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节(1 / 1)

相由心生 水龙吟 2620 字 3个月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在瓦屋山中看到的那句干尸,又是什么人呢?

不过现在想想也是,当初我们通过干尸掌心里所拽着的那个玉质腰带扣推断出,安德鲁很可能是杀害干尸的凶手。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安德鲁是隶属于外祖父一派的,所以他便没有杀害景窗舅父的理由了。

“没有,他不是死在木斯塘,而是自愿留在木斯塘。”竹疯子突然抬起原本低垂着的眼皮,看着我身后的陈默说道。

逃难(十一)

他这么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让我以为陈默已经醒了。

所以,我也条件反射地朝着身后望了一眼。

可是,陈默却仍旧还是躺在床上面一动不动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重新转过头来,与竹疯子的眼珠子正好对上的时候,后脊背突然间就猛地一阵发凉。

“温伯伯,”我有点胆怯地叫了还在发愣的竹疯子一句。

竹疯子被我这么一喊,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像是瞬间回过神来那样。

“温伯伯,你没事吧。”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面爬下来,走到边上的竹制茶几边上,给竹疯子倒了一杯热水。

竹疯子虽然回过神来了,但是整个神态跟刚刚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他刚刚在我的身后看到了什么。

我端着小瓷杯走到了竹疯子的眼前,然后蹲下身来。

“温伯伯,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将手中的水杯塞到了竹疯子的手中。

在放下杯子的时候,我触碰到他的指尖,才知道他的手指,原来是这么的冰凉。

“周沧,你知道么,我们三个人此刻坐在这个地方聊着当年的那段往事,跟二十多年前我们去木斯塘之后,在以为老嬷嬷的家里借宿,老嬷嬷跟我们聊介绍木斯塘的情形,是一模一样的。”

原来刚刚竹疯子那一瞬间的失神,是因为想起了往事啊。

“你知道当年陈景窗为何要留在木斯塘吗?”竹疯子将手中瓷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之后才像是缓缓地回过神来了。

“我,我应该想不出来吧。”我对着竹疯子说道,顺势拉了一张凳子,在他的竹制长条凳子的边上坐了下来。

“当然是因为你身后这个陈家的娃娃。这也是我不惜破坏了温家祖宗的规矩,使用鬼门十三针给他疗伤的缘故。”竹疯子说道。

“因为陈默,你刚刚说去木斯塘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陈默不是应该很小吗,甚至是才刚出生,为何会与他扯上了关系。”我越听越觉得迷糊了。

“你以为你身后这个陈家娃娃,就是余氏生的吗?”竹疯子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猛地就从矮圆凳子上面站了起来。

“温伯伯,你这话,是在开玩笑的吧,陈默是舅母一手带大的,你在这里跟我讲他不是舅母的亲生孩子,这,这,请恕我无法相信。”我说着说着,情绪已经有点平复下来了,所以又缓缓地坐了下去。

竹疯子听到我如此激动的言论,没有反驳也没有一丁点的情绪起伏,而是将原本看着我的双眼,眸光朝着别处转移了,然后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下面的故事,你还想不想听呢,不想听的话,我就要睡了,明天还有一大堆活要干,我不像你们,出身好、大少爷,我的双手是要动才能够有口饱饭吃的。”

他说完之后,将原本握在手中的瓷杯朝我的手里一塞,然后整个人就直直地躺下去了。

这不紧不慢的的几句话,反倒是将我给难住了,如果我说他是满口胡言的话,那么他便不说了。

我这想想,反正让他把故事说完,我也不吃亏的嘛,所以便说道:“温伯伯,你别激动,你先把故事说完,而当中所有情节的真与假,我再自己慢慢判断,行不行。”

“你爱听不听,我还没有这么多的闲工夫跟你扯呢。”竹疯子刚刚讲故事的那一股欲望,好像降低了许多。

“温伯伯,我眼前特别需要知道这些往事,这对我之后的行动的判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所以就请您不辞辛苦将全部的事情都跟我讲一遍吧。”我放软了语气说道。

“你这一副伶牙俐齿的样子,可真像云儿啊。”竹疯子突然像是在感慨那般说道。

我的母亲,原来竹疯子也知道我的母亲,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跟我的母亲还很娴熟的样子。

“因为陈景窗是最先学会夸父族人的语言,所以我们对外的一切活动交流,都是由他去完成的。我们进入木斯塘之后,一直借宿在一个老嬷嬷的家里,老嬷嬷有一孙女,年轻漂亮,由于木斯塘千万年来都是与世隔绝的,所以年轻聪明的女孩子一接触到外来的知识以及外来的男子,很快就着迷了。”

“所以,景窗舅父就跟那个女孩子好上了吗?”我没忍住问了一句。

“没有,你的舅父对你的舅母很忠贞,即便女孩子频频示好,他也不为所动。”竹疯子说道。

“既然这样,那陈默是哪里来的呢?”我追问了一句。

“我们在木斯塘待了半年,寻找天火虫的事情还是一丁点进展都没有,我们也开始打了退堂鼓,准备要离开木斯塘了,因为按照当时的情形,天火虫还不是非要寻到不可的。但是,这个时候,另一件事情发生了。”竹疯子说到了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呢?”有点急切地问道。

“我们在喜马拉雅山脉之中走了半个月,却没有找到来时的路,而这个时候,身上所带的干粮,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当我们几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陈景窗为了给你外祖父寻找干净的水源,不慎摔伤了大腿。在冰天雪地之中,又食不果腹,陈景窗的腿伤,很快便开始感染了。”

竹疯子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来,用手指了指刚刚被他放在桌子上面的小瓷杯。

我看了他一样,用眼神询问了他是否是要喝水。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便将放在桌子下面的暖瓶又给提上来,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他浅浅地呷了一口之后,又继续了刚刚的故事:“这个时候,我提议先回到木斯塘,等陈景窗治好腿伤之后,再想办法回去。但是,我们顺着原路走回去,去已经找不到原来的那一片土地了。”

“木斯塘消失了?还是你们走错了方向呢?”我问道。

“在找不到木斯塘的时候,我便已经隐隐地察觉到了,不让我们走出喜马拉雅山的,也是夸父族人干的,他们就想要将我们困死在喜马拉雅山茫茫的大雪之中。”竹疯子说道。

“后来你们是如何走出来的。”

“后来么?我们在那边又转了整整三天,没有食物吃的我们在严寒的气候之下,实际上大家都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就在我们觉得没有任何生路的时候,那个姑娘出现了。”

“那个姑娘,就是喜欢景窗舅父的姑娘吗?”我重复了一遍,想确认一下。

“是的,就是陈家娃娃的母亲。”竹疯子说着,又看了陈默一眼。

“陈景窗一直在昏迷之中,所以姑娘跟我们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连比带画地折腾了好久,我们都没办法看明白她的意思。后来,她没办法,背起陈景窗就朝着大山的深处走。”竹疯子说道。

“大山的深处,不是带你们回到木斯塘吗?”我有点好奇地问道。

“不是,后来我细细地回想了一遍,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夸父族人文明最早的发源地。”竹疯子说道。

这个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的陈默,突然嘴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声。

我瞬间就从凳子上面弹了起来。

毕竟,现在什么样的往事,都没有陈默重要,我最最关心的,还是他能否平安地醒过来。

可是,陈默仅仅是发出了那一声低低的呻吟之后,又像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在他的边上又晃又喊的,他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逃难(十二)

竹疯子倒是很淡定地看了看陈默,脸上的神情没有受到陈默刚刚那一声呻吟的一丁点影响。

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还早着呢,别慌张,等我们的故事讲完了,你去将如婆子喊起来,煮碗人参汤,汤煮好了,他大概也就醒过来了。”竹疯子说着,大概觉得累了吧,又躺了下去。

我听到他这么说,也就又挪回了刚刚的位置。

“姑娘带着我们走入了喜马拉雅山脉的深处,周沧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凭别人怎么讲,我都是不会相信,这喜马拉雅山脉的腹地,居然还有那样的地方。”竹疯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间两眼发光,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那般,又从长凳子上面坐起身来。

我也被他的情绪给带动了,一下子便坐直了身子。

“这姑娘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她的身上保留了原始人类骨子里的所有美好。你知道吗,为了救我们,她居然将我们带到了他们族人的禁地,也就是夸父族人的祭坛。”

“夸父族人的祭坛,就是祭祀星盘的地方吗?”我焦急地问道。

“我们在有记载的上古神话之中,听到的夸父逐日的故事,肯定是已经被篡改了的,但是,最接近事实的夸父逐日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我们现在也无从得知。只是,后来我在姑娘的言谈之中,慢慢地了解到了,当初夸父应该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不得已的理由,将他的族人全部都摒弃在这里,独自追逐太阳去了,而从那以后,这个原本每几年就会进行一次祭祀的祭坛,也就慢慢地被荒废掉了,后来是因何而变成禁地的,小姑娘也说不上来。她似乎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之中,才得以知道这个地方。”

“所以,为了救你们,她不惜闯入自己族人的禁地,真的是勇气可嘉啊。”

“后来陈景窗是这么跟我们说的:小姑娘说她的么么从小就教育她,要对整个世界都抱着一颗慈悲的心,所以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五条生命就这样淹没在大山的白雪之中,她带着外人闯入禁地,就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她却对得起自己的心。”

竹疯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在轻轻地揉着眼睛。

虽然当年的事情我并没有参与,但是作为听书人的我,也是有点动容。

“姑娘告诉我们,每年的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喜马拉雅山脉的千年积雪就会融化出一条道路,他们的族人说,那是木斯塘在迎接神的到来,我们可以等到那个时候,沿着那一条雪融开的路,就能够走出去的。”

“所以,你们就在那里一直等到了二月二吗?”

“是啊,我们进入木斯塘的时候,才刚刚是初夏,所以要等到来年的二月二,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虽然时间有点长,但是祭坛里面却四季如春,有很多的野果和野菜,我们也不至于挨饿。可是,这半年的朝夕相处,却让陈景窗犯了错误。”

“所以,陈默就是在那个时候来的吗?”

“余氏是余家的独女,余家在东北的名气很大,非常的富有,原本作为独女就已经是养尊处优了,再加上她从小便身体不好,余家更加是将其视若珍宝般一直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着。所以,她嫁过来之后,专横跋扈,时间一长,陈景窗未免也就心生厌恶。再加上她一直无出,所以更加是疑神疑鬼,一直害怕陈景窗另娶他人。”

竹疯子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又浅浅地呷了一口热水。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头已经有几分的明白了。

景窗舅舅年幼的时候生活在东北老家,那时候因为外祖父非嫡非长,所以在陈家的地位不高,这原本就造就了他有些自卑的心理。

而成年之后,又娶了一个专横跋扈的老婆,在长期的被压迫之下,遇到了美丽可人,既单纯,又特别崇拜他的夸父族小姑娘,他的那道心理防线,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之下,很快就被击溃了。

“山中的岁月容易过,来年的二月二很快就到了,但是,小姑娘的肚子也渐渐地隆起来。”竹疯子将手中那杯热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光之后,又继续说道。

姑娘怀孕了,舅父也不想回去了。

“姑娘怀孕了,陈景窗也不想跟我们回去了,他们觉得即便是一辈子生活在这祭坛之中,无忧无虑,又何尝不可呢。”竹疯子说道。

“但是,当时外祖父是跟着你们一起进山的,他能同意吗?”

“刚开始陈老头是不同意,但是奈何陈景窗意志坚决,所以最后也只能是将其留在了木斯塘,因为如果在二月二这一天不走的话,那么下一次机会,又要等一年了。”

“既然是这样,为何陈默最后还是会养在了陈家呢?”

“唉,这都怪我啊。原本一切都是相安无事的,可是在二月二这一天,临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原本摆在祭台上面的几个空的瓦罐子,里面好像有异动。于是我便将其中的一个打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里面居然满满地装了一罐子的天火虫。”

“原来天火虫就在祭坛里面啊。”

“后来我才知道,木斯塘祭坛的地底下,是埋有一些陶瓷制成的竹管子,这些竹管子感受到了地气的变化,从而会发出一些低沉的声音,也就是这些声音,将天火虫给唤醒的。”

“所以,你们带走了天火虫吗?”

“唉,是啊,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竹疯子一直深深地叹气,却没有往下说。

我又不能催促,只能静静地在一边带着,等着他将情绪调节好。

“当时我们要带走瓦罐的时候,姑娘就立即站出来反对了,她说我们擅闯祭坛已经是罪无可赦,如若再将祭坛里的东西带走的话,会在遭到天谴的。但是,当时我们已经被鬼迷了心窍,哪里还有心思听得进去这些。陈景窗当然是站在姑娘的一边,奈何他们两个人势单力薄的,还有姑娘当时已经怀孕了,所以根本就说不过我们,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将祭台上面的三个瓦罐,全部都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