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醉酒(1 / 1)

茿墨 楌午夷 17515 字 3个月前

王涉由两人搀扶着。酒过多巡,新郎官已喝得半醉,那两人表面扶着站不稳的王涉,实则拖着他继续喝酒,今夜必将他灌到不省人事!

邱妞儿酒量b王涉好上许多,颊上仍染上两抹红晕,几个nv客拉着她到处敬酒,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管他洞房花烛夜?今宵不醉誓不归!

来客也多醉得东倒西歪,早没按照一开始的位置坐。现在卢夕蝶、顾子肖、顾予、唐允和柳熙坐成一桌。小六正给他们上酒,端了好几个空了的酒壶离去。

卢夕蝶单手撑着头,已快陷入昏睡;顾予脸红得像要滴出血,靠在卢夕蝶肩上;顾子肖微眯着眼,拿着酒杯摇晃,看起来还只是微醺;唐允搧着折扇,无论顾子肖怎麽劝,就是不肯赏脸,滴酒不沾,只喝那杯白水;柳熙早醉倒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你没带他提前离场?」顾子肖指着柳熙问道。

唐允用扇子遮住脸,低声道:「城主不许。所以我把他灌醉,睡了以後就不怕了。」

「英明。」

「不敢当。」

姝影倾城的狐妖们一向好酒量,竟然也醉倒了不少,看来邱浦说要给他姐姐婚宴准备陈年佳酿,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回春岛那边,颜锲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离席,莫绍庭听说只有喝一杯,便冷着脸,看後辈打闹。他儿子依然站在他身後,不笑时跟他父亲一个样,顾子肖看见他肩上那只猫咪,突然惊呼出声。

原来那主人就是莫洛宥?

仔细一看那边的状况,不难理解为何莫氏父子脸se都很难看、卢夕蝶更是凑到顾子肖这桌来坐了。

张晟喝多了,醉倒在谢语心怀中,呢喃着「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等话。此情此景,不免让人联想到姝影倾城纸醉金迷的青楼花街。更何况主角之一是八音,之二是五医,不少後辈即便胆小也禁不住好奇心,频频往那边投以好奇的目光。

张晟突然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的人,摇摇晃晃地爬向另一张桌子。

顾子肖看见张晟过来,又看见他身後的娄津斗与谢语心,脸se沉了下去,灌了几口酒。他知道张晟喝多了,正要开口赶几人走,却被张晟的动作吓着,酒杯落在地上,摔碎了。

他,吻了他。

空气凝滞,有人吓得酒都醒了,有人期待着顾子肖的反应,是搧他一耳光?还是把他打得不ren形?顾子肖可是出了名的傲气,被人这麽一捉弄,怎会善罢甘休?

然而顾子肖只是僵在原处,直到张晟被娄津斗和谢语心拖走,才缓过神。

「我说、如果子肖是nv孩子……」张晟仍茫茫地说着胡话,「我一定要、要跟……一定要娶他。」

顾子肖一拍桌子,器皿被拍得震出不少细碎声响,他满脸通红,不知是愠的还是羞的,最後他站了起来,方才的几壶酒下肚,他的步伐依旧稳健,快步如风,离开闹哄哄的清声殿。

同样醒酒的还有顾予,他面se如一张白纸,良久,竟流下泪来。

顾子肖大步走出清声殿。

身後响起一阵脚步声,他本来以为是卢夕蝶,一回头,竟然是莫洛宥的那只猫。

他已经气到连猫跟人的脚步声都分不清了吗?

「他喝醉了。」顾子肖猛地回头,看见莫洛宥站在自己身前,脸上没有在殿内见到的恐怖笑容,而是一片漠然。

「因为他喝醉了,我就该原谅他?」顾子肖冷笑,「还是你想说,被匏部乐师看上,我应该感到幸运?然後跪下来给他磕头,谢谢他看上我?」

「你也醉了。」莫洛宥道:「蝶在处理里面的sao动。」

「所以你来处理我?你用什麽身份什麽资格来管我?」顾子肖正在气头上,已然忘记自己曾决定不招惹眼前这个可怕笑容的人,「他……他对每一个人都一样温柔、一样殷勤。」

或许是想起表白失败的顾予,顾子肖再控制不了音量,叙述逐渐成了嘶吼,「你懂什麽?你凭什麽来管?」

「凭我算是你前辈,凭我这个前辈就ai多管闲事。」莫洛宥答得理直气壮,大步向前,盯着顾子肖的双眸,「你醉了,是时候好好睡一觉。」

语毕,他双掌用力拍在顾子肖x口。

顾子肖看见一阵黑暗袭来,接着他便陷入深深的梦境之中。

顾子肖做了一个恶梦,梦里的他年纪还很小,有一只长相奇怪的动物在和他一起玩,他们玩得很开心。

但出现好几个小孩子,拿石头丢那只动物,说牠是带来灾难的怪物。顾子肖用瘦小的身躯去护着那只与自己要好的动物,身上也被石头砸出好几道伤疤。

很疼。

那只动物见到他受伤,突然像发了狂,开始攻击那些小孩子。

那些小孩一个个哭得b顾子肖还大声、凄惨,跑向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父母拿出刀剑,要杀那只动物,顾子肖再度扑到牠身上,银白的刀光落下,眼看就要砍到他身上……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年幼的顾子肖睁开眼,那只动物似乎是为了不连累自己,已经跑走了,顾子肖转头,哪里还有丢石头的小孩、拿刀剑的父母?

如果他也有父母,那些小孩是不是就不会朝他丢石头了?

顾子肖一个人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忍不住哭了起来,反正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人会看到,他大可尽情抒发。

但很快地,顾子肖发现这里出现了其他人,远处亮起阵阵蓝光,是好几团幽蓝的火焰,其中有一团特别大、特别亮。

等到火焰更近了後,顾子肖才看清,最明显的那团火焰是一盏灯笼,其余的都是飘浮着的鬼火。

来者正是魂牵梦萦。

「抱歉。」他说,蹲下来用衣袖抹去顾子肖脸上的泪水,牵起年幼的顾子肖,「我们走吧。」

「要去哪里?」顾子肖问。

「回家。」

「我没有家。」顾子肖又哭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在梦中,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是七岁时的顾子肖,他少了魂牵梦萦之前见到的狡黠,多了些稚neng。

「你有。」魂牵梦萦握紧了顾子肖的手,「我们一起数到三,然後醒过来,好吗?」

顾子肖点点头。

三——

顾子肖一睁开眼,就看到顾予趴在他的床边。原本盘起的垂挂髻已经散乱,妆容也花了。顾子肖试着把妹妹叫醒去整理仪容,却发现怎麽也喊不醒她。

不对劲。

顾予酒量并非不好,只是容易脸红,以往虽然也有过醉倒睡着,但从未像这一次,叫不醒。从前至少都还会有点反应,b如把他的手拨开,或呢喃梦话之类的。

顾子肖正想出去找人来看顾予的状况,却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

他刚才确实在离开清声殿时,被莫洛宥弄晕了过去,但他醒来的地方,不是在清声殿,也不是碧君厅,他躺着的床也不是床,而是一张长桌!

「这里是……」顾子肖坐了起来,这里像是一个山洞,四看无出口,可能洞x主人有特殊符咒可以出入吧。

说起符咒,顾子肖怀里本来放着几张,以应不时之需,没想到,将他与顾予困在这的人已经把它们搜走,一张不剩。顾子肖可没厉害到能凭空画符,又不敢去搜顾予的身,只能坐在桌上乾着急。

眼前一阵金光,一人从传送符咒里走了出来,见顾子肖已经醒来,似乎毫不意外。

他的身躯不算高大,甚至可以称得上娇小,戴着一只狰狞的鬼面遮脸,黑绫长袍,腰间系着一串绳结,右手握着一把泛青光的九环柳叶刀。

「屍山血海,见过竹部乐师。」他道,声音像用符咒加工过一般,听起来很不舒服。

顾子肖没想到,这麽短的时间内,三煞他就见到了两个,「屍山血海……久仰大名,能被您抓走,我们兄妹还真荣幸呢。」

屍山血海没有理会顾子肖的恶意奉承,从怀中拿出一小瓶粉末,倒入一个酒杯中,又用酒把酒杯注满,道:「时间有限,容我直奔主题。请你喝下这杯酒。」

「酒里有毒?」顾子肖绝不相信那瓶粉末是什麽好东西。

「如你所见,我刚才加了屍毒。」屍山血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承认了。

「为什麽要我si?跟我有仇?」顾子肖知道那杯酒下肚,自己八成是要si的,「难道是你喜欢的人被我追走了?不对啊,横刀夺ai一向不是我的作风,我也不像晟哥哥……」

提起张晟,顾子肖笑不出来了。刚才宴会上的事他没忘,只是刚醒来时还没记起,这一思考过後,可什麽都想起来了。

「你和你妹妹,当中有一个人得喝。」屍山血海道:「没有原因。」

顾子肖看着昏迷不醒的顾予,又看了一眼屍山血海,试图从面具缝隙中看出一点真实外貌。

「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屍山血海提醒,将酒杯放在桌上,转着手里那把柳叶刀,像在威胁。

顾子肖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与屍山血海对打?身上一张符咒都没有,顾予还在昏迷,打起来要是伤了妹妹,不妥。

他又思考等人支援的可行x,但他想起方才宴会上,大家都醉得不省人事,酒里面八成也被下了迷药,一坛酒或许醉不倒那些大妖,但那些贵客们一人少说都喝了十几坛啊!

唐允从头到尾没喝过一口酒,或许可以期待。但这个山洞到底在哪?清音镇附近有这地方吗?何况……眼前的屍山血海,或许就是唐允。

「看来……这杯酒,我是不能不喝了。」顾子肖叹息,端起酒杯,「只希望你说到做到,放过我妹妹呢。」

屍山血海冷笑一声,看着顾子肖把酒一饮而尽。

他依言没有伤害顾予,一个泛金光的传送符咒把顾予送走了,顾子肖虽然不知道妹妹会被送到哪里去,但总好过留在这里,与三煞待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山洞中。

这杯酒大概超过半杯都是毒,顾子肖很快便感受到不适,他看见自己双手浮现紫黑的纹路,像是有什麽在他血管里蔓延一样,但他看不到自己白皙的脸颊也已经布满黑se血管,且七窍流血。

「这si状……还、还不是普通的凄惨……」他断断续续地道。

不仅凄惨,而且痛苦。顾子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像是被人狠狠撕成一块一块又缝合回去。

顾子肖心想:我跟这人到底什麽仇什麽恨?要我si就算了,还要用这麽痛苦的si法。

最後,他静静坐着,姿势还维持着放下酒杯的模样,再也不动了。

见顾子肖已si,屍山血海满意地将他的屍t摆回躺着的样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像在等待。

他摘下面具,深深x1了一口气。这里并不是什麽山洞,只是他在清声殿地下炸出一个大坑,用石头支撑不崩塌而已。

他拿出一张符咒,施加灵力,改善洞里的空气。

过了许久,屍山血海发现顾子肖屍t的怪异之处。他早该「活」过来,但是他没有,仍然躺在木桌上,失焦的蓝眼sisi盯着前方。

他咬牙切齿,狠狠敲了一下桌子,重新把面具戴上,传送出洞。

良久,屍山血海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同为三煞的魂牵梦萦。

「孟家的,你什麽意思?」屍山血海劈头就骂,「你把他的魂带走,不让我做成傀儡?」

「当然不让,不希望。」魂牵梦萦道:「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东西盯上他的,当然不希望他被你抢走。」

「你……」

「若我那天在合止厅时就对他出手,你也不会只是偷听我们的对话,而不出来搅局吧。」

闻言,屍山血海笑了,「喔,你知道我在偷听?」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懂了,你不反对先抢先赢,但接受半路阻拦。」屍山血海说:「真是麻烦的游戏规则,还带拦截的。」

「活人的力量b较强大,我还是希望他主动帮我。」魂牵梦萦轻笑,「而我觉得很有机会。」

「那我似乎得快点把他变成傀儡了呢。」

屍山血海的傀儡术,如果要使用傀儡生前独特的术法,必须要把傀儡的魂魄封进傀儡里。魂牵梦萦知晓这点,为了不让傀儡完成,他扣了一部分顾子肖的灵魂在自己的灯笼里。

幽蓝灯笼里面飘浮着的不是普通鬼火,而是七岁以前的顾子肖的魂魄。

说起灵魂,魂牵梦萦觉得那就像是一种记忆,他在把顾子肖七岁前的灵魂分离出来时,也看到了顾子肖七岁前的记忆。他一向不喜欢随便把灵魂x1进灯笼里,进入灯笼的灵魂记忆他都会看到,而他并不想看到。

但灯笼就是最安全的灵魂存放处。

屍山血海妥协了,只要魂牵梦萦不交出缺了的那块灵魂,傀儡就不会完整,他同意让魂牵梦萦把顾子肖带走。

「你知道,他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屍山血海在魂牵梦萦即将离去时,突然开口说道:「他现在只缺一个完整的灵魂,就是完整的傀儡。你想要救他……你还要本事让人起si回生。」

顾子肖屍t都凉了,可能再过不就就要沉淀屍斑。

「起si回生这种事情,不正是你我常做的事情吗?」魂牵梦萦淡淡地道,扛着顾子肖的屍t,踏入传送符咒中。

顾子肖真实感受到什麽叫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觉得自己最近时常昏倒,难道是被什麽东西缠上了?鬼魂类的问题是不是该去问魂牵梦萦啊?但他又要上哪找人?

「师弟!」卢夕蝶慌张的声音响起,她见顾子肖睁开眼睛,匆匆地转身拿药,顾子肖模糊间看到师姐泛红的眼眶,但当她回头递给自己一碗药时,只是眼睛有些浮肿,并没有顾子肖看到的发红。

顾子肖接过药碗,「师姐,我……」他想告诉卢夕蝶自己很好、自己没事,但他想不起来发生了什麽,一瞬间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你也太不小心了。」卢夕蝶00他的头,轻柔地顺着他的长发,「气到吐血、昏过去,师姐我吓坏了。」

咦?顾子肖一边喝药,听着这副说辞,呛了一口,总觉得与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可他印象中到底发生了什麽?他想不起来!

卢夕蝶说,顾子肖离开清声殿後,殿里混乱了好一阵子,她忙着安抚顾予,想着顾子肖应该不会出事便没跟上,後来顾予在混乱中也冲出清声殿,不见人影。

听莫洛宥所说,顾子肖在清声殿前昏倒,他请人送回碧君厅,顾予的话,没见到,应该是自己走了。顾予发了几天的烧,b顾子肖早一点醒来。

没错,顾子肖这一昏睡,睡了好几天,也难怪卢夕蝶看起来瘦了不少。

他喝完补充jg神的药,放下木碗,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与以往一样。但他觉得少了什麽,好像刚才卢夕蝶诉说的少了一段,而他的双手少了一点什麽。

顾子肖只当是不小心把梦境跟现实混淆了。他一思考头就发疼,决定先把身t养好,再来想那缺失的部分、或梦。

「子肖!」一阵急促的喊声房外传来,顾子肖认出这是张晟的声音。卢夕蝶起身,要开门让他进来。一推开门,张晟焦急的面孔便出现在她面前,卢夕蝶被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顾子肖看着张晟,後者似乎已经忘了婚宴那晚发生的事。张晟见顾子肖已经醒来,看起来并无大碍,露出和往常没两样的笑容,坐到顾子肖床边。

顾子肖低声道:「晟哥哥。」

「第一次听说有人喝醉後睡这麽多天的,吓si我了。」张晟伸手捏着顾子肖的脸颊,「你跟小予平常酒量不是都不错的吗?其他人都只醉一两天,你俩这麽久才解酒?」

顾子肖垂下头,避开张晟的视线,他没有拨开张晟的手,也没有回应。张晟以为他刚解酒还没清醒,收手後,看着顾子肖。

「子肖,你说说话啊?别不理我。」张晟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动手戳了顾子肖的脸颊,「都几天没跟你说话了,一醒来又不理我?」

卢夕蝶察觉两人之间微小的怪异,笑着过来打圆场,「师弟,药太苦了吗?」

「苦到说不出话?」张晟闻了闻顾子肖搁在一边的木碗,「闻起来还好啊。」

「累了。」顾子肖道,闭上双眼。

「你不是才刚醒来吗?又想睡?起来出去走走,这样才会快点好。」张晟握住顾子肖的手晃了晃。

顾子肖翻个身,把自己闷进被中,不再理会张晟。卢夕蝶把张晟请出去了,她看着顾子肖,微微皱起眉,随後也跟着离开房间。

人声远去後,安静了好一会儿,顾子肖又听见其他声音。那是之前他在清声殿後院吹箫时会听到的那个声音,它竟然也出现在碧君厅了?

顾子肖起身,从一旁找出自己的洞箫。他正要吹奏,突然窗户被什麽东西撞开,顾子肖还没来得及错愕,一团火红冲进他的房内,撞倒几个矮柜、还压烂了一张木桌。

那只生物颜se火红,没有五官,看起来是少了头的躯g,肥圆光溜,腹部处长着六条像人手一样、却十分粗壮的腿,背上生了四只羽翅。

「你是什麽?」顾子肖吓得往後退了好几步,正想拿出符纸戒备,却发现换上的病服根本没放半张符纸。

那生物似乎对顾子肖很有兴趣,走到他面前,蹭他的手背,看起来没有敌意。顾子肖试着抚0它,它发出欢快的笑声,正是顾子肖之前听过无数次的那声音。

这个外貌,又喜欢音乐,还会发出独特的笑声。顾子肖扬起一边的眉,这难道是……

「浑沌?」顾子肖试探x地喊道。

这难道就是四凶之一的浑沌?

彷佛在回应顾子肖喊出的名字,那只生物跳了起来,在顾子肖身边绕了一圈,这一次他蹭了顾子肖的脸颊,却用力过猛,直接把顾子肖撞倒在地。

「疼疼疼!你好重啊!」顾子肖被压在地上,想把浑沌推开,力量却不够,只能继续躺着。

「师弟,发生什麽了吗?」卢夕蝶一直都在房外,听见顾子肖的叫声,担忧地推门进来。

顾子肖慌了,看着进来的卢夕蝶,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浑沌的出现。卢夕蝶眼眸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讶。

「师姐,你听我说……」顾子肖连忙道,却又不知道应该怎麽解释。

卢夕蝶走到顾子肖身边,拉着他的手,「怎麽?头还晕吗?跌倒了?」

头晕?跌倒?顾子肖此刻头真的晕了,这怎麽看都是被浑沌压在地上,卢夕蝶怎麽会觉得他是头晕自己跌倒的?

「还把桌子压烂了……你是怎麽跌的啊?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有哪里会疼吗?」卢夕蝶问道,在怀里寻找药包。

顾子肖回想以前读到有关浑沌的书籍,似乎……似乎有这麽一个叙述,一般人看不到、也听不到浑沌。所以卢夕蝶现在可能看不到浑沌?难怪刚才浑沌笑了那麽久,她却一直到顾子肖出声时才跑进来。

浑沌蹭够了、跑到角落待着,顾子肖才能再站起来,卢夕蝶担忧地望着他,伸手理了他的鬓发。顾子肖冒了一身冷汗,好险卢夕蝶没看到浑沌,但为什麽浑沌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又为什麽只有他看得到、听得见它?

卢夕蝶扶着顾子肖躺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你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吧,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街上逛逛。」

顾子肖其实还不累,他笑着应了一声,目送卢夕蝶离去。卢夕蝶一走,浑沌马上跳到他的床上,又压在他身上。

「天啊,你到底想怎样?」顾子肖伸手捏了浑沌一把,手感不错,他又r0u了几下,浑沌发出低沉的笑声,滚到床下,又跑到房间角落去缩着了。

天光泛起鱼肚白的光亮,顾子肖渐渐醒来,环顾四周,浑沌已不在房内,房间乾乾净净,不像被浑沌冲撞过的狼藉,

「难道又是作梦?还是幻觉?」顾子肖伸展筋骨,换好衣服後,离开碧君厅,刚推开门,就看到卢夕蝶坐在门口。

「师姐?」顾子肖惊呼,仔细一看,卢夕蝶没有反应,沉沉地睡着。她该不会在门口守了一晚,只是担心顾子肖半夜又出事?

此时距离婚宴已经过了六天,姝影倾城与翼火林的人都已离开清音镇,回春岛的人因为卢夕蝶担心她师弟师妹而坚持要留下,岛主颜锲没有反对,他们b预计时间又多留了三天。

顾子肖轻轻伸手想把卢夕蝶移到房内,害怕打扰她休息又不敢出太大的动作,双手在空中b划,僵持了许久没有动作。

「要帮忙吗?」娄津斗的声音从顾子肖身後响起。

血见愁大步走来,从怀里拿出一小瓶药丸,塞了一颗进卢夕蝶口中,「这样她会好睡点。」

顾子肖看着卢夕蝶,她吹了一夜冷风,本来呼x1有些冰凉急促,那颗药在她口中化开後,过了一会儿,卢夕蝶的呼x1渐近平稳。

娄津斗看了顾子肖一眼,伸手把卢夕蝶抱起,问:「进客房吗,」

顾子肖点点头,带路前往其他房间。虽然是师姐弟,但让nv子进自己房间还是不妥,何况顾子肖一脸也不希望娄津斗进到自己房中。

娄津斗抱着卢夕蝶进了碧君厅的客房,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她没事,让她好好睡一觉就好。」娄津斗道:「我不建议你留下来陪她,你消失够久了,出去走走,让大家知道你没事。」

闻言,顾子肖轻轻一笑,道了谢,静静走出客房。

顾予在看到顾子肖时,立刻冲上来抱住他,力道之猛烈,彷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挤出来。

「哥,你睡了这麽多天,我还以为你si了!」顾予大喊:「如果你真的这样si了……醉生梦si,就是在说你!」

醉生梦si到底是不是这样用的?顾子肖烦躁地r0ur0u额角,粗鲁地拍拍顾予的背,「我现在不好好站在这吗?别咒我。」

顾子肖一心只想去清声殿,确认昨天见到的浑沌是否为幻觉。

迎面走来两人,顾子肖轻推了顾予一下,两人站到路边,拱手齐声道:「师父,胥乐师。」

来人是土部乐师赵伨天和革部乐师胥梏。赵伨天黑发灰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墨绿se长袍有些融入草地之中。他是卢夕蝶、顾子肖、顾予三人的师父,常年在土部壁垣厅闭关,这次是为了婚宴出关的。

胥梏有一头让他老了十岁的灰发,脸庞上的稚气与灿烂笑容却让他年轻了二十岁,独特的金眼让他年少时吃了不少苦头,他一身暗红se长袍,腰间挂着一面鼓。他不仅是革部乐师,还是殷麈、殷祤兄弟的师父。

这两人便是婚宴当晚,让新郎喝到好几日起不了床的祸首。

「哎呀子肖啊!你可终於醒了!」胥梏捧起顾子肖的脸,似乎是在确认眼前的顾子肖是本尊,「看到我们这麽生疏吗?还让路给我们。」胥梏转头,看着一脸微笑的赵伨天,道:「阿天,肯定是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突然被点名,赵伨天明显一愣。

「谁叫你都躲在壁垣厅里,可好,你徒弟疏远你不说,连带把我也疏远了!」胥梏道:「从前我和子肖一起去喝酒时,他才没这麽拘谨。」

「你别带坏我徒。」

「我是在教他交际!」胥梏把顾子肖与顾予拉到前方,道:「你把他们两个捡来养,也不教他们怎麽跟人相处,最後还不是我在带的,你说这到底是谁的徒弟啊?」

赵伨天道:「你最後不也丢给殷麈殷祤吗?」

「哎,我……」胥梏被堵的无力反驳,00头,不再说话。

顾子肖好笑地看着两位前辈,问:「师父,我以为你回去壁垣厅了」

「本来是要回去了,但听说你跟小予醉酒不醒。」赵伨天走向三人,轻轻0了兄妹俩的头,「下次别喝那麽多了,好吗?子肖,尤其是你,别再跟胥梏学什麽交际了。」

胥梏正要开口,顾予cha话:「胥乐师,我听说,木部乐师对您酗酒很不开心……您……」

「小麈不开心?惨了,他不会又要带人来砸我的酒窖吧!」一听到木部乐师,胥梏的反应让人差点以为殷麈才是师父,胥梏则是害怕即将被惩罚的徒弟,「我先回气宇厅了,婚宴已经给邱浦不少坛,他再砸下去,我可要生不如si了!」

语毕,胥梏慌慌张张地要往回跑,却被顾子肖喊住:「胥前辈,等等!」

「怎麽?长话短说,我要去拯救我的酒窖了。」胥梏脸上渗着汗珠,看起来是真的相当紧张。

「婚宴那天的酒都是您提供的吗?」顾子肖一边问一边斟酌用字,「後劲有点儿强,您那边原来有这麽烈的酒?」

「怎麽可能有?我那就一种酒,你之前不也喝过吗?」胥梏赶着离开,语气也烦躁起来,「所以我才奇怪,你跟小予喝过那麽多次,哪次醉这麽多天了?隔天不也好端端地起来练箫练竽,我那酒或许对外人是烈了点吧,可你俩竟然睡最久?我……哎呀,改天再提,我先走啦!」

顾子肖看着胥梏跑远的背影,低下头思考。「需要帮你问什麽吗?」赵伨天看出徒弟若有所思,主动开口。

「不用,剩下的他应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说出来吧。顾子肖本就觉得自己与顾予会睡这麽多天,不太对劲,询问胥梏也只是想确认是否只是自己多想,现在看来,他的想法没错。

不管是被加料或掉包或其他怎麽地……婚宴那晚的酒,果然有问题!

亥时,清声殿。

箫声结束後,顾子肖靠在树上,看着传闻中作恶多端的四凶之一正在自己面前,像只小狗一样讨好他,开心时还会在地上打滚。顾子肖觉得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他伸出手,浑沌马上凑了过来。

有些人会饲养还无法变作人形的妖,顾子肖感觉自己就像多了一只灵宠在身边,而且这只灵宠无论外貌还是能力,都非常特殊。

顾子肖以前听赵伨天说过,四凶被封印在四个地点,清音镇封印的便是浑沌。浑沌通晓歌舞曲乐,当封印法阵微微不够力、散发暴戾之气时,八音便会合奏镇压。

顾子肖当上竹部乐师後参加过一次合奏,那是他第一次听见浑沌的笑声,竟有种亲切感。他因为好奇那个笑声,时常趁无人时到清声殿後院,吹箫给那未知的听众欣赏。无宴客时,清声殿没人看管,只是清晨会有人来打扫。

他吹了几年,也未见过封印浑沌的法阵,封印四凶的法阵必有一定范围,也会有不少警戒的结界,但顾子肖从未见过。

浑沌若一直被封印在一个连竹部乐师都不知道的地方,又是谁把它放出来的?

顾子肖0着浑沌,轻轻拍了拍。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明明眼前的是四凶,他却觉得似乎没有把它封印的必要,但要是像几年前穷奇出逃,ga0得後来一直有人假借确认穷奇是否还在的名义,不断找回春岛麻烦,他也不乐见清音镇变成那样。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但仍有一些角落是找不到光的。浑沌突然发出一声有点疑惑的笑,庞大的身躯挡在顾子肖面前,像是要保护他一样。

顾子肖戒备地寻找来人,将箫cha回腰间,捏紧了符纸。

来人撑着一把紫红se油纸伞,他把伞压得很低,低到看不见他的容貌,只知道他穿着一身白衣,顾子肖马上想到回春岛的莫绍庭,仔细一看,他身後还有一人,穿着蓝裙。

「师弟?」听见熟悉的声音,顾子肖松了一口气,绕过浑沌走向两人。是卢夕蝶与莫洛宥。

「师姐,你们怎麽会在一起?」那天在婚宴上,顾子肖并不觉得这两人有特别熟,以往也不曾听卢夕蝶提过莫洛宥,今天看到两人在这时间点走在一起,他感到相当意外。

听到顾子肖的疑问,卢夕蝶双颊泛起红晕,小跑过来,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师弟,这件事你可别让师父知道!」

卢夕蝶会在深夜与男人出来散步这讯息已够震惊了,她的反应让顾子肖感觉自己似乎目击了什麽惊天大秘密。

婚宴上卢夕蝶抱着莫洛宥养的猫,现在两人又撑同一把伞走在一起,他没记错的话,莫洛宥曾喊自己师姐「蝶」,交情或许不是普通地好?

所以那天他离开清声殿时,莫洛宥会追出来,也可能是卢夕蝶拜托的?

「师姐,你跟他……?」顾子肖指着莫洛宥,後者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微微扫了顾子肖一眼。

卢夕蝶急了,正要开口,莫洛宥伸手拦住她的肩膀,直接把人拉进怀里,「还需要解释吗。」莫洛宥问。

「我反对。」顾子肖不加思索地道,「我觉得师父也会反对。」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帮忙保密,别让师父知道……」卢夕蝶低语,手揪紧了莫洛宥的白衣。

顾子肖很少拒绝卢夕蝶的请托,他对莫洛宥的印象不好,纠结许久,最後只是深深叹息,「好吧。」

他目送两人离去,决定留在後院陪浑沌,随後爬到树上坐着。

魂牵梦萦提着灯笼,看似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整条街上只剩下银白月光与他手上提灯的蓝光,不细看可能会以为他衣下冒着白烟,那是一阵真寒冷的空气凝结的雾气。

街道两旁的楼房里,一团又一团漆黑的气t从窗户飞出,在他身边绕了几圈,最後都窜入他衣中。

靠近清声殿时,魂牵梦萦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箫声,他转了方向,越往後院靠近声音便越清晰,他站在墙边,轻轻一跃、翻上b自己高出一些的围墙,果然看到顾子肖坐在树上吹箫。

一曲奏毕,顾子肖才将目光移到魂牵梦萦身上。浑沌原本待在角落,在音乐结束後,站起来走到顾子肖在的那棵树下趴下。

「又见面啦?」顾子肖笑道。

魂牵梦萦在围墙上坐下,灯笼也搁在一旁,「你睡了很久。」

顾子肖把一缕黑发顺到耳後,「是啊,第一次喝这麽醉。」据卢夕蝶所说,他是气到吐血、昏倒的,但向外宣称酒醉。「你们什麽时候要离开清音镇?我还来得及教你吹箫吗?」

「不急,颜锲已经回去了。」魂牵梦萦道,有些意外顾子肖竟然还记着这件事,「我刚才也听到了。」

「听到了?」

「笑声。」魂牵梦萦道:「真的很特殊。」

顾子肖看着浑沌,它趴在树下动也不动,顾子肖想它可能不喜欢别人谈论它,便改了话题:「那天婚宴现场没看到你,你去哪了啊?」

「与老朋友出去见面了。」魂牵梦萦回答,「听说你也提前离场了。」

「是啊。可惜了,婚宴後他们一定有放烟火,我期待很久了。」顾子肖坐在树上,抱怨道:「那些烟火还是我上街挑的呢,还有喜饼,大家都喜欢猪r0u馅,我就喜欢豆沙的……」

看着他双腿挂在空中晃荡,魂牵梦萦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点,别又摔下来了。」

「我才不会!」顾子肖大喊,他若又摔下去,浑沌刚好可成一个缓冲用的大软垫。

「他们确实放了不少礼pa0与烟火。」魂牵梦萦道:「声音很大。」

「可不是吗?我太早离场,又喝太多醉倒了,没看到烟火也没吃到大饼……感觉就像没参加到婚宴一样,还不如当初就不要去了呢。」顾子肖苦笑,他对烟火又ai又怕。ai它的璀璨,怕它发出的巨响。

闻言,魂牵梦缓缓萦举起灯笼,几团鬼火缓缓飘上天空,飘到很高的地方,接着往不同的方向散开,饶了一圈回到地面、魂牵梦萦的灯笼里。像极了一道冥蓝而无声的烟火,在空中绽放。

不等顾子肖发出惊叹,又有好几团鬼火飞上天空,或大或小、或密集或疏散,真像是有人放出一整片天的蓝se烟火。

辰时,碧君厅。

「师父。」白鲤喊住顾子肖,看着顾子肖手上的东西,脸上挂满疑惑。

「师父,你要两支一样的箫做什麽啊?」白鲤问道:「我以为你前几天突然说要做一只新的箫,是想换材料了。」

清音镇的人使用符咒时,偶尔会加上乐音来加强灵力,不同材质会影响使用效果,主要是看演奏者与该乐器、材质的契合度。这把紫竹洞箫顾子肖用了好几年,白鲤一开始以为是坏了要重做,但看自己师父手中的箫,并不像出了问题。

「要送人的。」顾子肖道:「我的技艺没退步呢,做出来的箫还是那麽上等。」他手里拿着刚做好的箫,腰间还cha着一把,踏着愉快的步伐离开碧君厅。他和魂牵梦萦约了巳时在清声殿碰面。

浑沌从碧君厅的竹林里冲出来,掀起不小的一阵风,它跟在顾子肖身後,一边跑一边绕着顾子肖,不时蹭一下顾子肖,几次差点把他撞倒。

顾子肖看着浑沌,将要给魂牵梦游的那把箫收进怀里、吹起自己的那把。箫声一起,浑沌雀跃的步伐转为平稳,它安分地跟在顾子肖後方,不再去蹭他。

箫声x1引了一些小动物过来,包括白鲤养在竹林里的兔子和一些鸟雀,顾子肖甚至看到莫洛宥养的那只猫。

「边走边吹,小心跌倒後箫直接cha进喉咙si掉。」碧君厅外,谢语心的声音传来,顾子肖没有理她,继续吹奏。

「你师姐没事了……」谢语心本来要说的话被惊吓打断,她瞪大双眸,看着顾子肖。

顾子肖仔细一看,视线似乎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他身後的浑沌身上。箫声停止。顾子肖回头,浑沌马上冲过来蹭他。

「是浑沌……」谢语心低声道。她刚才上阶梯时只见到顾子肖往前移动的身影,现在看清楚了,顾子肖身後还有一只火红的生物。

顾子肖掩饰不了讶异,浑沌最近总跟着他到处跑,从未有人见到或听到它。为什麽现在突然能被看到了?

谢语心扬起一张符咒,朝天空发了一道烟火。

这并不是普通烟火,是求救信号。它不会马上消失,而是停留许久,消失时不往四周散开,而是直直落回施放信号的符纸上。这是一次x的符咒,回到纸上的原因只是要再特别指出发信号的地点。

「你跟三煞混在一起就算了,还……」谢语心看着浑沌,戒备地ch0u出银针,一手握紧腕上的软剑。

「浑沌……浑身火红,形状肥圆,无头,六足四翼,通晓歌舞曲乐,经常发出笑声。」她喃喃地道,像在默背,唯独最後这句加重了音量:「遇到恶人便听从他的指挥。」

看着浑沌对自己的态度,还不时过来蹭手讨好自己,顾子肖对谢语心明显的敌意不感意外。不,她好像本来就不喜欢自己。

顾子肖敏锐地察觉,浑沌正微微搧着翅膀,像在备战。它八成也感受到了敌意。

谢语心问:「你怎麽把它放出来的?」封印上贴有警示符咒,一旦被破坏,四个封印地都会收到警讯,提醒他们有一凶被放出。但她、身为五医的她什麽讯息也没收到。

顾子肖不知道该说什麽。在他身後的确实是四凶之一的浑沌,但他不知道是谁把浑沌放出来的,更不知道为什麽它会缠着自己。

「你是不想解释,还是不能解释。」谢语心问,衣袖里的手握紧了软剑。

顾子肖叹了一口气,想绕过谢语心直奔清声殿。见他要走,浑沌跟了上去。「我有急事,能晚点再谈吗。」顾子肖道,他不想与人发生无意义的冲突,深知自己做不出让谢语心满意的回答,便想先把事情先搁着。

「想逃?」谢语心冷笑,数只银针飞出,顾子肖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招,他可打不赢血腥屠夫。

浑沌翅膀一挥,飞跃起来,替顾子肖挡下银针,落在地上时扬起一阵草屑与尘土。

刚才的求救信号引起不少竹部学徒旁观,谢语心扫了他们一眼,伸手洒出一包香粉,那些学徒没有防备,个个都x1了一大口。nv学徒只道x1了一口奇怪味道的粉末,男学徒却个个直gg盯着谢语心。

血腥屠夫最擅长的药草,可以让男人服从自己的命令。

面对碧君厅的男学徒们,顾子肖望了谢语心一眼,道:「屠夫果然还是冷血残忍的,c控无辜的人来对付四凶,你好意思?」

「是,我就是这麽冷血。」谢语心应道:「你不反抗,那些人都不会出事。」

浑沌挡在顾子肖与谢语心之间,不时威吓似地发出笑声,模样有些滑稽,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预警地,那群男学徒冲了上来,试图抓住顾子肖。浑沌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扭身将最前面的一波人撞开,拍了几下翅膀,没多久,那些人都倒在地上。

顾子肖担心浑沌多撞几次,这些人就要被撞si。有人明显被撞断一条腿,依然跛着冲向前。顾子肖往竹林里退,谢语心提着软剑跟了上去。

她的目的,或许就是要分散他与浑沌。

但在竹林里,顾子肖明显占了地利,他太熟悉这片林子了。他绕了几圈,甩掉谢语心,回到前院,浑沌已经把那些男学徒打晕,几个nv学徒愣愣地看着浑沌,吓得忘了要逃跑。

竹林里传来一阵声响,顾子肖知道是谢语心要出来了,他回头准备面对谢语心,却先看到一道银光从林中飞出,直直cha在他腹部。

伴随着清脆的啪嚓一声,顾子肖往後退了几步,浑沌从後方支撑住他。

谢语心走了出来,看着中剑的的顾子肖,她知道软剑威力不大,本就不打算给顾子肖造成多大伤害,她瞄准的本是腰侧,只是顾子肖恰巧转身,中的位置才会是腹部。她担心腹部太柔软,剑会刺得太深,可能有生命危险,只见顾子肖脸上已经没了血se。

顾子肖拔出软剑,一个东西从怀里掉出。

那原本是一把紫竹洞箫,挡了这一剑大部分杀伤力,被劈成两半,上面还沾着顾子肖的血。

顾子肖受的伤不严重,但此刻他的呼x1却相当冰冷。

那支他原本做给魂牵梦萦的箫,被一剑劈成两半。

谢语心见顾子肖伤处不断冒着血,大步向前,从怀里拿出止血的药,递给顾子肖,少年全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痛还是怎麽地。

顾子肖直视谢语心的双眸,没有去拿她给的药,而是握紧了软剑。

谢语心急着给顾子肖上药,没注意一脚踩在那支箫上。

听见清脆的声音,谢语心盯着顾子肖,「怎麽?两支一样的箫,要送人的?」

顾子肖没有回应,瞪着双眸,视线只注视着那只再也不可能吹出声音的竹箫。

「不会是要给三煞的吧。」谢语心微微眯起眼,将药瓶收回怀里,冷笑道:「你跟魂牵梦萦那麽要好?」

她讨厌三煞,也讨厌四凶。要是没这些危害尘世的东西,她的父母和那些从小照顾她的长辈也不会惨si。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谢语心转头望向碧君厅外。距离发出求救信号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她本不期待会有人来了。「让浑沌先躲起来。」谢语心微微皱眉,「你跟三煞走得近,再多一个四凶,闲话一定少不了的,先……」

「怎麽了?」来的不是其他人,是顾予,她看见满地倒着的竹部学徒、受伤的顾子肖,还有……「那是什麽东西?」

「四凶的浑沌。」谢语心解释:「传闻中会听恶人指示。」

顾予也看得出浑沌是蹭着顾子肖的,她向後退了一小步,摇摇头,「不可能、不会的,我哥他……」

「没事,就算顾子肖这家伙是浑沌认可的恶人,他也做不出什麽事。」谢语心看着顾予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他没那个胆。」

听到自己的名字,顾子肖缓缓抬起头,看着血腥屠夫。

下一刹,他将剑锋推入她的腹部。

血腥屠夫好歹也是出se的大妖,被人类偷袭得手,她一脸意外,还没从惊讶中回神,顾子肖拔出剑,又刺了一下,这回是刺在心口,最後一刀,顾子肖划开谢语心的喉咙,大量鲜血喷涌而出,淋了他一身。

浑沌蹭了蹭谢语心的屍t,发出一阵持续许久的笑声。

顾子肖握着软剑,脸上爬满黑se纹路,就如他那晚中毒後浮现的黑se血管。他双眸眼白被萤蓝吞没,失焦地望着远方,连身边聚集了谁都没注意到。

回过神时,顾子肖眼前还一片黑,耳畔响起娄津斗撕裂的尖叫和张晟的怒吼。

顾子肖低下头,望见石板地上汇集的血洼中映出自己的面容,虽然脸上沾满鲜血,看不清异常的血管,却能清楚看到,挂在他脸上那抹笑容。那笑容彷佛是被刻上去一样深,就像永远不会消失一样,让人看得寒毛直竖。

求救信号发出时,许多人都看到了,但他们都不以为意。毕竟,发s信号的位置可是碧君厅。竹部的乐师只是一个平凡人,连符咒都使不好,以前顾子肖发过不少求救信号只是要人来帮忙抓蛇。

张晟带了驱蛇用的药粉,还找卢夕蝶拿了解毒的药草,与娄津斗结伴前往碧君厅,他俩并不着急,路上还和胥梏寒暄了几句。据说革部乐师被木部乐师强迫戒酒後,整日都有些疯疯癫癫。

他俩路过清声殿时,碰见正从殿内出来的魂牵梦萦。三人没有交谈,擦身後往两个方向走去。娄津斗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魂牵梦萦的背影看了很久,眼神锐利似乎可以把他戳出好几个洞。

「师姐?怎麽了?」张晟伸手在娄津斗面前挥了挥。

「看他的脚步。」娄津斗没有移动视线,盯着魂牵梦萦,像要在他身上看穿什麽一样,「他好像……很开心?」

张晟与魂牵梦萦不熟,也不明白娄津斗为何会突然提及他的步伐。在张晟印象中,魂牵梦萦走路就像是用飘的,没什麽起伏。

这麽想起,确实刚才他的步伐有些幅度了。看起来很雀跃?

娄津斗颊上渗出汗,她努力不让声音打颤,却还是控制不了不安,「上一次看见他这样走路,是我们都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是……」她强压下坏预感,转身往碧君厅奔去。

张晟一愣一愣地,也跟着跑了起来。「师姐你……等一等,为什、突然这麽……这麽紧张?」

娄津斗毕竟是妖,全力奔跑时b张晟快许多,一下子就把他扔在後,她奔上碧君厅的阶梯,闻到浓厚的血腥味,抬头看见一人跪坐在阶梯的最上层。

是顾予。

血见愁的脚步迟疑了,她害怕接下来的画面,自己会无法承受。

她越过顾予,看清了。

一人倒在地上,另一人站着,目光直视远方,似乎没注意到娄津斗与顾予,两人身上大部分都被鲜血覆盖,第一眼很难认出身份。

但倒在地上的那人娄津斗太熟悉,她一眼便认出来了。因父母丧命在同一场灾难,她俩从小熟识,b亲姐妹还亲,後来又拜入同一师门。

「语心……」娄津斗低声喊道,太久没眨眼而眼眶乾涩,却流不出一滴泪来润。

在那两人旁边,还有一只火红的生物,它长着六条腿,两对翅膀,还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娄津斗一眼便认出,那是浑沌。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愣了多久,只知道是张晟的脚步声把她唤回现实。这不是幻觉,谢语心流了那麽多血,第一时间救治都不一定救得回来。

张晟看见眼前一幕,後退了几步,竟然失足从阶梯上摔落,娄津斗回头看着他摔得满脸鲜血,再次跑上楼梯,发出一声吼叫。

被这声嘶吼影响,娄津斗再也压抑不住哭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顾子肖看着三人。顾予面前积了一滩呕吐物,她早上似乎还没进食,吐出来的全是水。

「……为什麽?」张晟发出嘶哑的声音,面具下的双目泛红,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倒是娄津斗先重新站起,软剑出手,朝顾子肖冲去。

顾子肖瞥了她一眼,箫音一起,浑沌挡在他前方,四只翅膀威胁地搧着,再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你问我为什麽?」顾子肖低头看着谢语心的屍首,满不在乎地踢了一脚,「我讨厌她,她讨厌我,还能有其他原因吗?」

「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张晟吼道,换来顾子肖轻蔑的笑声。

笑了许久後,他道:「晟哥哥,您是哪只眼看到我跟这nv人感情好了?要我说,你b浑沌还瞎!」

像是不满被点名b较,浑沌停止笑声,用并不存在的眼睛看了一眼顾子肖,接着用力往前冲撞,b得娄津斗和张晟不得不向後退开,顾子肖就这个间隙,冲出碧君厅。

浑沌紧跟在後,发出刺耳的笑声,早晨蓝白的天空顿时被染成不祥的火红,顾子肖跃上浑沌背部,明明它一身肥圆,看似没有落手之处,他却稳稳坐在上,飞入火红的云中。

异样的云彩令所有人都停下手边的事务,抬头看着天空。

然而,还是没有人收到四凶被放出的警讯。

莫洛宥与卢夕蝶正在市集闲晃,突然,天上出现异样的红云。

莫洛宥眯起眼,试图看清云附近的东西,在听见一阵刺耳的笑声後说道:「是浑沌。」

「浑沌不是被清音镇封印着吗?怎麽会被放出来?而且……没收到通知?」卢夕蝶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那张符咒会在四凶封印阵遭到破坏时产生四种反应,让他们知道是哪里的封印出了问题,但现在那张符完好无损。

卢夕蝶没心思细想原因了,迈开步伐往红云最密集的地方奔去。她一向优雅行事,就算在医治濒si之人也能保持冷静,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跑了许久,卢夕蝶才发觉莫洛宥早跟不上自己的速度,两人被惊惶的人群冲散。此时的她无心顾虑莫洛宥,她知道刚才碧君厅发出一道求救信号,碧君厅的位置又恰巧座落在红云下方,或许刚才的信号是顾子肖面对浑沌、力量不支时发出的。但他们都没当回事!

她现在只祈祷师弟别出事。

卢夕蝶提着沾染沙尘又有些破损的蓝裙,三步并两步地跑上碧君厅,看见阶梯上坐着顾予,前院则是站着的张晟与坐在地上的娄津斗。仔细一看,娄津斗怀中紧紧抱着一人,是谢语心。

竹部学徒们一看到海朝露她似乎没震惊到失神後,七嘴八舌地上来给她说来龙去脉。卢夕蝶听完後,终於没撑住,也跪了下来。

顾子肖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好像被什麽驮着,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有些失重。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是在空中。

他一刻都没忍住,直接叫了出来,马上吃了一大口风,嗓子乾哑发不出声。

浑沌知道顾子肖醒了,挥挥翅膀,在一处街道落下,街上的人看到浑沌,早就都不知道躲到哪去了,顾子肖跌落下来,先是吃惊地望着浑沌,接着差点被自己一身的鲜血吓晕过去。血已经乾了,很不舒服。

顾子肖发现自己这是在合止厅附近,想到合止厅那有一个小水潭,是殷祤养鱼的地方,便想着先去那洗掉一身血腥味。

刚走完阶梯,就看到在前院的殷祤,顾子肖正要开口搭话,突然想到浑沌,一回头,四凶果然还跟在自己身後。

顾子肖听见殷祤倒ch0u一口气,心想又要被问为什麽四凶跟着自己,要不直接跑走?

「你怎麽全身都是血?」殷祤走过来,拉起顾子肖的手,像在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碧君厅刚才的求救信号时你发的?我还以为又是蛇……你没事吗?」

殷祤的反应就像是看不到浑沌一样。

「没事,不是我的血。」顾子肖没感觉到自己身上哪里发疼,况且如果他喷出这麽多血,不可能像现在活蹦乱跳的。

但是谁流了这麽多血?

「先进来吧,洗一下、换件衣服。」殷祤道,从怀中掏出手帕,替顾子肖擦脸,白皙的手绢抹了两下後,已经变得暗红,「你的脸……你的脸怎麽了?」殷祤惊呼,他看见了顾子肖颊上的黑se纹路,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没事。」顾子肖不知道他的脸发生了什麽,但看殷祤眼中的惊吓,八成不是好事。他想,或许只有特定人才能看到浑沌,b如卢夕蝶与魂牵梦萦就看不到,而谢语心可以看到。这样一来,殷祤应该也属於看不到的人。

顾子肖暂时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共同点造成能否看见浑沌的差别,况且也不排除有人能看到却假装没看到。

他俩到了合止厅後面的水潭,殷祤找了一个木桶给顾子肖,「我去找衣服给你换。」他说:「要委屈你啦,我只有大红se的衣服。」

顾子肖拿起木桶,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愣了好一会儿,此刻他终於看清自己现在的狼狈。发带不知道何时已经脱落,长发黏腻地贴在身上,脸上的血管泛紫、泛黑,像是被画了大面积的怪异图腾。

「子肖!你可千万别跳进池子里洗啊!鱼会si的!」殷祤见顾子肖迟迟没有动手,担忧地喊了一句。

闻言,顾子肖抬头看了殷祤一眼,微微g起嘴角,将木桶扔在一旁,走入水中。水面随他浮起的衣摆而晕出一片淡红。

殷祤大叫一声,跑回水边,将顾子肖拉回草地,拖到石椅上坐下,「这是故意的对吧!你……我记得你不会游泳?小心溺si在里面,我可不希望你变成牠们的食物。」

顾子肖笑了一声,乖乖坐着让殷祤往他身上倒水,直到他看起来像浸过水一样殷祤才不再装水,伸手0了顾子肖脸上的黑se纹路。

「走吧,去换件衣服。」他说。

顾子肖穿着一件鲜yan的红se衣服,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换一个颜se的衣服。」殷祤找出一只木盒,走到顾子肖面前,「你涂一些这个,遮一下脸吧,看起来怪可怕的。」

盒子里装了许多妆粉,还有石黛、胭脂、口脂。

「……祤兄,你平常不化妆,怎麽会有这种东西?」顾子肖挑起一边的眉,有些意外。

「人家送的,别问是谁。」殷祤沾了点石粉混着胭脂抹到顾子肖脸上,「我帮你画个酒晕妆如何?」

「别!」

「不行啊,这颜se跟你皮肤差太多了。」

「别弄了!我又不是姝影倾城那些狐妖,不需要……」

「你知道你的脸看起来有多恐怖吗?」

「是被你画得很恐怖吧!」

「你们在做什麽?」殷麈冷冷一个问句,令房内二人瞬间禁了声。木部乐师走进房内,看见顾子肖脸上的粉末时,嫌弃地皱起眉。

殷祤将妆粉收回木盒里,藏在身後,「哥、你不是去碧君厅吗?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

「去碧君厅已经没用了。」殷麈道:「那朵红云先在碧君厅上方汇集,然後就往我们这移动,街上人们看到,吓都吓si了。」

闻言,殷祤愣了一会儿,「可是我刚才遇到子肖时,没看到红云啊。」

「他在我们这上面散开、恢复正常了。」殷麈解释。

顾子肖看了一眼殷麈、又看了一眼角落的浑沌。殷麈似乎也看不到浑沌。

刚才明明一群人看到、听到了,现在为什麽又突然没办法了呢?

「子肖,你是怎麽过来合止厅的?」殷麈突然问,「我刚才回来时听街上的人说,红云消失後不久,你从天上掉了下来。」

「啊?」殷祤惊呼了一声,「从天上掉下来还没si,这种话当真?不会是他们惊吓过度出现幻觉的吧?」

「我也不相信,但看起来很合理。」殷麈道。

「麈兄,为什麽看起来很合理?你看到了什麽?」顾子肖有些不安,难道殷麈也看到了浑沌?

「看来天上落下来那个真是你了。」殷麈道:「他们只说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看不出是谁。只是我看你换了一套衣服,头发还是sh的,就猜是你了。」

如果天上落下来的不是顾子肖,刚才他应该会直接道出自己来合止厅的方法,而不会问殷麈哪里合理。

「可是哥,子肖是全身鲜血地跑来合止厅没错,但为什麽你能确定他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殷祤转头瞄了一眼顾子肖,後者一脸白粉,眼神直直盯着地面。

「我瞎猜的,他也没否认不是吗。」

「麈兄,我问一句。」顾子肖并不打算否认自己从天而降的事实,但他一时也解释不清,「街上那些人是因为什麽才都躲起来的?」

殷麈皱了眉,「红云啊,那颜se太诡异了,不然还能是什麽?」

所以,当顾子肖摔落在大街上时,那些人是没看到浑沌的?

殷祤看了眼殷麈,又看了眼顾子肖,气氛怪异到他也想躲起来了。

「你……我去碧君厅看那边的状况,晚点回来,你们两个别闹出什麽乱子。」殷麈说完後,转身离开。

他没有说,自己确实看到了。红云在合止厅上方聚集、散开後,他看见一个红se的人影从云中掉落,但那坠落的姿势与路线很奇怪,看起来不是掉下去的。

「祤兄,你有没有曾经……在别人说你做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时,你却不知道自己做过那些事?」殷麈走後许久,顾子肖开口问。

殷祤正在收拾他那些粉盒,听到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没有,但或许是因为事情太可怕了,所以你自动选择忘记,为了保护自己不疯掉。」殷祤停了一会儿,又道:「但这没什麽不好,忘了就别想起来,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绕了自己吧。」

顾子肖闭上眼垂着头,双手握紧着放在腿上。他很担心、却又害怕知道自己刚才那一身鲜血的来源。

他理了理思绪,本来大家都看不到浑沌,谢语心却不知道为何能看到,在她看到後不久,红云出现,红云散开後人们又看不到浑沌了。

现在顾子肖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能否看到浑沌与红云有关,但……这要怎麽解释谢语心能看到?顾子肖记得,直到谢语心用软剑t0ng了他一下时,天上都还没出现红云。

红云又是什麽时候出现的?

「我……我去碧君厅找我哥好了,不太放心。」殷祤看了眼顾子肖,道:「他一个人去可能是想活捉吧,但我就是不放心……」

殷祤一说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出门外。

顾子肖大喊:「没事,我保证不乱跑。」

「你的保证可信吗?」殷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是匆匆离去的脚步声。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哥哥。

顾子肖见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跑到刚才殷祤拿出木盒的地方,翻出那个盒子,发现里面大部分的粉盒都还很新,看起来没什麽用过。他又弄了一堆白粉在自己脸上,从铜镜看见自己的脸,似乎在剥落粉块,不禁笑出声。这一笑,又牵动脸上的肌r0u,更多粉末落了下来。

顾子肖离开房内,在合止厅的树林中随意走着,「祤兄以前最讨厌这些粉的……送礼的人来头不小啊。」他喃喃自语着,耳边却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来头确实不小,但不是送礼的人咪。」

「谁?」顾子肖惊呼,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

那人发出一阵笑声:「你见过本喵的,往上看喵!」

顾子肖依言抬起头,只在树上看到一只猫,是莫洛宥养的那只猫咪。

「……猫妖?」

「是喵!」那只猫从树上跳下,稳稳落在顾子肖头上,弄乱他的头发後又跳到地面。

虽然清音镇上的都是人类,顾子肖也见过不少由动物化作人形的妖怪,只是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动物,还是吓得不轻。

「咪呜,意外喵?」猫妖摇着尾巴,跳到一旁的木橔上坐着。

「我是要意外什麽啊?」顾子肖坐在地上,看着那只黑毛猫咪,牠的毛发像是一片夜空,漆黑中又反s着亮白的光,确实可以用乌黑亮丽来形容,「不过,你怎麽知道那是要送人的?」

「本喵看到的咪。」猫妖道,牠的声音相当尖细,似乎随时都带着些许嘲讽在字句里,「那nv人平时可不是普通冷yan,在他面前,就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喵。」

顾子肖听着猫妖加上的字尾「喵」、「咪」,感到好笑,他很是好奇猫妖口中的nv人是谁。竟然会送男人化妆品当礼物,不知道是多单纯的nv孩。

「你怎麽看到的?」顾子肖问。

猫妖瞟了顾子肖一眼,发出一阵笑声:「本喵才不告诉你,你就慢慢猜吧喵。」

「那我真开始猜罗?」顾子肖觉得好玩,认真思考起可能人选,要是让他猜到殷祤喜欢的人,那可是个日後很好拿来嘲笑的事情,「不过有没有提示啊?b如什麽时候送的礼物之类的,给点提示好不好嘛!」

「婚宴那天喵。」猫妖回答得也很乾脆。

婚宴时各大家族的人都在,顾子肖实在是想不出是谁,便放弃思考,转而好奇猫妖的身分,「我说,莫家那小子知道你是妖吗?还是他把你当普通动物?」

「不告诉你喵!」

「哈!你这妖怪,那天还蹭在我师姐怀里不出来!」顾子肖冷笑一声,冲上去要抓猫妖。

猫妖灵巧地跳着闪躲,一边笑道:「怎麽?吃醋了喵?」

「我没有!」顾子肖ch0u出一张符纸,灌输灵力後朝猫妖扔出,一张金se大网罩在牠身上,「抓到你啦!」他拉起网子,晃着猫妖。

顾子肖抓着猫妖走着,他刚才出了不少汗,脸上的白粉跟着汗水滑落,他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抹掉一堆粉末後,他不禁笑了出来。

浑沌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了,顾子肖捏了下猫妖的耳朵,惹得牠发出几声猫叫,抗议似地挥舞爪子威吓。

合止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子肖本没当一回事,却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难道是来找自己的?

他0了0脸上的白粉,最後抓着猫妖离开树林。

顾子肖在前院看到一人,他把还在挣扎的猫妖放到一旁,自己走了过去。

王涉见到顾子肖时,皱着的眉没有舒坦,又蹙紧了些,「你的脸……是怎麽一回事?」

「我的脸怎麽了吗?」顾子肖反问。

「怎麽涂那麽多粉?妞儿平时化妆也没抹这麽厚。」

「师祖她化的是薄妆,我这是白妆。」

「那也涂均匀点,左脸都露出肤se了。」王涉看着顾子肖的脸,「下面还有点黑,是沾到什麽了吗?」

顾子肖耸耸肩,猜测王涉是在说他脸上黑se的血管,但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造成的。

「你来这总不会是为了找我闲聊吧?」顾子肖问,右手不自觉地0向x前放着的符纸。

王涉似乎很在意顾子肖的脸,他别开视线後道:「确实不是,我来找你去公理祠。」

「公理祠?」

公理祠是一座不属於任何家族的祠堂,要从清音镇过去,必须先经过姝影倾城与翼火林,路程称得上遥远。那座祠堂由龙四子狴犴镇守,门口有两只闭着嘴的石老虎,如果出现难达成共识的纠纷,就会到公理祠讨说法,两方人分别在老虎前放下彼此的物品,到祠堂内争论,狴犴觉得哪一方有理,那只老虎的口便会张开。

之前翼火林与姝影倾城起冲突时,前任林主与胡妹儿就曾到公理祠争辩,最後狴犴判断姝影倾城较为有理,也是这件事,导致翼火林前任林主退位,易末萦上任,也导致两大妖族的芥蒂。

「为什麽找我去?」顾子肖不明白王涉找自己去公理祠的原因。

「你杀si谢语心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有人想杀你报仇。」王涉想起回春岛那些草妖们可怕的表情,「我想听你的原因,如果狴犴认为你有理的话,这件事就不会再被追查了。」

「我为什麽要去?」顾子肖看着王涉,虽然这人是自己的师叔,他俩却不常有交流,况且丝部乐师王涉与匏部乐师张晟交情不错,难保不是埋伏。

「你不去,他们就有理由杀了你。」

「若我被判无理,你这不就是给他们找一个好bang的理由,让他们来杀我?」

「你若不去,他们会说你不敢去,必是做了亏心事……」

「你觉得我是吗?」顾子肖打断王涉的话,问道:「你觉得我无理吗?」

王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後只是拿出一张符咒,低声道:「你愿意去的话,就握住我的手,我用传送符,不需要走那麽远的路。」

「多管闲事。」顾子肖冷笑,但他还是握住王涉的手,一阵金光後,两人站在公理祠前。

浑沌在两人离去後,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它越过还在网子里挣扎的猫妖,在前院正中央坐下,发出一阵笑声。

一人从合止厅外走了进来,他先将猫妖从网子里放出,低声道:「我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但我建议你现身。」

他背靠在树g上,r0u着猫咪的头,「如果他们打算在公理祠埋伏,你不去帮忙是不行的,虽然我找了一个小帮手先待在公理祠,但它饿坏了,可能会把所有人都吃掉。」

闻言,浑沌缓缓站了起来,翅膀威吓地搧了起来。

那人看清浑沌的身影,轻笑出声,「走吧,你身上有封印,没办法传送,我们得先破坏封印才行。」

公理祠门口,顾子肖将自己的竹箫放在石老虎头上,王涉则从符纸中拿出自己的锦瑟,放在另一只石老虎面前。

他俩走进祠堂内,祠堂里矗立着一只直到屋顶那麽高的石老虎,相貌b外貌那两只都还要威凛,那是狴犴的石像,同时是支撑整个祠堂最大的柱子。

顾子肖看了一圈,除四面墙壁,就只看到这根柱子和一张小石桌,桌上放着一些水果,应该是供品。

「开始吧。」王涉道:「请你解释杀人的原因,好吗?」

「我不知道。」顾子肖道,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怎麽杀人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在合止厅了。」

「你动的手,你杀的人,说你不知道,谁信?」王涉脸se沉了一分,「我听说你跟语心关系不好,是吗?」

「是。」顾子肖突然笑了出来,「你b晟哥哥聪明多了,他还以为我跟屠夫关系很好呢。」

「你什麽时候对她动杀心的?」

王涉这一问句令顾子肖陷入回忆,他印象中那是他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但究竟是什麽事,他已经忘了。

顾子肖缓缓地道:「我忘了,反正不是最近的事。」他不否认,他希望某些人消失已经希望很久了。

王涉开口,正想说些什麽,突然拿出符纸,那张会显示四凶封印阵状况的符咒,看了一眼後将它收回怀中。

顾子肖也看了一眼自己的符咒,疑惑地道:「浑沌的封印不早就破了吗?怎麽现在才通知?」

「是啊,你是怎麽在不触动符咒的状况下,放出浑沌的?」王涉听顾子肖丝毫无反省之意的字句,语气也冷了几分。

「不是我放出来的!」顾子肖大吼。

「不是你放出来的?顾予说了,你能从碧君厅逃到合止厅就是浑沌帮的忙,它对你那麽忠诚……我竟然会用忠诚形容四凶,不是你放出来的,它会服从你?」王涉音量也提高了不少,「顾子肖,说谎的时候也想清楚,别把我当傻子好吗?」

顾子肖向後退了一步,「你只愿意相信你想相信的话,所以你信了我一直都想杀谢语心。但面对你不想、不愿意、没办法接受的事实,你就说那是谎话。」他的声音哽咽了,像不注意捕捉就会消散在风中。

「你不是来证明我的清白,而是要我承认我杀了人,好让大家有理由清理我。但我什麽都不知道。」

门口突然发出喀啦一声清响,那是石老虎张口的声音,狴犴做了判决。

顾子肖笑了出来,他早该猜到结局,当时却不知为何同意了来公理祠。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怂恿他答应一样。

王涉往门外走,要去看是哪只老虎张了口。

倏地,从暗处窜出一道黑影,从王涉面前掠过,随後,顾子肖听见王涉的惨叫声。

丝部乐师捂着鼻子,那里正不断冒出血。

顾子肖转头去寻找刚才的黑影,竟看到一只动物就坐在祠堂门口,那只动物脸部得像虎、身形像牛、一身刺蝟般坚y的毛发,背上还有一对翅膀。

那是穷奇,与浑沌同为四凶之一。

「这也是你放出来的吗?」王涉忍着痛,往前一步揪住顾子肖的衣领,「知道自己理亏,所以就出这种手段?我都没带伏兵了,你凭什麽偷袭我?」

顾子肖被骂得也不知道该怎麽回嘴。穷奇由回春岛封印,多年前阵法曾被破坏,穷奇在岛上肆nve,吃了不少人,当时的五医si到剩颜锲与莫绍庭两人,後来结界就是由他俩重新修补的。

王涉拿出那张警示用的符咒,绝望地看了一眼。之前浑沌出逃,迟了很久才发出警告,现在穷奇出现在公理祠,它没有发出警讯。

丝部乐师抓出一大把符咒,洒向空中,一张张符纸燃起火焰,试图b退穷奇。

然而,穷奇只是抖了抖一身坚y的毛发,火焰就算落在它身上,也无法造成实际伤害。

四凶往前俯冲,一口咬住王涉,直接吞了他x口以上的身躯,王涉双手还在空中挥着,试图掰开穷奇的大嘴,但一声闷响後,王涉再也不动了。

穷奇张开大口,撕着王涉的身t吃了起来,公理祠内的石地上顿时洒满鲜血与r0u屑,还有被穷奇吐出来、染满血ye与口水的衣物。

见到这吃人场面,顾子肖吓得跌坐在地,双腿发软,脑袋一片空白,竟忘了逃跑。

穷奇吃完王涉後,转头看着他,咧着一口白森的利牙,像在冲着他笑。顾子肖往後缩了一步,穷奇就跟着靠近了一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

突然,一阵顾子肖再熟悉不过的笑声从公理祠外传来,一团火红把穷奇直直撞飞出去,撞碎了摆在供桌上的器皿。

「……浑沌?」顾子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大凶兽打斗的场面太过刺激,他腿还软着,根本跑不动。

浑沌与穷奇纠缠明显占下风,他没有锐利的牙齿或爪子,只能不断冲撞穷奇,被它在身上或咬或抓出许多血痕。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子肖听见公理祠外面有人声,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跑出去想求救。

他一出去可看傻了眼,来的不只有清音镇与回春岛的人,连翼火林、姝影倾城的人都来了。

「哥!」「师弟!」顾予和卢夕蝶一看到他出来,双双跑上前。

顾子肖正要开口,只听见公理祠内一声咆哮与大笑混杂,两大凶兽撞破祠堂的墙壁,一左一右落在他身侧,穷奇应该是想吃人才冲出来的,但它出来後一反刚才的凶x,乖巧地站在一旁,连咧嘴露牙这种威吓动作都不做了。

顾予与卢夕蝶被吓得往後退了几步,被人拉回人群中。

公理祠外安静了许久,打破宁静的是祠堂本身,被两大凶兽一番折腾後,它终究是撑不住地垮了下来,坍成一堆石砖。

门口立着的两只石老虎,有一只的嘴巴是张开的,那只老虎面前放着王涉的锦瑟,另一只嘴巴紧闭,头上放着顾子肖的紫竹洞箫。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王涉与顾子肖来公理祠争论的结果,狴犴认为是王涉b较有理。

可王涉人呢?

「我夫君呢?」邱妞儿颤着声音问道,她抱着yyan琴,往前踏了一步,大吼:「我夫君呢?」

像是在回答邱妞儿的问题,穷奇张口呕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条腿,一条由木头制成的假腿。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邱妞儿清楚,那是她的徒弟、她的夫君的义肢。

这事发生在许多年前。那天邱妞儿领着四个徒弟上了山,那座山原本有两个家族占领,但两大家族那时都已不在,成了荒山。也就是在那天,回春岛的封印被破,穷奇逃离回春岛,竟出现在山上。

为了让徒弟先跑下山求救,她一个人使琴勉强与穷奇僵持,当初用的琴承受不住她注入的大量灵力,应声裂开、成了碎片,她已经来不及掏出符纸,情势危急、只能使用最终手段时,王涉竟折了回来,成功把穷奇的注意力分散,但被咬掉了一条腿。

邱妞儿正想上去支援,穷奇却像是听见什麽命令一般,迅速逃离,她没有犹豫要追击或先撤退,背着手上的王涉就往山下跑。

也是在那天,他俩暗生情愫。

邱妞儿红着眼,泪水夺眶而出,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她拿出符咒就要扔出,却被一旁的易末萦阻止,「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其他凶兽,贸然行事,不妥。」

顾子肖扫了一眼众人,翼火林来的只有易末萦和一名没见过的少年,姝影倾城来的是胡妹儿、胡允儿——唐允的nv人外貌,回春岛有莫绍庭、莫洛宥、卢夕蝶三人,清音镇是邱妞儿、邱浦姐弟和顾予。

娄津斗与张晟没来,殷氏双子也没出现。

顾子肖意外的是,邱妞儿的徒弟竟没有一个到场。

「我以为,这麽重要的事情,我师父也该出席一下了。」想起那个几乎找不到的赵伨天,顾子肖突然笑了出来。

「师弟……」卢夕蝶往前一步,正想说些什麽,却被莫绍庭用眼神制止。

「你不打算解释两只凶兽的事吗。」胡妹儿收起平时慵懒的气息,涂了红眼妆的漂亮眸子直直盯着顾子肖。

顾子肖看了一眼穷奇,又看了一眼浑沌,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说实话你们会信吗?」

「信!」卢夕蝶大喊,不顾莫绍庭皱起的眉,往前站了一步,「师弟……如果这真有隐情,或是什麽误会的话,你说出来,大家一定会相信的!」

闻言,顾子肖道:「首先,两只凶兽的封印阵都不是我破坏的,我根本不知道为什麽它们会出现,也别问我为什麽它们那麽喜欢我,我不知道。」

「浑沌会喜欢你不就是因为你是恶人吗。」邱妞儿冷笑,「浑沌听从恶人的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再来我也不知道我杀了谁……不过听王涉刚才的话,应该是谢语心吧?」顾子肖想起刚才王涉特地问了他是否对谢语心动过杀心,si的人八成就是她了。

顾子肖知道自己的说法没什麽说服力,但他确实什麽也说不出来。

卢夕蝶听着顾子肖的话,眼睛带点疑惑地眨了几下,「师弟……你能不能全部说出来?」

「我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顾子肖道:「师姐,连你也不信我吗?」

「你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胡妹儿道:「难道你是在完全无意识的状况下放的四凶、杀的人?」

「我觉得很有可能。」顾子肖点头,换来胡妹儿一声冷笑,他见姝影倾城城主的反应,忍不住道:「你这就奇怪了,是你自己觉得我是无意识在做事的,我附和你反而不开心?」

胡妹儿冷冷道:「胡扯。」

从头到尾,胡允儿始终默默看着地面,不愿与顾子肖有眼神交流,此刻,她却抬起头,哀伤地看了顾子肖一眼。

「他不愿说实话,把他带回去,时间久了,就会愿意说了。」莫绍庭的声音很低,一字一句都像是敲在很深层的地底,「杀了我回春岛的人,光偿命,是远远不够的。」

这似乎是一句暗号,众人突然扔出数张符咒,一个临时却坚固的结界笼罩了这附近,结界只进不出,他们又放出了几道求救信号,援兵进得来,顾子肖却逃不出去。

邱妞儿首先冲了上来,顾子肖看着昔日温柔的师祖,笑着闭上眼。

眼看邱妞儿就要催动灵力,顾予却敏锐地发现,她弹的音不是束缚的旋律,反而充满杀意。符纸受琴声影响,化作一支疾矢朝顾子肖心口刺去。

铿的一声,顾予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匕首掉落在地,脚下还闪着传送阵的金光。

她在发觉邱妞儿杀气的瞬间将自己传到兄长面前,挡下足以致命的一击。

「顾予!让开、别碍事!」邱妞儿大喊,又抓出一把符咒。

「师祖、不是要活捉吗?您这样,我哥哥他……」

「我什麽时候答应要活捉了?」邱妞儿打断顾予的话,「回春岛的莫副岛主说要活捉,我可不归他管。」

言下之意,是她要不计後果地杀了顾子肖。

就在邱妞儿准备要再次出击时,却被一gu看不到的力量撞飞。

她看不到,其他人也看不到,只有顾子肖看得一清二楚。冲出去把邱妞儿撞飞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浑沌。

「别啊,事情已经够麻烦了,别再搅局了吧……」顾子肖发出哀嚎,这下证实了浑沌会保护他,後续可不是普通麻烦。

顾予看了一眼邱妞儿,跑过去要扶她,却被她甩开。

卢夕蝶和莫洛宥两人退到结界附近,前者十分担忧自己的师弟,悄悄地问:「这个结界怎样才会消失啊?」

「施术者受到严重的伤,灵力不足支撑结界时。」莫洛宥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又道:「刚才很多人都丢了符纸出来,但实际有效果的只有四张,分别往四个方向飞出去,应该只要破坏其中一角,就可以瓦解整个结界。」

「四个……但有谁呢?」卢夕蝶看着周遭的人,他们一起来的也只有十个人,扣掉自己与莫洛宥还有八个,随机偷袭有二分之一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

无论第一次成功与否,剩下的七人都会因此防着他俩,导致第二次偷袭的难度大大增加。

「有一个我可以保证。」像是看出卢夕蝶在想什麽,莫洛宥把音量压得更低,「我父亲绝是。」

卢夕蝶瞪大了双眸,「你……不会是想要……」

海朝露正想再说些什麽,结界外传来一阵人声,她回头一看,那是一大群人,应该是来自四个家族的主要战力,带头的两人她都认识,且相当熟悉。

是娄津斗与张晟。

血见愁大步向前,走进结界时连看都没看莫洛宥与卢夕蝶一眼,直直往内走去。张晟的步伐就没那麽坚定,但最终还是带着那一大群人走入结界。

莫洛宥与卢夕蝶互看了一眼,人一多,事情就难办了。

顾子肖正站在公理祠坍塌的砖瓦上,用符咒造成一个简陋的防护罩,浑沌在他身边,不断把邱妞儿等人撞开。

「顾子肖!」娄津斗的声音破了,听起来有些滑稽,顾子肖听见却笑不出来,他翻了个白眼,本来还很庆幸没看到麻烦的家伙,没想到高兴不了多久她就来了。

「要打就打,废话别那麽多,我不想听。」顾子肖迅速地道,他刚才已经听邱妞儿骂了不少话,现在烦躁得很。

「废话?你杀了人,我讲你几句就是废话?敢问对你来说什麽才不是废话啊?」娄津斗一步步往前,直到一个水蓝的身影站到了她面前,卢夕蝶手捏数根银针,低声道:「别动我师弟。」

「你刚才那个问题,对我来说就是废话。」顾子肖笑了出来。

「卢夕蝶,你还包庇他?」娄津斗看着挡在面前的人,怒极反笑,「他是你师弟,语心是我师妹!他杀了语心,你还想阻止我杀他?也不瞧瞧自己,你是教出怎样一个好师弟!」

「你指责错人了吧。」顾子肖敛了几分笑,「我和我师姐一年才见几次面?她能教我什麽?也不想想平时我跟谁走得最近,再来骂人。」

这句话明显是针对某人,连娄津斗也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张晟。

「……你到底为什麽要这麽做?」张晟颤着声音问。

「到现在还问我原因,你究竟希望我回答什麽?因为我被谁控制?因为我被被谁b迫?」顾子肖看着张晟,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说到底,你只是想减轻一点罪恶感吧?」

望见张晟瞪大的双眸,顾子肖叹了一口气,道:「视为亲弟的人、杀了视为亲姐的师姐,你一定很希望我是有什麽苦衷、而不是什麽单纯讨厌吧?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原谅你自己,原谅太迟钝而没注意到……」

「顾子肖!够了!」张晟怒吼,声音彷佛被撕出一个大裂痕。

众人看不到也听不见浑沌,被它撞得七荤八素,有些已被撞断一条胳臂或一条腿,倒在地上起不来,顾子肖看着狼狈的人们,彷佛在看一出好戏。

「杀人这种事嘛……本来就没什麽道理的。」他低声道:「不就是图那一瞬间的快感而已吗?」

娄津斗红了眼,恨不得马上将顾子肖碎屍万段,但卢夕蝶挡在中间,她不想与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卢夕蝶为敌。

同为五医,她俩都不擅打斗,若要y上,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更何况顾子肖身边还有一个浑沌、那该si的四凶。

血见愁握紧缠在腕上的软剑,迟疑着要不要冲上前。

倏地,一阵鸟鸣声响起,听见这声音,众人纷纷抬起头,看着天上盘旋的禽鸟,他们明显不属翼火林,只是普通鸟类。

「是师父。」顾子肖发出气音。

浑沌停止撞飞人们,众人没有趁机上前攻击顾子肖,而是往两侧後退,让出一条路给赵伨天。

赵伨天凛着脸大步向前,一手握着黑陶埙,力量大得关节泛白,像要把它捏碎一般。他冷冷地道:「你没有什麽想对我说的吗。」

「呵……」顾子肖垂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句:「说了没人信,还能有什麽想说的呢?」

见赵伨天不断靠近,卢夕蝶轻道一声师父,往两侧让开,依然戒备张晟与娄津斗两人。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麽办,知道自己师弟做的事情不对,却又不想眼睁睁见他被杀,看到师父出现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卢夕蝶放松不到几秒,马上倒ch0u一口凉气,他明显看见张晟与娄津斗,前一刻眼中还满溢出愤怒与憎恨,下一瞬却全成了惊愕。

他们都听见一个细微声音。

噗!

是利器刺入骨r0u的沉闷声音。

卢夕蝶猛地回头。

顾子肖看着没入自己心口的剑刃,过了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今天会si,只是没料到是si在这个人手上。

「好、好一个正气凛然的赵前辈!」他咳出一口血,奋力後退拉开距离,剑刃脱离他的身躯,一道鲜红随之喷出。

「那、那是……」卢夕蝶直接跪倒在地,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是夕蝶的软剑。」娄津斗道:「我才在想,夕蝶今天怎麽不使剑,原来是借给她师父了。」

浑沌似乎是受到顾子肖的影响,它现出原形,用力挥舞翅膀,直直朝赵伨天与顾子肖撞去,赵伨天朝旁边一闪,顾子肖翻上浑沌背部。

「快、别让他跑了!」娄津斗从震惊中回神,嘶吼出声。

没了浑沌的g扰,众人稳住阵脚,以易末萦与那名少年为首的飞鸟们率先跟上天空,准备将重伤的顾子肖打落。

然而,另一边的尖叫声令他们一愕。

是胡允儿的尖叫声!

易末萦转头一看,胡允儿心口被莫洛宥的纸伞戳出一个大洞,身t已不再动弹,悬挂在伞上。莫洛宥似乎受了不小的伤,愤愤ch0u回伞後,勉强用纸伞撑着身t不倒下。

唰地一声,莫洛宥的右手前臂被切出一个整齐的口子,随着施力点的消失,他人重重摔在地上,望着使他断手的人:莫绍庭。

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莫洛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在断口附近扎了几根针,缓解喷涌的鲜血。

姝影倾城的人突然不知道该先去追顾子肖,还是先对付莫洛宥。

胡妹儿似乎是被推倒的,抛家髻散开,模样有些狼狈,却更加妩媚动人,她坐在地上,抬起头,眸子轻轻一扫莫洛宥,「怎麽?我与你有何怨?」

「何止是怨,已经是深仇大恨了。」莫洛宥看着挡在自己与胡妹儿中间的莫绍庭,淡淡地道:「父亲,我……」

「你答应过我不报仇。」莫绍庭低声道,声音平缓却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白衣被儿子的血染红一大片,那朵重瓣茉莉上也溅了不少。

莫洛宥面se苍白了几分,也不知是因为父亲的语气,或是方才手臂的大量出血。

不少原本要去追顾子肖的人被这边的对峙x1引目光,卢夕蝶一边祈祷师弟可以成功逃离,一边忍不住地望向赵伨天,他的表情不像刚杀了人,更不像刚失去一个徒弟。或许,是因为顾子肖确实还没si吧。

似乎是发现卢夕蝶正盯着自己看,赵伨天走过来,把已经擦拭乾净的软剑还给他,道:「杀人者,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师父,」对上视线的瞬间,卢夕蝶转而盯着地面,他没有受伤,声音却听起来b濒si之人还虚,「您向我要了我平时防身用的软剑,就是为了杀师弟吗?」

赵伨天久久没有回答,卢夕蝶抬起头看着他,眸中噙满泪水,她接过软剑,狠狠扔到一旁的草地上。

浑沌怎麽样也是撞不破结界的,它只能背着负伤的顾子肖,拼命闪躲攻击。

此刻,一直待在旁边的穷奇动作了,它直直前奔,先咬掉一个想拦住它的人的头、挥动翅膀飞上天空,搧出一阵强劲的风卷得一些年轻的飞鸟头晕目眩、降落在地面时又踩si了几个人。

它稳稳地降落在莫绍庭面前。

「怎麽?不满意我们当初封印你吗?」莫绍庭淡淡地道。

一旁的莫洛宥突然问了一句:「父亲,当年你预见了我会出事,於是提前赶来救我。那今天呢?你预见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吗?」

莫绍庭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回应。

「我想你没预见到。」莫洛宥笑了出来,「不然你不会让我来,而是像当初那样把我綑起来吧。」

莫绍庭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穷奇,即便听到莫洛宥站起时发出的衣服摩擦声,他也没当一回事。

莫洛宥站在莫绍庭身後,很轻、很轻地说:「您变弱了,父亲。」

软剑狠狠刺入莫绍庭左肩胛骨下方,避开了心脏、刺穿肺部,莫绍庭没想到儿子会对自己下毒手,惊愕的同时,用他的灵力维持的那角结界消散了,没过多久,整个结界都崩塌瓦解。

穷奇没有攻击莫氏父子,它的注意力全放在靠近的其他人。

「连呼x1都是一种折磨对吧?」莫洛宥蹲下来,对他的父亲道:「当初我也是……不,当初我可b这痛苦多了。」

在空中的易末萦注意到这边新的sao动,眯起漂亮的凤眼,高声喊道:「翼火林全员注意,回到地面,全力围剿穷奇!」

她并不希望增加伤员,坦白说顾子肖的事与翼火林一点关系也没有,既然他受重伤没了威胁x,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地面上更危险的穷奇。

娄津斗就算想冲上去杀了顾子肖,奈何自己无法上天,只能作罢。倒是邱妞儿一听翼火林要从天上撤退,抬着头看浑沌的位置,一声怒吼,竟成了一道金光、飞上天空。

她的弟弟邱浦一看此景,先摇摇头、叹息姐姐的冲动,化作一道青光上天。

当两道光的轮廓逐渐清晰,下方的人看得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那是一金一青的两条龙!当初四凶可就是由龙子合力封印的,众人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大着胆子去围住穷奇。

莫洛宥捡起自己的右手,接在断口处,用数根银针固定住,他看了一眼天上的龙,又看了一眼公理祠,「狴犴,你的脾气可真好,祠堂倒了都没发难。」

围着穷奇的人们早已开始一b0b0攻击,但穷奇坚y的皮毛令他们无处下手,只能一次次後退、又一次次尝试进攻。

即便结界已经消失,被两条龙包围的浑沌也无法逃出去,最後它往地面一冲,站到穷奇身边,一抖身子,顾子肖正好落在莫洛宥身上,把他刚接好的手弄歪了。

「……我不是故意的。」顾子肖感觉自己压到什麽不该压的东西,微微睁开眼,他的伤是致命的,但不知道为什麽,到现在还没si透。

莫洛宥从身上推开顾子肖,把手重新接好,看了一眼浑沌,「但它是故意的。」

顾子肖没听懂莫洛宥的话,他感觉自己喷了一堆血,x口痛得要si却si不了。

众人向四周退开,把战场让给两大凶兽与两只龙。论t型,凶兽是b龙庞大得多,但龙爪能轻易在穷奇身上留下血痕,这点就b刚才众人的攻击有用多了。

「你也差不多该支援了吧。」莫洛宥突然抬起头,望向公理祠,顾子肖勉强也往那看了几眼,却只看见一些砖瓦。

莫洛宥那句话的音量不小,有些人听见後也跟着看了过去,当他们惊觉可能被骗时,从他们身後窜出大量白烟,直接吞没了所有人。

两只龙奋力吹起气来刮风,这阵烟却只散去一部分。邱妞儿与邱浦心里都是一惊,龙子吹不散的烟,只可能是龙子造的。

白烟散去後,地面上的人都倒在地上,没了意识,凶兽与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邱妞儿与邱浦变回人形,确认所有人都只是睡着後,立刻想到莫洛宥口中那个该支援的人是谁。

大范围让人入梦,除了魂牵梦萦,还会是其他人吗?

邱妞儿等人遇见穷奇的那座荒山,原本确实存在两个家族:九迭山庄与落魂幽谷。

这两个家族,一个位处山腰,一个定居山谷,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点。

山庄附近树妖多,花妖也多,道路窄小、崎岖不平,要是下一场大雨,摔一跤都可能跌落悬崖。他们一家都姓施,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人是妖、是打哪来或从哪一个家族分出的旁支,只知道他们修的术法,能将si物变作自己的傀儡。b如山庄附近的植株就被他们砍了一轮,成为傀儡。

幽谷终年雾气笼罩,谷内孟氏人又多设置迷阵与符文,几天绕不出来、si在谷里的人多得是,奇怪的是,谷里没有一点腐臭味。

孟家人以通灵闻名,他们天生白眼,看得见长江明月,却看不见人,只看见白se生灵,黑se亡魂,各个妖族又有不同颜se的魂魄颜se。

唯一天生就不会受幻术迷惑的孟氏族人,常年被姝影倾城的狐妖厌恶,最後狐妖联合山腰的九迭山庄,一齐把谷里屠了。

在那之後没多久,翼火林前任林主带领着众飞鸟,凤凰真火不眠不休地烧了几天的山,把施家人与傀儡都烧成灰烬。当他们去山上收屍时,灰烬早已被吹飞,他们踩在焦黑的土地上,什麽也没找到。

至此,整座山的两大家族皆被灭,这座山也成了荒山,而少了那些傀儡,许多人会上山去狩猎,但山谷的雾气始终不散,没什麽人敢进去。

顾子肖一醒来,发现自己身边雾茫茫的,什麽也看不清,他一0x口,伤处被包紮好了,也不再发疼,便不再多留意。

他靠在一棵树上坐着,身上的符纸都还在,却不见莫洛宥与浑沌——穷奇他没看到,也不想看到。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却只听见一声声回音。

过了不久,一阵脚步声接近,顾子肖眯起眼,勉强在雾中认出那是一个穿紫衣的人。

魂牵梦萦走到顾子肖面前,开口便问:「伤口还痛吗?」

顾子肖摇摇头,「这啥都看不到的地方不会就是你家吧?」

听见这个说法,魂牵梦萦笑了出来,「很不巧,这里确实是我家,我是落魂幽谷的人。」

虽然听过幽谷的事情,但一开始顾子肖确实没把魂牵梦萦与孟家人联想在一起,听见肯定答案时还有些错愕。

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屍山血海不会刚好就是九迭山庄的施家人吧?

「在想什麽?」魂牵梦萦问。

顾子肖笑了笑,道:「我在嘲笑那些灭你门的人啊,有漏网之鱼,哪算灭门?」

魂牵梦萦没有回答,在顾子肖前方坐了下来。

「为什麽要救我?」顾子肖突然问道:「让我si得痛快点不好吗?背着两条人命,活着会很累的吧。」

「你身上背的牛命、猪命,加起来可不只二十条。」

「狴犴判了我师叔合理。」顾子肖在提到王涉时,想起他被穷奇吃掉的模样,不由得颤了一下,「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该si,你……」

「听着!」魂牵梦萦打断顾子肖的话,他一反以往的温和,语气让顾子肖吓得停了呼x1,「狴犴它只是靠它主观判断谁有理谁无理,但它根本没看到真相!或许所有人都错了,你确实没有杀si谢语心,唯一目击的顾予不也什麽都没说吗?」

想起妹妹,顾子肖像想起什麽难受的事,声音有些空洞、不切实际,「顾予?她会说自己吓傻了,什麽也不知道,再私下偷偷告诉当事人她看到了什麽……我不敢在大家面前说出来,对不起没帮你说话。一脸好无辜的样子……」

顾子肖停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好恶心的。」

「你为什麽会记得这些事?」魂牵梦萦很是惊讶。

闻言,顾子肖淡淡地道:「有些事情讨厌就是讨厌在,怎麽样也忘不了。」语毕,他从怀中拿出一把泛银光的bang状物,猛地往自己x口刺。

魂牵梦萦眼明手快地拍开那件物品,那东西掉在草丛里,看起来是一把刀子。

「你想自尽?」魂牵梦萦揪起顾子肖的领子,语气带了点怒意,「si了好让那些误会你的人开心吗?他们现在都把你当敌人,对付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活得b他们幸福,你在想什麽?自杀这种最蠢的方法,又不能解决任何事,让那些人说你畏罪自杀吗?」

看着魂牵梦萦接连失态,顾子肖似乎吓得不轻,一时没有反应。

「告诉你,你就是si了,我也能把你的灵魂抓回来y塞回你的身t,让你si不了,但能感受到身t的疼痛。」魂牵梦萦咬牙切齿地道,甩开顾子肖的领子,走到一旁去捡那把刀子,这才发现,那不是什麽刀子,只是一张摺成刀子的形状、并会闪烁如铁器一样光芒的符纸。

顾子肖看见魂牵梦萦停顿的动作,笑了出来,他笑了很久,感觉自己很久没笑得这麽舒坦过了。

「我可不想si。」顾子肖笑出眼泪,看见魂牵梦萦捡回那张符咒递给自己,他伸手接过,「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快si了,你会有什麽反应,没想到、没想到你……真有趣。」

像是想起了什麽,魂牵梦萦捏紧了拳头,过了许久才松开,「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就把你的腿ch0u到断。」

顾子肖又笑了出来,他突然伸出手去解魂牵梦萦脸上的布条,本以为会被拍开,没想到魂牵梦萦没有阻止他,反而在他遇到解不开的结时出手帮他。

就在层层白布即将落下,顾子肖就要知晓魂牵梦萦真面目时,他看见了站在魂牵梦萦身後不远处的一个黑影。

那人手握着一把纸伞,缓缓走了过来,顾子肖认出那是莫洛宥的纸伞,他站起、跑了过去,一边喊着:「喂,你还活着啊?也是,断一只手而已,不过你那样扎针我看了都疼……」

莫洛宥没有出声,雾气几乎把他整个人都藏了起来。

「顾子肖!别过去!」魂牵梦萦本就想阻止顾子肖过去,只是他伸手没能抓住顾子肖。顾子肖听见这声喊,回头看了魂牵梦萦一眼,问:「怎麽了?」

「是啊,怎麽了?」莫洛宥发出的声音b平常细很多,就像是一个nv人发出的声音,他迅速地靠近顾子肖,举起手上的纸伞往顾子肖刺去。

两道传送阵发出的金光,莫洛宥被传送出落魂幽谷,魂牵梦萦则与顾子肖站在一起。

顾子肖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永远不会再闭上了。鲜血喷出、落地的声音在一片浓雾中相当清晰。

土里窜出许多树根,将两人拖进地底,随後一切又都恢复宁静,连原本大量的血腥味都消失了。

距离丝部乐师王涉去世後五年,木部乐师的弟弟也跟着离去,短短五年,清音镇就像受了诅咒一般,坏事一桩接着一桩。

卢夕蝶独自走在街上,昔日热闹的市集,现在却是如此冷清。

海朝露看着丧礼的白布缦,不自觉想起五年前的丧礼。公理祠那场战斗,他们都被白烟弄昏,醒来後一边办丧礼、一边重整旗鼓,准备再战。

胡允儿替胡妹儿挡下的那击直入x口、却没有刺中心脏,身为狐妖,或许当下立刻治疗还有机会救回,但他们几个医者都被迷昏,只能在醒来後,万分懊恼地看着胡允儿冰冷的屍首。

莫绍庭当下有给自己做初步处理,莫洛宥刺的伤口也不深,修养几日後便好得差不多了。

邱妞儿过度思念王涉,身染重病,至今仍卧床不起。

说起邱妞儿,她与邱浦不是人类,而是龙子:老大囚牛与老三蒲牢。这件事在他俩现出龙形後就传开了,在邱妞儿抑郁病倒时,许多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这位新嫁寡妇,而是惊呼:龙子也会染上心病啊?

那年後,卢夕蝶没收到任何师弟与情人的消息,而今面对殷祤的丧礼,她竟然感不到悲伤,只是觉得凄凉。

後来他们都没有人再看到那两人,连穷奇与浑沌都失去踪影。照理说,两大凶兽同在之地必会灾难四起,但五年了,他们却打听不到一点消息。

卢夕蝶买了一只糖人,想着师弟一定会喜欢,但走了几步才又想到,顾子肖已经不在清音镇、也已经不是自己的师弟了。赵伨天一剑刺入顾子肖的心脏,回来後宣布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海朝露姐姐。」一个声音从卢夕蝶身後响起,她转身一看,那人她并不熟悉,但在五年前的婚宴遇过几次,因为他独特的青发与全黑的眼眸,对他留了点印象。

「你是……柳熙?」卢夕蝶问。

柳熙点点头,他缓缓鞠了一个躬,「姐姐,好巧啊。」

姝影倾城的客人能有什麽事情要找自己的?

「是这样的,调皮蛋妹妹又把唐希弟弟带到不知道哪玩了,希望姐姐帮忙找找,城主有事急着跟唐希弟弟确认。」

「原来是这件事,我通知一下其他人,尽快帮你找到人。」卢夕蝶苦笑着回应,与柳熙道别。

血腥屠夫谢语心si後,颜锲选了一个新生的草妖接任五医,虽然引起众多争议,但没人敢去挑战致命夜影的剧毒。

这位名叫安常的新任五医也不负调皮蛋这个称号,卢夕蝶看着她在捣乱,时常想起小时候的顾子肖,加上安常是艾草化作的妖,身上的味道让卢夕蝶想起自己以前做给师弟吃的艾粄,她对安常可谓是ai护有加。

调皮蛋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偷偷跑到陆上,去找姝影倾城的唐希玩,每每ga0得回春岛出动大量人力找人。这次来清音镇参加丧礼,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早早跑了。

卢夕蝶嘴上答应会去找到安常与唐希,心里却没个谱,以往搜寻他俩的范围仅限於姝影倾城,这回看来是已经出城了,柳熙才会来找人帮忙,陆上这麽大,是要从何找起啊?

她掏出一张传送符咒,思虑片刻,灌注灵力,来到一座林里。

那里有一座祠堂,曾经她的师弟就是在那身负重伤、下落不明,她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想着要来这里了。

公理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