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狂喜,不断跪在地上拜:“信徒今日献出婆娘与小儿为仙人助兴,信徒修道多年对魔道忠心不二却始终卡在久久不能飞升上,不知需要什么契机才能飞升?望仙人为信徒指点迷津。”
路今慈在万丈红光中看见世间最古老的魔。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一团黑雾,缠绕在破败的古庙中,红绸挂在朽木屋檐上,一阵阵阴风像是有千万冤魂在哀嚎,而每处屋檐上方都放着羊头。
徽月仔细看,差点吐出来,不是羊头,是人头。
修士祭拜的仙人为正神,邪魔祭拜的仙人为邪神。神是曾经渡劫成仙的修士,正邪两派为了发展自身的势力通常会指点人飞升,通俗来说,菩萨显灵。
显灵自然不是乱显的,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就是说献出祭品,等价交换。
作为祭品的路今慈并没有害怕,反倒是弯起唇笑道:“我们来做个交易。”
想起路今慈之前反悔的事,徽月隐约觉得这交易不简单,他不会又骗人吧?
邪神兴味十足道:“这么多年来,你倒是吾见过唯一一个不害怕的。”
路今慈道:“让我亲手杀了他,条件随便你开。他可以办到的事我可以,他不不可以办到的事我也可以,因为我是半魔半人,他不是。”
邪神显然动了心,笑道:“你倒是比你爹聪明,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十年后百煞封魔榜会降世,吾需要你打开它,渡劫成仙。吾亦可答应你的请求。”
一旦开榜这世间的所有邪魔都会为了这个榜首的位置争个你死我活,遭罪的永远都是人间,他可真恶毒。
路今慈笑道:“好。”
额头上赫然出现一血红的魔印。
“谨以此印为证。”
路今慈又说了一句:“好。”
邪魔讶异地望着阵中完整走出的少年,肤色苍白,唇角带笑,他不自觉后退一步,骂道:“小畜生!别用这么恶心的目光看我,怎么样?仙人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路今慈咬着手指,笑得妖孽:“他说——去死。”
黑雾化剑,少年持剑捅入他心口,不知有多大的恨意才能让他连捅一百四十三刀,刀刀见骨,韧带断裂,骨髓流了一地,邪魔凄厉大喊:“小畜生,我是你亲爹!小畜生!仙人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山洞岩壁上两道黑影纠缠,刀光剑影,飘着浓浓的血腥味,少年满脸都是他的血,舔着唇阴阴地笑。邪魔被捅成了刺猬,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徽月有种不祥的预感。
邪魔弥留之际突然睁大眼,嘻嘻哈哈地笑:“我懂了,我懂了,谢谢仙人!谢谢仙人!信徒定在白玉京好好伺候仙人!”
在路今慈凄厉的目光下,他融化成一团黑黑的、黏黏的蝉蛹。路今慈发了疯似地捅,手掌都被剑划破了。那蝉蛹却嗫嚅着,扭动着恶心的身体,吱吱呀呀的。从里划出一个口子,一束黑光极速飞出,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天地间。
道士飞升,留下仙蜕。
原来不是所有的飞升劫都是雷劫,他的是死劫。
路今慈刻薄地质问邪神:“你不是说让我亲手杀了他!”
“你难道没有杀了他?”邪神嘲弄了世人,哈哈大笑。
路今慈笑容破碎,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想起了路泌泌,他跌跌撞撞爬到路泌泌身旁,而路泌泌早已经趁机吞了尖锐的碎石自杀。
“路泌泌,你不是最恨我了吗?你不是想掐死我吗?倒是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把他杀了!我杀了他!”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他在路泌泌活着的时候讨厌她恨她,等路泌泌死的时候就开始后悔。
路泌泌身体已经冰凉,却是笑着离开人世间,路今慈抱着她母亲的尸体守了一整夜。
他笨拙地点起火,火光照亮少年瘦弱的面容,他一声声质问着路泌泌既然这么想他死为什么又要生他,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徽月从没有见过这么难过的春天。
她自小就有同理心,即使是恨多年后的路今慈,可这年的路今慈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生悲剧,她突然懂了路今慈那句没得选的含义。
少年握着母亲的手,靠着冰冷石壁,额头青筋凸起。应该是忍受着癔症吧。徽月从背后抱住小小的他,前世她也是如此,路今慈突然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
他眼眸很黑,和路泌泌一样漂亮。
宋徽月松开了手,不免心虚,呃,不可能会看见的吧。
路今慈望着空荡荡的石墙,隐约间似乎看见一名白衣少女抱着他,她容貌出尘,红耳坠随动作摇晃。虽然他感觉不到她的温度,觉得她不知死活,但又异常贪恋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原来癔症发作起来是这样的。
路今慈讽笑。
山洞中的火堆依旧在噼里啪啦燃烧。
邪神道:“所以接下来十年你要怎么做?”
路今慈冷笑道:“他们既为路泌泌搭建了一场人间地狱,我便赠送他们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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