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se中,无数淡hse五角星形状的发光物在小河中载浮载沉,它们不随山坡走势向低处去,反而顺着蜿蜒的河道逆流而上,全都汇集到高处。
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便伫立在那,那是棵长相奇特的巨树,明明生长在水源充足的地方,树皮却充满乾裂的痕迹,闪烁的微光在gui裂的树皮下若隐若现、一路向上,最终在枝头开出金hse的叶片。格林戴佐树不仅仅是天界的jg神象徵,更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能量,它开出的金se果实能让天使们仅食用一颗就连续好几周不用进食。
这是天界最重要的圣树,当人群在这棵树下聚集时,必是有大事发生了。
宾客们统一穿着白se长袍,款式简约且庄重,柔软的绸缎将脸和双手以外的肌肤都遮得严严实实。他们各个有着异於常人的高大身材,身後那一对对洁白、丰满的羽翼更是显眼。每个人都站得笔正,没有人交谈,甚至没几个人脸上是有笑容的,他们只是沈默地望着前方,好似一尊尊沈默的雕像。
而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站在视线中心的男孩,和他们b起来则完全像个异类。
男孩头戴花冠,怀里抱着一束b他的脸都还要大上一圈的花束。和周遭的天使们相b,他实在很矮,即便是天使中最为矮小的一位也b他高出一个头。尽管男孩努力地踮起脚、挺起x膛,那实在过於厚重宽大的华服还是几乎将他吞没,礼服背後特意为翅膀设计出的开口空落落的,过长的袖子则全都皱成一团堆在手腕处。
男孩的名字叫平林和树,今年不过十二岁,他有着线条柔和的五官,其中以又大又亮的杏眼和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最为引人注目,这些特徵都与他樱粉se的短发十分相衬。
今天是他和天界三王子结婚的日子,尽管他和未来伴侣连面都还没见过,他却十分坚定地要履行这个婚约。
和树出生在一个处境艰难的家庭,对他们而言,贫穷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问题。他们家来自遥远的国度,因政治迫害而举家逃到海的另一边。对新邻居们来说,平林一家不只是外国人,更是异教信仰者。陌生的脸孔、古怪的口音以及对神的不虔诚居民们的用词是更重的「背叛」和「亵渎」再再使得当地居民深感难以忍受。
日常生活中遭遇到的歧视已经频繁得不值再提,只有一件事和树永远忘不了,他一向稳重温和的大哥被当地教会诬陷偷走了某个重要的圣物,他们不仅强行抓走大哥,还严刑b供,最後将奄奄一息的伤患扔回家时,更是一句解释都没有。
那天晚上,因重伤而发起高烧的大哥,母亲和姊姊隐忍的啜泣声,以及月光下父亲沈重而无言的背影,全都成了年幼的和树一生难以忘怀的恶梦。
就是在这种处境下,平林家迎来了天界的提亲。
这显然出乎所有家人的意料,提亲的对象居然还不是平林家唯一的nv儿,而是最小的孩子——和树。要和树去还不是和天界的公主结亲,而是要他们的小儿子与天界的三王子成婚!和树的双亲直觉就是:「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差点和使者打了起来。
直到慌乱的使者边挥着手躲避,边结结巴巴地向他们一家解释什麽alpha什麽beta什麽oga,什麽什麽第二x别的,而和树是天界圣树指定的成婚对象,绝对没有玩弄、不尊重他们一家的意思!平林夫妻才一脸狐疑地将手中的扫帚畚箕都给放了下来。
可是,平林家遥远的祖国那根本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概念,什麽第一第二,abcde,不管使者们如何绘声绘影地解释,从第二x别的概念到天界的存在,两老都实在听不明白。
——而他们也绝不可能愿意将宝贝儿子嫁给憎恶他们、也为他们所憎恶的宗教!
然而躲在角落偷听的和树可不这麽想。
和树出生在逃难的船只上,相较於在祖国拥有幸福童年的哥哥姐姐,他是在被排斥、被敌视的环境下成长的。长久以来,尚且年幼的他对家人受到的不公对待束手无策,只能无助而绝望的焦虑着,祈祷自己能快快长大,为保护家人做出贡献!他一直、一直都恨自己成长得实在太慢了。
才十几岁的他却在成长过程中很快发现以往的想法实在过於天真,被排挤、被针对,意谓着他无法透过读书、经商等常见管道致富,他难以想像自己能用什麽方法获得足以与环境抗衡的力量,绝望的现实一度使和树感到生不如si。
如今,有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摆在和树面前,他无论如何都想抓住它——
我要结婚!我要跟他结婚,然後靠着王室身分爬上权力阶层,让家人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然而,意外果然总b明天还要早来,在这麽重要的时候,传言中温和有礼的三王子居然——大!大!大迟到!一群人从天亮等到现在都要日落了,人还没出现。和树都从一开始的尴尬渐渐变成无奈,他垂着头用指尖拨动洋桔梗的花ba0。当指腹感受着花瓣柔软的触感,他却止不住想叹气。
和树悄悄凑到见证人身边,低声问道:「nv士,您说我有没有机会自己给自己带戒指、自己念誓词,就这样把婚结了?反正不都一样嘛,如果能快点结束的话,大家就不用??」
「恕我直言,」见证人打断他,半月形的眼镜完全挡不住锐利的批判目光,「我负责见证神圣婚约的缔结已经四百余年了,从未见过这麽荒唐的事情。」
「??那您见过几次结婚迟到的呢?」
「迟到这麽久的话,大概是??没有过?」
「没有过!」和树敏锐地抓住对方话中的重点,趁胜追击,「所以说,谁知道这麽做可不可行呢?」他边说边往前踏了一步,「王子殿下出身高贵,这样由圣树指示的庄严婚约更是没有悔婚的可能,既然最终结局都是一样的,让我自己来又有什麽关系嘛!」
道理说完了,和树立刻将声音放柔放缓,打算接着以情动人,「何况大家都等这麽久了,nv士,我注意到您经常不断将重心在左右脚间更换,您的脚应该不太舒服吧?我肚子也好饿…我们何不让这件事早点落幕呢,让大家都早早回家休息呢?」
在和树的攻势下,眼镜nv士都感觉自己有些许的心动了,真的,就差那麽一点,她可能就会答应对方!但理智最终还是阻止她这样胡闹,已经有眼尖的宾客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了,见证人不得不板起脸,强y地结束这个话题,将和树推回他该在的位置。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您还是si了这条心吧。」眼镜nv士再次向後退一步,别开脸,彻底阻绝任何对话的可能。
眼见又得进行下一段漫长又无聊的等待,和树简直生无可恋,一头撞在後头的大树上晕si过去或许都b较好。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河中的星星们b以往任何时候都有存在感,粼粼波光的水面格外美丽,要不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和树应该会坐下来一边吹着微风一编欣赏一下这难得的美景。当和树再次抬起头时,一位穿着米se长风衣的nv人领着一大群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注意力。来者人数众多,至少有二十人以上,他们来势汹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极其凝重的神情,让和树也跟着紧张起来。
周遭开始躁动,尽管教养使他们有意识地克制自己的音量,人数一多也还是造成难以忽视的嘈杂。所有人都好奇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争先恐後地跟身边的人说出自己的猜想,有人说三王子肯定是悔婚了,又有人说米契尔王子绝不是这样的人,他更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当来者一行人靠近时,人群自动往两旁靠,让为首的nv子占据最显眼的位置。当她高高举起一只手并环顾四周,躁动的人群便随之安静下来。
「亲ai的宾客们,感谢大家今天特地前来参与这个特别的日子。我们很遗憾地通知大家,由於突发情况,米契尔王子殿下今天无法出席婚礼。
「我们理解这个消息可能让大家感到惊讶和遗憾,但这是一次不可预见的情况,我们对此深感抱歉,并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我们将会在稍後时间提供更多的详细信息,包括重新排定的婚礼日期或其他相关安排。
再次感谢大家的耐心和t谅,我们会在场地提供一些点心和饮品,还请各位贵宾跟随侍者们的指引,稍作休息。再次感谢大家的出席和支持,谢谢。」
场地中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在一片喧哗中,原先跟随在nv人身後的天使们井然有序地分成了几个分队,有些负责指引宾客离开会场,有些则张开双翼,飞上枝头将挂在上头的纯白布幔和花环都给摘下来,有些则迅速收起一排又一排的木椅子,而nv士本人则周旋於会场中一遍又一遍道歉并安抚几位身分显然更为尊贵的宾客。他们瞻前顾後,让撤场进行得井井有条,可是,哪怕所有地方都有人照顾到了,唯独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和树。
会场里人越来越少,刚才还跟和树说过话的眼镜nv士也离开了。和树抱着花慢慢向後退,後背靠着大树、半张脸藏在鲜花後面,待在一个相对不会被注意到的角落寻找安全感的同时,也悄悄在观察周遭人群的互动。尽管大多数宾客都已经离开,却还是有些人迟迟没有动作、仍然站在原地。这些人又分别以两位年轻绅士为中心围成小圈圈,同党间彼此交头接耳着。和树敏锐地注意到其中几个人似乎一直在看他,但当他看回去,对方立刻转移视线,甚至往人群後头躲了躲。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举动……和树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好在他早就习惯这种状况了,无视他们就好!他看向被众星拱月的那两位年轻男士,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尽管天使们都穿着类似的白se长袍,这两位的服装却更为jg致,且除了白se之外,还在一些细节处绣有一些金se、紫se的花卉纹样;天使们明显分为两派,并为各自的中心人物马首是瞻;左边的黑发男子极其活跃且人缘极佳,基本上每当他说一句话,身边的人就会给予一次热烈的反应。而右边金发男子则沉默许多,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身边的人在说话,而他仅仅在必要时给予简短的回应。两边的气氛也相去甚远,黑发男子看起来很开心,金发男子则显得忧心忡忡。
和树越看越觉得他俩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看过,尤其是金发男子那高大得难以忽略的身形,即便在天使中也显得鹤立j群。
噢、噢!对了!这两人不就是米契尔的兄弟,分别排行老二老四的两位王子吗!刚来天界为婚礼做准备的那几天里,有谁曾简单向他介绍几位重要的王室成员,他当时就对传闻中四王子巨人一样的高大身材表示过羡慕。盯着高大的四王子,和树在心中粗略一算,他们之间好像差了快八十公分呢,哇噢!
「小朋友!……小朋友?嗯,在想什麽呢?」
突兀的招呼声将和树从神游中拉回来。二王子不知什麽时候凑到他面前来,把和树吓了一跳。
「嗨,你好啊。」
「呃,您好,呃……噢!我向您问安,王子殿下。」
是那位排行老二的黑发王子!和树赶紧直起身子,想要行礼时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在天界如何才算得上礼貌。好在二王子b他想像的还要亲切,一直是笑眯眯的,温和又风趣的姿态减缓了紧张感,他说,他的名字叫柯林,是米契尔王子的哥哥,而後面那位则是四弟德里克。
几乎是拉近距离的瞬间,和树就注意到对方那双珍贵的紫se眼眸,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有谁拥有这样漂亮的眼睛。他似乎偷偷藏了整片薰衣草花田在眼底,和树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薰衣草的花语似乎是「思念」和「永恒的ai」。从些许卷翘的柔顺黑发到嘴唇的弧度,柯林的一切都是柔情的;当他凝视一个人,就算是世上最迟钝的人也无法忽略那满溢出来的深情。
实际上,和树对柯林王子可谓印象深刻。就在方才那失败的婚礼上,这个男人等烦了居然光明正大地闭目打盹,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虽然和树不怎麽在意他的行为,但在他看来,就算不是瞧不起他也至少是不把这场婚礼当一回事。那现在这种看似友善的接触又是怎样?
「他们和我说你的名字叫和树。」
「是的,王子殿下,我叫和树,平林和树。」
「平林和树!是的,真是特别的名字。」柯林笑着点点头,他将双手背在身後,又向前b近一步。
「你知道吗——你是天界千年历史中与王室缔结婚姻的第一位人类喔!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和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对方什麽话,只能站在原地冲对方尴尬地笑。
「然後,我实在想和你道个歉,嗯,同时也想道谢。」柯林说,「我弟弟实在太失礼了,身为王子,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是个人都替他感到丢脸。然而你展现出了常人难及的耐心及包容,直到现在也没有发脾气,我实在钦佩。」
「——所以说,这样的你,嫁给我弟那种人实在太可惜了!」
礼貌什麽的已经顾不上,和树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声:「…蛤?」
什麽东西?怎麽回事?这人是怎样?
人群又开始躁动,四王子德里克的神情正式从忧心转变成惊恐,贴身的几位天使七嘴八舌地发表着意见,金发王子万分果断地转身离开。和树实在无语到不行,他有查觉到这人好像怪怪的,但没想到疯到这种程度,他们才对话五分钟,他对二王子的印象就从风流倜傥、柔情温和的绅士变成一个举止奇怪又ai嘻皮笑脸的怪人。
那边混乱到不行,这边的二王子却像是没注意到一样,仍然维持着笑容。
「虽然我们是兄弟,但我确信我仍有责任保持诚实,告诉你一些必须知道的事。」他继续说,「米契尔可不是什麽良配。他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危难时绝对靠不住。对了,你知道他曾离过婚吗?」
「这……是第一次听说。」
「天哪,太过分了!他们居然没告诉你这麽重要的资讯——离婚还是他提的呢!」
「……是这样啊。」
「是啊,而且他三天两头都往人界跑,我估计你们结婚之後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无论是什麽原因让你愿意与素未谋面的人结婚,都最好再考虑一下。」
「嗯…我心意已决,感谢王子殿下的提点。」
柯林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如果你一定要留在天界的话,嫁给他不如嫁给我,我的条件可b他好多了,而且绝对不当落跑新郎喔。」
——够了!
和树彻底被惹毛了!他虽然年纪小又从小生活在打压之下,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也不代表他会容忍一切捉弄和隐藏在笑脸背後的蔑视!他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勉强自己挤出笑容,扬起头不卑不亢地回答对方:「米契尔王子和我的婚约是受天界所有人民尊敬的圣树所指定的,这是神圣的指引,即便我是人界来的外来者,也绝对尊重这样的结果。」和树皮笑r0u不笑,僵y的笑脸上肌r0u似乎都在微微ch0u动,「二王子若有婚配的需求,何不问问圣树的意思呢?」
周遭一片譁然,没人能想到这样年纪的孩子能想到这样周全又不失t面的回答,喜欢看好戏的那些更是伸长脖子想看看柯林会如何应对。现在压力来到柯林这边,二王子似乎没想到和树会这样回应他,惊讶出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但那也只是一两秒的事,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又换上那一号笑容,道:「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谢谢。」和树也不甘示弱地报以笑脸。
四王子终於搬着救兵回来了,是那位穿着长风衣的nv士,他们一路交谈着走过来,德里克的声音低得和树听不清,nv人则近乎抓狂,一边踏着风疾步向前一边怒吼道:「柯!林!王!子!」
「哎呀——是布兰琪耶!」
「哎呀什麽哎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只是在他聊聊天。」柯林满脸无辜,转过身往和树身边一站,一手搂住他的肩膀,「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对吗,和树?」
「呃,对…」
「只是聊聊天!您行事前究竟有没有思考过?」布兰琪深深x1了一口气,又猛地吐出,气得连表情都变得有点浮夸。「您可是王室成员,一举一动都代表王室颜面,nv王要是知道了——」
「摄政nv王。」柯林忽然冷下脸,「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她只是摄政nv王,而你最好别拿她压我。
气氛凝结。
「布兰琪,我尊敬你,所以我从不计较你对我说话的态度。」总是笑眯眯的人一旦冷脸就格外使人胆寒,「但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
所有人都听见这段剑拔弩张的对话了,人们面面相觑,没人再敢发出大声响,甚至连呼x1都变得谨慎。和树虽然ga0不清楚发生什麽事,也知道要识相地闭紧嘴巴。
布兰琪一愣,似乎很是受伤,瞬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了,紧蹙着眉、仰头凝视着柯林王子。
德里克王子默默走到和树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抱歉,能不能麻烦你带布兰琪走?就在那边,他们准备了马车。」
和树与德里克无声对视了一眼,後者走上前去将哥哥拉走,和树则在一群侍从的帮助下,半推半拽地带着布兰琪离开会场。
「和树,我会再去找你玩的,不要忘记我喔——」离开时,柯林王子欢快的声音传来,和树回头时只远远看见对方的笑脸,没多久他们就被人群彻底隔开。
脑子里的疑问实在太多了,关於米契尔王子的,关於柯林王子和德里克王子的,还有那位摄政nv王,王室兄弟姊妹间的关系也太有趣了。嗯,还有布兰琪nv士本人的来历——但nv人悲伤、失神的模样实在让和树难以开口。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他看着布兰琪nv士的背影,发现……对方居然也b他高了快一个半颗头。
这里的人怎麽都这麽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