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一具的报价,现在变成了八百。
说真的,我告诉他的时候都有点心慌。
十几万的损失,我可赔不起。
但张三坟却只是笑了笑,说:“我说了,殡仪馆不指着这块业务赚钱。多少就多少,无所谓的。”
我差点就热泪盈眶了,老板仗义!
张三坟对这件事不以为意,继续说:“送来的尸体,一律停放到地下室停尸间。但咱们这有个规矩,尸体进了门,再想提走,就得经过咱们的同意。”
“这一点在夜班管理手册上有写,你注意看。”
“还有,地下室的停尸间,没事别进去,若是听到有什么声音也别管,天亮后自然就没事了。”
这话说的我心里直发毛。
尸体都是死物,还能闹腾个啥?
莫不是诈尸?
看来这夜班上的很不安全。
张三坟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面拿出文件整理,过不多会儿,他从里面抽出一份档案,说:“今晚有一个提尸的,你先看一下资料。”
“这具尸体还不到提走的时候,但一个长辈亲自打来电话求情,我抹不开情面,只好答应让他们提前带走。”
“你以后值夜班,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提前领走尸体,这事很重要,你要记住。”
跟以往高冷的形象比,老板今天的话很多。
同样,我也在努力的学。
因为我知道,老板只肯带我一个晚上,明晚上值夜班,我就得依靠夜班管理手册自己来办事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的飞快,忽然间外面有车灯直射而来。
我隔着大厅的玻璃门朝外面看去,才发现那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车队。
张三坟抬头看了一眼,说:“来了。”
外面影影绰绰,站了大概十几个人。
领头的一人看见我们出来,急忙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递过一张单据:“先生,我们来提陈药的尸体。”
张三坟接过单据看了一眼,说:“单据上显示,还不到提尸时间,你们确定要这样做?”
领头的那人陪着笑:“抱歉,本来应该遵守殡仪馆的夜班规则,但老爷子实在是想念儿子的很,所以只能再来求您了。”
我想起收尸档案里的资料,陈药是被人害死的。
好像是和客户吃饭的时候,忽然觉得恶心,想吐。于是忍不住当场就呕了出来。
结果他呕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一条条不断蠕动的的绿色蛆虫!
这一呕,就如同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不但嘴巴里面,就连鼻子,眼睛里面钻出来了无数条虫子,吓的客户当场就尿了。
陈药那时候还没死,痛苦的挣扎,呕吐,但吐出来的没有食物,只有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虫子。
等急救中心的人赶来后,陈药的虫子吐完了,人也死了。
有人说,陈药是被境外的降头师给害死的,当初陈家的制药生意,跟那边的公司产生了冲突,所以对方才下了这种狠手。
陈药死后,几个陈家的子弟把陈药的尸体带走,但。
所以这事得秘密进行。
但那时候的皇权斗争极其激烈,更始帝秘密养尸才两年多,就被人揭发。
于是朝中民怨四起,后来的光武帝刘秀,更是联合赤眉军联手反叛,最终更始帝不得不投降赤眉军。
最后死在了赤眉军手中。
更始帝的死,也造就了汉光武帝刘秀的崛起,玄汉之后,也被正式称为东汉时期。
值得一提的是,更始帝死后,光明上人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他负责养的那具尸体,也最终破棺而出,成为了一代凶尸,在当时造出了偌大杀孽。
后来流窜到龙虎山一带,最终被天师道的创始人张道陵所杀。
而养尸长生的方法,也在那时候为人所知。
说起张道陵来,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估计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道教的创始人,现在流传的各分支,不管是正一道,太一道,全真道等等,全都得算张道陵的徒子徒孙。
那凶尸窜去龙虎山,也算是自己找死了。
当时张道陵还年轻,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之后,还专门跑去找光明上人的麻烦。
但光明上人机灵的很,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张道陵无奈,只好告诉门下弟子,要是有谁遇到了光明上人,不必请示,直接打死算求。
其实张道陵要杀光明上人,也不仅仅是觉得这家伙丧尽天良。
最主要的还是想把这方法给灭掉。
因为他知道,这尸体能不能让人取而代之尚且两说。
但手段之残忍,养尸过程之凶险,一旦流传出去,真的会让社会秩序崩塌。
到时候人人残杀至亲,为自己的后路做准备,社会就完了。
事实上,不但张道陵在追杀光明上人,就连光武帝刘秀也在追杀。
毕竟大汉独尊儒术,这等残杀至亲的行径简直悖逆常理,非杀不可!
光明上人也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从此以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敢露过面。
也不知道是死在哪旮旯了,还是隐姓埋名的过了一辈子。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养尸的手段却流传了下来。
历朝历代,每逢乱世来临,都会或多或少的出现一两次养凶尸的现象。
直到如今,养凶尸的办法都不曾真正断绝。
我听到张三坟在车上娓娓道来,总算是明白了老板为什么如此愤怒。
残杀至亲,养凶尸以吸怨气。
冒着极大的风险,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能够多活一世。
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也难怪老板扣着尸体不撒手。
他其实是想通过这具棺材,引出背后养尸的那人。
这种人就算不死,也必定要公之于世,让他身败名裂!
想到这,我又暗暗担心,说:“老板,能养这种凶尸的,必定是有钱有势,咱们扣了他的棺材,要是人真的找上门来,咱们能不能挡住?”
张三坟反问我:“怎么?怕了?”
我顿时怒了,说:“老板!你看不起谁呢?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怎么着?还真以为我是那种见危险就跑的人?”
开玩笑,爷爷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
张三坟把我从看守所里捞出来,免我三年牢狱之灾。
要是他遇到危险了我转身就跑,成什么人了?
张三坟见我发怒,也觉得有点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说:“其实呢,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老何,虽说你为我打工,但我可没把你当员工看,而是当兄弟看。”
“背后养尸那人丧尽天良,不为别的,就为心中的那股道义,咱也得跟他碰一碰。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我俩一边拌嘴,一边开车,很快就抵达了吴老虎的院子。
张三坟从车上跳下来,又把车仔细的锁好,免得被人看见后面装着棺材。
然后他一脚踹开铁门,大声说道:“王老头!老子回来了!”
院子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只有那根金属尖刺和对方的短刀相互交错,钉在青石板上。
听到张三坟的呼喊,屋子里顿时冲出来一群人。
领头的王老头脸蛋红扑扑的,满脸酒气。
这群王八蛋竟然全都跑去屋子里喝酒吃菜去了。
我们跑去外面挖尸抬棺的,这群王八蛋却在屋子里大吃大喝,好不潇洒。
张三坟伸手拔出地上的金属尖刺,冷笑道:“王老头,你欺我年轻,不懂行内秘辛,所以才用黑色怨土拿来考验我!”
“现在我把东西带回来了!”
我从腰间取出玻璃瓶,只见里面黑色怨土如同粉末一样,随着我的手势在瓶子里面不断的倾斜。
王老头冷笑道:“张三坟,你随便找一些黑色的泥土就来哄骗我老人家?还黑色怨土,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
张三坟对王老头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冷冷的说:“黑色怨土,又名冤魂土,不见炽阳土。只因为这东西一见阳光就会被晒的烟消云散。”
“这东西只存在于吊死鬼的脚下,那是死者的一口怨气凝结所成。我说的可对?”
王老头神色阴晴不定,他冷笑道:“你认的这东西,也算你本事。但你如何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找到吊死鬼,挖出冤魂土?”
“要我说,你不过是拿了黑色的粉末来冒充!”
张三坟哈哈大笑:“想要一辨真假?倒也简单!”
他从我手里拿过小瓶子,随手把粉末倒在青石板上,说道:“黑色怨土都是怨气凝结,一旦接触阳光就会被晒的烟消云散!”
“现在太阳也快出来了,是真是假!一辨就知!”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折腾了整整一夜。
夏天时候天亮的早,估计再过十来分钟,太阳就会从东方升起。
王老头冷笑道:“那就看看,你带来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张三坟气定神闲,随手从旁边拖过两张椅子,顺手给递了一张。
我们大眼瞪小眼,都在默默的等待。
眼看东方的天色越来越亮,忽然间一抹红光照耀过来,那是经过云层反射出来的阳光。
阳光越过院墙,直接洒在青石板上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黑色的粉末如同被汽化一样,悄然化作一团黑气,不断的消散在半空中。
一直看热闹的王总惊叫道:“没了!这东西是真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咣当一声沉闷的巨响,就像是有东西在狠狠的撞了一下车辆。
我脸上豁然变色,卧槽,那口棺材!
阳光透过车窗,肯定照到了那口铁棺材上面。
阳气透过铁棺材进入了内部,里面的僵尸被晒的狂怒起来,开始拼命的捶打棺材。
这玩意儿可别当场就给破棺而出!
王老头大声说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一边想要开门去看。
但张三坟猛地抽出地上的金属尖刺,厉声喝道:“王老头!吴老虎!外面是怎么回事跟你们没关系!”
“今天这场赌斗是我赢了!把残尸交出来,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话音刚落,门外再次传来咣当一声,紧随其后的是一声低沉的嘶吼。
吴老虎常年贩卖尸体,自然也接触过不少诈尸的僵尸。
王老头更是平安义庄的老板,见过的僵尸不计其数。
听到这个声音,两人脸上豁然变色,齐声说道:“有僵尸!”
阳光洒下,晒的黑色怨土化作一缕青烟。
但也晒的那口铁棺里的僵尸暴躁无比。
听到低吼声的王老头和吴老虎顿时惊呆了,纷纷想要冲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僵尸。
但张三坟手里的金属尖刺陡然一抡,差点没把两人直接给串了糖葫芦。
吓得两人连连后退,怒道:“张三!你什么意思!”
张三坟淡淡的说:“外面有什么,跟你们没关系。”
“赌斗我赢了,按照之前所说,残尸归我!吴老虎,你应该不会赖账吧?”
吴老虎怒道:“什么残尸不残尸的!张三!你他娘的别在这胡搅蛮缠!”
张三坟说:“行,你要赖账也不要紧。改天我约几个朋友,亲自来你这里讨教讨教,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贩卖尸体的买卖还能不能做下去!”
吴老虎脸色一变,张三坟交游广阔,不管是官面上的还是三教九流的人们都能说的上关系。
这事莫说自己不占理,就算是占理了,张三坟也能分分钟喊来一拨人把他给搞了。
吴老虎一下子就怂了,他低声说道:“张三,那残尸是我刚刚从两个偷尸贼手里买来的……”
张三坟打断了他的话:“别废话!要么把残尸给我,要么我就喊人过来拿。你自己选!”
吴老虎把目光放在了王老头身上,但王老头却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他求助的眼神。
既然按照江湖规矩走,输了就是输了,那是没办法的事。
吴老虎无奈,对旁边的年轻人说:“去,把刚收的那尸体带过来!”
年轻人快步朝后屋走了过去,不多会儿就跟两个人抬着一口棺材到了院子里。
张三坟走过去,掀开棺材看了一眼,然后说:“老何,把汽油拿过来。”
我匆匆回车里,把准备好的汽油拎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倒进了棺材里面。
张三坟毫不犹豫的拿着打火机就丢了进去。
刹那间,火焰骤起,黑烟滚滚。
吴老虎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有点心疼。
这残尸是他刚刚收回来的,花了足足十多万。
本想着卖给王总回去镇宅,少说也能赚大几十万。不成想却被张三坟给硬生生截胡了。
张三坟看着熊熊燃烧的残尸对旁边的王总说:“以前有不少养镇宅尸的,你知道后果都怎样吗?”
王总啊了一声,却没说话。
张三坟冷笑道:“全都被镇宅尸给咬死了!”
丢下这句话后,张三坟转身就走,只留下满脸铁青的吴老虎以及神色惊恐的王总等人。
经过了这件事后,至于他们还会不会再找镇宅尸,那就随他便了。
反正良言难劝该死鬼,自己找死,谁都碍不着。
我跟在张三坟身后离开了院子,只听到外面的王老头大声说:“张三坟!僵尸会吼,说明是极其厉害的凶尸!”
“老夫劝你一句,莫要死在这凶尸手中!”
张三坟头也不回,只是带着我开车扬长而去。
一个为了赚钱,敢对无辜女孩下尸毒的败类,哪怕是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丢人。
也就是我们没证据,不然的话他还能蹦跶到现在?
折腾了一晚上,我不但没有半点疲惫,反而觉得精神奕奕。
残尸一烧,赵非那边算是有了个交代。
但车后面带着的这具残尸,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问题。
这玩意儿对养尸的人极其重要,忽然间丢了,无论如何也会找上门来。
他有上千万养尸,还能心狠手辣残杀至亲,光凭这两点,就绝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角色。
要是他找上门来,不知道老板罩不罩得住。
回去的路上张三坟一句话没说,直到回了殡仪馆,我们才把棺材送去了地下停尸间。
完事之后,张三坟就对我说道:“白天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今晚上我跟你一起值班。”
我说:“那养尸的人会今晚上找上门来吗?”
张三坟摇摇头:“不确定,但对于养尸的人来说,这事耽搁不得,而且越早越好。”
我知道今晚值班怕是不太平,于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出去吃了个早饭,然后回屋子里面好好休息。
白天的殡仪馆一如既往的热闹,但这一切都跟我无关。
直到傍晚时分,我才饥肠辘辘的起床,拿出手机点了个外卖后,就准备去出去活动活动。
离开宿舍之后,我才发现张三坟正坐在殡仪馆的值班室里,正在接着电话。
我走过去,才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张三,其实我也是为你好,对方到底有多大背景,连我都弄不清楚。”
“反正这事省里那边有人直接打来的电话,要我劝劝你,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了……”
张三坟冷笑道:“陈老,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没被我撞见也就罢了,既然被我撞见了,就非管不可!”
“我不管对方背景到底有多大,又有多少钱,多少关系网。但这尸体进了我张三的手,天王老子也要不回去!”
对方叹了口气,说:“你还是那副倔脾气!张三,话我已经带到了,你心里有个数就好,千万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张三坟不客气的挂掉电话,正要跟我接话,却听到手机又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张三坟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张三,是我!老哥哥关凯!”
张三坟冷漠的说:“老关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关凯哈哈笑道:“听说你弄了一具尸体。我寻思着呢,没来路的尸体,你南山殡仪馆也不会碰,所以是不是出现误会了?”
“这尸体呢,是我老爸的一个朋友的侄子的亲戚,可能是下葬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你手里了。”
“这不,老爸给我打电话,要我问你,能不能把尸体还回来,要多少钱随便开口!”
张三坟说:“老关,你知道这是什么尸体吗?”
关凯说:“不知道啊,反正这事就是四处托关系,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我。你也知道的,咱们圈子就这么点大,但凡是有点名气的谁还不知道谁?”
张三坟冷冷的说:“老关,为你好。这事别碰,这尸体有问题。”
关凯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说:“我就寻思着,没问题的尸体你也不会收。张三,咱们关系谁跟谁啊?你既然觉得有问题,我就不管这摊子烂事!”
“不过要是有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水里来火里去,哥哥我绝无二话!”
挂掉了电话之后,张三坟的脸色有点难看。
我小声问道:“老板,尸体的主人找上门来了?”
张三坟咬牙切齿的说:“他不敢!所以他托了很多关系,有的用人情,有的威胁,反正就是逼我把尸体还出去!”
“娘希匹!我还以为他来硬的,结果却来了这么一套事!”
我有点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又瞬间想明白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打打杀杀那一套行不通了。
既然自己养的尸体被人给弄走了,那就找人说情,或者花上一笔钱,也许就给弄回来了。
只不过这人不敢露面,实在是让人觉得猥琐了一点。
正说着,张三坟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低声骂了一句,但看到来电显示,又无奈的接下了电话。
电话那头,有个声音颇为威严的人说:“张三。”
张三坟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胡先生。”
对面说道:“怎么回事?你挖了人家的祖坟?”
张三坟脸色有点难看,说:“胡先生,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张三虽然猖狂了点,桀骜了点,但我是那种挖人祖坟的人?”
胡先生说:“张三,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有人把话递到我这了,要你把挖走的尸体还回去。”
“这人是谁我不太方便说,因为他也是受人所托。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这次招惹的人很不简单!”
张三坟沉声说:“胡先生,我的确是挖了一具尸体,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尸?”
“玄汉期间的光明上人,他的故事还是您告诉我的。这次有人想更换身体,延年益寿,做出了这种养尸的勾当,既然让我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胡先生,我知道你要是非得压我,的确是能压的住。但我张三就是不服!”
“我眼里揉不得沙子!能做出这种勾当的人,我张三绝不会跟他妥协!”
“这次我非得跟他碰一碰不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胡先生说:“既然如此,我当然是要支持你的。”
“放心好了,我想办法查明那具尸体是谁的,回头我给你电话!”
“但你这几天要小心点,对方能把话递到我这,说明能量不低,他来软的不行,怕是会来硬的!”
张三坟冷笑道:“我知道。我倒是巴不得他来硬的!”
“胡先生,就这样!”
说完之后,张三坟随手就挂掉了电话。想了想,他又把手机关机,明显是不想再接这类电话了。
我轻声说道:“老板,这事好像有点棘手。”
“要不,我们就这样算了?”
张三坟慢慢的站起来,说:“算了?他不是要比人脉吗?我还真就不服他!”
“这尸体进了我南山殡仪馆,就没有轻易出去的道理!”
“老何!你记住,这个世界是有道德底线的,有些事情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事情,就得把两只眼睛给瞪圆了!”
“走!上班!”
他拿起角落里的一个手提包,里面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快步离开办公室朝殡仪馆里面走去。
我急忙跟了上去,心中却暗暗赞叹。
中土是人情社会,有些事,你托人,我托人,基本上说道说道就算了。
但张三坟能够顶住压力,就是不放这具尸体,着实是让我敬佩不已。
有原则,有担当,有勇气,这老板似乎值得跟!
此时天色已黑,上白班的顾主任已经下班了。
我跟在老板身后快步往前,还没进到殡仪馆,就见墙头上黑影闪烁,似乎有东西跳了上来。
抬头看去,才发现上面竟然蹲了两三只黑猫。
黑猫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我和张三坟,那眼神看的我都毛骨悚然。
殡仪馆附近是没有猫狗的,就算有,也会被工作人员给想办法弄走。
因为猫狗不能靠近尸体,会引起诈尸。
有猫狗出现,死者的家属必定不会同意,到时候难免会起纷争。
这些黑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而且看起来很通人性。
最起码我能在黑猫的眼睛里面看出冷漠这种情绪。
张三坟嘿嘿一笑,说:“你看,那家伙坐不住了。”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随手一掷,就听到黑猫们惨叫一声,拖着受伤的后腿快步离去。
我知道,这些黑猫八成是尸体的主人养的。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黑猫可以通灵,所以被派过来看看殡仪馆的情况。
张三坟眼里揉不得沙子,自然不肯让黑猫来刺探虚实,当场就用石头子给砸跑了。
也就是他手下留情,否则这些黑猫当场就会被打出脑浆子来。
我有点担心,这尸体的主人怕是不肯轻易放弃。
他有背景,有实力,有钱,不知道老板能不能顶得住。
张三坟不以为意,快步走到了殡仪馆的前台,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他翘着二郎腿,说:“老何,今晚咱们什么都不干!就等这孙子过来!”
“我倒要看看,这孙子到底有没有胆子亲自过来讨要尸体!”
事都到如此地步了,我当然是全方位的支持老板。
当下我拿出手机,点了一大堆外卖送过来,顺便又要了一捆啤酒。
不管怎样,面子绝对是不能丢的。
外卖送来的很快,饭菜还都热乎着呢。
我和张三坟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就这情况,晚上指不定还要干架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俩也各自酒足饭饱。
我把剩下的饭菜全都倒进塑料袋里,准备去外面丢垃圾桶里。
不成想对面忽然拐进来一辆车,刺眼的车灯晃得我睁不开眼。
我微微挺直了腰,心说来了!
那辆车减慢速度,然后停在了殡仪馆门口的停车位。
车上下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外表看来斯斯文文的。
看见我在门口丢垃圾,中年人笑着说:“请问是南山殡仪馆的夜班管理员吗?”
“我姓金,有事要找你们老板。”
说话的时候,车上又下来了两个穿着西装的壮汉,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精致的手提箱。
殡仪馆里面传来张三坟的声音:“金有胜?”
眼镜男笑着走了进去,说:“张老板,好久不见。”
“当初咱们在魔都红花楼一别,可是让为兄挂念的很,这不,为兄这次正好路过华北,特意过来看看你。”
“你说说你,电话也不接,难道是看不起为兄?”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进了殡仪馆里面。
我急忙跟了过去,这才发现张三坟正襟危坐,左手放着一柄黑黝黝的短棍,正在把玩着一个古铜色的罗盘。
看见眼镜男进来,张三坟说;“金老兄,按说你来华北,我这个东道主得好好表示表示。但你这次来的不是时候!”
“说吧,你又是受了谁的委托,亲自跑来殡仪馆找我?”
眼镜男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江湖上都说张三眼睛毒辣,心思活泛,现在看来真的是名不虚传。”
“不过张老板,这次我可是给你送好处来的。”
他一招手,身后的两个黑衣男立刻向前走了一步,齐刷刷的打开了手提箱。
然后我看见整整齐齐一摞一摞的百元大钞就放在其中,刺的我眼睛都疼了。
这么多现金,一个箱子一百万,两个箱子,怕不是有二百万!
我心中暗暗震惊,但为了不给老板丢面子,所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露出来。
张三坟冷笑道:“怎么?这点钱就想把我打发掉?”
眼镜男笑道:“张老板,其实这钱也不是我送的。主要是一位朋友丢了一件东西,这东西听说被您给捡到了。”
“您看,丢东西这种事,主要是这位朋友的不对,既然您捡到了,总得有点表示是不是?”
“这二百万呢,就是您的辛苦费。”
张三坟哈哈大笑:“金有胜,当年在魔都红花楼,咱们俩合作过一次,姓张的还以为你是个人物。”
“但现在看来,算是姓张的走眼了。”
“钱呢,你带走。东西呢,既然是我捡到了,那就是我的!”
“失主要是不服,就自己过来找我!别总是给这个托人,给那个打电话的,烦!”
眼镜男微微皱眉,说:“张老板,二百万不少了。”
“您要是觉得钱不够,失主表示还可以再加点。比如,五百万?”
话音刚落,张三坟啪的一声,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上的茶杯,文件,还有鼠标键盘,纷纷砰的一声跳了起来。
张三坟喝道:“给钱是不是?行!你回去告诉失主,老子要五个亿!拿不出来的话就趁早滚蛋!”
五个亿……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典型的要为难人。
先不说背后那人到底有没有五个亿,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就这样给了。
眼镜男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
他再次尝试着劝道:“张三,我知道你很厉害,认识的人也很多。但俗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对方是很有诚意的,要不我为你做主,一千万!钱你拿走,尸体我带走。”
张三坟冷笑道:“怎么着?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
“要么五个亿!要么让他亲自来找我!”
“还有,金有胜,咱们俩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以后我没你这号朋友!你也别说认识我张三坟!”
金有胜皱着眉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张三,刚则易断,这个道理希望你能明白。”
“那位先生对这具尸体是势在必得,他希望用钱解决这事,说明他并不想节外生枝。可他真的不是因为怕你。”
“你不认我当朋友,没问题。但这些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的。”
说完之后,金有胜挥挥手,带着两个手下和二百万现金转身就走。
他离开之后,我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一千万,这笔钱绝对不是小数目了。
最起码我是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但老板说拒绝就拒绝,丝毫都不带犹豫的。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对老板担心。一千万能做很多事了,比如雇佣一些社会上杂七杂八的人来明抢呢?
我轻声说道:“老板,怎么办?”
张三坟哈哈笑道:“怎么办?当然是继续盘他了!我还就不信,在华北地区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人能压的住我!”
他重新坐在椅子上,顺手把短棍拿在了手里。
用钱不成,对方怕是会想别的办法。
我说:“老板,要不要我去地下停尸间守着?可别让对方给偷了塔。”
张三坟大马金刀的说:“不用!他要是能从地下室把尸体弄走,我还真就认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台的电话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张三坟顺手接过电话,对面又说:“请问,张三坟先生回来了吗?”
张三坟皱眉说道:“我就是!”
对面的声音立刻变得惊喜起来,说:“啊?啊?您就是张先生?”
“是这样的,我们这有个聚会,是专门针对川西小咒尸的……”
我和张三坟面面相觑。
依稀记得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老板就接过一个这样的电话。
对方说有个专门针对川西小咒尸的聚会,想让老板来参加。
但老板严词拒绝了对方,并且说,不想死的话就离那玩意儿远点。
本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可谁能想到,对方今天又打电话过来了,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声音,同样惊喜的语气。
事有反常即为妖!
所以老板这次没有拒绝对方,而是问道;“你是谁?”
对面愣了一下,说:“我叫段天德,是川东段家的人。张先生,您看……”
张三坟沉默了一下,说:“你留个电话给我,等我消息就是。”
对面大喜过望,飞快的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很机灵的拿着手机,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张三坟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挂掉电话。然后拿出我的手机就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然后才有人接下了电话。
但这次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老人声音:“谁啊?”
这声音,绝对不是刚才那个打电话的。
张三坟沉默了一下,飞快的说:“您好,我是速易贷的理财员,工号是……”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骂了一声神经病,然后就气冲冲的挂掉了电话。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老板竟然还有这一招?
张三坟把手机交给我,说:“这人有问题。以后值班的时候注意点,他再打电话的时候,套套他的话。”
我连连点头,又问:“老板,川西小咒尸是什么玩意儿?”
张三坟说:“是一种被诅咒的尸体,这东西你知道的太多了没好处,反正遇见了就跑远点,千万别招惹!”
我又问;“川西的小咒尸,跟咱们弄来的凶尸哪个厉害?”
张三坟哈哈大笑:“没得比!”
“川西小咒尸,川西小咒尸,那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外面传来一个铿锵铿锵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穿着铁靴子走路,而且脚步沉重无比,唯恐别人听不到。
张三坟猛地抬头,冷笑道:“来了!”
他拎着那根黑黝黝的短棍走了出去,只见月光下,一个背着破布包袱的男子正站在院子里。
看见我和张三坟出来,他双手抱拳,说:“哪位是张三坟老板?”
张三坟微微眯起了眼,说:“你是谁?”
那人站在原地,如同一杆标枪,声音也铿锵有力:“讨债的。”
张三坟沉声说:“南山殡仪馆从不欠人债!”
那人冷冷的说;“你欠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背后的包袱解开,然后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包袱里面,竟然是一根一根雪白的人骨!
人骨散落在地面上,哗啦啦的满地都是。
奇怪的是,这些骨头雪白晶莹,看起来干净无比,也不知道那些尸臭味是哪里来的。
那人一抖包裹,一颗骷髅头从里面掉了出来。
骷髅头一出现,周围的白骨顿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不断的摩擦,似乎想要站起来一样。
张三坟说:“我知道你是谁了。鄂北鬼见愁!”
“说说吧,你收了多少钱?”
鬼见愁沉声说:“一百万。”
“张三坟,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我需要一笔钱,而这笔钱,恰好有人能拿得出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张三坟,很抱歉!按照江湖规矩,我来踢馆,你来守。”
“我若赢了你,南山殡仪馆就必须解散。里面的所有尸体,交给有资格人来保管!”
“我若输了,这具骷髅就是你的!”
张三坟盯着鬼见愁,说:“为了一百万,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给赌上,值得吗?”
鬼见愁淡淡的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急需要钱。”
张三坟神色凝重,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你既然收了人家的钱,那就请吧!”
鬼见愁手腕一抖,地上的骨头顿时哗啦啦的组合起来,瞬间成了一具骷髅。
他把手里的头骨放上去,那骷髅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这一下把我看的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一堆骨头,被他摆弄了几下,竟然就这样站起来了?
张三坟赞道:“湘西炼尸,鄂北炼骨。”
“传闻鄂北钟家最擅长的就是炼制骨头。他们用磁粉融入骨骼之中,不但让骨骼变得更加坚硬,彼此之间还能够有磁场相连。”
“又用人的头盖骨作为器皿,以自己的灵魂为媒,控制骷髅白骨。这样的白骨炼制成功之后,用来挖坟盗墓,最是合适不过。”
鬼见愁沉声说:“张老板好见识!”
“但我这具骷髅可不仅仅是为了盗墓,张三坟,你我本无深仇大恨,之所以找上门来,无非就是为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听闻张老板手里的密宗铁棍打鬼打尸,无坚不摧。我想试试到底有多厉害。”
“你我互相斗一场,站着的人赢,躺下的人输!”
果然,背后那家伙来软的不行,就开始来硬的了。
鄂北鬼见愁在鄂北一带名气很大,用秘法来控制白骨,更是钟家的不传之秘。
但用自己的三魂七魄来控制死者的骨头,这种事说出去终归是折了阳寿。
所以鄂北钟家的人普遍活不过三十岁。
也正因如此,钟家人丁单薄,连最初的财富积累都没做到。
不过有一利必有一弊,钟家的炼骨秘法虽然缺点很多,但也有其优点。
那就是炼制的骨头极其坚硬,堪比钢铁。
曾经有人不信邪,要试试鄂北钟家的骷髅到底有多硬,结果他拿着剁骨刀,砍了又磨,磨了又砍,却愣是没斩断一根骨头。
传闻钟家炼骨,可不仅仅是掺的磁粉。
当然,具体是什么秘法,旁人也不是很清楚。大家只知道钟家炼的骨头特别坚硬,连刀都砍不断。
张三坟深深的看了鬼见愁一眼,说:“来吧!”
他提起手里黑黝黝的铁棍,毫不犹豫的就砸了下去。
顷刻间,一人,一骸骨,就这样翻翻滚滚的斗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