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琛也答不上来。
他想,如果是别人碰了秋矜,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他曾经背叛自己的事。
所以,秋矜无法原谅他,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人都是自私、双标的。
他们可以轻易原谅别人的错误,也总是奢望别人能原谅自己。
特别是当那个人已经知错悔改,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在他露出可怜忏悔的表情那一刻,他好像也变成了受害者,好像过去做了再丧心病狂的事,都可以被遗忘。
唯一不能忘的,只有真正的受害者本身。
杨琛最后还是没能回答上那些问题,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年夜饭做得十分丰盛,大多是秋矜爱吃的菜,都是杨琛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精心准备。
“来,尝尝这块鱼肚肉,肉质最细嫩。”杨琛给他夹菜,夹的肉都是最嫩最鲜的部位。
秋矜还是跟往常一样,他做什么自己就吃什么,但是即使今晚的菜式再丰富,秋矜也没能吃上两口。
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的秋矜,杨琛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秋矜只吃了小半碗饭,吃了一点杨琛给他夹的肉,便放下了碗筷。
杨琛给他特意熬的补身体的汤,买好的红酒和饮料,他一点没喝。
杨琛看他起身,微微有些错愕,“你就不吃了?”
秋矜依旧不和他说话,把自己的碗拿去厨房。
杨琛连忙起身拦住他,“厨房有点乱,没事,我来洗就好了。”
秋矜任凭他把碗拿过去,也不勉强,转身走向卧室。
杨琛本想着今天过年,晚上可以带秋矜出去走走,而且他难得出来一次,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也没什么,但是他没想到秋矜会就这么进屋。
外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喧嚣而热闹,杨琛转头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一桌子菜,又看着走得毫无留恋的秋矜,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做无用功。
他忍不住笑,笑里却满是苦涩。
往常就是回老家,秋矜面对蒋春云的百般奚落,但更多的时候,也会选择隐忍不发,晚上会委屈地抱着他,跟他说新年快乐。
杨琛知道他不喜欢在老家过年,但是自己是他唯一能坚持回去的理由,因为他想跟自己一起过年。
他曾经也想过要不然下一次过年就跟母亲说不回去了,他跟秋矜两个人过就好了。
但是他开不了口,怕母亲多想,怕她闹。
所以他只好委屈秋矜,想着一年就这么一天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争取到和秋矜两人一起过年的机会,秋矜却一点都不开心。
冬天的饭菜凉得很快,秋矜走后,好像就更冷了。
杨琛坐回餐桌前,默默把剩下的菜一点点吃掉。
秋矜回房间又吐了一次,嘴里洇出鲜血的味道。
他最近不仅不怎么能吃下饭了,呕吐流鼻血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秋矜庆幸前几天晕倒那次杨琛上班不在,他后来被冻醒自己爬了起来,以至于杨琛到现在也只是以为他心情不好吃不下饭而已。
但是这两天,他发现自己不仅流鼻血,偶尔呕吐的时候,嘴里也会流血。
秋矜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出轨的丈夫囚禁在家里还是身体变成这副模样更觉得可悲。
门口的锁链声响起,杨琛走了进来,看到卫生间的门关着,他问:“小秋,你在上厕所吗?”
秋矜撑着马桶边,擦擦嘴角的血,声音有些虚弱道:“什么事?”
“噢,我是想问问,今天过年,我们要不要一起看看电影?”
杨琛对于秋矜的回应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秋矜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口中又涌出鲜血。
他觉得脑袋又痛又沉,像是又要晕倒的征兆。
但是他不能在杨琛面前晕倒。
秋矜小声喘着气,用力掐住掌心让自己清醒些,“不看。”
“小秋,我”
“滚!”
门外的人愣了愣,随后转身离去。
房间门口的锁链又被重新锁上,过了一会儿,大门口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
秋矜听到他出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秋矜吐完血,习惯性地把马桶包括周边都冲了一遍,又爬上洗手台,慢慢把脸和手都洗干净。
秋矜回到床上的时候,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脑子里那块东西像是在慢慢扩大,压迫着他的血管神经,他每动一下都牵扯得生疼。
他不想死,却也好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杨琛走到地下停车场,开车上了马路。
除夕夜大家都和和美美在家里团聚,街道上的商铺都一家家关店了,连大商场也提前关了门,马路上更是没有什么车。
杨琛开车一路狂奔,心绪剧烈欺负,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尖都用力到泛白。
眼底闪着凶戾狠意。
不知道开了多久,他终于停下,狠狠砸了几下方向盘,像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砸得手都麻了,冬日里的痛觉会随着温度降低变得尖锐而敏感,秋矜在他的心上插了一块冰棱,冷酷而刺痛。
他低头抵着方向盘,深呼吸几次,觉得疲惫而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