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夜半。
沈婧从床上爬起,枕边突然无他。
周律沉并没多睡,洗澡后,拢着身松垮的白色睡袍走去书房工作。
想着。
沈婧下床,拣起睡衣套住光溜溜的身体,光着脚丫走到落地窗前。
大雨没停过,挂珠沾满外玻璃。
她抬手轻转颈间的红色念珠,梵文箴言有轻微的凹凸感,指腹触感说不上的舒服丝滑。
女朋友吗,她是了。也不知道周律沉受过什么刺激,今天过于不讲道理,没再给她考虑复合的机会。
她想,周律沉拿到念珠的那一刻,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不是她。
无关它灵不灵,是老人家的一份安心慰藉,他一向最敬重京城周家的老太太。
在意的亲人,同样爱屋及乌看重对方赠送的东西。
老人家虔心为他求平安,偏他,转手赠她。
至于他这几天的阴晴不定和若即若离,除他自己,无人知道缘由。
他心思深沉,她无从猜忌。
他既然不肯提起,那就是不与她计较了。
转身,沈婧踮着脚尖去书房,推开门。
脑袋探进去,望向书桌前竭诚工作的男人,戴眼镜的他说不上的端骄疏冷。
“周律沉…”
她低低咬着字,偷偷摸摸。
早发现沈婧的存在。
周律沉仰到座椅,一双淡倦的眸子隔着镜片,深深投向她,“害怕吵到谁。”
沈婧看向他的电脑,侧位散发着银色光,没看清内容。
“怕你又在开会议。”她抱歉道。
周律沉懒懒开腔,“就这点胆量还敢来。”
“给他们知道联行总裁回京隻为醉卧温柔香,影响不好。”
她的声音还是如以前温温和和,又有礼貌,礼貌到什么程度呢,衣服迭好才丢。
怎么形容,乖到憋屈。
周律沉把电脑转向沈婧可以看到的方向。
薄薄液晶屏清晰入目,红绿走势的股盘。
沈婧这才进屋,用背掩门,抬起赤裸的脚丫抵一脚,生怕关不紧。
这令周律沉发出一声嗤笑。
她漫步到他面前,站直不动,脸上露出几分羞赧来。
她总爱在他面前矫情,周律沉长指摘下鼻梁的眼镜,缓慢放到桌面。
“坐下来。”
周律沉迈开长腿,伴随喉咙里发出轻哑的吩咐。
顺着他的声音,沈婧坐到他怀里,兴许对他的好奇过盛,忍不住从桌面拿本书看。
他书房的书大多数是外语珍藏版,翻开是阿拉伯语,恕她能力有限,看不懂阿拉伯文字。
周律沉在工作,精力没移给她,她换书,还是阿拉伯语。
沈婧眼睛都花了。
书被抽走,周律沉换了一本法语放到她手里。
原来,他知道她会法语,沈婧翻开书,“要是麻烦就少回国,累出病,身体垮了怎么办。”
麻烦吗,调专机不麻烦,可看她心疼的模样,周律沉眉梢扬起来,“要是病倒,你管不管我。”
沈婧歪脑袋,唇不经意贴到他下巴,她没发觉,自顾自地说。
“我照顾你,互相传染,你再照顾我,都随你好了吧。”
随着她说话,幽兰吐息丝丝缕缕痒过他肌肤,他笑着皱眉。
周律沉朝她覆身,瞧着她这一双眼,“好,你以后都随我。”
“嗯。”
话停,听见周律沉一声模糊的笑,沈婧才发现不对劲。
觉得自己又被他三两字绕进去。
明明是他在询问,是他在恳求。
明明是她在逗他。
怎么到最后,她得听他的。
手里的书被沈婧‘啪嗒’扔桌子,“今晚不随。”
两个人对视间,周律沉不慌不忙掀眼皮,脸上一副无所谓情态,“我又不着急。”
索性,沈婧摆烂,“那你抱我回房间,走不动了。”
微抿着薄唇,周律沉嗤然然笑了声,掌心有意无意抚触她的大腿。
沈婧的心被他意味深长的笑吊起,“你笑什么。”
周律沉搂着她,“亲我,就抱。”
可能被他深沉如海的眼眸蛊惑,沈婧手指勾他衣领,彼此贴近时,她挺了挺腰,往他脸颊‘吧唧’一口。
轻巧一笑。
“小叔,睡觉了。”
从她口中说出,总带了点禁忌的暧昧。
逼近的周律沉朝她覆身,她腰肢越压越低,到最后,即将瘫软之际,被周律沉的掌心托住,嘲讽着她,“腰真不争气。”
沈婧一点不怕摔,一点都不怕,周律沉不会给她摔。
可是怕他下一秒扔她去沙发。
“抱好一点周律沉。”
周律沉可没抱好,单手随意圈住她。
再听到,只有他略带斥责的两个字。
“搂紧。”
-
海棠花期将过,周向群要走外省一趟出差公务,周家当天安排简单的家宴。
不过是走那么一个来月,老太太也挂念,家里,周向群向来很少长时间离家在外。
说白。
得知周律沉逗留在京数日,正好找到理由让他回西区吃饭。
来过四合院两回,第三回沈婧更拘谨,这次特意带了礼物给老太太。
铜质的小鼎香炉,还是周律沉亲自选。
周律沉拗不过沈婧,她非要带礼物,不带不来吃饭。
二进院内搭戏台,是皮影,老太太眼乏,早早遣散。
自沈婧进四合院,老太太一眼看见她颈链挂着的念珠,沈婧没藏。
一身珍珠色的旗袍,项链挂在半襟口,配红玉髓的念珠,竟有种说不上的淡雅娇怜。
她人被周律沉牵在身侧,不骄不躁,比及上两回的来匆匆,她这回是用了心思,打扮端正。
坐在檀木椅的周老太太面无波澜品茶,手掸着佛珠,听和尚诵经敲木鱼。
“坐吧。”
悠悠清清两个字。
沈婧打招呼后,点头,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茶位,跟着听佛经。
周律沉有事找周向群,将她留在老太太身侧,临走之前拍抚她的肩膀,低声,“在这玩,我还有点事。”
院大,她乱跑容易迷路。
她乖巧点头,“嗯。”
子孙的私事,周老太太隻当看不见,抬手示意芳姐倒茶招待客人。
无聊,沈婧便剥松子玩,她是谁,家里几口人,周家查到的比她族谱里记载的还清楚。
许久,周老太太才悠悠问起,“最近去看过许美君吗。”
沈婧愣了两秒,但想既是周家大公子的师母,或是和周家是故交,“看过,她老人家的腿越来越不好了。”说着,将剥好的松子仁推到老太太面前,“您尝么。”
老太太略微瞧一眼,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掸佛珠,“不爱吃松子。”
沈婧隻好自己吃,总共见过三四回面,对方是长辈,气场又强,实在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老太太即便有话,也是关于许美君的问题,问许美君过得如何。
“还是一如既往爱种萝卜。”
交流仅限于此。
芳姐过来,弯腰在一旁帮沈婧剥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