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yan!」
随着这声叫唤,田野间原本聚在一块的孩子们霎时跳起来一哄而散,徒留一旁仰倒在地面、正努力撑起身子的娇小身影。
以太yan为名的nv孩有着一头醒目的金se长卷发,在日光的照耀下犹如金se波浪般闪烁光芒,然而此时,发间却挟带着草屑和泥土,让她乍看之下略显狼狈。
随意扔下手上的东西,南河跑上前扶起nv孩,蹲在她身前细心拍掉衣服上沾染的脏w,同时询问:「有没有受伤?」
「受伤了也没事呀!」小yan语气欢快,骄傲地双手叉腰,「那些欺负我的人才痛,尤其是塔奇,被我打了好几下,还踢了pgu!」
听见这番话,南河的眼神微微一黯,嘴上仍赞许地说道:「嗯,我们小yan真是勇敢啊。」
nv孩笑yy的,神情毫无y霾。
光y荏苒,当年还摇摇晃晃、被他小心翼翼牵引着学习走路的小nv孩,已在不知不觉间超越了他当初与她相遇时的年龄,即使因为外貌的缘故而被多数同年的孩子们排斥厌恶……或许还有惧怕,每天却依然坚强开朗。
今天是碰巧被他遇见了,否则那群小孩会缠着她更久吧。
直到现在,小yan的存在本身仍旧是个谜团,身上既有羽族的金发,亦有鬼族的红眼;虽有族人一度怀疑她是极为稀有的两族混血,且魔力检测时也测出极为优秀的魔力量,但她身上却又不具羽族的饰羽或鬼族的短角,久而久之,逐渐有人开始相信从光中诞生的她确实是传说中的jg灵。
更奇怪的是──她的身t从不会留下任何伤口。无论大伤小伤,总能在短时间内止血并复原如初,不曾遗留伤疤。
这点太过异於常人,深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除了小yan本人之外,就只有南河、长老、族长牧岩以及照料小yan长大的风杏知情而已。
「南河?」
随後,小yan的叫唤声拉回他的注意力,南河抬眸,小nv孩正偏头、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打量他。
刚学说话时,掌握不了他名字读音的小yan老是把「南」字念成「拿」,欢乐地「拿」个不停,这件事後来被牧岩当成笑话成天挂在嘴边,导致自尊心莫名高的小yan小朋友长大後舍弃了「哥哥」这个称呼,坚持用标准的读音叫他南河。
思及此,他的嘴角就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嗯?」
小yan伸出双手g住他的手臂,试图拉南河起身,无奈再怎麽使劲,蹲在地上的人居然都纹风不动,让她鼓起了脸颊,但与对方温和的目光对视,却又立刻消了气。
「今天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呀?」以往,总要等日光时间结束好一段时间後,她在门口频频踮起脚尖张望,才能看见南河从道路尽头出现,带着一身犹如在泥泞中翻滚过的尘土。
可今天明显乾净了一点……乾净了非常多。
南河的表情一滞,旋即站起身来,0了0小yan的发顶,「今天的训练中止了。牧岩叔好像收到什麽紧急的传信,大概是跟羽族有关的。」
他从不会刻意隐瞒类似的消息,毕竟小yan在萨尔玛长大,萨尔玛一族又在明面上强y地和羽族对立,冲突和争战无可避免,身在此地,他们都注定不能无忧无虑,再加上……她也得慢慢明白和理解自己受到部分族民疏远的理由。
下秒,小yan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
「为什麽我们要跟羽族打仗呢,不可以好好相处吗?」她问。
想答覆这个问题十分困难,站在不同人的角度、以不同的立场思考,得到的答案不尽相同──兴许是有人不能满足於现状,也兴许是有人担心丢失已经拥有的一切。
小yan对两族针锋相对的了解还很片面,也尚未识得战争的可怕之处,在她的眼中,世界大抵还维持着美好的模样。
「你觉得是为什麽?」南河反问。
「唔嗯……」小nv孩低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困扰地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老实说,打仗绝非必要。」握紧她的手,南河迈出步伐,受到牵引的小yan也随之跟上。「但那是一种选择跟结论。等你有了想掌握在手中的、或是想守护的东西,到时候就能明白为什麽了。」
小nv孩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好难!」
南河轻笑,晃了晃她的手,「那就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快快长大。」
孰料,小yan突然挣开了他跑到前方,转过身来将手圈在嘴边喊道:「我长大以後也要跟南河一样,当萨尔玛的战士!」
这句猝不及防的话着实让南河愣了好半晌。当然不是认为小yan办不到,毕竟他的母亲就曾是萨尔玛jg锐战士的其中一员,不过母亲再强大,最终仍因寡不敌众、与父亲为掩护战友撤离而牺牲,留下了当时只有五岁的他。
如果小yan在未来也踏入战场,如果她也遭逢了相似的险境……
光是想像,就让他陷入极度恐慌。
「不行!」
在斟酌出恰当的说词前,阻止的话语便已脱口而出。
满腔热情宛如被一盆冷水浇熄,小yan可怜兮兮地垂下了肩膀,笑容消失无踪。
「为什麽?」她嘟起嘴。
稍稍冷静下来的南河抹了下脸,走上前朝她伸手,「对不起,这件事我们以後再……」
小yan却拍开了他的手,不依不挠地追问:「为什麽你可以,我就不行?」
见她似乎准备闹脾气,南河也板起了脸孔,正要启口,小yan竟转身就跑,幸好两人的位置离家不远,视野内的她又是朝着回家的方向前进,不用怕她跑丢──想是这麽想,南河仍迅速起步追赶,并保持着适当距离尾随她,直到确认她拉开了家门跑进屋内。
缓下脚步,南河在门前略停了停,他听见屋子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早一步离开训练场的牧岩此时正在屋内,约莫是小yan进门时的动静太大,让ai打趣她的牧岩又找到了取笑的机会,随即便响起了宏亮的笑声。
起初无法接受来历不明、又拥有羽族特徵的小yan,可如今南河感觉得到,牧岩真心将她视为了族内的孩子,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关怀着她。
紧接着,门被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外推开,差点将南河的鼻子撞扁。及时後退一步,他和握住门把的小yan大眼瞪小眼,後者尴尬地发现自己进退不得,只能00鼻子站在原处。
南河给她递了台阶,「还不快进去?」
「哦」了声,小yan慢吞吞地退回房子里,与牧岩四目相交时,还朝他做了个鬼脸,旋即脚底抹油般溜走,哒哒哒地跑上了楼梯。
隐约猜到牧岩和长老正在谈论重要的事,大概跟紧急传信有关,只是被小yan不小心中断了,很懂得察言观se的南河便没有在现场多留,打过招呼後本打算直接回房,念头一转,却也拾级而上来到了小阁楼。
听见动静,刚拿了本书窝在地毯上的小yan抬头,发现是他後很快挪动pgu转了半圈,故意背向他。
南河无可奈何地绕到她身旁,「还生气啊?」
「哼。」小nv孩撇头,抱紧了怀中的书本。
那是她最ai的童话书,书里描写着在遥远的暗之地最深处,有片属於萤火虫的广袤森林,也是jg灵一族的隐居之处;当太yan升起时,jg灵们载歌载舞,当夜幕降临时,萤火虫纷飞如画。在那片森林之中,不存在争执、痛苦和悲伤,只有永恒的幸福快乐。
若真有这种地方,南河倒也希望能带着她亲自去看一看。
笑了笑,南河随意席地而坐。「我以前好像没有和你提过,是萤火虫带我找到你的?」
话音甫落,小yan便夹着书兴奋地靠了过来,双眸焕发出光采,频频追问:「真的吗?」
「嗯,是一只有着红se光芒的萤火虫。」不消几秒,就把脾气抛到了九霄云外呢。南河清清喉咙,努力咽下满腔笑意,免得又有人恼羞成怒。
「红se光芒的萤火虫?」小yan偏头,由下往上的视线显得半信半疑,「有会发出红se光芒的萤火虫吗?书里面画的都是绿se或hse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哪时候骗过你?改天……」南河用目光描绘着她的脸孔,总觉得仍太过稚neng,让他放心不下,於是改了口:「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带你去找找看吧。」
「那我们说好了哦!」并未注意到那句话衔接的异常,小yan伸出小拇指,凑到南河跟前,「打gg!」
终究忍俊不禁的南河亦抬手g住她小小的手指,温声道:「好,说好了。」
落日余晖自窗外映入这个小小的空间,两人g着手的剪影在地板上拉长,彷佛在无声诉说着──即使年复一年长大,他们的羁绊却会恒久不变。
「……特鲁瓦投降,又一个部落归顺了羽族。」靠坐在床上,长老凝望着一旁正在为他准备药草茶的南河,那个矮小瘦弱且需要他时时照看的男孩,如今已长成了身材高?结实的少年。「自从四年前羽王发病,长子镜华崭露锋芒,花费两年除掉多数有威胁的手足,彻底夺下主导权後,就开始严格管控羽族内外所有的一切,以往关於战事的作风也改变了,那场偷袭真是杀得特鲁瓦措手不及!」
话音甫落,就是一连串猛烈的咳嗽,瞬间胀红的脸se让人担忧他会不会接着就把自己的肺甚至心脏咳出来。
「您别太用力说话了。」用双手将茶杯谨慎地捧给长老,确认他拿稳了,南河才在床缘坐下,皱着眉轻顺他微微弓起的背,「我能t会您的心情,但还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t状况,不能太过激动,要是被杏姨发现又要念了。」
喝下几口温热的药草茶,将气顺过之後,长老哭笑不得地抱怨,还得放轻声音:「我看你这些年也得到了风杏的真传,还知道要把她搬出来警告我。」
南河脸上却未流露出得意,而是浅浅的忧虑。
这两年长老的病情每况愈下,除缠绵以久的咳嗽外,偶尔还会忽然呆滞或陷入昏睡,这让牧岩也主动减少了来与他商讨要事的频率,实在困扰时,便会将讨论的对象转换成个x沉稳、口风紧的南河,综使经验不足的他大半时间都只能安安静静地倾听。
和有统一领导者「羽王」的羽族不同,鬼族由於受到压迫和排挤,各个部族聚落分离四散,通常由族长负责统筹各项事务,以及与其他部族联系。
然而,自从那一日……传来羽王发病的消息让牧岩紧急中止训练後,羽族针对鬼族的模式和对策逐年发生变化,被视为羽族储君的镜华作风强势,且不像往年在发兵前总会高傲地先发出预告,而是喜好攻其不备的夜袭,屡次重创鬼族部落,并夺走物资据为己有,但羽族部队也常因勉强应对突如其来的出兵命令而导致si伤增加。
这位羽族将来的新君,除了自己的荣耀外什麽都不在乎,再多的牺牲和鲜血,他都将之视为在脚下铺开的红毯,能够昂首阔步地踏过。
这也让鬼族各部落的现况更加险峻。
「那羽族圣nv……」南河低头沉y。
为了稳固地位,镜华三年前曾公开宣布他已找到新任圣nv,且新圣nv很快就能就位;不过数年过去,这位传说中的圣nv只出席过一次羽族的诸神祭典,不仅不曾开口说半句话,也未在众人面前展现过治癒能力,更是从来没上过战场为同族疗伤。
那约莫是镜华为了面子找人假扮的──长老和牧岩都下了这个结论。
「假如是尚在病中的那位羽王,多少还会在意同族的x命,希望尽量减少si伤,因此圣nv的存在至关重要,不过现在……」话语未尽,但南河已经听出了长老的意思,孰料下秒,长老复又叹了口气,望向他意味深长地道:「圣nv在羽族人的心目中被视为神的化身,地位特殊,就算镜华具有绝对权威,如果能同时拥有圣nv,想必他也不会拒绝吧。」
南河停下动作,心里莫名一突,有张熟悉的面容连同猜想掠过脑海,可他不愿继续深思,只是接过长老手中已然见底的茶杯,扶着他躺下,并将矮柜上的辉石灯调暗。
坐回床边的凳子上,他俯首注视着闭上双眼的长老,视线悄然滑过额头与眉眼间深深的皱褶,直到听见细微且规律的鼾声,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将辉石灯完全关闭。
打开房门时,有个包裹着棉被、蜷缩在门边地上的身影闯入眼角,听见声响之际,对方抬眼与他四目相交,红眸中隐约浮动着碎光,南河忙退出了房间,反手关上门扉。
「这麽晚还没睡?」他压低音量,语落之时又意识到什麽,拉小yan起身後便将她带离门前。「你又作梦了吗?」
小yan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嗫嚅道:「我去找你了,可是你不在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长老爷爷跟你的说话声,怕是我不能听的,就坐在外面等了。」
曾几何时,连会耍脾气喊着「为什麽你可以我不行」的小nv孩也在时光之流的冲刷下学会了t恤和懂事,不再将天真的要求挂在嘴边。
岁月淘走了任x,幸好眼底的澄澈依然完好无损地留下。
南河轻抚她柔软的长发,nv孩安静眨动的双眸中溢出一丝白日里鲜少展现的脆弱。
在小yan年满十岁後,陌生且无法理解的可怕梦境突然接二连三前来叨扰,总是将她从宁静的夜里吓醒,偶尔浑身发冷,偶尔泪流满面,将近半年後才慢慢习惯了那些教人惊惧的画面。
他记得小yan描述的。
假设,小yan的能力足以让羽族和鬼族的优势地位相互对调,鬼族将有机会得到更好的生活,不再处处受制,那他是否不该自私,就让小yan本人去做决定?可万一,扭转局面後的鬼族部落团结起来,怀抱着复仇、泄愤之心,强势地反过来掌控羽族,她将面临的就是对异族的诛杀、欺凌、压榨……
对一名盼望将世界的美好放入绝望之人眼中的nv孩而言,何其残忍。
「该怎麽选择才是对的,您能教教我吗?长老爷爷。」
久久之後,老人的眼依然紧紧闭着,未能启口给予任何关於未来的指引。
教人意外的是,在使计夺下喀罗後,羽族隔了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任何动作,不知是暂且餍足了,又或者是在酝酿下一波的袭击计画。
久违的平静,甚至让风杏扶着脸颊感叹了句:「羽族啊,若到平安祭结束前都能安安分分的就好了。」
「上一次平安祭的时候,我才快要五岁而已吧?」小yan折着手指计算。
「是啊!而且篝火点燃不久你就开始打瞌睡了,还不让我抱,吵着要南河背背,背到後来南河也累了,两个小孩就在篝火旁边靠着睡着,还是牧岩把你们抱回屋里的。」回想起那段可ai的过往,风杏依旧忍不住莞尔。
平安祭是鬼族每十年举办一次的夜间庆典,用意是祈求族人们幸福安好,原本多由好几个相熟的部落聚在一起庆祝,可惜经年累月受到羽族猛烈摧残,各部族离散的离散、灭亡的灭亡,如今只能与萨尔玛的族人们简单度过。
南河打从心底希望羽族能就此罢手,让没有争战的日子持续得久一些,再久一些,无论是谁,都不必为了离别和伤亡而担惊受怕,更无须彼此仇视。
那阵子,他专注於留意兰泽的一举一动……虽说牧岩指派给他的任务原本就是看管俘虏,却没要他从早到晚盯着人不放,让敏锐的兰泽很快便自以为察觉到他的目的,乾脆趁两人独处时挑明了说。
「我不晓得那位究竟在盘算什麽。」把玩着领口上的饰物,兰泽的语气稀松平常、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如果你是因为看见白尾蓝鶲一直在这附近出没,对我有所怀疑,你大可将牠s下来,消除疑虑。」
反正他看了也觉得挺碍眼。
听见这番冷漠的话,南河眯了下眼,目光溜过他指间那颗微微透光的宝石……印象中宝石在他重伤那晚似乎已经裂开了,是小yan这名实习工匠巧手帮他修复了吗?不过当时兰泽的x口满是鲜血,也可能是沾染了血迹,再加上角度和光线问题,才导致自己看错了。
「我知道牠没有接近过你,你也不愿意靠近他,至少在我观察到的时候都是如此。」语落,南河斟酌半晌,深x1了口气,才接着问:「关於圣nv的事,你能告诉我多少?」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兰泽不由得嘲笑自己的自作聪明。难怪千算万算,最後还是被有所忌惮的「那位」丢到萨尔玛来送si,人心哪是那麽容易可以看透的?
「说少也不少。据我所知,历任圣nv全都拥有同样的外貌特徵:金发、红眼。」兰泽偏过头挑眉,眼神和字里行间透出些许凉意,「没错,也就是你最重视的,她的模样。」
南河握紧了拳头,「有没有可能同时存在两位以上的圣nv?」
「你说呢?」反问同时,兰泽歛回目光。「虽然不敢保证可能x是零,但还是劝你认清现实。圣nv多一位或多两位,并不会让她变得b较安全,加上圣nv的寿命普遍很短,对想拥有的人而言自然多多益善。」
「寿命普遍……很短?」脑袋像被狠狠地敲了一记,南河略显恍惚地反问:「为何,即使很少动用治癒之力也一样吗?」
「按照以往情况推论,圣nv的寿命跟展现能力的次数多寡没有关系,约莫也跟能力的觉醒程度无关。」否定了南河的猜测後,怕他无法理解,兰泽索x举了两个例子:「初代圣nv是到目前为止治癒能力最强的圣nv,她过世时年龄是三十多岁;上一任圣nv的力量远不及初代,si亡年龄却是十九岁,其余大多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竟然都如此年轻,难道这就是拥有治癒力量的代价吗?二十多岁都还是花一般的年纪,生命却已经进入了最後倒数。
「就没有什麽办法吗?」按住前额,冲击x的事实让南河的脑海一片空白,更忘了该去怀疑兰泽撒谎的可能x。
见他如此,兰泽的神se微微一黯,下意识握住掌心的h宝石,定了定心神,而後将视线从南河恓惶的侧颜挪到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