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常常在想,你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看着阶下的断臂,以及倒在一旁失去一臂人事不知的幼子,梁林的脸上是苍老也是愤怒。
梁瑾跪了下来,行礼,声音却并不慌张,反而带着些释然:“大抵是从父皇相信贵妃的挑拨,认为儿臣怀有二心开始吧!”
梁瑾说着,轻舒了一口气:“父皇,如果救治及时,三弟也许能保
住一条命。”
“你威胁朕?!”梁林怒喝一声,梁瑾回了句“不敢”,前者胸膛剧烈起伏,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他也是乱世中走过来的人,事已至此,他没有再失态,而是转过身,宣布了废太子与新立梁瑾为太子的决定。
梁瑾再次行礼,然后站起身,看着梁林背对自己的身影,突然问了一句:“父皇宣布立三弟为太子的那天,在想什么呢?”
梁瑾问完,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笑了一下,就这么走了。
因为梁瑾功高,也因为梁瑾是梁林发妻的长子,哪怕梁林很早就存了立三子为太子的心思,也一直为朝臣所反对。
直到一次征战,梁瑾在战场上发生意外,不知所踪、生死未明,梁林才找到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立下了太子。
梁瑾历经九死一生回到军中,听到的便是太子已立的消息,手下将领群情激奋,有大骂皇后太子的,也有抱怨梁林的。
梁瑾没有呵斥他们,他在行军图前站了一会,等帐里声音渐歇,才开口问他出事期间大军伤亡如何。
拍那一段戏的时候,祁临渊没有表演出失望与痛苦;拍宫变这一段戏的时候,祁临渊也没有表演出失望与痛苦。
但就是那么一句有些轻的话,配上似乎并不在意的笑,所有看到的人都觉得,对于这件事梁瑾是在意的,也是痛苦的。
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就像他没和梁林提及当年他们“以天下为己任,还苍生一个太平盛世”的志向一样。
只有弱者才会幽怨地乞求怜悯,他不会乞求,他也不需要怜悯。
梁瑾情绪最复杂、最难诠释的就是这场宫变面对梁林的戏,父亲、君王、兄弟、太子之位、至尊之位、阴谋、阳谋……所有的一切祁临渊都要把握好,不然塑造就会跑偏。
他是梁林的儿子,但他早已不仅是梁林的儿子;梁林是他的父亲,但也早已不仅是他的父亲。
温情点说,没有人知道宫变对峙的那一刻,他们有没有怀念过曾经父子亲近的年岁;残酷点说,没有人知道宫变对峙的那一刻,他们有没有可惜对方没有早死。
倘若梁瑾死在那次意外里,他将是梁林最了不起的、余生都将愧疚怀念的儿子;倘若梁林死在防备梁瑾、立幼子为太子之前,他也将永远是梁瑾最孺慕的父亲。
可惜没有倘若,到了最后,他们是父子,也不再是父子。
而从宫殿离开之后,梁瑾便收起了身上那似有似无的人子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君王之气。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这个天下未来的王。
在正式开机之前,如果有人和剧组里符凤之外的人说,祁临渊演这段离开宫殿后胜利者的剧情能演得举重若轻,浑然天成,那绝对是没有人信的。
祁临渊能不出戏都不容易吧?还举重若轻?浑然天成?这是在说什么梦话呢?
但当真正拍到这一段的时候,剧组的人看着祁临渊的表演,确确实实只有举重若轻、浑然天成的感慨。
“倒是之前那段,我没想到他会演得那么好。”剧情里只一个晚上、现实中持续几天的宫变戏拍完,工作人员都放松下来,也有了闲情讨论祁临渊的表演。
三个月沙场征战戏拍完之后,祁临渊气场足得人尽皆知,没有人会怀疑他演不好那段胜利者的戏,但之前那段对峙……还是让人有些担心的。
“那段剧情里人物的情感太复杂了,祁临渊真不像那么复杂的人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呢?”另一个人小声说道,“他不复杂,怎么拿下季宇辰?”
两人说着,扭头看向了正跑向季宇辰的祁临渊。
他脸上笑容灿烂,跑到季宇辰面前后抱住对方亲了一下,然后仰头求表扬。
什么君临天下的胜利者气概,什么复杂难明的心思,看上去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总觉得他是靠傻白甜拿下季宇辰的。”第一个人点评道。
第二个人沉默片刻,也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应该是我想多了。”
至于怎么演好那么复杂的情感……大概是他天赋异禀吧!
按照之前季宇辰每次在剧组逗留的时长,祁临渊以为这次他也只待几天便要走了。
不曾想自己拍完那段宫变戏,他确实是离开了,可没两天又飞了回来,大有常驻剧组的架势。
回来的第一天,祁临渊忍住了没有问他要待多久;回来的第二天,祁临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及时行乐;回来的第三天,祁临渊看季宇辰连笔记本都拿了出来,准备就地办公,终于走上前,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故意的。”
季宇辰抬头看他,脸上带笑:“是。”
祁临渊看着眼前的人,心想恋爱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恶劣?如果早知道……好吧,就算早知道也不妨碍他动心,不妨碍他想和对方在一起,毕竟现在他也是,一分幽怨九分欢喜,甚至还觉得他家季总真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