那个人终于发现我们的好。

叶川忽然觉得心酸。

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从来没有真的恨过李行踪,他没有理由恨他。不接受别人的感情并不是他的错。但是他不该明知自己的不爱,却仍然答应和他交往,伤人伤己,让原本就拆解不清的麻烦最终变得不可收拾。

真正让叶川无法释怀的,是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在对方的眼里,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