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大人拿着省下的钱去做了什么,小白也不知道。但是从上次委托回来不过三天, 他们就又接到了工作。还是那个贵族, 工作内容却变成了驱除怨魂。为了能顺利驱除, 贵族不得不含蓄地透露身缠冤魂的可能原因。“买一个小女孩回来, 养上几年, 不用吃太好穿太好, 比买到了年龄的划算很多……”贵族一边说,一边抬头观察白发少年的反应,对方脸上始终带有的浅淡微笑让他心里一松。之所以不去找阴阳寮而是找源氏,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源氏什么工作都接。他们奉行肃清鬼怪的政策,不管前因后果,永远都是站在人类这边的。“织雪小姐也是吗?”白发少年缓缓问道,“要停手了, 怨魂数量再多下去,连我也无能为力。”“啊……当然!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贵族保证道, 继而露出愤懑的神情,“可我供她们吃, 供她们穿,她们却不懂得感恩, 变成鬼还要来害我……”白发少年闭了闭眼,“慎言, 这样的话可能会激怒怨魂。”贵族的嘴立刻闭得比蚌壳还紧。“因为这些怨魂的存在,府里有不少瘴气存在。除去怨魂之前,要肃清周边……还请织雪小姐带着我的式神四处清理一下, 您意下如何?”少年询问道。“当然没问题!快开始吧!我一刻都等不了了!织雪!织雪呢?!”少年结了一个印,风雪之中,白衣的妖怪飘摇出现,轻轻以袖掩住艳色的唇,她的身体悬浮在空中,轻若无物,白色长带在雪与风中飘摇着。贵族恐惧的后仰身体,发起抖来。“不必担心,她是我的式神,受契约束缚无法伤害人类。”少年说道,贵族向那式神看去,对方脖颈与脸颊交界之处,果然印着一枚源氏笹龙胆,仿佛一道枷锁捆缚着妖的行动。这下贵族放心了。妖又见到了那名少女,少女在最初的一怔之后,向她微笑。妖的白色长带顿时柔和的卷缠在身上,探头探脑令人恐惧的小蛇也慢慢缩回头,如果不是足不沾地,她就像个美丽的女人。她不害怕我呢……妖想起她答应了阴阳师的提议之后,源氏的小屋中,阴阳师点亮一盏油灯,用颜料在她脸上轻轻勾画出伪造的契约图纹。【她会害怕我吗……】妖不自信的问道。白发的阴阳师笑了,他的笑在朦胧的烛光之中,流露出某种温柔的意味。【不会。】【肯定不会。】妖突然停止前进,少女疑惑的回头,她们已经到了曲折回环的宅邸内部。四下无人,只有一两点零星的碎雪在飘荡着。“妖怪小姐,是有哪里不对吗?”少女迷惑道。妖摇了摇头。“其实……我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白色长带荡开,她在风雪之中向少女行了一个悠扬的礼。“谢谢你,从那些家丁手中救我。”“啊……是你!”少女轻呼一声,继而眼神柔和,“你跟那时相比,变化真大呢。”“阴阳师给了我灵力,这是我更为强大的样子,只能维持今天一天。”只有这一天,我想来见你。“不用谢,那种事我做不到熟视无睹。”少女主动地握起了她的手,“人类和妖怪,共同生活在天地间,我们是平等的,没有谁要杀了谁的道理。”“我也相信,妖怪中一定有很多你这样心怀善念的妖怪,会因为说一句感谢大费周章。”少女的眼睛在雪的反光之中如此明亮,她有些羞涩问道:“妖怪小姐,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妖的心脏在那一瞬之间,被酸楚和甜蜜填满,她想起少女和入殓师的那些对话和拥抱。“……当然,我名为一反木绵。”“木棉姐姐,我名为织雪。”少女的怨魂对一般阴阳师来说可能很棘手,白发少年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他将怨魂妥当的净化,送归冥府,不忘再慎重警告一遍。“若是再被怨魂缠身,我不保证可以顺利净化,到时……”双重保险,他还提前嘱咐了一反木绵提醒织雪一声。贵族连连点头,特意派了车送他回去,织雪在门口相送,微笑着向他们挥手道别。此时夕阳的余晖笼罩大地,暮色之下,积雪消减了几分清寒,染着少女胭脂般的颜色。牛车缓缓前行,白发少年放下帘子,对车内的一反木绵说道:“这样,我们的契约就结束了,你是自由的,随时可以离开。”一反木绵轻轻颔首,她挑开车帘,回首望了一眼阴阳师。“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说道,“这个小小的契约不必解除,我欠你人情,如果需要我,尽可呼唤。”长长的洁白的绫带轻轻一荡,妖怪在暮色中隐去身形。牛车行得很慢,回到源氏时,那一抹残阳即将褪尽。白发少年是从家族里领的任务,自然要先去述职,再领取属于自己的一份酬劳。这样就可以买很多糖糕了。少年进入正室,怀揣着对糖糕的渴望面见源赖光。“光哥!”白发的男人放下手里一卷卷轴,眉梢微挑,前额那缕赤红尤为鲜明。“比我想得要快。”他随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回来的路上见到的,拿去吃吧。”——那里有一叠糖糕。
“初期报酬注定不高,但等你有了名声,大可以不通过家族而是自己接工作,到那时的收入……就那么喜欢这些甜得要命的东西?”“没、没有……”白发少年舔了舔嘴角的糕点渣,努力让自己显得很正经。“喜欢就带回去,下次见到了再给你买。”“真的?”白发少年睁大眼睛,十分雀跃,“我想带回去给白藏主吃。”原本有点笑意的源赖光听到这话,微微皱眉。“我之前就想说,你是不是太过溺爱式神了?”“可……”“梦山之主心思纯善且不说,若是日后收服凶暴的妖怪,你再这样处处纵容,后果不堪设想。”“……”“阴阳师应该完全掌控式神,无论是从契约上还是从心灵上。”源赖光见白发孩子始终低着头不说话,知道恐怕只凭几句话说不动他,也就暂时不纠结这个问题,把手边的卷轴抛了过来。“看看这个。”白发少年灵巧的接了卷轴,展开,上面书写着晦涩的符咒和阵纹。他盯着卷轴沉吟了一下,手在空中比划着符文的流动,好半天才抬起头,神情有些不敢置信。“光哥……这是禁术!”“没错,这是禁术。”源赖光挑起一个锐利的笑,“怎么,不敢学?”“不是不敢!但是这类术法……”“你我是天才。”源赖光离开了上首的位置,缓步走向白发少年,腰间佩刀发出轻微的金属声。他在少年所坐的位置前站定,手撑住那张桌子靠近他。“晴明,我们跟那些凡人是不一样的。这类禁术会掏空一个普通阴阳师的灵力和生命力,对我们来说却不算什么。”阴阳师的红瞳逼视着少年,锋芒犹如刀剑。“……这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术。”“更何况……”他直起身,自有一番睥睨的傲慢姿态,“那些邪道阴阳师,那些凶狠的妖怪,那些入了歧途的疯子……他们可不会管什么禁术不禁术,只要是能达到目的的术,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晴明,你可以不使用禁术,但你必须了解它、掌握它、征服它。”“这是我等——天才的特权!”气氛一时安静,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源赖光越过一个桌子去捏白发少年的脸。“晴明,我说了那么多,你都听进去了吗?”“唔唔光哥我知道了……疼……”“一个月之内给我掌握这个。”源赖光收回手,换了一个话题,“这次的工作怎么样?听说是罕见的少女怨魂。”“已经都净化过并送往冥界了,委托人那边我也警告过,应该不会再做残害养女的事情了。”白发少年如实汇报道,突然,他发现源赖光的表情有些奇异。“光哥?”“谁给的你自信呢?”“光、光哥?”“仅凭三言两语的劝说,就能让一个赌徒停止赌博吗?”源赖光嘲讽的冷笑着,“天真的小东西,那种渣滓至少要吃完手上的一份才会住口啊。”少年的嘴唇开始颤抖,“光哥的意思是……”“研究禁术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现在赶过去,你大概还能赶上给她……”他话音未落,白发少年已经疯了一样的冲出去,源赖光听到他急促的召唤白藏主的声音,“啧”了一声,唤出自己的式神来。“鬼切,去盯着!别让他做出过激的举动!”式神别无二话,飞快地追了上去。可惜白藏主本身就善于奔驰,全力之下速度更加恐怖,他一时追不上,咬牙抄了个近路。留在源氏的源赖光也没有闲着,他略一思考,召来了家族的阴阳师。“可能会发生最坏的情况,务必控制住京中舆论!”风雪在雪原上轻柔吹刮着,渐渐掩埋了那具少女的躯体。雪女从安睡之中醒来,摸了摸鬓角的纸花,轻飘飘的荡出一段,风雪在她身边已经变得很安稳了。突然,她看到了掩埋在白雪之中的一角粉色。人类这样埋在雪里……雪女飘荡到近前,她看到人类的少女睁着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冰蓝的、冷酷的、会带走生命的……“!!!”她的风雪杀了她!!!雪女仓皇后退,风雪开始狂暴,她努力控制,然而烦乱的心绪终于还是令她丧失了对这片领域的掌控力,暴雪连天冲刷着大地。少女的眼睛睁着,风雪奇异的没有侵扰她,生命的最后,她眼底倒映出是雪女澄澈的蓝眸。啊啊……真美丽啊……有着纯净晶莹眼眸的妖怪……就像……就像……就像雪之爱女。作者有话要说:现在阿爸还很纯良,他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既透彻人性黑暗,又保持自身温柔。在此之前,光总会一直保护他的。这个梦境确实比较沉重,我在思考要不要把标签改成正剧?但大佬的日常真的好轻松……我看评论区有人用奶里奶气形容大佬,简直太可爱了!他就是经历了一切之后被所有人宠得奶里奶气的阿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