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福利院出了什么事,夜里发大水将福利院淹了,要叫老院长去处理问题?
不会,应该不会,如果这样的话,至少会打电话告诉这些福利院的孩子们优先撤离。
而且福利院建了这么年,天上下雨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福利院又没有地下室,有什么可担心的?
边随安在脑海中想了千百种理由,怎么都无法给老院长找出一个理由。
可老院长的车越开越快,前往的却不是完全的福利院,而是拐向了前往福利院东坡的小路。
这东坡地势崎岖、沟壑纵横,平时连人爬上去都难,真不知车是怎么开上去的。
病来如山
边随安的自行车追了一路,在这满是碎石嶙峋的土地上,终于扎到了一块尖角,车胎被扎漏了。
他抹掉脸上的雨水,站在连绵不断的海浪裹来的波涛中,被卷的上下颠簸,眼睛被雨帘砸的合在一起,几乎睁不开了。
凄风苦雨,电闪雷鸣,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自己,独自活在滔天的浪涌中。
小路湿滑,被车辙碾的满是细纹,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湿透的衬衣牢牢贴在身上,头发黏在耳朵上,耳膜里似乎进了雨水,里面咕咚咕咚涌动,泉眼似的,奔腾出水浪般的潮涌。
边随安拾起腿脚,拖着身体向上走出几步,他不敢坐在大树下,找了块斜斜伸出去的石板,在那下面坐住了。
在这里躲雨的除了他,还有一只水淋淋的舔毛的小猫。
小猫并不怕他,见他过来还挪开一些,给他让出一个空位。
边随安赤手空拳过来,身上没有水没有食物,连毛巾都没有,想帮小猫一把,可惜连自己都帮不了。
“我们俩是难兄难弟了,”边随安自嘲道,“要不,我们一起过吧?”
小猫像是真听懂了,吓得一激灵,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冲他龇牙叫唤起来。
边随安举双手投降:“对不起,对不起,开玩笑的,真是开玩笑的,只是我们都挺倒霉的,随便说点什么,活跃活跃气氛”
小猫听进去了,把浑身的毛收拢回来,坐在他身边抖水。
一人一猫就这么待在大石头下,捋着身上的寒毛,雨点砸在石头上,凿出噼啪的鸣响。
边随安身上忽冷忽热,连打几个喷嚏,薅了薅头上的碎毛。
早出晚归的奔波了这么久,骄阳烈日轮番来,不是被太阳晒就是冰雹砸,再好的身体都得病上两回,更何况他这样生来就疲弱的状态了。
说实话,这次能坚持这么久没生病,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好在这次不算是无功而返,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在夜深人静大雨瓢泼的时候,老院长会一个人孤身前往福利院东坡。
东坡那里有什么?
在这样的雨夜前来,无疑是为了掩人耳目。
如果说老院长闲的没事做,夜里跑去独自旅游或者探查福利院经营情况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
再联想起老院长院子里怎么养都养不好的花,边随安脑袋里忽冷忽热,阵阵抖的厉害。
小猫挪动到他身边来,紧紧贴住了他,小小声喵了一声,开始舔身上的毛。
边随安摩挲手掌,将掌心给搓热了,覆在小猫的皮毛上。
小东西
在这荒山野地里,平时倒是有口饭吃,下雨下雪的时候怎么办呢。
这么想来,福利院的生活倒还算不错了。
好歹不至于流浪,好歹还有口饭吃。
好久没见到谭老师了,谭老师在做什么呢?
边随安恍惚想起,之前谭老师问过自己,离开福利院之后要做什么。
坦率的讲,边随安没有想过这些。
离开福利院之后,他就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了。
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没有钱也没有权力,可能也没有住处,大概率会找个包吃包住的工厂打工,先让自己活下来吧。
他对接受教育这件事都没什么执念,总觉得上学什么的也是可有可无,不至于成为非做不可的事情。
未来什么的、希望什么的、目标什么的,没有人教过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规划。
算了,想那么多都没有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边随安叹了口气。
雨下了一夜,到天明的时候,乌云渐渐散开了。
湿淋淋的小猫甩干了身上的水,回身冲他喵喵几声,起身飞速跑开了。
阳光从乌云后袭来,一缕缕浸在脸上,照耀的人睁不开眼。
边随安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想去东坡看看,站起身时头重脚轻,眼前发黑,膝盖颤颤巍巍,一头栽在地上。
他迷迷糊糊躺了一会才爬起来,整个身体都是软的。
身上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冷的,只知道天旋地转,皮肤像是软塌塌的一层纸,黏糊糊敷在骨头上。
这种状态能回福利院都不错,更别提上东坡了。
也好,回去和景洪商量商量,再接着查吧。
边随安在身旁摸索,杵着肩膀摩挲半天,才找到一根长杆。
他拎起长杆,支在身边,靠着它一步一步挪动,回到了福利院里。
边随安回去的时候,宿舍里只有他自己,他试图给手机充电,可几乎被雨水跑烂的手机蹦出几束电光,发出电路烤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