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熙想起方才在前面认亲时,凡是小辈她都要送个荷包过去,想必里面装的是钱,这会儿心疼了。
“切,小气鬼!”他嘲笑一句,刚想再次躺下去,忽又想起“哎呀,方才捷哥儿不是说有要事要跟我说的么?这会儿怎么又不见他来找我?不行,我得寻他去。”
“你就别乱跑了,还嫌不够累么?捷哥儿孩子心性,这会儿备不住在哪儿淘气呢,叫晓薇派人去寻就是了。”徐念安一边打算盘一边道。
“说得也是。”赵桓熙遂去找晓薇寻人,不料到了房外,恰好碰到两三个粗使丫头凑在廊下嚼舌根,笑话徐念安隻带了两个丫鬟嫁进来,还不如府里那些庶出的爷们娶的媳妇体面。
赵桓熙大怒,想骂人,可一想她们说的也是事实,转身又回到房中。
徐念安一心两用,眼角余光见他气鼓鼓地进来,问道:“怎么,没寻着晓薇。”
“不寻了。”赵桓熙往床沿上一坐,一副有气无处撒的模样。
徐念安停下拨弄算盘珠子,看着赵桓熙道:“虽则你我不是真夫妻,但在我们还未和离之前,你无话不能对我说。我年长你两岁,阅历也比你略多些,许是能帮你解决烦恼。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赵桓熙抬头望着她,犹豫了一会,泄气道:“外头有几个丫鬟在说你的不是,我听着不舒服,又不知如何去反驳她们。”
“她们说什么?”
“她们说你只有两个陪嫁丫鬟,不体面。”
“这话没错,但轮不着她们几个丫鬟嚼舌根。”
赵桓熙得了提点,双眼一亮道:“我只顾着听她们说的是不是事实,却忘了身为丫鬟她们竟敢说奶奶的不是,我这就去骂她们!”他从床沿上一跃而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门外去。
“你站着,这些内院之事,都是小事,我去料理便可了。我若有处置不了的,自会去找母亲求助。你是男子,不要插手女子之间的事。男子就该做男子该做之事。”徐念安道。
赵桓熙将她这番话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揉搓了两遍,悚然一惊:“你今日在祖父面前那般说,不会真打算逼我去读书吧?我告诉你我可没答应,我最讨厌读书了。”
徐念安翻个白眼道:“又不做一辈子的夫妻,你读不读书上不上进关我什么事?我才懒得逼你。方才在祖父面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祖父高兴罢了。”
她不逼他读书,赵桓熙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他不但不高兴,还有点生气和失落。
“那你说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乜着徐念安问。
“我在闺中时,要照顾娘亲和弟妹,要理家,要管理店铺,每天有许多事可做,忙碌惯了。现在嫁给了你,不用理家,也没店铺可管理,闲得发慌。目前看祖父和你母亲的意思,对我唯一的要求便是照顾你,那你总要有点事情做吧。你不爱读书,那你爱什么?”
赵桓熙黯然,“问我喜欢什么有什么用?好像我喜欢就一定能去做似的。”
徐念安面露狡黠之色,道:“以前你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啊。毕竟你夫人我老于算计城府极深,什么法子想不出来?”
赵桓熙又羞又气又想笑,瞪了她半晌隻憋出一句:“你真是不害臊!”
徐念安不以为忤,道:“说说看吧,你喜欢做什么?”
赵桓熙低下头,右脚脚尖在地上铺着的花开富贵短绒地毯上碾来碾去,道:“我喜欢画画。”
“喜欢画画,那很好啊!”徐念安道。
赵桓熙猛的抬起头来,几步走到桌前,双眼晶灿如星,急急道:“你觉得喜欢画画很好,为什么?”
“画画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画得很好的话,还能拿去卖钱,画得很好很好的,一幅画就能抵京中的一座宅院呢,这多好啊!”徐念安眼冒精光道。
“你——三句不离银钱,你就是个铁打的财迷!”赵桓熙数落道,随即表情又放柔和,“黛雪也说我喜欢画画很好,但她讚成我画画的理由可没你这么俗气。她说,喜欢做什么是自己的事,旁人无权干涉。而且画画又不伤天害理,凭什么不让我画呢?”
“谁不让你画画?”
“我娘,她说画画没前途,叫我专心读书。她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我便也不去做她想让我做的事。”
“这话你也跟黛雪姑娘说了?”
“说了。”
徐念安不讚成道:“那我不喜欢黛雪姑娘劝你的方式,除了让你自己觉得遇到了知音以外,对你有何帮助?还挑拨你与母亲的关系,真是大大的不妥。”
赵桓熙急了:“你别胡说八道,她哪有挑拨我与母亲的关系?”
“你明明告知她是母亲不让你画画,她还说什么画画是自己的事,旁人无权干涉,这不是挑拨是什么?她说的这个旁人,不就是你的母亲吗?你敢说听了她这话,心里没有埋怨你母亲不让你画画?”
赵桓熙答不上来,只能耍横:“我说她没有挑拨便是没有挑拨,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好像你就能对我有什么帮助似的,你不也只能嘴上讚成吗?”
“谁说我只能嘴上讚成,你若真心喜欢画画,我能帮你找个好老师。”徐念安道。
赵桓熙正准备与她大吵一番,听了她这话顿时像只在打鸣前忽然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憋得脸红脖子粗的。