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心，能和你谈谈吗？」少夫人站在我面前，她面上带着柔柔的笑，但眼眶有些sh润，显然是刚哭过。

「好的，没问题。」

一盏茶後我已经坐在少夫人的房里了，若说少爷的房间是书生充满书卷气的文房，少夫人便是住在一个jg巧的娃娃屋里。

金丝绣的如意牡丹屏风隔开前後两个空间，两旁的架子上挂着尚未绣完的nv红，窗子上还贴着小丫鬟剪的窗花，整个屋子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样，柔neng细腻。

「谭心，你喜欢少爷吗？」从屏风後走出来的少夫人换了套素雅的绿se襦裙，配上sh润的眼眶和冻的通红的鼻子，令人心都揪了起来。

「少夫人，奴婢对少爷是崇拜。奴婢只是很欣赏少爷的文采，仅此而已。」我平淡的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殊不知心里早是惊涛骇浪。

我自以为自己的喜欢藏的很好，却没料到同是nv人的少夫人早就看穿了我。但对我而言，我对少爷的情愫是自幼累积，互相关心而来的，不能只用喜欢来表达。这是一种说不出口，但想起来却腻在心头的感情。

「当真？谢谢你，谭心。」少夫人握住我的手，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就要春节了，今年整个府中却没有半点过节的气氛，因为夫人病了，本来这事她是要亲自办的，无奈病的突然，什麽都来不及交代，老爷瞧她身子不好，也命大家今年不要大肆庆祝了。

「谭心姑娘，老夫人想喝你煲的汤。」当我正窝在屋里和几个小姐妹谈笑时，玉婆婆突然进来将我带走。

在前往主屋的路上，我心里满是疑惑。我既没有惊人的厨艺，也从未煲汤给夫人喝，为何突然唤我来伺候？这其中必有蹊跷

「心儿？来我这坐。」夫人今天看上去气se不错，眉眼中全是慈祥，我跪坐在她脚边，突然发现屋里只剩我们二人。

「心儿，你知道吗？你娘陪我嫁来谭府时，也是这样一个寒冷、飘着大雪的日子，转眼数十载过去了，她已经离开人世，我这个老婆子也命不久矣，当年我曾问过她愿不愿意与我在院子里做姐妹，她当时可哭得厉害啊，直说她与你爹一见如故，求我成全他俩呢。」她仍旧笑的慈祥，紧紧抓着我的手，眼底却有几分锋利。

「夫人，您的意思是？」

「你是个好丫头，我信的过你。你也知道，男人往院子里抬小妾是很正常的，蓉儿个x温顺，怕会让人欺负了。若是你和她做姐妹，两人互相照应也是不错。」

她见我久久没有言语，在我肩上轻拍两把，笑着道：「你没有卖身契，若是想走之时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勉强你。如果想嫁人也可以跟老夫人说，我定会替你做主，绝对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时间不早了，你好好想想，你去唤玉婆婆进来吧。」

当我出去时，我感觉玉婆婆眼神似有若无的在我身上扫了一遍，那种被看透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舒服，我一个低头，快速的绕过她，向後院走去。

远远看见谭一朝我走过来，但我现在没有心情与他嬉闹，也没想好怎麽面对他，便掉头往厨房走去。我自认我脚程满快的，却没想到没两步就被他追上，他拉住我的手臂，因为快走有些喘的，他呼出温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水雾。

「你为何躲我？」他皱紧眉头，显然有些不悦，手上的力道也没有丝毫放松。

「我没有躲你。」

「那你为什麽要掉头？这不是躲我是什麽？谭心，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可以坦诚相见的朋友。」他放开我的手，紧蹙的眉毛松开了，却带着受伤的表情。

「如果我说，老夫人要我嫁给少爷，你觉得我需要跟你坦诚相见吗？」

「老夫人要你嫁给少爷？」谭一显然被下了一跳，他慢慢退了两步，满脸写着不信任。

「你会答应吗？」

「我不想答应。但，我好像没有选择的权利呢。」我试图微笑，却感觉笑容有点僵y。

真是奇怪呢，嫁给少爷是我从小的愿望，如今愿望就要实现了，心里却闷闷的，很难受。

「你不愿意是吗？那你与我成亲好吗，谭心？」谭一掌心的温度透着单薄的粗布衣裳传递到我的手臂，炙热的好似要烧起来了一般。

我不忍心拒绝，可是我也没有那个资格答应他。谭一是个多麽好的男子，他的真心值得给世界上最美好的那个姑娘，但绝不是给我。

我沉默了良久，谭一原先握紧的手慢慢松开了，他面se苍白，嘴边的笑意有几分勉强，「我明白了阿心。你宁愿嫁给少爷当个可有可无的婢nv，也不愿跟我成亲对吧？没事，荣华富贵的确很难抵抗吧。」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尽管我强忍着泪水，滚烫的泪珠仍是不停的落下，谭一眼中也带着泪水，但他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我们两人相对无言，他眼中饱含着询问、怨叹，但最多的大概是心碎了。我明白我负了他，可是我没有办法在只言片语中轻易的把後半辈子交给任何人。

无论是他或是少爷。

转眼过年了，今年整个谭府没有任何一丝喜气，我们这些丫头不知从何处听到老夫人撑不过这个冬天了，现下心中都有几分害怕。

然而，我心里在担忧後方，还有一丝微弱的期盼。毕竟依照规定，家中长辈过世是要守3年孝的，那至少代表我可以有一段好长的日子规划未来的打算。

自从那天事情过後，我便不必再进少爷院中伺候，倒也挺清静的。

「谭心姐姐，你听说了吗？大夫人要让大少爷娶亲给老夫人冲喜。」谭小小凑进我耳边，低声说道。

「当真？大少爷不是身子弱的很吗？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可怜，一嫁进来就得守寡。」我微微摇头，内心不禁感叹，只怕是嫁进来，这个姑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大少爷是二姨娘所出，虽然是长子确实庶子身分，姨娘也在生下大少爷跟小姐後不久就去世了。大少爷现在只能躺在榻上靠药物续命，若是个x格胆小的，恐怕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耗着了。

「不知呢，听说是大夫人从庄子上寻来的姑娘。大概是那些穷的只能卖nv儿的家庭吧。」谭小小也惋惜的叹气，我们这些家生子，虽然说是伺候主人的奴婢，但生活或许b一些自由身的孩子过得还好，光是能读书识字不说，就连小小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这一、两年京城流行的款式。

正当我们小小声说着话时，玉姑姑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後，一把将小小推开，後面两个仆役二话不说将我拉走，无论我如何尖叫询问，玉姑姑只是紧抿着唇，沉默而快速的走前头走着。

我看着身後越来越远的院落，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因为这条路是通往院子的捷径，想来小小的情报是错误的，要嫁给大少爷冲喜的姑娘不是乡下的土包子，是我。

柴房的门在我身後被锁上，任凭我如何拍打那扇摇摇yu坠的门，也没有任何人理睬。

日头悄悄隐没，没有任何照明的柴房y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一片的黑暗伴随恐惧逐渐将我吞没。

我想不明白，为什麽是我？为什麽是我嫁给大少爷冲喜？我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颤抖，却无法肯定是因为寒冷或是害怕。

我突然明白，无论卖身契存在的与否，我的人生早已牢牢的与谭府绑在一块，此生都难以分割了。一gu渗人的寒意爬上我的心头，令人克制不住的发抖。

「谭心姑娘，醒醒吧。」我猛然睁眼，心里不禁埋怨自己怎麽就这般大意的睡去。

大夫人身旁的丫鬟春燕带着一丝微微同情的表情站在门口望向我，因为在地上躺了一晚的关系，我感到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然而春燕却不知在着急什麽，一把将我往外拖去，我只好强忍身t的疼痛加紧脚步跟紧她，她一个转身走进一扇小门，门里头站了几个嬷嬷，为首的那个嬷嬷看见春燕，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满脸笑容道:「辛苦春燕姑娘了。来人，快替谭心姑娘更衣，别误了吉时。」

「什麽吉时，我不懂你们在说什麽。让我见老夫人。」我佯装镇定，悄悄与他们拉开距离。却见几个嬷嬷脸上堆满嘲讽的笑意，道:「姑娘，你这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啊，嫁给大少爷是多好的事啊，你可要好好珍惜啊。还希望姑娘你配合一点，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离我最近的嬷嬷一个箭步上前，扯着我的手臂往屋内走去，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在我脸上折腾，我的脸被脂粉覆盖的毫无血se，身上的喜服过於宽大，一点都不合身，我似乎意识到，原本的新娘并不是我。不知道什麽理由，我顶替了某人的位子。或是说，我被某个人给陷害了。

仓促盖上盖头，我半推半就地被推进大堂。由於二少爷身t不适，代替拜堂的人是与二少爷同胞的三小姐。没有宾客，连一句祝福也没有，我的终身大事草率的结束了。

坐在新房里，我迳自掀开盖头，反正大少爷也不会进来房里。环顾四周，他们大概是随意选间无人的厢房，贴几个喜字就充当新房了。

从昨晚到现在我就滴水未进，饥饿过头的结果是胃部感觉到强烈的ch0u痛，我起身倒了杯茶，茶水早已凉透，我却已疼的不去在意这般细节，大口饮紧茶水後，我顺手拣了几颗糕点塞进口中。糕点软糯香甜，我忍不住又取了两块放进口中，突然我身後传来一阵轻笑。

「你就是我的新娘子啊？怕不是饿si鬼投胎吧。」大少爷倚着门，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或许是因为卧病在床好长一段时间，他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憔悴，但整t来说看上去jg神不错。

与二少爷温润的文人形象不同，大少爷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尽管是笑的，可却让人觉得那gu笑没有进到心里，只是面上敷衍的笑着。

「我不是饿si鬼，只是太久没吃东西了。」我连忙反驳，但一口气没缓过来，被糕饼噎的直咳嗽。大少爷见状倒了杯茶递到我面前。在感受到茶水的冰冷後，本来还有几分笑意的他脸se一沉，冷声说道：「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连对我都如此怠慢。让娘子见笑了。」

「没事的，大少爷莫要动气。」我赶紧拍拍x口，笑着道。

然而大少爷却只是紧皱着眉，表情痛苦的蹲下身，猛然咳了一声，白se手绢上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着实吓了我一跳。兴许是我脸上惊吓的神情太过浮夸，大少爷只好忍着笑意说道：「娘子以後可得习惯啊，毕竟为夫一天到晚都要咳几次，若次次都被吓到可会伤身啊。」

「大少爷病了许久，可知道是何故吗？」我赶忙替大少爷拍拍背，随口问了一句。

「大概跟大夫人拖不了g系吧。」大少爷平淡说道，我却心中大惊。

所幸後来二少爷没有再多说些什麽，只让我早些歇息便离开了。我躺在床上，陌生气息充盈我的鼻腔，我以为我会失眠，然而疲劳依然是把我压垮，我嫁给二少爷的可能就办不到了。」对於奴婢来说，识字可是相当难得的。就算我是从小跟在大少爷身侧，也仅是为了方便做事而稍微识些字，再後来进了书房伺候，大少爷闲来无事时也会略带我跟谭春读书，不然我可能如今连书名都看不懂。

「以後若闲着没事的话就来书房伺候吧。」二少爷开口道:「我来教你读书做文章。」对此我不以为然，只是笑道:「当真？那二少爷可能把我教成nv秀才吗？」

「秀才可能办不太到，但至少能让你别再把年写成午了。」

「二少爷又笑话我了。」我别开脸，上回写春联时不小心写错字，被二少爷嘲笑好久，今日又被提出来取笑了。

「没事，以後学好了可就不会有人嘲笑你了。谭某会尽力将你教成大宣国第一nv秀才的。」

「好吧，那就请师傅受徒儿一拜。」我甩甩袖子，朝二少爷做了个福，他故意闹我也回了个揖，我们俩抬头後相视而笑，一时间气氛倒挺快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