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被捞(1 / 1)

替身大法好 咸柠八 13146 字 2个月前

江齐回去的时候坐了地铁。

已经是晚高峰,自然没有多余的空位,只能找根杆子靠着缓解自重,掏出手机打发时间。

“宝宝疼吗?妈妈对不起。”

微信里是一小时前的信息。

他被人晾了一下午,此时看见信息更是莫名有些烦躁,但还是打字回道,“没事,不用担心”

对方没再回复,江齐收回了手机。

想到自己的新工作,江齐只希望大明星的工资以后可以按时发。

一个礼拜前,自己被陆景行从“燃”酒吧捞了出来。

说是捞,是因为照当时对方的架势,说不定得闹去警察局。

江齐会去“燃”上班自然是缺钱缺得厉害,而拿着高中学历的他在惨淡的就业市场上根本找不到什么高薪的工作,偶然经朋友介绍去了有名的“燃”卖脸。

名声好不好无所谓,主要是来钱快,还轻松。

当时主管对照他简历看了几眼,也不问他明明有名牌大学就读经历,却为什么没拿到毕业证书,只喊他晚上过来培训,没问题就隔天上班。

大概学历在这里没什么用处,有颜值和会看眼色才最重要。

刚开始的一个月,江齐被安排跟在前辈旁边打杂学习,他脑子还算聪明,学起东西来挺快,再仗着他那张酷似明星的脸,在夜场也算吃得开,转正后薪水加上小费确实可观。

虽说这酒吧有擦边嫌疑,但也没有旁人想的那么不堪,大部分来这寻欢的人不过就是求个轻松和笑脸,该笑的时候多笑笑便是了,至于有人下班后被带出去,那是人家你情我愿,江齐虽自己拒绝了几次,但不代表就能看不起别人了。

笑贫不笑娼的年代。

变故发生在三个月后。

那天江齐被疗养院喊回去安抚那又打又砸的女人,回来的时候差点迟到。

他刚换好衣服准备整理酒杯,同事说卡座有个姑娘专门点了他送酒。这是个来钱的活,江齐没什么不乐意的。

到了之后却发现座位上除了几个打扮精致的女孩,还坐了一群年轻男人,见他过来,有人直接吹了句口哨,“哇哦,还真挺像!”

江齐看了一眼台上消费,不是那种硬撑场面体验下的小年轻,大概率是真的有钱公子哥。

“客人,您的酒。”江齐俯身,把酒递在了桌上。

一个挑染着黄色头发的青年接过酒,盯着他笑,“酒是不错,不过兄弟,哥给你指条明路,要不你直接卖屁股吧,可比你在这卖笑赚钱多了。”

有钱,且来者不善。

但江齐无意惹事,所以也不再等小费,只笑笑便准备转身离开。

“诶诶诶,别走啊”,有人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不是服务业么,怎么气性还这么大?”

“不好意思这位顾客,我只提供送酒服务,您请慢用。”

“不不不,我不用,我对你们这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人没什么兴趣”,那染发青年直接把江齐拉过来往卡座上带,“我只是看不惯某人那清高样……”

强硬的肢体接触着实令人生厌,江齐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但那人竟是铁了心要将江齐留下,手掌重重地捏在了江齐的肩颈处。

捏在江齐刚被他妈“不小心”用晾衣架打到的伤口上。

江齐记得自己拳头其实并没有碰向那人,而是在剧烈挣扎间不小心砸向了旁边那面镜子。

谁知道那镜子就跟酒吧的梦幻虚影一样易碎,炸开的碎片崩了那人一身,把脖颈和脸颊划了几条口子,尽管那伤口远没有江齐自己手上的大。

那群坐着的人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受伤的青年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把你们经理喊来!草,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敢让我见血……”

此时江齐突然意识到,一会自己不管是被人堵住打一顿还是送去警察局,这份还算轻松的高薪工作都算是到头了。

经理很快带了人过来,一脸愠色地看了江齐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一向随和的人能搞出这档子事。

但还顾不上骂他,经理急忙弯腰给人道歉,这里边有几个在江城都是有名有姓的二代,得罪他们对生意不是什么好事。

那人却没管经理,只是走过来扭着江齐沾满血迹的手,“你就是用这只手砸的吗?我今天——”

“够了。”

正当焦灼之际,众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陆,陆少?”有人认出了来人,招呼里透着尴尬。

耳熟的声音和姓氏重合,江齐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众人的视线都随之望去,灯光下是一张令江齐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他没想到会在这遇到陆景行。

那人也直直地看了过来,继而对着那染发青年说道,“大家都是出来玩,事情用不着闹那么大,赔两瓶酒水道个歉吧。”

这话一出,旁人都安静下来,显然说话之人在他们面前有一定话语权。

受伤那人也是没想到有人喊停,一边摸着脖子上的血迹一边叫道,“诶不是,我说小陆总,你怎么连这人也要护,我这都流血了,您不能这么轻易替人结案啊。”

“你确定要让我说里有带到你的名字。”

陆景行回国后才进了自家公司。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

“如果我不顺水推舟,你又能留我多久呢,我当年可是见识过了。”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我当时……”陆景行吸了口烟,却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转了话题,“我找你是因为,秦柯想离开了。”

江齐并未追问“离开”的定义。

“当初秦柯本就是为了利益才跟了他。”陆景行吸烟的频率越来越快,江齐自己不抽烟,也不太闻得惯二手烟。

“这两年他发展得越来越好,被盯得也越来越多,本来说让你做替身甩狗仔倒也是真的,之前有次被拍到了照片,虽然陆廷之摆平得很容易,但秦柯觉得这样的关系只要一天不结束,日后始终是个爆点。”

江齐倒是意外陆景行会说这么多,“不能直接跟陆总谈吗?”在陆景行面前,江齐还没资格用“陆叔叔”这个称呼。

“你太高看我爸了,他虽平时最会假装深情,可从来不允许别人脱离掌控,所以需要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让他发现你的存在。按照他一贯的表面虚伪,他要真看上你,便不会再拘着秦柯扮演情人游戏了。”

明明是父子,眼前的青年说起这些却好像只是在谈论旁人八卦一般自然。

“那秦柯呢?”

陆景行吐出了一口烟圈,最终还是告诉了青年答案,“秦柯是我从小喜欢的人。”

果然。

江齐也同样没去追问“从小”的意思,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这样一来,当初的莫名接近,和后来不明原因的失联疏离,也许都可以有别的解释。

当时自己还以为人出了事,疯狂地找共同认识的人询问,却发现没有被告知出国消息的只有自己而已。

两人没再说话,直到陆景行把烟头踩灭,“我知道你缺钱,你的母亲,你的债务,如果他经过刚才那一出还是找上你,接受是最好的选择。”

江齐突然想起来当初他在找人的时候,有个人曾讽刺他,当初整天扒着富少做朋友,还以为真是朋友了。

看来这话说得没错。

只是他不明白陆景行怎么还突然加了句抱歉。

他给自己送来了一劳永逸的生路,那点歉疚大可不必。

“他会找我的。”

如果对那男人来说,光长相还不足以令其放弃秦柯,那所谓的白月光遗孤这个身份应该可以添加一道筹码。

“我也会答应。”

第二天,江齐照常在秦柯身边上班。

秦柯看向他的眼神并未与昨日不同,但其他同事们则多了些意味深长,江齐只管认真工作,纯当没看见。

只有站在江齐身后的西西拉了拉他的衣角,给了个安慰又复杂的眼神。

有些事情,说不上谁利用谁。

秦柯想要的那份协议是三天后由张助理亲自送来的,江齐并没有看到内容,但从西西的反应来看估计分手费给得不少,显然就连秦柯自己也显得有些震惊。

也是在这时江齐才知道原来西西是秦柯的远房表妹,难怪当初自己的加入并没给她带来任何危机感,显然她知道的事情也比其他人多些。

“陆总这两天在国外,就不亲自来跟你见面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这些年秦柯的事都是张助理在处理,如今算是最后一件了。

“我不介意。”秦柯这话接得迅速,仿佛也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买卖不成情意在,论情人,陆总样貌情调皆有,轮投资,眼光独到不吝金钱,现如今,不管对方有没有看出自己的小把戏,都给了一个体面的收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笔所谓的分手费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把未来五年的资源都给秦柯铺好了,不说像之前一样蒸蒸日上,但起码旱涝保收,至于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而这正是秦柯想要的,所以实在是没什么好介意。

秦柯看完之后很平静地在协议上签了字,对张助理说了句“代我向陆总问好。”

“会的。陆总还说,这段时间就让江齐继续留在您身边工作好了。”

“什么?”惊讶的不止秦柯一人,听到自己名字的江齐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秦柯抬头看了江齐一眼,而后回了句“知道了。”

江齐刚刚开门见到张助理的时候,还以为对方会先找自己,总得知道马愿不愿意再去卸驴吧,没想到却是直接找了秦柯。

刚刚的整个过程都是当着江齐的面进行的,但从头到尾又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难道就这么笃定自己会答应吗?还是说自己预料错误,对方根本对自己根本没兴趣。

正当想着,张助理回头对着江齐开了口,

“江先生,借一步说话?”

还是上次那个阳台,不过这次没人抽烟。

“等陆总回国后再亲自见你。”张助理又上下打量了青年,开口说道。

“什么意思?”

“陆总的意思是他还没决定好把你放在哪个位置,但是不管怎样,在此之间还请你能够接受他的好意。”

张助理翻出了一张收据递给他,“你母亲未来一年的住院费已经付过了,至于其他,等陆总回来再说吧。”

江齐捏着手里的收据,他妈已经偶有失智倾向,照料成本颇高,一年的费用对于自己来说已是不菲。至于债务的处理则复杂得多,还涉及到一些灰色地带,自然要回来看江齐值不值得了。

等两人回房,秦柯已然不在房内,只留西西在收拾一些东西。

“秦哥拍摄去了。”西西停下说。

“那我就不打扰了,江先生您继续工作吧,有机会再见。”张助理见状便打了声招呼,也自行离去了。

回到片场,秦柯正在躺椅上休息。

既然说继续工作,那江齐便继续工作了起来。

江齐把冰美式递给秦柯,来人将咖啡贴在脸上躺下休息,早上起得太早了脸有些水肿,多少会影响到拍摄效果。

秦柯接东西的时候并没有给江齐多余的表情,没有为难,也没有好意,如果说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两人单独相处时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如今四下无人,秦柯在躺椅上闭着眼,江齐只好收拾下四周散物。

“陆总其实挺好相处的,只要别跟他犟着来,他们那种人喜欢看人顺从。”

旁边突然传来低沉的嗓音,江齐手中的水瓶差点滑落。

转头看秦柯仍在闭目养神,直到再次开口证明刚刚的说话人确实是他,“景行跟我讲过你的事,如果你抓住机会的话,不仅问题可以解决,说不定未来的分手费比我只多不少。”

江齐竟然和陆廷之有些渊源这事确实令人惊讶,不过陆廷之分得如此爽快也令人惊讶。

他压住心里有些吃味的苗头,坐起身来喝了一口冰咖啡,苦味席卷而来,让人逐渐镇定。

“秦哥是在……劝我?”也可能是安慰。这种新旧情人接棒的微妙感,总觉得不该出现在这样两个人身上。

“这是你自己的事。”

至此,秦柯便不再说话了,只专心地开始琢磨下一场剧本。显然,他这几年的成功跟他自己的敬业努力也密切相关。

江齐出神地看着他的脸,似乎突然知道为什么他能被陆廷之捧了这么多年。

从母亲的辱骂和陆家父子的反应来看,最像那个男人的应该是自己,但是论神似,秦柯侧脸不动的时候,整个气质是才最像记忆里那个他的。

不远处传来一些嘈杂,秦柯转头,却瞥见了这位青年眼中残留的一丝依恋,微微皱眉。

江齐见状惊醒,恍惚间又感到一道虚影划过。

“当心!”远处有人大喊。

正想着什么的秦柯突然一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带着摔倒在地。

“没事吧,你们没事吧……”

瞬间人群拥了上来,刚刚一辆装满道具的拖车在下坡时师傅不小心脱了手,借着惯力直往这冲,恰巧秦柯选了这片阴凉地当休息处,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够喊一声了。

秦柯被压在从青年半侧身下,缓了缓神,并没有感到太多不适。

“江齐!你留血了!”西西突然大喊。

秦柯翻身坐起,只见青年薄薄的卡其色裤腿已经被磨破,有血迹正在印出。

刚刚电光火石间,江齐把人带倒躲避已经反应够快,但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还是让他的来不及顾上自己,小腿被拖车的边缘刮伤。

“秦老师你怎么样?”

秦柯已经站了起来,“我没事,你先看看他。”

江齐被人扶着坐在了旁边休息椅上,西西把裤腿往上撩起,果然,一片血糊糊。

青年不知道是被这变故还是疼痛激住了,双手撑着膝盖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推车的师傅也赶了过来,吓得瑟瑟发抖并止不住地道歉,幸好大明星没事,不然他全部身家都赔不起了。

终于,江齐抬头看了眼秦柯,念叨了两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找个医生,或者西西你直接送他去趟医院。”秦柯看了眼边缘的铁片,“可能得打针。”如果不是被眼前这人及时推开,这一车东西直接撞到身上的后果不敢细想。

医院里,江齐看着自己腿上的纱布,不由觉得好笑,这样的纱布从自己手上消失也没太久,大概以后出门得看看黄历才行。

刚刚,他似乎也把秦柯当成那个男人了,唯一的念头便是这次一定要推开他,而不是像当初那样,幼小的身躯跑不过汽车的速度。

伤口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些皮肉擦伤,但秦柯还是给他放了两天假。

回去后,秦柯没再跟他提起过路廷之的话题,又回到了大明星和小助理的工作状态。

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工作倒是越来越上手了,有时候西西有事要忙,都是江齐一个人跟着秦柯跑前跑后。

不过江齐大部分时间还是带着黑色口罩。好在因为这几年疫情大家养成的习惯,再加上这边工作人员大多带个口罩以防不小心入镜,倒也不显得他奇怪。

收到那位陆总的消息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张助理开着车去接的他,直接带去了一个酒店,正当江齐有些惴惴不安的时候,发现只是想让他洗个澡换身衣服而已。

顺便还带了个造型师帮他弄了个头发。

江齐这一身其实也简单,柔软的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色休闲裤,但绝对亲肤的布料和一些小细节上的设计还是很容易感觉到价格不菲。

还是人靠衣装,之前江齐还觉得自己跟秦柯没得比,但经过这一打扮,加上江齐本身也不矮,身材管理虽比不上明星但起码替个背影也能过关,镜子里的人竟也有了几分贵气。

江齐总觉得这种场面似曾相识,再看了两眼镜子想起来这不就是偶像剧里霸总带灰姑娘变身的基本套路吗。

只可惜灰姑娘变成了男人,令人啼笑皆非。

坐在开往郊区的汽车后座时,江齐觉得自己体会到了什么叫喜欢顺从。

汽车最终停靠在一座花园别墅门口。

不是别墅广告里那种一楼带院子的宣传用语,而是放眼望去偌大的缤纷花园里建起了两栋精致的别墅。

张助理跟门口的迎宾打了声招呼,回来跟江齐说道,

“我就不进去了,陆先生已经在里面等你了,会有人带你进去的。”

江齐点点头,看着张助理把车开走后才走向门口的侍者。

“江先生跟我来吧。”有侍者招呼道。

两人一路向前。

时值黄昏,花园里的暖黄灯光开始逐渐亮起,花丛中摆着一些用白布铺底鲜花装饰的长条桌,精致甜点和豪华烧烤应有尽有,三三俩俩的宾客在互相交谈,有人见来人是个年轻生面孔,便打消了上前打招呼的念头,不甚在意。

江齐也没有驻足的打算,跟着前人的脚步直往别墅走去,里面同样七绕八绕的格局地让他想起那天被带着去见秦柯的场景。

最终他被带往北边的一个独立小阳台,在来的路上就能感觉到人越来越少,到了这更是人迹罕至,只听见陆廷之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总,您的客人到了。”侍者站在门窗一边说道。

那两人回过头来,霞光把那男人的脸映衬得模糊不清,江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喊了声“陆总好。”

他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感觉比上次见面轻松许多,“你来了。”

江齐不知另一人的身份,只能微微点头。

“这是高总。”陆廷之提醒了句。

“高总好。”

“你好。”男人本就依靠着栏杆在与人说话,刚见人来了便拿着酒杯上下打量,似笑非笑,“这就是那个让你甩了秦柯的小朋友吗,看起来很乖嘛。”这人说话语气轻佻,“唔,虽然不太记得了,但好像确实挺像。”

“说够了没,快滚吧。”陆廷之只回了这一句。

“行了行了,你们聊吧,知道你不想下去应付,一会让人把吃的送上来。”走之前,还拍了拍江齐的肩,“好好玩啊,今天是我生日。”

看来这位就是花园party的主人了,比他想象的要年轻许多。

那高总走后,阳台恢复了宁静。

这些年的成功与富足并未让眼前这个男人催生出大腹便便和油腻做派,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男人一身休闲打扮,但周旋资本和驰骋商界的经历仍然让他的沉稳气度中带有一丝锐利,足以让人一时间忘记平时对资本家的唾骂。

“别站着了,坐吧,今天晚霞挺美的。”

江齐顺着男人的眼神抬眼望去,确实很美,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把天空染得红橙相间,极其炫目。

这样的风景,平日里偶尔也能看见,只是待在这样的环境里欣赏,却好像连晚霞都贵重几分。

“好的,陆总。”

“今天怎么不叫叔叔了。”男人调笑道。

“不敢,那天是我冒犯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岁左右吧,除了眉眼,胖得完全不像你爸爸。”

江齐坐下来,没接话。正因为越来越像,那个女人才变得越来越疯。

“那小区太绕了,我找不到江阳家的门,正巧就遇见你了,说起来还是你带我过去的。”

当年江齐给人指了路,还跟在人屁股后面,陆廷之当时只当是小孩子好玩,直到门打开后才发现就是这家小孩。

江齐以为男人打算开始叙旧,想着要怎么回才不失分寸,却听眼前之人已经止住了话头,“但今天你既然选择了坐上车,那我是不是就可以默认你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关系。”

陆廷之原本是在考虑,可是这次从国外回来,他的心态到底是变了。

而对于江齐来说则在想,哪种关系?是故人之子,还是情人的替身游戏。

看这架势应该是后者了。

“我那儿子的把戏可并不高明,不过既然他们要体面,给他们便是了。”

“我是来谢谢陆总的,那笔住院费张助理和我说了。”江齐还不想去评判他们父子间的事。

“嗯。”

说话间,有人将餐食送了上来。

天色愈来愈暗,主人有意把阳台布置成了临时餐台,点上了灯。

江齐今天中午忙得没怎么吃,本就饿了一下午,现下美食美景,倒是暂时缓解了几分紧张。

楼上这片虽然对于别人来说是个视觉盲点,却可以看见楼下已经越来越热闹了,江齐眼尖,甚至看到了几个眼熟的明星网红,为宴会增添了几分高潮气氛。

但这些似乎都不足以吸引陆廷之的注意力,他示意江齐眼前的餐点,“吃吧,我只有今晚有空,高总是我老朋友了,正巧想看看你,索性就让你直接过来了。”

“多谢陆总。”江齐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念念不舍白月光,连故人之子都不放过也许算个人渣,那她这个送上门的故人之子又能好到哪去。

但那又如何,总要先吃饱饭再说。

厅里传来几分喧闹,有几个零碎的脚步声,来人举着酒杯高喊着“陆总,听说您今天也来了,这高总也不说一声,我们只好冒昧过来找你啦。”

江齐看到陆廷之的眉间已经皱了起来,显然对被打扰很不满。

那人却好像浑然不觉,脸上泛着红晕,大概酒喝了不少。

旁人见状借搀扶拉了他一把,“打扰陆总雅兴了,实在是太久没见到陆总了,赶来拜会。”

“打扰?哦,烛光、鲜花,陆总这是在陪美人啊,这位是……秦柯?不对,是……”

“是我家小辈,你有事吗?”

陆廷之的语气严厉起来,来人终于吓醒了,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得罪人,“小、小辈……好像是有点像,我们就,就打个招呼,打扰了,那我们回去了……”说着就踉踉跄跄地被人拉走了。

江齐原本是有些尴尬,听到陆廷之把自己模糊地说成小辈时,竟然还是松了口气,不由得有些嘲笑自己的又当又立。

“你看着我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被你一说是小辈就有人说我俩也像,挺奇怪的。”虽然那人是个醉鬼。

“秦柯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收尾,还没到需要解释的时候。”虽然这样一来猜到的人也差不多了。

哦,原来是为了旧情人。

果然如某人所说,挺喜欢扮演深情。

大概是跟主人打了招呼,接下来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人再上来过。

晚饭过后,江齐原本以为还有后续,但张助理却单独将他送回了住处,仿佛今天就到此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江齐依然在秦柯那工作,难得被陆廷之召见,却也只是吃顿饭,见见世面,至于想象中的某件事倒是从来没发生,以至于江齐猜想难道自己的位置被放在了小辈上?

秦柯的拍戏进度也到了一定阶段,江齐也有了两天的休假。

江齐先去疗养院看了他妈。

天气转凉,下过几场雨后久违地放了晴,他扶着女人去了花园躺椅坐着。

偶尔有不知名的鸟落在草坪上,叽叽喳喳的,不管人间悲喜。

“我的钥匙呢?”突然,他妈站起来摸着四周口袋,“我们刚刚关门房门钥匙没拿,不行,那个贱人又要偷我东西了,我得回去……”说着便要走。

病人初期会出现近期记忆遗忘,远期回忆反而更加清晰的症状,还要多注意她的情绪问题,可能会得更加固执,作为家人要多有耐心。

江齐想起医生当初的嘱托,摸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地给她,“妈,妈,钥匙在呢,刚刚出门你还吩咐我放好,你放心不会有人进去的。”

“哦,在啊……你看我这记性,跟以前不能比了。”但仿佛又是在证明自己的记忆力,女人继续开口说道,“以前你爸爸啊,是个惯会丢三落四的,总要我帮他记着东西,有一次他上班……”

最近的几次见面,他妈难得心平气和,他便任由她说了下去,旁边走廊就有便利饮水机,江齐倒了杯水给她。

“但是,那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他竟然想离开,他凭什么!”女人突然激动起来。

“妈,我最近换了个工作,是给一个大明星……”江齐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那个贱人凭什么!就那么一次面,他们后来就见了那么一次面!”

女人对儿子的近况并不关心,只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中,激动间手中的热水又一次倾倒在江齐身上。

幸好倒的是温水,只是江齐此时唯一的念头。

没多久他妈就执意要回房,江齐将她送了回去,临走前,女人躺在床上突然问道,“齐齐,你衣服怎么湿了?”

“没事。”

就像当初江阳死后,他尽力做了一切,变得更乖,更能干,更“热爱”学习,却不再能得到她及时的夸奖与欣慰。

更不能缓解她的一丝愤怒与悲伤。

她似乎依然在意他,又似乎不再看得见他。

他记得的。

那天,他们吃完晚饭。

“齐齐,你去帮爸爸去买个东西行不行?”男人递给了他五块钱。

“好!”他一向是个乖孩子,自然应允,然而等他走到楼下才想起来那东西涨价了,要六块才行,于是只能又爬楼折返。

门还留了条缝,江齐却没有进去。

因为他听到了他爸说——

“我们离婚吧。”

他妈却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收拾着手中的碗筷,许久后碗才被放下,发出了“咚”的一声。

“为什么?“声音在沉默的空气中仍算平静,“因为他吗,但他已经走了。”

“不,不全是因为他。”

男人低着头,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们已经很努力地在做一对夫妻,我原本也以为我们就可以这样过下去,但是,我最近还是觉得,不行的,这样下去太耽误你自己了,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现在有家庭,有江齐,就算,就算没那么爱,但很多家庭不都这样一辈子过去了吗?”女人的声调逐渐提高,这些日子以来不良的预感终于变成现实。

“我对不起你。我只是觉得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如果没有我和江齐,你说不定可以有自己更好的生活。”

“别拿这套话堵我,所以说,你还是怪我当初威胁你结婚?”一声哼笑。

“不,我很感谢你。如果当时不是你提出……我也不能像今天这样,拥有一个正常家庭……”后面的话男人没有说出,有些事也许早已尘封在往事烟尘中。

女人镇静了下,哼了一声,“那就算离婚,你又能如何?”

“如果你能同意离婚的话,我还是想去找他。”

“江阳你贱不贱啊,他当初抛下你说结婚就结婚,那时你狼狈成那个样子,现在挥挥手又让你回去?”

“他当时……也是不得已,那女的都病成那样了……”

“不得已?是家族地位让他不得已,还是金钱权利让他不得已,现在等人死了就可以了是吗?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他的,我不同意。”女人控制着自己的歇斯底里,将碗筷端去了厨房,剩下男人继续擦着桌子。

那天,江齐没再回去要钱,而是在小商店里赊了账。

走出疗养院的时候,江齐遇上了催收的。

“大哥,就是这。”一个眼熟的小弟正抬眼看着门楼在确认什么,“刚门卫不让进,说是必须家属或者有工作人员来接才行,大哥你说……”

“哟,巧了不是。”那大哥对着江齐,吹着口哨走近。

江齐内心艹了一声,早知道晚点出来了。

旁边的门卫探了探头,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要在门口惹事。

“赵哥,好久不见。”江齐憋出笑来,打了个招呼。

“最近发达啦,阿姨这疗养院住着也不便宜吧?”显然来人也不想在摄像头下闹事,勾着江齐的脖子拖到了旁边小道。

“赵哥,钱等我发了工资马上给你。”过两天就发工资,应该能缓一缓。

“你当我赵哥傻啊,哪个被要债的不是这么说,前两天去酒吧找你说你不在了,怎么,不卖脸,改卖身啦,哈哈哈哈哈。”对面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江齐捏了捏拳头,还是忍住了,最近受伤太多,怕耽误工作。

“我遇到了以前的老同学,给我介绍了个更来钱的工作,你们要是想要,过两天我就打给你们,要是不要,你们今天把我打死了也没钱,反正疗养院你们也进不去。”

他妈的病程进展得时快时慢,之前还上着班的时候已经走丢过一次,江齐工作太忙实在没办法回去照顾她,才狠心找了个能专业护理、减缓发展的地方。

“啧,到底像是发达了,口气硬了不少。”

叫赵哥的上下看了眼江齐,将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底捻尽,仿佛是个无声的警告,拍了拍江齐的脸,“看在你一向守信的份上,这次信你一回,咱走。”

江齐看着人消失在巷口,又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直到被远处的汽笛惊醒。

抬脚提了一脚旁边的树,本已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脾气其实算不上好,只是习惯憋着。也只能憋着。

迟早变态,江齐常常这样想。

他考试和毕业被这些事耽误的时候,不是没有质问过他妈为什么要瞒着他借贷,却被打骂道“你也是个没良心的,那些钱你没用过吗,啊?你这几年大学的学费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想说自己也发过传单做过家教力为家里减轻负担,可他看着他妈那张憔悴狰狞的脸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的太晚了。

“再说,也就是最近才不行,以前我都能还得上的……”赌博的甜头,拆东墙补西墙式的还法,终究是维持不了太久。

江齐坐在那间窄小的屋子里,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记忆里那张脸也曾年轻过、美貌过、安逸过。

那天回去之后,江齐拨通了张助理的电话。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陆总最近忙不忙。”面对张助理的礼貌询问,他选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个安静些的地方,张助理是个人精,对着这个第一次打过来的电话回道“陆总现在在开会,不方便让他接电话,一会我会转告他的。”

“那谢谢你了。”已经不是可以矫情的时候了。

晚上9点,上次同样的酒店。

只不过这次的房间更加豪华,刚一打开灯,这座城市的灯光夜景便透过巨大的窗玻璃被一览无余。

一个普通人待在极尽奢华的酒店套间,竟然产生了和当年踏入一间散发着闷臭的招待所时,感到同样的无所适从。

江齐细细感受着这两种情绪中的微妙差别,一边把行李放置在了客厅一角。

是的,他还带着行李。

晚上韩泽来消息说他自己也离职了,要去另一个城市,经理赶人的速度总是很快,说有新人要来,要求韩泽第二天就搬走腾屋。因为怕江齐有重要的东西,所以让他最好去拿下东西。

这段时间江齐留在江城的时间不多,也就没找到合适的房子,难得几天要么偷摸蹭住在韩泽那,要么就便宜小旅馆住一夜,这两年被催债,江齐也早就习惯了居无定所。

他去拿行李的时候,韩泽就坐在床上抽着烟,时不时和江齐两句近况。

江齐能说的不多,韩泽也未来不明,到最后两人便干脆沉默。

要走的时候,他还是回头对人说了句,“保重。”

韩泽则走到门口,关上了门,从背后抱住了江齐。

“我明天就走。”

江齐没忘记今晚的任务,于是按住了韩泽正移向自己敏感部位的手,“不行,今天真的不行。”

背后的人没再说话,许久后叹了口气,放开他的同时说了句,“保重,江齐。”

对于韩泽,虽然两人谈不上什么感情,但他是感激的。

从韩泽那离开后,江齐一直在酒店等到9点陆廷之才来。

期间江齐已经洗好了澡,坐在窗边发呆,他倒没有天真到以为今天陆廷之依然是请他来酒店包间吃饭看夜景的。

窗外霓虹闪烁,江齐看着却只觉得藏污纳垢,尽管上楼前江齐往上瞟过一眼,知道外面看不见里面,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才是任人观赏的那个。

陆廷之今天还是穿得像个外交官,眉头并不放松,似乎白日里有什么事情还在烦扰他。

“陆总好。”江齐站了起来。

来人见他穿着睡袍,点点头,“吃了吗?”

“吃了。”其实只生啃了几沙拉,一是吃不下,二是不敢。

旁边醒酒壶里有来时就醒着的红酒,陆廷之倒了一小口喝掉才回,“嗯,我先去洗个澡。”

陆廷之洗漱倒是快,不过也对,要用的地方不一样。

出来后,陆廷之先是关掉了几盏晃得刺眼的水晶灯,等房间变得足够昏黄暧昧但又能看清人脸之后,走向正端着一杯红酒要喝不喝的江齐。

今晚已经是第二个从他背后抱住他的男人了,但这次不能拒绝。

“江齐,我已经给够了时间你后悔。”

是吗?难道不是给够了时间让自己主动求欢?

江齐不语,放下了酒杯转过身去,看向了这张平和的脸。

他突然想起那张比现在更为年轻的脸,曾伴随着他爸的身影,在无数个噩梦里闪现,被吓醒的少年无处可逃,只能把头埋在蜷曲的腿间静静等待心脏平复。

久而久之,甚至一些在令人羞耻的、昭示着自身性向的旖旎之梦里,男人也在恍惚间充当了导师。

“陆总,想要我……就别这么虚伪嘛。”

说完,他缓缓滑落,解开了男人的腰带,隔着裤子亲吻胯下胀起的那部分,嗯,很壮观,刚刚在背后的时候江齐便发现了。

年轻人惊讶的表情可能取悦了他,于是一切也就被默许了,陆廷之甚至闲情逸致地拿起了江齐的红酒继续品尝。

江齐将他的东西掏出,用手扶着底部,从下舔到上。他一般都不给人做口交,不知道是急着取悦某人,还是从心理上给自己断了后路。

大家都是男人,自然知道怎么才能让人舒服,于是他用舌尖从阴囊处开始舔起,经过阴柱,直到龟头。

明显感受到男人的激动,江齐开始用手扶着边舔边吸,直到仔细地上下舔遍,感受着肉根的逐渐胀大,江齐换了只手扶着,一手抵在他胯部,将唇部包裹住龟头,开始轻轻地上下吞吐。

这样的动作,在梦里常常都是那个面目模糊的陆廷之在给他做。

耳边开始传来低沉的喘息声,偶尔江齐抬眼看他,却被陆廷之抓住脖颈重新压了下去。

这一下有些疼,而且为了不让牙齿伤到,进得有些深了。可是轻微的疼痛和屈辱感,却仿佛让江齐也有了几分兴奋。

“乖孩子。”上方的男人摸了摸他的头,夸奖道。

金主既然都发话了,江齐只能吞吐地更卖力了些,终于在感到更加胀大的时候,用手将他撸在了纸巾上。

他还没到能让人射在嘴里的地步。

趁人自己擦净的功夫,江齐坐在旁边的床上休息,顺便抽几张纸擦干净嘴,转头看着这个刚刚射过的男人,却又有些惊讶了。

明明刚刚还在剧烈喘息的,这会除了脸色还是微红,已是一脸镇定地坐在床边

见江齐看他,陆廷之俯下身拖住他的后颈,轻轻吻了一下,“宝贝儿不错。”这句话是如此恶俗,但江齐还是心跳快了两秒。

已经,太多年没人叫过他宝贝了。

然而接下来江齐便知道自己错了。

男人的床事风格和面相的温吞不同,和……梦里的也不同,而是相当的直接。

陆廷之此前已经有了足够的前戏,自然不会再考虑江齐,而是直接进入了主题。

再次硬起的阴茎即便抹上了足够的润滑,进入的时候仍然将江齐逼出了眼泪。

“好孩子。”许是被夹得有些疼,陆廷之低下头开始轻吻江齐的后脖,试图让其放松。

操你妈的孩子孩子,谁家会操孩子呢。江齐感受着许久不曾经历的内里疼痛,内心突然暴躁起来,恨不得掀翻背后的人。

然而掀翻之后呢,男人还会不会大发善心,接济故人。从这阵子陆廷之晾着江齐任其被追债的反应来看,显然不能。

所以江齐只能忍。将手探往自己下身蠕动,不断深呼吸让自己放松,甚至连把上面的男人想象成韩泽他都试过了,才终于放松下来。

察觉到身下之人的放松,陆廷之挺起了身,开始享用自己的猎物。

不紧不慢,却令人窒息。到了激烈处,江齐只能叫出了声,以确保自己不会死亡。

同样是激烈,韩泽那是自己激动着想要传达,陆廷之却是对待私人所有物般的强势。

没有关照,只有物件。

然后令人绝望的事,在这样的氛围中,江齐获得了切实的快感。

完事后,江齐仰躺在床上。

陆廷之倒是知道给他递湿巾,朝他菊花处看了几眼,若有所思,似乎想说什么,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

等江齐简单洗漱完回来,惊讶地发现男人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整理袖口。

江齐不会过问金主去哪,倒是男人自己说了句“工作有事要出去一趟,不回来了,你今晚就在这睡吧。”

这人倒跟秦柯差不多,端了个敬业人设。

江齐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笑着说道“突然觉得您像企业家,不像资本家。”

男人笑了笑,没跟他解释这两者的统一与区别。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你的行李,你没住处吗?”那行李已经放得够不显眼了。

江齐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到底知道自己多少,话里又分多少真假,便只如实相告。

“明天晚上你搬去我那吧,省得找地方了。”

啧,看来这次试用恩客还算满意。

第二天秦柯有工作,没人说他可以请假,所以江齐照常上班。

到了剧组,江齐除了站了一上午没敢坐下外没有表露异常。直到当休息室里只剩秦柯和他时,被提醒注意下后脖子。

旁边就是化妆镜,江齐对着照了一下,掩盖在发梢和领口中间若隐若现的是一片青紫咬痕,不算重,但凑近看还是能看清楚。

江齐看了眼秦柯紧皱的眉头,这才明白那老东西是故意的。

到底是被情人和儿子合着算计了一道,即使选择顺手推舟,也要从其他方面反击一把。

不过这种把新情人放在旧情人身边以示警告的把戏,着实让人啼笑皆非。

见效果已达到,江齐没必要再把自己当靶子,便走去秦柯身侧的化妆台上拿个气垫把脖子遮一遮。

谁知秦柯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捏住了江齐的下巴。

江齐错愕,以为秦柯已经介意到要那人泄愤的程度,却见面前这张俊美的面孔,盯着自己看了足足几秒后,俯下身重重吻住了自己。

突如其来的重力让江齐不由把身体倚在旁边桌子上,那人的舌头竟然又在嘴里舔了一下,激起了一身战栗,然而没等反应过来,那人的脸已经离开了他。

“怎么?他亲你也有这么爽吗?”秦柯看着眼前之人的失神调笑道,这是一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他应该还没亲过你吧?他这人不怎么亲人,只有做爽了才会恩赐般地亲过来,好像这是个不得了的奖励似的。”

江齐不明白这是怎么个发展法,一时间忘了反抗。

秦柯将手扶上了江齐脖颈,凑上去舔舐着那块青紫痕迹,“他喜欢咬人后脖颈这个习惯倒是没变。”

江齐被轻咬了一口,被疼痒激得人忍不住挣扎,秦柯也终于彻底放开了他,站回了原位。

“他不是想让我看看新人的待遇吗,我看到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完,便拉开门离开了。

见人离开后,江齐站直身体,用手指抹了下嘴角被撞疼的地方,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把戏。

但这吻倒是甜的。

下班后是张助理来接的,车停在了一栋独栋别墅门口。

“谢谢了,麻烦你特意接我。”江齐下车前再次感谢。

张助理倒是和气地回头笑道,“我拿钱办事,不用总谢我。快进去吧。”

江齐进去的时候,家里有个阿姨正在布置餐桌,他的行李已经提前被人送来了。

“是江先生吧?陆先生跟我说了,您先坐着等等,他还没回来。”那阿姨带他去了客厅又倒了杯茶,就一个人继续忙去了。

江齐坐在沙发上,这屋子似是有些年头了,但是看得出来当初装修的时候花了心思设计,倒也不显落时。

然后晚饭并没有等到陆廷之,说是有事忙,让他自便。

江齐连个为什么都没问,自己吃了晚饭便上楼了。

半夜,江齐被楼下的声音吵醒,还以为是陆廷之回来了,便披上衬衫下了楼。

却没想到看到的是陆景行。

他原以为这栋没什么他人生活痕迹的别墅,只是陆廷之用来藏娇的金屋,可看陆景行这架势,倒像这就是他家,尽管这位年轻的主人可能并不怎么回。

陆景行是喝醉了酒回来的,因为秦柯很爽快地给了答案。

“我不想骗你。”

是啊,他早该明白的。所以他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帮忙是自己主动要帮的,他只是最后想再试一次。

只是那人既然都已经从那段关系中脱离,怎么可能跟再陷入另一段与之仍有牵扯的感情。

更何况,他在当初秦家破产落魄时,选择更有权势的他爸而不是他时就该明白的,他要的只是交易,不是感情。

他们是朋友没错,但也只能是朋友了。

陆景行曾天真地以为他跟他爸是不一样的,他对秦柯是平等的,是尊重的,是可以共谈未来的。

但是他错了。他最后努力过了。他失败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是因为想离开所以利用了江齐的存在,还是知道了自己不过是个替身,才想要离开。

“秦柯……”

恍惚间那人的脸好像又出现在了面前。

“我不是。”

面前之人冷静回道。

陆景行坐起了身,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啊,是你啊……”他没想到那人居然把江齐带回了家。

啧,这才多久。

他突然想到书房里被他无意中发现的那张照片,当时自己一边替秦柯感到不值,一边顿时想起了眼前这个青年。

江齐看着这人有些神志不清,阿姨倒了醒酒汤过来,江齐眼神示意了下,两人合力将陆景行搬回来了房间。

进了房,他也这才发现这套房子里确实有他的房间,他的生活印记。

“麻烦江先生先看一下,如果要吐的话厕所里有面盆,我去把醒酒汤拿过来。”

“嗯。”

床上的人突然睁眼看了过来,带着打量。

江齐在家只穿了条背心短裤,原本外边还套了个衬衫,如今动作间都车开了,肩颈处尚有痕迹未消。这人皮肤雪白,当年大家一起去温泉旅行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当初接近他一半是因为秦柯的拒绝令自己失望,另一半也是因为江齐的长相确实足够英俊。

但和秦柯选择他爸不同,这个人是自己亲手送到他爸床前的。

陆景行转过身去,躲避着恼人的灯光。

脸上触碰到一双手和温热的毛巾,有人在帮他擦脸。

“以前我妈喝醉的时候,这样会比较舒服。”

人影挡住了灯光,动作间呼他听见了那人的呼吸,陆景行发现几年过去,江齐的身量已经完全是个青年人了,曾经,这幅身躯也曾婉转向自己示好。

那不是秦柯光明正大的勾肩搭背,而是隐秘在温泉里,抽搐靠近的情意绵绵。

陆景行突然感到有些恍惚,一只手竟抚上了青年人的腰。

眼前的身影突然离开,刺眼的灯光再次袭来。

陆景行把手敷上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再次陷入沉寂的黑暗。

江齐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做出了秦柯教会他的那个笑,走出了房门。

第二天江齐上班前去拿落掉东西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下楼的陆景行。

两人在楼梯口相顾无言,一时间都有些尴尬,最终江齐侧了侧身给人让行。

面前之人则迅速从他身边穿过,但没走几步又突然回头说道:“你随意就行,这里我不怎么回来,昨天是喝醉了没跟司机说清楚。”

江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然而说着不怎么回来的陆景行,当晚又回了老宅。

三人坐在饭桌前,钟姨做好的饭菜被一样一样端上来,吃得那叫一个食不语。

钟姨应该是知道陆景行要回来的,饭菜口味明显有些区别,像是分了两部分,一半端在了陆廷之面前,一半端在了陆景行面前。

之前钟姨倒是有问过江齐的口味,但他吃东西不挑,也不想拿出客人的架子,便回了没有忌口,都行。

但实际上江齐的口味倒是跟陆廷之更贴近些,因此饭桌上的菜量比对挺明显,钟姨上汤的时候突然笑道,“小江倒是也爱吃芹菜,以前都只有陆先生吃,景行从小是碰都不碰的。”

听语气,显然是这家的老人了。

药芹有一股天然的苦味,确实很多人不爱吃,即便以前在江齐家,也只有自己能接受。

“是钟姨做得好吃。”江齐倒不是故意跟着陆廷之夹菜吃,顺便回应下敢打破桌上冷局的人。

“以后给小江就照着我的口味做菜吧。”陆廷之喝了口汤,对阿姨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钟姨笑着把菜都上完,便回了厨房自己用餐去了。

三个大男人的饭量很可观,钟姨似乎也很久没见到父子一起在家吃饭了,一下次做了七、八个菜,如今竟也吃得差不多了。

一顿饭吃得江齐很是尴尬。

陆景行有两次抬眼看他,搞得江齐不明所以,估计他也觉得不自在。

饭局将毕,陆廷之才开口道,“说吧,回来找我什么事?”

陆景行没想到他爸会在饭桌上问他,抬眼看了下江齐,一时间没回答。

江齐这才意识到,刚刚估计是自己的存在打扰到人家父子谈心了,便提出先离开,却被陆廷之制止了。

“坐着就行,把你碗里的汤喝完。”

金主发话,江齐只能硬生生又坐了回来。

陆景行见状皱了皱眉,但还是开了口,“秦柯说他最近联系不上你。”

“他要联系我做什么?”今天钟姨炖的鸡汤确实不错,清淡又鲜甜,陆廷之饭后又盛了一小碗。

“下周的邀请家宴,他想过来给你祝个寿。”

陆氏每年的私人家宴活动,会邀请一些集团高管和关系好的合作伙伴参加,其实就是借个由头的社交场,如今的陆家是陆廷之掌权,自然就设在他们家。

盛世娱乐是陆家投资的产业之一,每年也会有高管和个把明星受到邀请,也算是圈内的某种风向标。陆景行被他爸叫回国的时候正是传媒娱乐大热,便先让他去了盛世练手,但是他还没到可以决定宴会名单的地位。

“所以找你做说客?”陆廷之喝了口汤,终于正眼看向了对面之人,“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说的呢?”

江齐听闻挑了挑眉,陆景行倒是沉默了半晌,答道“朋友。”

估计昨晚喝醉酒又认错人,就是和这一声朋友有关。

“你连个秦柯都搞不定,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原来陆廷之倒是对自己儿子的感情动向一清二楚,不过也是,有钱人一向玩得开,就这点东西估计还算不上震惊三观。

陆景行这下是彻底放下筷子了,他一向和男人话不投机,平日里这人在公事上对他一向严苛,最近更是重压之下几近揠苗助长,这导致他累得半死不说,看起来似乎还远达不到他爸的标准。

要不是他外公的嘱托,他是真不如去干自己的事。

“您还年轻,用不着考虑继承的事。”陆景行也有些闷气,说话带了点刺。

陆廷之仿若不在意,用湿巾擦了下嘴,说道,“知道了,让他来吧。”

陆景行吃完饭就走了,钟姨收拾的时候还想劝他留下。倒是陆廷之习以为常,说了句“随他去吧。”

屋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却迟迟没听见离开,没一会便见到去而复返的陆景行铁青个脸说道,“车好像有点问题,我让人明天来看看了,借我辆车吧。”

“啊呀,今天在这的就一辆,明天小张说要来开了载先生出门的。”钟姨的语气带着些为难,陆家车当然不缺,但不都停在这。

陆景行更为难,山上不好打车,陆景行也着实不想再睡这了。

“我送你到山脚下吧。”江齐突然开口,看了眼陆廷之示意询问。

比起当司机,跟父子俩同住一屋更让他觉得不适。

“也好,那就你送下他吧。”

江齐提建议的时候爽快,等真坐上驾驶座的时候才发现问题。这么贵的车,他要是开坏了,要赔吗?

虽然他大学就学了驾照,工作时偶尔也会开别人的车,但还真算不上熟练。

旁边陆景行见他发动了却没立即驶出,不由问道,“有问题?”

“不是,是太贵了,我怕开坏了赔不起。”

“这有什么,他以前送给秦柯的车可不止这些,你只要会来事点……”陆景行似是突然想什么,没再说下去。

江齐倒是没觉得什么,就是总觉得这话耳熟,还有谁对他说过类似的来着,啊好像就是秦柯。

他不由地自嘲着笑了笑,把车子开了出去。

两人一路无言,车里有些闷,江齐便把车窗开了条缝,果然好了些。

陆家的别墅在深处,开到方便打车的地方至少也得五分钟。

汽车开得平缓,陆景行一手撑着额头,试图找些话题。刚刚江齐看着后视镜准备变道左转事,把他的后脖子露出来了,闪烁灯光下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是青黄一片,煞是可怜。

虽说他与江齐现在的局面也算各取所需,甚至是个人都会觉得江齐才是赚更多的那个,但毕竟当初大学的时候自己确实是骗了他,再加上后来从朋友那知道这人曾疯狂找过他,多少有点心虚。

“你……还好吧?”

“什么?”

“脖子。”

江齐反应过来,内心暗骂了一句,明明已经穿了带领的衬衫了,怎么还能那么扎眼。

其实那块原本没那么严重,是被秦柯舔咬成那个鬼样子的,如今伤快好了反倒显得唬人。

但他自然不会去解释这个。

只是想到陆景行昨天那幅醉酒的样子,第二天却还能来替秦柯说情,说好听点是深情,说不好听就是舔狗。

自己又能好多少呢?当初还不是被人牵动心神,人家一走了之后,自己还动不动就在那回忆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自己真的不配和他做朋友,现在看来,就像是个笑话。

江齐实在觉得没什么好回,只能说一句“没什么。”

这在陆景行看来便是青年在隐忍痛楚了,过了会开口道,“你要是觉得实在不适应想走,现在还来得及帮你。”

江齐笑笑,债还没还完,走什么走。

再说,“秦柯想走你帮忙,我想走你也帮忙,但你能图我什么呢?”

“你和秦柯不一样……”

汽车突然停在了山脚下的公交站台,这里离市区不远,应该打车会很快。

江齐把车档挂在了停靠上,把脸转了过去,凑上前笑着对人说道:

“陆景行,你是搞不定秦柯,所以在我这找存在感吗?”

得罪陆景行没什么好处。

但那又怎么样呢?

江齐开车返回的时候,摸了摸后脖子那块,难道真这么明显吗?不知道陆廷之自己有没有注意。

不过好在等他回到别墅的时候,钟姨说陆廷之还有事要在书房处理,嘱咐他自己回来了先休息。

江齐自然乐得自在,早早洗漱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齐又跟着秦柯出了差,两人选择性失忆般地相安无事,遇上用得着替身的地方江齐也都得上。

上次陆廷之让自己继续待在秦柯身边把这部电影跟完,如今拍摄已经接近尾声,这趟行程结束秦柯就该杀青了。

之前的工资江齐大部分都打给了催债的,自己所剩不多,但和总额比起来还是杯水车薪,张助理倒是给了张卡说平日的生活用度可以随便刷,但关于债务则是一概没提。

陆廷之这老东西不会准备白嫖吧?

江齐差点想去问问秦柯,讨教下如何管金主要钱的经验,想想还是忍住了这股恶寒,决定回去后再看看陆廷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等到江齐回到山顶别墅的时候,家里人一下多了起来,钟姨在那指挥着。

“诶,小江回来了啊,明天就是家宴了,陆先生说这次请的人少,就不折腾去祖宅了,就在这办办。”

那就难怪秦柯赶着今天一定要回来了。

听钟姨说,陆家祖宅比这大得多,“就跟庄园似的”,而这套是陆廷之结婚时自己买的房子,后来祖宅那长辈去世后换了陆廷之当家,却也没完全搬走,平日里还是习惯在这住得多。

江齐给钟姨带了点地方特产,一边把人哄得挺开心,一边想着明天自己该怎么回避。

不过陆廷之却没给他跑路的机会,没一会就让张助理把明天的衣服送来了。

他看着张助理的笑脸,很想问问他一个月到底能拿多少工资,才能做到如此事无巨细还一脸坦然,看起来是不少。

所以第二天当宾客陆续进场的时候,发现陆总后花园里突然冒出一个长相酷似秦柯的小青年时,再结合最近的传言,有知晓些内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味。

倒是没人敢去直接问楼上的正主,知道的去跟钟姨打探,得到的回答就说是家里的小孩。

小孩?什么小孩?

难得有一两个跟陆廷之私下也走得近的,也只是暧昧地笑笑,“陆总没跟我说明白啊,想知道你们自己去问呗。”

至于江齐,在接受了一波一波不明所以又意味深长的打量之后,已经憋了一肚子脏话了。

没多久陆景行也来了,走过去跟江齐打了个招呼,两人看起来似乎并不陌生。

众人就更是迷糊了。

“秦柯没跟你一起吗?”江齐的脏话换了另一种发泄方式。

江齐自从那天刺了陆景行之后,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觉得那样的陆景行真是异常有趣。

果然陆景行黑了黑脸,拿了杯旁边的香槟边喝边说道,“他说自己来。”

“诶诶,我刚看见秦柯来了。”

“啧,不是传言说他俩散了吗?”

“不知道哇,是陆总邀请的?还是自己来的啊。”

“说不定是旧情人来砸场子。”

“谁知道呢。”

门庭处,确实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眉目撩人的男子,明星不愧是明星,刚一出场便吸引了一大半目光。

然而众人期待的好戏并没有发生,秦柯只是走上前说了句“恭喜陆总”,递上了早日准备的礼物,而陆廷之则收下礼物递给了旁边助理,笑着跟陆廷之握了手,说了声“谢谢,辛苦你了。”

两人端的是相敬如宾,一团和气,不似旧情人,只像老朋友。

到底是成年人的游戏。

如此一来,倒是也没人再敢调笑秦柯。

有人不断在江齐和秦柯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这少年人虽说与秦柯有几分想象,但论姿色论气度,自然还是成名已久的秦柯更胜一筹,就这还能让堂堂陆总喜新厌旧,众人只能想着兴许这人有点东西。

江齐当然有点东西。

比如胆子。

在楼下被人盯久了实在没趣,他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大厅,走着走着便到了陆廷之的书房。

陆景行说过他是在他爸书房里瞥到的照片,但因为书房是他爸禁地一般的存在,他竟也没敢再进去复核。

江齐试了下门把手,并没有锁住,走进去也没看到什么明显的摄像头,便直接朝着书桌和书柜走去。

桌上放着几本翻过的书,有本帛书版本的《老子》,江齐笑笑,想不到这人还有点文化。

江齐随手翻了翻,自然没找到那张照片。

他妈当初搬家的时候,把他爸所有的东西扔的扔烧的烧,连张照片都没能留下。所以即使这些人总是喊着他多么多么像那个人,江齐自己却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

不像陆廷之,只要知道名字,不管多么低调总能在互联网上找到些许影像留存。

抽屉里也没有。

书柜是锁着的。

“你在找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江齐原本拿在手中的书本跌落在地。

男人走近的脚步不紧不慢,脸上也不显怒色,但江齐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不断砸在胸口,堵住了他的发声。

“你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商业间谍。”

“我……不是。”

“那你告诉我你在找什么。”男人的声音还是平静。

“没什么,在楼下待得无聊了。”江齐把依靠在桌子边缘的身体拉回站直。

“江齐,如果你不喜欢被人议论,当初又为什么要坐上那辆车。”陆廷之终于走到了江齐面前,“我在想,你是不是有点误会?”

江齐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如果你这么喜欢书房,那就在这好了。”

什么?

江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将他反手按在了书桌上。

名贵木材定制的书桌足够宽大,一个大男人倒下去也只是扫到了些零碎小物,江齐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内心骂了句脏话,江齐本能地想要反抗,然而这个姿势根本抵不过常年练习格斗的人,只能被死死钉在书桌上。

但料想的拳头并没有砸下,男人用另一只手扒开了他的裤子,下身一阵清凉。

意识到某人要做什么后,忍不住左右挣扎,“草!你放开我!”

“脾气倒不小,不过,你确定真的要反抗?”

陆廷之这话说完,整个人便压了上来,但同时松开了手。

江齐愣住了。

如果反抗,就意味着会……?

陆廷之把他的头扭了过去,“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江齐眼神茫然,回道,“找我爸照片。”

陆廷之眯了眯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他的脸松开了。

但正当江齐觉得结束的时候,男人却把他的衣服撩至了胸前,双手抚上了胸口处。

“啧,硬成这样,看来你确实喜欢书房。”

“你他妈!那是被冷激的。”

这陆廷之果然很变态,这样还能做得下去。

这还是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做,缓慢请进的那一瞬间,江齐忍不住叫出了声。

“对,这样才是乖孩子,知道了吗?”男人喑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齐始终恍惚,楼下是想象中的宾客喧哗,楼上却是安静地只有自己淫荡的叫声,有时间陷在火热的欲望中,有时候又仿佛在冷眼旁观,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门外,有人眸色逐渐渐深,陆景行突然意识到,他的性欲不是被自己的情人唤起的,而是被别人的情人撩拨的。

做完之后江齐就没再下楼,气得躲在自己房里睡大觉。

陆廷之就也由着他,连饭都是由钟姨端给他的。

等他再醒来下楼的时候已是宾客散尽,杯盘狼藉,连陆景行和秦柯都不在了,不过显然也无人真在意他这个小人物的存在与否。

屋前屋后只剩一些工作人员在做着最后的清理工作,热闹的气氛连余韵都开始消失殆尽,一派人走茶凉之景。

这样的场景突然让江齐回忆起那个男人的葬礼。

一切后事尘埃落定,同样的宾客尽散,女人鬓发微乱,双眼无神地坐在门前走廊发呆。

江齐本想走过去抱抱她,却察觉到了他妈在僵硬的姿态中所憋着的一口气。

年纪尚小的他不分辨不清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感,但最终还是未能上前,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也是女人悲剧的一部分。

到最后,还是回过神来的女人发现了身后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小人,最近的变故太多,她几近歇斯底里,已经顾不上其他。

现如今才反应过来,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早已远远超出了可以理解和承受的范围,但是望着这张长得和丈夫眉眼相似的脸,女人又突然觉得当初那个聪巧伶俐的孩子如今也开始变得面目不清。

以前旁人总夸自己儿子跟他爸像极,将来减减肥也是个能迷到小姑娘的,她还总是欣慰的笑道:“是啊,都是儿子像妈,我家的倒是更像他爸,不过也好,像爸爸好。“

从丈夫那得到的婚姻总是缺了什么,以致于孩子出生后,剩余的感情终于有了寄托的对象,这些年,她也几乎在孩子身上倾注了所有,到头来却……或者说从来都是一场空。

那件事情后他妈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有时候会突然烦躁冷漠,似乎这张逐渐长大的脸是某种罪证,总是能勾起她最痛苦的回忆。

有时候仿佛对他颇为愧疚,下班早的时候会提前很久去等他下课,接着带他去市场专门买他爱吃的菜。

再到最后,似乎已经忘了怎么爱他。

年幼的江齐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更幸福一点。

江齐原本以为他们母子就将这么相依为命下去,他会更加好好学习,以后好好工作,让他们的生活别再这么难过了。

然而连这点微弱的渴求,都在某个遗精醒来的早晨被打破了。

那天上学的路上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江齐却想起昨晚的旖旎梦境里那张见过几面的脸,从此万念俱灰,满身绝望,他想着,原来同性恋是绝症,会遗传的。

“小江?”钟姨打断了他。

“你醒啦,陆先生在书房,说你醒了就过去找他。你还饿吗,要不要给你找点吃的。”

“谢谢钟姨,我不饿,我直接就找他吧。”在钟姨身上,他偶尔能体会到女性的温暖。

江齐站在熟悉的书房前,故地重游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不过这次他倒是很乖地敲了门。

“进。”

屋内陆廷之戴着眼镜在看文件,见江齐进来了,便将办公椅转到一边,抬头示意让江齐直接到身边来。

嗯,还行,没让他站在对面汇报工作。

陆廷之递给了一张借条。

“张助理刚拿来的。”

江齐看着上面写着债务已偿还两清的证明,这才惊讶了下,昨天才又接到催债电话,今天却已经把事情办完了,不愧是张助理的工作效率。

这笔天文数字般的债务压了他好几年,几近喘不过气来,这些年他被人大街上追过,被人堵在巷子打过,被人去学校闹过,把所有可卖的东西都卖掉后,利滚利的天文数字还是让他看什么都觉得前途无望。

如今,这就算结束了?

“谢……谢陆总。”江齐没忘了感谢金主。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陆廷之坐在黑棕色的椅子上,视线从下而上,语气却居高临下,“我觉得我们可以算算我们的帐了。”

终于还是来了。

他翻开了手中的协议,原以为那晚过后已经算默认落定了,没想到还真有协议这种讲究契约精神的东西。

陆廷之先把债还清才来和他谈,已经很有诚意了。

协议条件优越,所能得到的比还清他这笔债务要多得多,除了需要付出点对他来说早已不重要的自尊,但他还是问了句,“如果……我不接受呢?”

“我尊重你的选择。”

江齐惊讶地抬头。

“就像当年我去找你爸爸那次,他拒绝了我,我也尊重了他的选择。”

陆廷之推了推眼镜,似乎并不太想回忆一些事情,“虽然后来我不甘心再回去的时候,却收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江齐试图在回忆中拼凑起当年的往事,想说他其实并没有拒绝你,他只是……只是想要先跟他妈离婚。

但是他妈又做错了什么?

也许他妈错在当初明知这个男人对她没有感情,却还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逼他爸结了婚?甚至在他爸的口中,连陆廷之当年都有万不得已,那到底谁错了?是自己错了吗?

他记得有一次那男人接他放学的时候甚至问他,“爸爸想带你去找一个人。”

“是陆叔叔吗?”

男人惊讶地回头看他,蹲下来的时候差点都哭了,“对不起,齐齐……”

后来又问他,“你喜欢陆叔叔吗?”

“以前很喜欢,现在不了。”

他爸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了他很久。

江齐想到到底还是自己来找他了,他一边捏着自己的卖身协议,一边看着眼前沉浸在些许悲伤中的男人,不免觉得这场景多少有些可笑。

“我签。”

写完签名的那一刻,江齐突然想到,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有人生气吗?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又或者后悔这些年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吗?

四个月后。

陆景行这些日子里忙得昏天黑地。

当初陆廷之的后事因为早有安排,张助理上上下下都很妥当,没什么要他强撑起来操心的。

真正让他忙的是后续公司的事,尽管陆廷之再怎么谋算布局,之前再怎么疯狂拔苗助长过自己,真正接手的时候还是困难重重。

但他必须挺住。

战略会结束,陆景行从主位站起,看着参会者纷纷带着自己的任务退场,走前还不忘说一句“陆总再见”,不再是小陆总,显然是已经逐渐认可了这位年轻的掌舵人。

前两天参加某个活动发言的时候,甚至有长辈特意走过来拍了拍他说,“景行成长了,越来越像他爸爸了。”

陆景行突然觉得好笑。他爸活着的时候,他总是明里暗里反抗,现在突然不在了,他反而开始逼迫自己活成他曾经的期待。

陆景行是在酒吧包厢里见到江齐的。

一路上有眼尖的认出了陆总,同时轻声说了句“江先生喝得有点多。”

等到他根据指路找到江齐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全是喝空的酒瓶,再看江齐,懒懒地躺在沙发一侧,虽说脸色并未大变,可那恍惚茫然的眼神无意昭示着主人早已不再全然清醒。

不过,刚才路过那人想说的意思不是酒喝得多,而是莺莺燕燕有点多吧。

江齐显然是这一圈子人里的主角,周围有男有女,竟是争着往他身上贴,毕竟现在这位的身价大不同,足以一掷千金。

陆景行看着这一切,直接拔掉了一边的音响,“都出去”。

众人一时被这低气压骇住,有人反应过来想要反抗,却被同伴拉了拉衣角,提醒了这人的身份。

很快,屋内除了他俩再无一人。

“好玩吗?”

江齐还是那个姿势,眼神有了几分清明,“不好玩吗?你记不记得我们重逢就是在类似的场合,只不过那时候你们坐着,我站着……”

陆景行没说话。

“陆景行,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好多好多钱。”

“我知道。”陆廷之给他的那份遗产,震惊过很多人。

“我突然想起来秦柯跟我说过,说只要我——”

江齐边说边坐起了身,“好好混,说不定得到的分手费比他还多呢!还真被他说中了,啊不过你不用生气,他只是给了我一些、钱而已。”

沉默了几秒,江齐继续解释道,“是给小玩意的,不是,不是给……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几不可闻。

陆景行知道他的意思。

“他分给你的都是最省心的资产,你没有从小长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公司那群人你玩不过他们。”

“你们这样的……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们活得艰难是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出生,原来有出身也没用,还是得看命,啧,也不对,我现在可有钱了……”

陆景行不是全然冷情的人,他明白那样的事情开端也有自己的一份,又想到最初的最初,青年对自己托付过的信任和隐隐依赖,于是走上前,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身边的青年刚刚又踉跄着倒在了沙发上,索性侧着把头埋在一边,半晌后突然转头问了句,“诶,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陆景行把江齐扛了出去,路过大厅时有之前包厢里的人看见他们,各种传闻的版本各不一致,于是只能眼神暧昧。

而主人公之一只是冷眼路过。

第二天江齐醒来的时候,衣冠整齐,而陆景行还在旁边睡着。这人应该也很久没睡过整觉了吧。

然而等江齐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某人已经坐在一边处理公事了。

江齐看了半晌,来了句,“你倒是跟他越来越像。”

以前那人也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维持一副认真工作积极上进的姿态。

陆景行拿黑咖的手顿了顿,“怎么?你想拿我当替身?”

江齐顿时啼笑皆非,不禁调侃,“这么一说你和他倒确实挺像的。”

“什么?”

“起码在你俩都拿我当过替身这件事情上。”

青年皱起眉头,“我……”

“开个玩笑。”江齐止了话头。

自那天以后,许是江齐也觉得那样的自己有些无趣,没再闹出什么事来。

他盘算了下自己的资产,觉得自己就算从现在开始每天躺平,一天花以前一年的开支,也足够用到老死了。

于是他就真的躺平了。

不用去掺和陆氏的庞大商业帝国,也没有继续之前的工作,不需要再勉强和任何人联系。

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了真正的自由人。

痛苦不再折磨他,但是倦怠接管了。

有时候他去疗养院看那女人,坐在终日昏睡的病人床前,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是一个下午了。

也有时候她突然醒过来,又哭又叫,骂着陆廷之那个王八蛋,说他不仅害了她丈夫,还要害她的儿。

直到江齐说出,“你放心,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病房又重新恢复寂静。

顶楼咖啡厅,江齐和秦柯对坐。

最近他倒是常常跟秦柯见面。

“前两天有路过的媒体拍到你扶我的照片,差点炒成绯闻。”秦柯喝了口咖啡,突然调笑着说道。

“差点?”

“陆景行压了下来。”

江齐没听说这事。

“听说他有点生气,说不定是有点吃醋了。”秦柯揶揄地对着江齐笑道。

“吃醋?”江齐也笑了起来,“吃你的醋还是吃江齐的醋?”

秦柯并不知道那些事,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些事了。

手机里短信跳出来,是陆景行问他回不回家,他说回。

所以就这样吧。

毕竟他俩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